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央!你给我回来!”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从医院大门追出来,大声喊:“呀!波尔多(混蛋)!伤口刚刚愈合,你就敢跑?看我不告你们政委!”
加央尼玛刚忍痛憋着劲儿发动了他的幸福250。一听后面追来了,惊慌地加了一把油门。
等车动起来才回头回道:“阿妈!我请了探亲假去姐夫那儿玩几天!”
武警支队月初配合严打任务,他被四名凶犯围堵。幸亏身手了得,凶犯全部被制服,但自己也挨了一刀。
没过多久,幸福250来到纳金西路。从柏油马路骑进颠簸的土路后,他将速度放得非常缓慢,腰上的伤口确实经不住抖动。
一抬头,正迎上纳金的东风140卷着一尾沙尘风驰电掣而来,转眼便“嘎吱——”一声急刹在面前。
他停下来,架起两条长腿稳住车,朝开车的挥了挥手。
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呀!加央波尔多!骑得跟蚂蚁爬一样!你怎么啦?”
加央笑着回他:“腰上有点儿伤还没好!强巴哥,我今天搭你车回去,悠着点儿开啊,别把我伤口弄崩了!”
强巴嘿嘿一笑:“我开车包快不包稳!坐副驾驶来!”
加央尼玛答应一声,拐进路口甜茶馆的后院去停车。强巴跟着也下车进了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客人大多是纳金电站的职工或家属。他们每个礼拜天会来城里办事或采购,此处便是候车歇脚的地点。
四点五十五,大家陆续挤上了东风车。
强巴也一口喝干碗里的茶走了出来。一眼瞧见加央尼玛站在东风车上,朝他往车头方向使个眼色。他摇了摇头,也朝副驾驶使了个眼色。
强巴一看,原来是有个抱娃娃的已经坐在了里面。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眼又看加央旁边站着子弟校的白勇辉,随口问他:“哎,白老师!今天主任去接小萧老师,你知不知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说没几天要开学了,怎么还不来?”白勇辉极为惊喜。
听见这话,车上的人开始纷纷议论。都知道强巴口中的小萧老师是老教师萧公权的女儿。她父亲延迟退休好几年,上个月前脚才回内地,她后脚就跑来纳金继续教书。
五点整,东风车准时发动。
道路确实颠簸,光是调个头的功夫,便把车里的人晃得左摇右摆,呼声连天。
加央尼玛被身前的人抵在了腰间,顿时蹙眉闷哼了一声。赶紧收回吊杆上的手,稳稳把在车边的挡板上,又略微给身体余了些空间。
腰上的疼痛慢慢消散,他长长舒了口气。抬起头习惯性机敏地四处望了望,却无意间发现百米开外有两个人影在那一尾沙尘里向东风车挥手狂奔。
“是你们纳金的人?”他问身旁的人。
白勇辉乜眼看去,“哟!李老师?哎……快停车!”
这时,车已然开出二三百米。那追车的两人像是耗尽了体力,一个撑着腰一个拄着膝盖停在了原地。
强巴听见喊声赶紧刹车,见路上空旷无人,便将车慢慢向后倒了回去。
众人在车里大声呼唤:“李老师——”那停住的两人才又拔腿跑来!
大家口中虽喊的是李老师,但目光全集中在她身旁的女孩身上。
那一定就是新来的小萧老师!
一九八五年八月十八号这天,日光城的天气与往常一样,晴空万里,骄阳日盛。接近黄昏时依然是刺目的天色。
当天下午是厂办主任洛桑和子弟校的李爱华一同去接的萧蕊。
好巧不巧,三人在返程途中正是相谈甚欢,那老爷吉普车却在林廓北路二中门口突然熄了火。
洛桑瞧见时间是四点五十,而二中离那等车的茶馆只有一里的路程,便让二人一路跑去赶车。不然,打电话让厂里再派车来接或是等车修好,都没有个定数!
当两人一路跑到十字路口,隔街便瞧见东风车正在调头。
“哎!等一等!纳金的车——等一等!”
跑过路口,东风车已然开始加速驰骋,两人在车后的一尾沙尘里一路狂奔,大声疾呼。最终累得气喘吁吁,却是望尘莫及!
李爱华拄着两只膝盖,不由怨叹:“咳!就差那么一点点!”转眼瞧萧蕊,却见她撑着腰,红扑扑的脸上一层细汗,倒是笑盈盈地回道:“没事!大不了就晚点儿!”
本是有些担心刚进藏就如此剧烈跑动会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一看,精神抖擞神情自若,李爱华便也放下心来。又说道:“嗯!也没办法啦!咱们去甜茶馆休息会儿,等下找地方挂个电话。”正说着,萧蕊突然双眼放光,伸手指向前方:“那车是不是在往后倒啊?”
“李老师!这就是小萧老师吧?”
跑到车尾,车上人纷纷询问。
李爱华便答道:“对呢!就是咱们老萧老师的女儿,她叫萧蕊!往后就是咱们纳金人了!”
她这一介绍完,众人纷纷热情地招呼萧蕊。
“小萧老师,你父亲教过纳金所有的孩子!”
“李老师,这是今天八廓街买的哈达,帮我给姑娘戴上!”
“我们家的小孩是你阿爸的学生!是纳金第一个考上内地班的!”
……
一瞬间,萧蕊脖子上多了几根洁白的哈达,手里也捧了些酸奶、牛肉干儿之类的吃食。心中暖烘烘的。早先就听父亲说这里的人就跟这儿的太阳一样,热情又慷慨!
大家与萧蕊热情攀谈的时候,白勇辉站在车尾,短暂地失了神态!
眼前的女孩,玉瓷般的模样,清水似的目光,粉润亭匀,笑起来甜美又俏皮。头顶的乌发里一枚碎钻发夹在阳光下闪出五彩的光芒,与她一样耀眼!
他不由自主地偷瞄!就站在她们跟前,还是她们的同事,却忘了主动说些什么。
李爱华听众人说是他喊住了车,抬头与他说话:“白老师,今天多亏你!不然我和萧蕊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电站呢?吉普坏在路上了!”
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急忙要下车。却是叫他别下来,马上就要走的。
正说着,强巴已经走到了车尾。伸出宽厚的臂膀抱了抱李爱华,说道:“幸亏白勇辉看到你们咯,不然回去肯定被汪大哥削一顿!”跟着便去握萧蕊的手:“小萧老师,欢迎你来纳金!”
说笑寒暄之后,强巴便与白勇辉两人一送一接帮着两人上了车。
李爱华一上去便被人群里的一个女人拉了过去问事情,便嘱咐白勇辉把小萧照顾好!
他连声答应,带着萧蕊往中间车边挤了去,还是站在了先前的那个位置。又热心地教她如何牢牢抓稳边栏,自己则伸出手臂撑在她旁边,帮她挡住左边的人群。
回程的路,在萧蕊眼中尽是风景。
暮色里,天空染成了琥珀;一路上是藏家人独具特色的房屋;田地里的青稞在微风里摇着金色麦浪;突然又卷来几股飞旋的龙卷风,将一群带着羊铃儿咩咩叫唤的羊儿惊得一阵骚动……
她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白勇辉殷勤相伴,与她说着高原的独特,回应她好奇的每样事物。
两人聊得投机。她的手一会儿扶在车栏上,一会儿抬起来指一指感兴趣的东西。再扶回来时总是无意触碰到旁边人的手。
好几次了!加央尼玛于是松开了边栏上的手,用右手吊在棚杆上保持平衡,将左手护在腰腹的伤口位置。
突然,她瞧见了天空盘旋的鹰!立即伸手去指,刚要问点儿什么,却碰上路边两头牦牛顶起了角扑腾到路面中间,飞速驰骋的东风140不得不猛踩了一脚刹车。
霎时间,人潮一股脑儿向前倾倒,车厢里顿时发出哎呀哟喂的一片惊叫。
白勇辉被挤得贴紧了萧蕊,而她更是在双手腾空的状态随着那股力量本能地一把抱住跟前的人!
那一瞬间,加央尼玛腰里一阵撕裂的疼痛骤然袭来!疼得他双眉紧蹙,瞪大了眼。
还没好好感受这一阵痛楚,那车又惯性回力,所有人又惊叫着全体向后倒。萧蕊更是在那一刻狠狠抓紧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这一把抓得加央尼玛张大嘴巴却已经喊不出声!拼尽全力提着气才勉强忍耐住尖锐的痛感。他清楚地感觉到伤口已经崩开,血正从线缝隙里往外渗!
低头看一眼埋在胸口的一团乌发,好想吼她一句:你是看准地方抓的?
待平稳过后,车里一阵喧笑。有的指着那两头肇事的牦牛说笑;有的去拍东风车的车头,喊强巴开得慢些!
只是那白勇辉面红耳赤,心中怦怦乱跳。问萧蕊有没有被挤痛?
她盈盈笑着摇头。其实,鼻子、下巴还是有些疼的!转而,便难为情地向右边刚才紧紧抱过一把的人瞄了瞄。
旁边的人已转身背对而立,隐隐散发出一种从未闻见过的独特草木香味。
只见他右手吊着棚杆,左手抚在腰腹里,弓腰驼背!
上车后便与白勇辉的聊得热火朝天,也没留意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觉着旁边有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本想问问说声抱歉,但刚才情急之下扑了个满怀。怎么问?我把你抱痛了?
眼中晃了两晃,心虚地转回头。
又行进了约莫五六分钟,白勇辉指着一处村落告诉萧蕊那是嘎巴村,等转过那村庄对面的山湾就是纳金电站。
而这时,她右边的人向右转去一路挤到了车尾,等车在白勇辉说的那村口停下时下了车。
萧蕊问白勇辉那人不是纳金的?他摇摇头,说应该是搭顺风车的。
车缓缓开动起来,萧蕊回头去看,却被他身上耀出的一道银光刺得睁不开眼目。
拿手遮挡着从指缝里再望去,他还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走开。
斜阳将他欣长的身体勾出一圈金色的光晕,看不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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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是看着地方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