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井下,刺骨的冰冷从胸口的裂隙涌入,被折断的四肢无力的在水波中划动,她要活下去。我已经和阿喜约好了,要一起离开这里。明明只要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能凑够路费远走高飞了,为什么?!为什么?!阿爹,你为什么要骗我!?(因为阿弟走丢了王家的牛。)
锁魂……井?钥匙?七日?假的?骗局?
楚昭的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从地上爬起,强行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颈部冰冷粘腻的触感,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这座阴森诡异的婚堂。
昏暗的厅堂内,烛火依旧摇曳,空荡荡的太师椅如同蛰伏的巨兽,原本影影绰绰出现的那些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堂屋的侧后方,连接着两条通往深不见底黑暗的回廊。上面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却照不穿那层浓重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回廊的阴影中传来。
一个穿着粗布灰衣、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刻褶皱的老木匠,提着个簸箕里面放着一堆碎木头,手上拿着一块七巧板,像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般,步履蹒跚地挪了出来。他低着头,浑浊的眼珠似乎完全没有焦距,只是机械地将一块块碎木头,仔细地撒在通向侧院的一条小径上。动作僵硬,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
经过楚昭身边时,一阵微弱得几乎被老屋腐朽气息掩盖的檀香味飘过。老木匠的脚步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埋得更深的浑浊眼珠,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楚昭那对令人毛骨悚然,布满裂纹的眼眸。
“诶,作孽呀,这群畜生。你这女娃儿好厚的阴德,挨过这劫,后福不小。熬住七天不要出这宅子,等到最后一天子时过了,门户一开,不要回头赶紧走。记住,想要活下去在这七天里,无论什么人问你话,你都不要回答。食水的话,在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有存着的大饼和一缸水,你自己去取用。”
一声叹息,他枯枝般的手指,似乎不经意般从那堆木块中抓起一四根木钉,围着楚昭掷落。随后,手中飞快变幻,七巧板成了一柄长刀,对着楚昭头顶与两肩虚虚一划。而后看也不看,朝着厅堂外的天井走去。
那些洒落的木块,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楚昭脚边的阴影里,死死的将一根根丝线定住。
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发动技能鬼瞳。
耳边似乎听到了丝线崩紧的声音,在她的眼中,原本围绕着她的无数丝线虽然被剪断了节点,但依旧密密麻麻围着,想要重新编织成网罩住她。而此刻在老木匠一番施为后,那些丝线纷纷断开,除了两根粗壮的血线还死死的系在她脖颈和脚腕上。
她毫不犹豫地俯身,飞快地将那些木钉攥入手心。
触感坚硬、沉实,犹如金属一般的质地。
拿近了之后,能感受到上面带着一丝沁骨的凉意和极淡的、几乎被霉味掩盖的檀香。这绝不是普通木头的质感!
她紧紧攥着这片冰冷的木钉,目光投向木匠蹒跚走向的方向——侧院深处那被刻意忽略的角落。那里,在几丛枯萎的杂草和堆积的破败杂物后面,一块轻薄的八卦形状青石板,严丝合缝的压在一个古旧的井口上。
石板表面生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遮住了下面模糊的、被岁月侵蚀的刻痕。
还未等她瞧见老木匠走入那坨阴影中,准备什么布置时。脖子上冰冷的藤环猛地向内一缩,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细微的蠕动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动脉搏动,那些混乱不堪的低语又一次在她耳蜗深处掀起令人作呕的浪潮:
“……锁魂……嘶嘶……钥匙……假的……”
“……痛……姐姐……救不了……”
“……镇不住……嘶……都得死……”
梦魇低语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着她的听觉。冰冷的藤环紧紧箍着脖颈,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带来生理性的强烈不适。楚昭强迫自己忽略这噩梦般的感受,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掌心里那片冰冷、沉实的木块上。指尖划过木钉边缘,感受着历经岁月沉淀、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硬木纹理,心下一横,将木钉别在项圈与脖颈之中。
檀香的气息微乎其微,却顽固地穿透了古宅无处不在的霉味和腐朽腥臭的封锁,像一根细若游丝的线,散发着丝丝灼热,在混乱的呓语中给她带来了一丝清明。藤环“梦魇低语”似乎知道无法强迫她,在木钉阻隔下,安静了下来,重新松开。但楚昭未曾取下这些木钉,反而从嫁衣下抽出丝线,旋转着藤环,将木钉尖端朝外与藤环固定在一起,做成了个颇有朋克气息的项圈。
抬眼再看,老木匠佝偻的身影早已越过天井,消失在通往侧院的昏暗回廊尽头,像一滴水融入墨池,无声无息。残存的几缕微弱檀香气息,也被更浓重的阴冷和尘埃味彻底吞噬。
楚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霉菌的味道刺入肺腑,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被强行按捺下去几分。
她试着脱下嫁衣与凤冠,却发现衣服布料跟她的皮肤死死的黏在一起,除了袖扣与前襟可以有限度的活动外,其他部分的无论使了多大劲儿,只能弄疼她自己。叹了口气,楚昭重新打起精神。随后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投向侧院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角落——压在井口的那块厚重青石板。
她没有立刻冲向那口明显有问题的水井。
新手试炼,存活七日……
刚一进入就吃了一波猛烈攻击,要不是她的天赋发生作用依靠鬼瞳的洞察力与随身带的手术剪,早就直接玩完了。结果顶住了第一波攻击后,没有奖励,反而马上触发了下一步任务。脖子上还多了个会说话的催命藤环,如此看来这个黄泉空间还真是严酷。
这绝不是结束。
目光再次扫过空寂诡异的婚堂。
摇曳的烛火将太师椅的影子拉得如同扭曲的鬼爪,投射在对面墙壁上。墙壁上贴着鲜艳的大红“囍”字,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淤血般的暗沉色泽。大堂正中的供桌上密密麻麻摆着尺许高的神位,香炉上插着五根线香,再前面则放着三碟子贡品与一个酒壶。
走近一看,乃是一碟时令水果、一碟糕点还有一碟酥肉。至于酒壶,她上手摇了摇,里面还有大半壶的酒水。
这样式不像是举办中式婚礼的礼堂,倒是与南方的家族祠堂有几分相似。
“婚礼大堂不可能只有新娘,最重要人物应该还有新郎。这个世界叫做阴缘线,而我则扮演冲喜新娘,既然要冲喜,那么新郎就应该还没有死去,不然我就该叫冥婚新娘了。奇怪的是,她在被袭击前,确认没有发现新郎的身影。”
藤环的低语碎片在她脑海中翻滚,“锁链……假的……水井……痛苦……”这些关键字无疑揭示了冲喜新娘的下场,被锁之后投入井中活活溺死。姑且不说这些新娘子从哪儿来,不外乎威逼强迫利诱欺骗,但既然要冲喜就得有一个久病的丈夫在等着她,所以在婚礼完成前,她应该不会被夫家人杀死。
而她受到攻击是在那声宣布敬拜高堂的诡异声音后。也就是说那些冲喜新娘化作的怨灵不愿意看到她完成婚礼。与之相反,老木匠就是要来保障婚礼顺利进行的???
也不对,如果要保障婚礼顺利完成,他应该早点过来,施展手段阻止新娘怨灵的。以她的判断,这个诡异的老木匠应该是有底气阻止对方的。没看到他留下的木钉和施展的法器很轻易就破解了鬼新娘的这些丝线了嘛。如果按照正常推断,我一个弱女子被鬼新娘袭击后只有死路一条,他那时候过来只能是给我收尸了。
“所以说,老木匠是过来给我处理我的尸体,比如说加些手段丢进井里面去跟那些前辈作伴。可从他说的话判断,他明显是不同意搞冲喜新娘这种事的。但迫于无奈又只能帮着处置尸体??
信息不足,无法推断老木匠的动机。但是起码可以知道这宅子里存在的三股力量,一股要让我完成婚礼仪式,一股是鬼新娘要杀死我,最后一股老木匠暂时未知,但起码没有主动加害的恶意,还给出了存疑的逃脱建议。”
而他留下的那些特殊的木钉也是破局关键!它能对抗鬼新娘的那些怨气丝线,如果使用鬼瞳技能的话,说不定能够彻底解决那些丝线。
而地上这些散落的木块应该也有大用。老木匠看似麻木,眼神浑浊,却在机械撒落这些木块时,精准地将庭院中密密麻麻的惨绿丝线给控制住了。是镇压的阵法还是某种诡异仪式的组成部分?所以她还不能动用这些散落的木块,起码要在她再了解更多信息之后。
“而生存七日,是否也是黄泉空间提供的暗示呢?比如说会有七波攻击,这也与老木匠提到的在老宅里待七天……”
随着她走出大堂,靠近古井周围,观察老木匠洒落的木块布置。颈上的藤环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蠕动,伴随着几句模糊的嘶语,而后在木钉一阵发热后,跟死鱼一般停下了变化
“……都要死……”
另一头,在楚昭遭遇了鬼新娘的袭击挣扎求生时,大宅院所在的双溪镇内外,十几个穿着不同的居民,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