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去做个饭,又收到了凌止的微信。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挺奇怪的,明明一天前,他们还仿佛陌生人一样,见面只能靠幻想,现在却可以随时对话,好像这样过了很多年。
她听着熟悉的消息提示音,看着界面不断闪烁的名字,心脏像一个气球一样突然被吹满了。
她不知道凌止为什么突然回来,又找到她,匆忙的成为了她的艺人。
即便她自以为占满了先机,也只是一个囚犯在向墙上突然出现的光亮营造更多的可能。
唐婳解锁了手机,看着凌止的消息一条条弹了过来。
Lik:经纪人,你的艺人要饿死了。
Lik:我这么优秀,饿死很可惜吧。
Lik:经纪人不是要对艺人负责吗,要带我吃饭吗?
从她十二点起床到现在不到八个小时,她还没来的及好好理一理思绪,就又被凌止撞得七零八落了。
本着职业操守,她好脾气的回复了自家艺人的无理要求。
千礼:你点外卖吧。
Lik:不健康,作为一个新时代青年,如果依赖外卖,是无法为社会做贡献的。
Lik:其次,作为一个歌手,我认为更应该注重自己的形象管理,万一碰上不良商家,影响我的事业,后果是很严重的,我向来以事业为重。
凌止拿着手机,正在对话框里打最后一句:而且我还不了解这个城市,你不想......
他还没有打完,就看见对方发来一句:十分钟后出来。
唐婳想不到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发出这句话,她也不知道具体要从哪一句开是反驳这些凌止自己看了都会觉得离谱的话。
这个人卸下白天的刻薄外表,还是只会讲歪理,然后看着对方无可奈何,和以前一模一样。
真论起来,他比高中还成熟一点。
与其说他现在讲歪理,他高中时根本不讲理。
她还记得那是个下雨天,第二天是月假,他们约好放学后一起去吃饭,看刚上映的电影。
可是生活中总有很多意外。
凌止是艺术生,每天下午要去艺术教室集训,因为第二天放假,他们提前放学,他在一楼的走廊里等唐婳下课。
但唐婳是班长,下课之后班主任找到她给她交代了很多事。
但老师话闸一开就拉不住,扯着她说了好多。
唐婳可以想象到一会儿见到凌止会是个什么场景。
果不其然,她下楼后看到了等在楼梯口,阴沉着脸,浑身写着“我不高兴”的凌止。
他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虽然帅惨了,但总是能因为这幅阴沉的表情吓退很多小姑娘。
唐婳和他很像,不过唐婳确实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给人的反差不太大。
凌止就不一样了。
每次唐婳看见他不高兴的样子,心里都会没理由的紧一下。
不过不会持续很久,因为当她站在凌止身前,凌止开口抱怨的时候,会把嘴撇下去,带上一种很明显的委屈语气,每次唐婳都觉得很可爱。
不过她是不会笑的,那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我等了很久。”又是熟悉的委屈。
“我......”唐婳正要开口解释,就被凌止打断了。
“今天下雨,这里一直有风,很冷。”
“嗯......你可以换一个没风的地方。”说完她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凌止更委屈了。
“嗯,那是我的错了,我不应该在这里等你很久的,还吹这么久的冷风,可能还会感冒,是我太不小心了,可能是因为我太想见到你了,我改。”
唐婳听着他机关枪一样输出,一时间真觉得他很委屈。
不过理智尚存,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s故意来晚的,是王导找我安排事情来着,他说了很久。”她拽了一下凌止的袖子,“别不高兴了,不是要去吃饭吗?”
她巴拉巴拉讲了这么多,也不知道凌止听进去了几句,反正他到最后拆成了一句话:“你就是不想见到我。”
唐婳服了:“怎么可能,我这不是都来了,一会儿还要看电影,快走吧,一会儿老师看见了。”
凌止抿了抿嘴,又蹦出一句:“那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唐婳噎了半天,最后拿出杀手锏:“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冷漠的语气配上本就平淡的表情,灵芝瞬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盯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去雨里边上演心碎大戏。
唐婳看着他的样子,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忍不住笑了,拉住他的衣服边走边说:“好了好了,别演了,再不走我要饿死了。”
凌止任她拉着,嘴角勾了勾,把伞撑开给两人打着,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她记得那天看的电影,是微恐的,她看的时候忍不住朝凌止那边靠,最后凌止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很安心,又小心翼翼。
记忆都是美好的,只不过现在再去想,就只剩酸涩了。
她以前买过柠檬水,当时喝是酸甜的,但放久了再拿起来,就变得苦涩不堪。
思绪被弹来的消息打断,唐婳一看手机,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凌止发消息说准备好要出门了。
唐婳回了句“马上”,匆忙换衣服。
出于礼貌,她抹了个奶杏色的口红,看上去气色好了很多。
门口传来敲门声,唐婳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她最后照了下镜子,还算满意,然后去开了门。
门外的男人穿了身浅蓝色的短袖,配了条纯白色的牛仔裤,扑面而来的青春少年感差点把唐婳拉回高中。
等出了门,她才发现现在有多么尴尬的巧合,她穿了一个白色的一字上衣,下边是一条浅蓝色半身裙。
两人站在一起,情侣装店直想打广告。
不过这个好像只有唐婳注意到了,凌止并没有察觉。
唐婳递给了凌止一个黑口罩,自己也带上了一个,凌止现在还没露脸,但还是要谨慎一点。
凌止看了眼递来的口罩问:“天都这么黑了,一定要带吗?”
唐婳强硬地把口罩塞进了凌止手里,扔出两个字:“天真。”
虽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但被人嘲讽天真的凌止,还是勉强地戴上了口罩。
听经纪人的话嘛。
“你说的都对。”
“......”
这个小区地段极佳,出去没多远就是商业街,凌止知道自己人生地不熟,老实的跟着唐婳走。
因为没多远,唐婳选择步行。
气氛实在很微妙。
如此祥和的并肩走在一个城市的街头,如果是一对爱侣,恐怕只会令人羡慕,但放在他们身上,唐婳实在不觉得是件好事。
“我去要去哪里?”最先说话的还是凌止。
这倒是把唐婳问住了,高中时知道凌止喜欢吃鱼,所以这次出来,唐婳自然而然地要带凌止去一家她觉得不错的烤鱼店。
但是过去了这么久,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
唐婳思索了一会,还是选择问他:“你想吃什么?”
凌止一开始就知道她已经想好了,破天荒的没有拆穿她:“你想去哪就去哪。”
于是唐婳“哦”了一声,依旧打算去吃烤鱼。
她的目光一直在地面上,并没有注意到灵芝看了她很多次。
凌止记不清他们曾经多少次这样走在街上,那时候两个人也没有说很多话,但气氛是纠缠的,暧昧不清的。
现在变换了身份,再这样走在一起,他难以描绘自己的心情。
明明是个难缠的脾气,明明是自己把人叫出来,但说不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或许是时机不对,他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
唐婳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定个包间,但早过了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她还是要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深知凌止的喜好和忌口,没怎么犹豫就选好了,最后让凌止看了眼菜单。
他扫了一眼,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婳一眼。
“......”
“经纪人记性不是很差啊。”说完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唐婳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服务员端来的白开水,端起来喝着,不去和凌止对视。
等菜上齐,凌止颇为满意的吃起来,唐婳才轻松的推进话题。
“大学考的国内吗?”
“嗯,上了两年没意思,就去H国了。”
“过得怎么样?”
凌止抬头看她,像是在思考,几秒钟后开口道:“你要是问培训的话,也就那样,毕竟我天赋异禀,要是问生活......”他略显刻意的停了下,顺便喝了口水才说,“心情不太好,经纪人要帮我开导开导吗?”
唐婳状似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下次吧,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医生。”
凌止点点头:“好,那就下次。”
他本来也没指望唐婳说什么,也不该提起,但总是忍不住。
于是他自觉地岔开话题,开始谈论起唐婳。
“你呢,一直在武江?”
唐婳点点头。
“怎么想到来这里?”
“我外婆是这里的人,她留下了一套房子,就来了。”
“过得好吗?”
唐婳顿了一下,盯着桌子上的菜盯了一会儿,略微僵硬的笑了笑说:“还好,挺好的。”
“嗯。”凌止夹了一块鱼在盘子里捣了捣,唐婳见无事发生,放下心来吃饭。
但凌止又说话了:“几年不见,学会撒谎了。”
唐婳的心脏突然跳的有点急,她抬头看向凌止,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说:“武江的清仑湖很好看,有机会带你去。”
凌止看起来大人有大量,没有继续追究经纪人的诚信问题,轻松道:“行。”
结束了这场费心费力的饭局,唐婳瘫倒在床上希望今晚睡觉会有一个聪明的天使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聪明天使当然没来,但是梦到了别的。
她其实很少梦到七年前的事,就算梦到了,也只是她离开宁川一中的场景。
梦境向来不怎么真实,所以她每次都是被凌止哭醒的,但其实她根本没见过凌止哭。
他们最后一面只有争吵,不欢而散,唐婳再也没有回去。
但这一次,她梦到了高一,刚认识凌止的时候。
他们相识从一场乌龙开始。
她是班长,凌止是副班长,班主任本着互相帮助的想法,让他们两个做了同桌。
当天下午唐婳就被人围了。
“是不是你跟你们老师说要和凌止当同桌的,仗着成绩好就去勾搭男人,你要不要脸啊?”
唐婳一边思考厕所里的拖把打人会不会脏了自己的手,一边问:“你谁?”
带头的人推了唐婳一下,说:“你还有脸问我是谁,抢别人男朋友之前都不打听一下吗?”
唐婳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口,拽进了厕所隔间里锁上了门,那人用力挣扎,却发现根本睁不开半分。
唐婳解开她身上的领结,把她的手和隔间里的管子绑在了一起。
伴随着外边几个女生的敲砸喊骂声,唐婳在她耳边说:“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盯着你男朋友,放不下心,就24小时一刻不离地跟着他,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干这种没有意义的蠢事。”
那人刚想开口骂,就又听到唐婳说:“你要是再说点我不爱听的话,我不介意从垃圾桶里捡出点纸塞到你嘴里。”
女生看着垃圾桶里沾满污秽的纸,直接被吓哭了。
她拆了女生头上的发圈,绕在了门锁上,开门拨开了堵在门口的几个跟班,又把发圈抽了出来,反锁上之后就去外间洗手回去上课了。
剩下里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想办法开门,吃下这个哑巴亏。
回去之后唐婳注意到自己的同桌,多看一眼都懒得,心里只想怎么和班主任沟通换座,离这种是非多的人越远越好。
人不可貌相,别看长得好,物以类聚,估计也是渣男来的——唐婳坚定认为。
那天下午班主任让唐婳和凌止去隔壁楼拿报表,凌止看着唐婳和他越走越远的距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班长,你是很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