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烽燧的风裹着咸腥味，卷得阿念手中的玉牌嗡嗡作响。牌面“莲碎则生”四个字泛着血光，像极了三年前母亲临终前咳在织锦上的红斑。
“就是这儿了。”阿石的黑梭往地面一戳，冻土裂开道缝，里面翻涌着灰黑色的织痕，“兰珠太奶奶的手札里画过，归墟烽燧的‘界心’就藏在冻土下三丈，当年楚明前辈用四色莲封印时，特意留了道活痕，说是‘给后来者留扇门’。”
莲音的情丝突然缠上阿沙的手腕，指尖泛白：“你看那织痕的颜色……和原初门里的灰雾是同源的。”
阿沙的骨梭在掌心转得飞快，念魂丝顺着风探向裂缝，突然“嘶”地抽回手：“里面有东西在吸我的念力！像……像无数张嘴在啃！”
阿念将玉牌按在裂缝上，四色光芒猛地炸开，冻土应声而裂。三丈下的景象让四人倒吸口冷气——颗磨盘大的莲子嵌在黑红色的织痕海里，莲子外壳布满裂纹，每道缝里都渗出灰雾，而莲心位置，正蹲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梳着百年前流行的双环髻。
“是……兰珠太奶奶？”阿石的黑梭差点脱手，“手札里说她在归墟烽燧坐化了，怎么会……”
人影缓缓转头，脸却是模糊的，只有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四色莲的封印快破了，你们来得正好。”灰雾从她袖中涌出，在织痕海上织出幅画面——百年前，楚明举着四色莲印向界心，兰珠太奶奶拽着他的衣角哭喊：“留条生路给后人啊！”楚明回头笑了笑，将莲印砸下去时，故意偏了半寸。
“那半寸，就是现在的裂缝。”人影抬起手，灰雾聚成把骨梭，“楚明知道，混沌织痕是杀不死的，堵不如疏。他让我守在这里，等新的四色莲出现，完成‘碎莲’的仪式。”
“碎莲？”阿念摸着玉牌上淡去的纹路，“您是说，要我们亲手毁掉四色莲？”
“不是毁，是‘生’。”人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织痕海掀起巨浪，无数灰影从浪里钻出，全是三人最恐惧的模样——莲音面前是母亲被蚀骨丝吞噬的场景，阿石眼前是阿骨爷爷失望的眼神，阿沙周围则是无数嘲笑他“拖后腿”的嘴脸。
“这是界心的考验！”阿念将情丝缠成网护住三人，“楚明前辈留下的不是生路，是试炼！”她突然想起原初门里灰雾说的话，“织者与痕，本是同源——难道混沌织痕，也是织者的一部分？”
“总算有个聪明的。”人影的脸突然清晰，正是兰珠太奶奶年轻时的模样，“混沌织痕是天地初开时的‘原织痕’，楚明用四色莲强行封印，就像用石头压住小草，看似灭了，根却在土里疯长。你们看这颗莲子——”
她指向磨盘大的莲子，裂缝里渗出的灰雾正在凝聚成细小的四色光丝，“这是你们在原初门注入的念力，它们在和混沌织痕‘通婚’！”
阿沙突然“啊”了声，骨梭上的星图亮起，与织痕海里的某道纹路对上了：“是撒马尔罕的导航纹！它……它在引导混沌织痕往西域流！”
“对喽。”兰珠太奶奶的身影开始变淡，“堵不如疏，杀不如引。四色莲的使命不是封印，是给混沌织痕‘导航’，让它们流向需要生机的地方。就像当年楚明故意偏的半寸，不是失误，是给混沌留了条去西域荒漠的路——那里寸草不生，混沌织痕反而能催生出新的绿洲。”
莲音的情丝突然剧烈颤动，她看着母亲的幻象，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母亲不是被蚀骨丝吞噬，是她主动引着混沌织痕去了南疆戈壁？手札里说她‘坐化于烽燧’，其实是……”
“是和混沌织痕融为了一体，成了新的导航纹。”兰珠太奶奶的声音带着笑意，“傻孩子，织者的终点从来不是死亡，是变成新的织痕，继续守护这片天地。”
阿石的黑梭突然插入莲子裂缝，金芒爆闪：“那‘莲碎则生’，就是让我们打碎封印，放出被驯化的混沌织痕？”
“不止。”兰珠太奶奶的身影化作道光，钻进阿念的玉牌，“四色莲要碎在你们手里，才能长出新的纹路。就像当年楚明打碎了初代四色莲，才有你们手中的共生晶石。”
织痕海突然沸腾，灰影们冲破情丝网，却在接触到四人织痕的刹那停住——莲音的情丝缠上母亲的幻象，竟在她身上织出南疆绿洲的图案；阿石的黑梭劈开阿骨爷爷的虚影，里面掉出颗新的莲子；阿沙的骨梭绕着嘲笑他的灰影转了圈，那些影子竟变成了星星。
“动手！”阿念将玉牌狠狠按进莲子顶端，四色光芒顺着裂缝灌进去，“记住兰珠太奶奶的话——织者与痕，本是同源！”
“咔嚓——”
磨盘大的莲子彻底裂开，却没有灰雾涌出，反而飞出无数四色光丝，像种子般撒向织痕海。灰黑色的混沌织痕接触到光丝，竟开始变色——触到金色光丝的变成了沃土，缠着绿色情丝的长出了草木，紫色念魂丝飘过的地方，升起了星图模样的岛屿。
阿念手中的玉牌“啪”地碎成四块，分别落在四人掌心，化作新的织梭、情丝、骨梭和共生晶石。阿石突然指着远处，那里有片混沌织痕正在光丝的引导下，往西域方向缓缓流动，沿途竟冒出了嫩绿的草芽。
“这才是四色莲的真正用法……”莲音的情丝上，第一次开出了实体的莲花，“不是对抗，是共生。”
就在这时，织痕海深处传来声巨响，道比之前所有灰影加起来还庞大的黑影缓缓升起，身上缠着无数断裂的锁链。阿沙的骨梭突然疯狂震动，星图指向黑影的胸口——那里有块和玉牌碎块一模一样的印记。
兰珠太奶奶的声音从碎玉中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还是提前醒了……这是‘初代混沌织痕’，楚明当年没敢动它，只给它套了锁链。你们现在的力量，还不够给它‘导航’……”
黑影睁开眼，两道灰光扫过四人，织痕海瞬间掀起滔天巨浪。阿念突然发现，手中的共生晶石上，“莲碎则生”四个字后面，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的刻痕：
“碎莲者，承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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