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2章 府宅孤影

作者:名为落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时,距离那场撼天动地的光明与黑暗战争结束已过去很久很久,久到精灵族在废墟之上重建了家园,久到表面上的安定祥和足以麻痹绝大多数生灵的神经。精灵女王瑟蕾娜?邃的王座,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战后艰难的斡旋后,似乎也终于稳固下来。


    然而,就在这片虚假的宁静中,年幼的琳瑟薇?邃,精灵女王唯一的、理应被捧在掌心呵护的孩子,却被带离了森林,带离了母亲身边。


    旅途的目的地并非琳瑟薇想象中的魔法协会总部那高耸入云的冰冷塔群,而是位于光明城郊外一片广阔而宁静的领地。马车驶离了繁华喧嚣的主城,沿着铺着平整石块的道路前行,道路两旁是修剪得异常整齐的、仿佛被尺子量过的巨大草坪和精心规划的花圃。


    最终,马车在一道高大华丽的铁艺大门前停下。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展露出一条被高大梧桐树拱卫的林荫道。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座恢弘却散发着寂寥气息的府邸。它由洁白的石材筑成,拥有优雅的拱形门窗和高耸的尖顶,宽阔的露台和精心雕琢的廊柱无不彰显着曾经的辉煌与主人的尊贵。


    府邸前方,是一片令人惊叹的、如同巨大织锦般的花园。各色珍奇花卉在魔法与精心的照料下极致绽放,色彩浓烈得近乎不真实,它们按照严格的色彩区块和几何图案排列组合,美得如同梦境,却也美得冰冷而缺乏生气,仿佛一件精心陈列的艺术品,而非充满生命力的乐园。


    瑟蕾娜抱着琳瑟薇走下马车。琳瑟薇好奇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华丽又空旷的地方,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草木修剪后的清新气息,但一种深沉的、挥之不去的冷清感,如同无形的薄雾,笼罩着整座府邸。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喷泉细微的潺潺水声。


    瑟蕾娜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镶嵌着星辰纹路的厚重大门。每一步都踏在光滑如镜的玉白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片过分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寂。琳瑟薇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大门无声地打开。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门厅内光线稍暗的地方,等待着她们。


    那是一个看起来介于少女与青年之间的女子,她身穿着剪裁合体的女士常服,身姿挺拔如雪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如同流淌的月光般的柔顺长发,在门厅透入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她的面容清冷精致,轮廓分明,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严肃与沉静,那双眼睛是纯粹的、如同冬日寒冰般的灰色,深邃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里面没有任何孩童般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和审视一切的锐利。她周身萦绕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气场,冰冷而稳定,如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强大,自律,且异常孤独。


    瑟蕾娜抱着琳瑟薇,走进了这座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回音的巨大门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们的身影和华丽的枝形水晶吊灯。


    “艾瑞丝。”瑟蕾娜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依旧动听,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一种琳瑟薇无法理解的疲惫与某种决绝的坚定。


    “精灵女王。”名为艾瑞丝的女子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而一丝不苟,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她的目光落在瑟蕾娜怀中的琳瑟薇身上,那双冰灰色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甚至是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痛楚?最终,所有情绪都被一层更厚的冰霜覆盖,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冷漠的严肃。


    “琳瑟薇,”瑟蕾娜轻轻将琳瑟薇放下,蹲下身,双手扶着女儿瘦小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眼前这个陌生而冰冷的女子。“从今天起,你要住在这里,跟随艾瑞丝学习魔法。”瑟蕾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心,“……艾瑞丝是你的姐姐,你要听她的话。”


    姐姐?


    琳瑟薇猛地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瑟蕾娜,又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被称为“姐姐”的银发女子。她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姐姐!这个人是谁?她看起来那么陌生,那么冰冷,像这座华丽府邸里的雕像一样没有温度!母亲为什么要把自己丢给一个陌生人?还要叫这个人姐姐?而且……要住在这里?不是回家?


    巨大的茫然和被抛弃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抓住瑟蕾娜的衣袖,小脸煞白,嘴唇颤抖着,想哭喊,想质问,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盈满了即将决堤的泪水,死死地盯着瑟蕾娜,里面是纯粹的、孩子气的、令人心碎的控诉和不解。


    瑟蕾娜避开了女儿的目光。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几乎要嵌进琳瑟薇小小的肩膀里。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甚至是一丝命令的口吻:“薇,叫人。”


    琳瑟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母亲那张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的绝美侧脸,看着那双刻意回避她视线的、深藏着无尽悲伤的紫色眼眸。一股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从心底滋生,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被背叛的愤怒。她猛地甩开瑟蕾娜的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后踉跄了一步。


    艾瑞丝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扶住她。但琳瑟薇像受惊的小兽,立刻避开了那只手,用一种混杂着恐惧、怨恨和倔强的眼神瞪着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晶兰冰冷的香气混合着门外花园浓郁的花香,还有瑟蕾娜身上那缕绝望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最终,是艾瑞丝打破了沉默。她收回了手,冰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琳瑟薇,声音清冷,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琳瑟薇·邃,从今以后,你住在这里,我是艾瑞丝?秘银。”她没有重复“姐姐”这个称呼,仿佛那只是一个瑟蕾娜强加于她们之间的、不切实际的幻影。


    瑟蕾娜的身体晃了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琳瑟薇,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琳瑟薇无法读懂也无法承受的重量,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爱意,刻骨的愧疚,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随后,她猛地转身,华丽的裙裾划出一道决然的弧线,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外面那片巨大而寂寥花园的大门。阳光短暂地涌入,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随即被沉重的门扉无情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母亲——!”琳瑟薇终于嘶喊出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了府邸死寂的宁静。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小小的拳头徒劳地捶打着那冰冷坚硬、纹丝不动的雕花木门。


    “母亲别丢下我!母亲!带我走!求求你!薇儿会乖!薇儿会听话的!母亲——!”绝望的哭喊在空旷华丽、回荡着冰冷回音的门厅里撞击、消散,最终只剩下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呜咽。她小小的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落,蜷缩成一团,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这座精致而冰冷的牢笼里。


    艾瑞丝?秘银静静地站在原地,银色的长发在门厅稍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冰灰色的眼眸注视着那个在门边缩成小小一团的、哭泣颤抖的身影。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着终年不化的寒冰。然而,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在袖口里,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那深潭般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了,又被更深的冰层迅速覆盖。她站在那里,像这座府邸里另一座完美的、冰冷的雕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个哭泣的孩子。


    ……


    时间在这座华丽而空旷的府邸里似乎流逝得格外缓慢,这里唯一拥有的,只有渗入骨髓的寂静。府邸内部如同它的外表一样,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巨大的水晶吊灯,昂贵的挂毯,摆放着珍稀魔法物品的壁龛,一切都井井有条,打理得一丝不苟,精致到近乎刻板。这种过分的整洁和秩序,非但没有带来温馨,反而加剧了空间的冷清感。即使加上琳瑟薇这个小小的住客,这巨大的空间依然显得空空荡荡,脚步声在长长的走廊里都能激起清晰的回音。


    琳瑟薇被安置在府邸西侧翼一个宽敞明亮的套房里。房间有着高大的落地窗,窗外正对着那片如同织锦般华丽却毫无生气的巨大花园。房间里布置得无可挑剔,柔软昂贵的精灵织毯,镶嵌着月光石的梳妆台,堆满了魔法启蒙书籍和精致玩偶的书架,衣柜里挂满了华丽小裙子。然而,这一切都像是博物馆里的展品,冰冷而缺乏人气。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无法驱散房间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琳瑟薇唯一能抓住的慰藉,是瑟蕾娜每月寄来的书信。


    信笺用的是精灵特有的、带着月光玫瑰暗纹的纸张,上面是瑟蕾娜优雅流畅的字迹。信的内容总是简洁而克制,询问她的学习进度,叮嘱她注意身体,听从艾瑞丝的教导,字里行间充满了属于精灵女王的得体与距离感。没有亲昵的称呼,没有温暖的关怀,没有一句解释为什么将她送来,也没有一句承诺何时来接她回去。


    但琳瑟薇不在乎内容。她贪婪地嗅着信纸上那极其微弱的、属于瑟蕾娜的气息,混合着月光玫瑰、精灵晨露,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瑟蕾娜本身的清冷幽香。这缕气息,是她与那个被抛弃的世界、与那个她深爱又怨恨的母亲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


    她会一遍又一遍地阅读那些简短的字句,用指尖反复描摹着每一个笔画,仿佛能从中触摸到母亲指尖的温度。她会将信纸贴在脸颊上,闭上眼睛,想象着母亲写信时的样子。信纸在她无数次的摩挲、泪水的浸染、以及对着窗边阳光反复展读下,边缘很快变得毛糙,纸面泛起了陈旧的、温暖的黄色。这抹黄色,成了这华丽冰冷府邸里,唯一属于她的、带着温度的色彩。每一封泛黄的信笺,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里,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藏。


    她的生活被严苛的魔法学习和无尽的孤独填满。艾瑞丝,那个她被迫称呼为“姐姐”的人,是这座巨大府邸里唯一与她有直接交集的存在,也是她魔法学习的唯一导师。


    艾瑞丝的身份极其尊贵。她不仅是魔法协会公认的天才,更因为她是前任魔法协会会长、在对抗魔王的最终战役中陨落的传奇魔法师塞莱斯蒂娅?秘银唯一的女儿和继承人。这座恢弘却冷清的府邸,便是塞莱斯蒂娅留给她的遗产之一。所有人都知道,艾瑞丝成年之日,就是她接过母亲权杖、成为新任会长之时。她是魔法世界当之无愧的未来核心。


    艾瑞丝对待琳瑟薇的态度,就如同对待一份必须妥善保管、不容有失的贵重物品,同时也像对待一个需要严格雕琢的学徒。她亲自为琳瑟薇制定严格到近乎残酷的学习计划,地点就在府邸内一间被改造成魔法练习室的宽敞书房里。从最基础的魔力感知冥想,到复杂的魔法构筑模型,要求精准无误,容不得半点差错。


    她亲自检查琳瑟薇的功课,冰灰色的眼眸锐利如刀,任何一点瑕疵都会引来冰冷而犀利的指出,没有任何温情可言。她的话语简洁、直接,从不解释原因,也从不给予鼓励。在琳瑟薇眼中,艾瑞丝就像这座府邸本身,强大、冰冷、井井有条、不可撼动,带着令人敬畏的威严和疏离。


    琳瑟薇对艾瑞丝的感情极其复杂。她畏惧艾瑞丝。那双灰色的眼睛扫过来时,她总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后背绷紧。艾瑞丝那强大的魔力和冰冷的威严,让她感到本能的压迫和不安。她不喜欢艾瑞丝,甚至有些怨恨。是这个姐姐的存在,占据了母亲口中那个“照顾她”的位置,让她无法回到母亲身边。艾瑞丝的严苛和疏离,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寄人篱下的、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然而,在内心深处,她又对艾瑞丝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病相怜。艾瑞丝也失去了母亲。塞莱斯蒂娅?秘银的名字如同魔法界的星辰,被所有人铭记和敬仰。


    琳瑟薇曾在这座府邸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看到过一幅被绒布半遮盖的肖像画,画中的女子同样拥有耀眼的银发和睿智的灰色眼眸,气质高贵而强大。艾瑞丝一定记得她的母亲吧?记得那份属于母亲的温暖和陪伴?不像自己,对母亲的记忆模糊得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背影和令人窒息的花香。这份认知,让琳瑟薇看向艾瑞丝的眼神里,偶尔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羡慕,以及更深沉的、同处孤独深渊的共鸣。至少,艾瑞丝的母亲是为守护世界而牺牲的英雄,而她的母亲却亲手将她遗弃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艾瑞丝看她的眼神,也总是带着一种琳瑟薇无法理解的复杂。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评估,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有时会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悲悯,但瞬间就会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偶尔,在琳瑟薇因为过度思念母亲而在深夜对着泛黄的信笺无声流泪时,艾瑞丝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虚掩的房门外,沉默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琳瑟薇无法理解的重量和疲惫。琳瑟薇看不懂,只觉得那目光像针一样扎人,让她更加难堪和孤独。


    瑟蕾娜从未踏足过这座郊外的府邸。


    一次也没有。


    那个承诺“有重要事情要做”的母亲,仿佛彻底消失在了琳瑟薇的世界里。只有那些每月如期而至、内容千篇一律的书信,证明着她还存在。琳瑟薇对母亲的渴望,像无数细小的、饥饿的蚂蚁,日夜啃噬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收到信,短暂的慰藉之后是更深的空虚和失落。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不来看她?难道她真的如此不堪,连母亲的一眼都不值得吗?


    这份被长期压抑的渴望,在华丽府邸的冰冷孤独中,渐渐扭曲、发酵。如同藤蔓缠绕着剧毒的荆棘,爱意与憎恨在她幼小的心房里疯狂滋长,相互绞杀。她深爱着瑟蕾娜,那个赋予她生命、拥有绝世容颜的母亲,那份爱是她灵魂深处最本能的呼唤。然而,母亲狠心的遗弃,将她丢在这座空旷寂寥的华丽囚笼,让她在陌生和恐惧中独自挣扎,这份痛苦又滋生出尖锐如刀的憎恨。她恨母亲的无情,恨母亲的疏远,恨母亲将她交给那个同样冰冷疏离的艾瑞丝!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中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和更深的迷茫。她不懂,她只是想母亲能看看她,能抱抱她,能亲口告诉她“薇儿,母亲爱你”。她所求的如此卑微,却又如此遥不可及。她就像被困在这座由白色大理石和冰冷秩序构筑的巨大牢笼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绝望地眺望着森林的方向,那里有她唯一的太阳,却吝啬于给予她一丝真正的温暖。


    艾瑞丝成了这牢笼中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勉强算得上亲密的人。尽管这份亲密建立在冰冷的责任和疏离的称呼之上。


    艾瑞丝确实在履行着她作为姐姐的职责,以一种她独有的、沉默而强硬的方式。琳瑟薇不知道,她房间里恒定的、宜人的温度,是艾瑞丝亲自维护的恒温魔法阵的效果;她不知道,那些看似随意放置在她书架上的古籍,是艾瑞丝从府邸深处浩如烟海的藏书室特意寻来的;她更不知道,在她魔力失控差点伤到自己时,是艾瑞丝在暗处瞬间出手,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危险,事后却只换来一句冰冷的“专注力不足”。


    艾瑞丝不擅长表达,或者说,她所有的表达都包裹在严肃的外壳和命令式的语句之下。她的关心如同深埋在这座华丽府邸地下的暖流,冰冷坚硬的地表之上,看不见丝毫痕迹。她会在琳瑟薇因过度练习而脸色苍白时,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练习室门口,递给她一瓶能迅速恢复精力的昂贵魔药,只冷冷地说:“喝了,休息一刻钟。”她会在琳瑟薇对着窗外花园发呆、被浓重的孤独感笼罩时,突然布置下一个更难的魔法课题,用繁重的课业强行填满她的时间,驱散那些“无用的情绪”。她像一个沉默而固执的守护者,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琳瑟薇隔绝在府邸冰冷的秩序和外界可能存在的纷扰之外,同时也隔绝了所有柔软的可能。


    琳瑟薇畏惧艾瑞丝的严厉,排斥她的疏离,却也隐隐约约地、在那些深夜无声的注视和那些冰冷命令背后的保护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别扭的安全。艾瑞丝是她在这座孤寂府邸中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不会消失的存在。尽管这存在像一块冰冷的秘银,无法给予她渴求的温暖,却至少提供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她像一只在华丽鸟笼里瑟瑟发抖的雏鸟,本能地靠近唯一能触碰到的存在,哪怕那存在本身也散发着寒意。


    夜深人静,府邸陷入一片更深沉的寂静。琳瑟薇蜷缩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泛黄书信的檀木盒子。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清冷的光影。窗外花园里的花朵在夜色中沉睡着,寂静无声。她将脸埋进被褥,深深吸着信纸上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母亲的气息。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畔。


    母亲,您在哪里?为什么不要薇儿了?薇儿很乖,很努力地在学习魔法,艾瑞丝,姐姐说我有天赋,您会为薇儿骄傲吗?您会来接薇儿回家吗?


    思念如同潮水,汹涌而至,几乎将她淹没。随之而来的,是那熟悉的、尖锐的刺痛,那是恨意滋生的地方。她用力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不,她不该恨母亲!母亲是女王,她一定有很重要的、比薇儿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像那些画像里的塞莱斯蒂娅会长是为了世界牺牲的……母亲……也一定在做着很伟大的事情吧?


    可这理智的辩解如此苍白无力,完全无法抚平心中那被抛弃的、血淋淋的伤口。她只是想要一点点爱,一点点陪伴……这难道也是奢求吗?为什么连这最简单的愿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星辰?


    她将泛黄的信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母亲冰冷的心跳。小小的身体在巨大的孤独和矛盾的情感撕扯中,蜷缩得更紧。


    艾瑞丝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她房间外的走廊上。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冰灰色的眼眸透过虚掩的门缝,注视着那个在月光下颤抖哭泣的小小身影。她站了很久,像走廊里另一座沉默的雕像。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条,最终,她只是无声地抬了抬手,指尖一道微不可查的魔力流光闪过,房间内恒温法阵的效力被悄然调高了一分,驱散了深夜的一丝凉意。她转身离去,身影融入走廊更深沉的阴影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冰冷的魔力余韵,在她身后缓缓消散。


    琳瑟薇对此一无所知。她沉浸在无边的思念与痛苦的困惑中,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瑟蕾娜那无法消弭的、病态的渴望,以及这渴望背后,那日益滋长、却被她拼命压抑的、带着罪恶感的怨恨。她像一株被移植到华丽温室却无人真正照料的幼苗,渴望着园丁的垂怜,却被无形的玻璃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阳光,只能在绝望与微弱的希冀中,艰难地、扭曲地生长。


    真的写不了一点长篇大论文,本文已写完,发布的属于删减版本,原版有一点点不可描述,所以删减了那么一丢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府宅孤影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