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夜感觉自己被拖入了意识的深渊,那里没有宏大的战场,没有王座的争执,有的只是一些更私密、更尖锐的记忆碎片,它们因伤势和诅咒的力量而被撬开,带着陈旧却依旧鲜明的痛楚。
记忆碎片一:寂静的村庄
那是一个坐落在深山峡谷中的、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时间大约是一多百年前。年轻的晏夜,他因与赤阎大战被种下诅咒,受伤严重而暂时滞留于此。村庄贫瘠却宁静,人类村民对他这个“异类”既恐惧又好奇。
记忆的焦点,是一个患有先天哑疾、眼神却清澈如溪流的采药女。她不怕他,会默默地将采来的草药放在他栖身的山洞外,会在他警惕的注视下,放下用干净树叶包裹的、粗糙却温暖的食物。
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日复一日的、无声的关怀。晏夜冰冷的内心,似乎被这笨拙的善意撬开了一丝缝隙。他甚至开始在她遇到猛兽时,暗中驱赶;在她采集险峻崖壁上的药材时,悄然用风托她一把。
一种隐秘的、不被言说的联系在寂静中滋生。
记忆碎片二:燃烧的猜忌与背叛
然而,村庄接连发生家畜被吸干血液的事件,恐慌蔓延。晏夜的存在,成为了众矢之的。尽管他从未伤害过任何生灵,但非我族类的恐惧,足以点燃最恶毒的猜忌。
村民们举着火把和农具,围住了他的山洞。叫骂声、哭喊声、诅咒声交织。
而在人群的最前方,那个采药女,被他暗中帮助过无数次的少女,正用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指着他!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嘴巴无声地开合,看口型,是在说——“是他!妖怪!”
她脚下,扔着他昨天因感念她长久照顾而悄悄放在她门前的、一枚能驱散寻常病气的护身符。此刻,这枚信物,成了他“蛊惑人心”、“欲行不轨”的罪证。
晏夜站在山洞前,看着那张曾经清澈、此刻却被恐惧和背叛扭曲的脸。他没有解释,也没有愤怒。一种比寒冬更刺骨的冰冷,从他心底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那刚刚萌芽的、微不足道的暖意。
原来,信任如此脆弱。原来,善意换来的可以是致命的刀刃。
记忆碎片三:真正的元凶与迟来的真相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道强大的灵力从天而降——是楚玄。他并非路过,而是一直在追踪一只以制造恐惧、吸食怨念为食的“魇魔”。正是这只魇魔制造了村庄的惨案,并放大了村民内心的恐惧,操控了采药女的意志。
楚玄轻易地揪出了潜藏的魇魔,将其封印。真相大白,村民们羞愧地散去。那个采药女瘫倒在地,崩溃地哭泣,她似乎恢复了神智,看向晏夜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哀求。
但晏夜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真相,来得太晚了。那刺入心脏的背叛之感,并不会因为元凶伏法而消失。
楚玄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孤绝与冰霜的吸血鬼,叹了口气:“人类的恐惧与愚蠢,有时比妖魔更伤人。但沉溺于此,并非出路。”
记忆碎片四:契约的初衷
场景转换到一个寂静的山巅。楚玄向晏夜提出了契约。
“与我订立契约吧,”楚玄说,“并非主仆,而是一种……‘观察’与‘守护’的约定。我会给你一个容身之所,让你远离这些纷扰。而你需要做的,是在未来某个时刻,用你的力量,去守护一个值得守护的人,或许……她能让你看到,‘信任’二字,并非虚妄。”
当时的晏夜,心已成灰。他厌倦了无休止的猜忌与背叛,楚玄强大的力量和看似超脱的态度,提供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可以永远沉睡躲避一切的避风港。
他同意了。以沉睡和未来的守护为代价,换取永恒的宁静。
现实——意识的回归
剧痛将晏夜从深沉的记忆拉回现实。胸口的诅咒之力仍在肆虐,但一股温暖、纯净的力量,正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源源不断地涌入,对抗着那源自“魇魔”同源(赤阎力量属性)的黑暗诅咒。
是林璐璐。
她的灵力,与记忆中村民的恐惧、采药女的背叛、魇魔的邪恶……形成了最极致的反差。
不是为了自保的指控,而是不顾自身的拯救。
不是脆弱的信任,而是拼尽一切的坚守。
必须醒来。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
不再让这束光,因他而熄灭。
晏夜的苏醒短暂而艰难。他仅仅清醒了片刻,在确认林璐璐无恙后,便因伤势过重再度陷入沉睡。
林璐璐站在棺椁边,看着他比之前更加虚弱的状态,明白之前的战斗和诅咒对他的消耗是何等巨大。晏夜倒下的身影,在她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轻轻替他掖好毯角,指尖拂过他冰冷的银发。
“下次,”她对着沉睡的他,许下誓言,“换我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