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老的妇人坐在自家院子门口,惊奇地看着里正骑着驴,带了几辆马车驶了过去。
这几辆马车十分的气派,车棚上面罩着青绸做的帷幕,车厢里挂着细罗纱的帘子,连拉车的马都高大潇洒,不像乡下的马,又瘦又柴。
越来越多的人探头探脑地从家里走出来,这群人凑在一起,互相咬耳朵打听,有个与里正连亲的年轻汉子,嬉皮笑脸地冲着他笑了一声:“叔,这是哪来的亲戚哇?”
里正没好气地甩了下鞭子,对着年轻男子骂骂咧咧:“一边呆着去,小心把你的脸抽花了,晚上婆娘不让你进被窝。”
这话说的粗俗,惹得周围传来了几声笑,但里正心无旁骛,板着脸带车队一路去了村东,等看见木匠李石的房子,他才从驴子上翻了下来。
他一下来,脸色就变了,原先不悦的神情都化为了一团谄媚的笑。他几步走到后面的马车旁边,站在外头跟里面的人说话:“隋妈妈,这李家到了。”
没人回应他的话,片刻之后,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跳了下来,她们把矮凳从车板上抬下来放好,然后脆生生地说道:“隋妈妈,春柳姐姐,请下来吧。”
话音落下,有只白嫩嫩的手掀开了绸布帘子,一个生的秀美的年轻女子扶着小丫头走下了车,在她之后,是一个穿着墨绿色锦缎的中年女人,那中年女人脸色不好,刚站定就抱怨了起来:“徐里正,你们村距城里也太远了点。”
真论起来,茂山村距崇县不到六十里,就算只靠两条腿,走半天也就到了,可里正不敢和这中年女人呛声,只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我去叫门,让刘石女人出来接咱们。”
说着,他咳嗽了一声,弯着腰晃到门前,狠狠在上面拍了几掌:“苏娘子,快来开门,我找你有事咧。”
里面传来一叠声的“谁呀”,片刻之后,大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探出头,发现外面居然有这么多人,不由惊了一下:“徐叔,这是怎么回事?咋带这么多人来了?”
里正面对苏娘子,突然有了几分刚才没有的威严,他摸着胡子摆了摆手,对着苏娘子说道:“这是文平伯家的管事嬷嬷,来接文平伯家大小姐的,还不快把人请进去?”
苏娘子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她长到今天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说文平伯这名,她看了看里正身后那几个人,连一个都不曾见过,于是赶紧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问道:“文平伯是哪来的……我也不认识叫文平的人呀。”
里正十分嫌弃地把袖子从苏娘子手里拽了出来,看她半点眼力劲儿没有,这么久过去依然堵在门口,气恼地把她往里面一推:“文平伯是个大官,哎呀,你请人家进来不成吗?隋妈妈,您快请进。”
隋妈妈脸色不好看,她心里啐了一口,这样辛苦的差事居然让自己摊上了,还得和这农妇扯皮,真是晦气。她手里抓着一块细丝线做的帕子,手腕上套着个大金镯子,一边摸了摸自己头发,一边拖着长声对里正说了一声“有劳”,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挤进了门。
苏娘子全然成了局外人,她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一叠声地问道:“这算怎么回事,您也没说明白,往我家里领这么多人,您也该问问我的意思吧?”
徐里正充耳不闻,隋妈妈带着一群人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几个小丫鬟跑前跑后端来两张椅子给隋妈妈和春柳坐,有乖巧的还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眼疾手快地倒了两杯白水奉了上去:“妈妈姐姐请润一润嗓子。”
苏娘子抬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一向与人为善,性子也温柔随和,但面对不速之客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拿起一把扫帚,像扫垃圾一样把小丫鬟扫到一边,然后对坐着的二位没好气地说道:“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有你们这样的亲戚,怕不是徐理正年纪大,找错门了?”
隋妈妈端着瓷杯,眼睛上下打量这个粗糙物件,乡下的瓷器都打的厚实朴素,大多连花都没有一朵。她是大家出来的,心里瞧不上这些东西,搁在文平伯府,最末等的奴婢都不会用它。
她忍了又忍,还是一口没喝,随手就把茶杯放下了。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正眼瞧向了苏娘子,拖腔拖调地说道:“老身是文平伯府的嬷嬷,苏娘子,您十六年前可曾救了一位即将临盆的妇人?那是我们家夫人,今天我们过来,就是来接文平伯府流落在外的大姑娘回去。”
苏娘子听了这话猛地一震,她年轻时确实救了一个怀孕的妇人,当时一个男人带着她,说是夫妻逃难来的,想在苏娘子家落落脚喝口水,苏娘子看那女人脸色煞白,还替她煮了一碗面条,没成想刚坐下吃了两口,她就破了水。大半夜连稳婆都来不及叫,还是苏娘子的婆婆帮着接生的。
那两人对苏娘子一家很是感谢,但只过了一天,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们留下一封信和一根簪子,说是有万分要紧的事,只能不辞而别,留下首饰做为女儿的养资,求苏娘子先把孩子认作自己的,等将来他们回来必有重谢。
这话看着就不靠谱,相处了这么几天,连模样都没记清楚,再把簪子卖了换钱,到时候人来找了,连个凭证都没有,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苏娘子的婆母更是不高兴,她年纪大了,家里多了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儿子儿媳平日里忙着劳作,少不得要她帮把手照顾,若是自家的血脉也就罢了,还是陌生人丢下来的小孩——想也知道那两人留的姓名不会是真的,这般做贼似的行事,怕是无媒苟合跑出来私奔的。
苏娘子也不太满意,但她心肠软,加上儿子喜欢妹妹,所以对这个孩子还算疼爱,后来养的久了,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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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粉妆玉砌,挥着小手牙牙学语,天天跟着儿子叫爹叫娘,苏娘子的一颗心早就化成了水,便真当成自己亲生的一样待她。至于那两个不知道音信的人,她早就不放在心上,只当他们从没存在过。
现在这件事又被重提,苏娘子的脸色立时变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隋妈妈,带着点质疑问道:“我怎么能确定你们说的夫人就是当时那个妇人。”
隋妈妈哼了一声,觉得苏娘子太不识抬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问东问西:“夫人当年留了一只金簪做姑娘的开销,簪头是梅花装饰,红宝做的花蕊,还拿金丝掐了叶子。”
苏娘子脸色不好,隋妈妈说的样式和当年妇人留下的簪子分毫不差,她心里乱成一团,想张嘴问问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寻自己的亲生孩儿,但瞧着对面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又实在不愿意同她多说话。
隋妈妈见苏娘子神色不快,咬着牙关半天不吱声,忍不住风言风语了起来:“苏娘子看样子是想起来了,我家夫人一直记得您的恩德,叫我给您带了重谢,不过她和我们老爷思念姑娘,还请您赶紧告诉姑娘说一声,最好这一两天就能走了才好。对了,我们姑娘呢?怎么半天不见人?您总不会使唤她做活去了吧?”
她装作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甚至掏出丝帕在眼角压了压:“可怜姑娘一个千金小姐,竟然在这乡间地里蹉跎了这么些年,老爷夫人见到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苏娘子,您说是不是?”
这话把苏娘子气了个仰倒,自己当年丢下孩子跑了,现在派了个婆子来,居然也是个不会做人事的东西。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儿带大,现在不说感谢自己,还阴阳怪气起来,就算是什么夫人老爷,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我家丫头跟着她哥哥去山里打兔子玩了,可不在,”苏娘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没办法,这么些年都没听过她亲生父母的音信,总不能日日让孩子待在家里白等吧。”
这话说的难听,就差把不负责任四个字甩到隋妈妈脸上了,隋妈妈在文平伯府算不得受器重的仆人,这次得了这个差事,虽然心里抱怨,但也有几分其他的想头。她心里琢磨,若是把大小姐回家这事办的妥妥当当,再不受器重也得受器重了。所以现在听到苏娘子嘲讽之语,第一反应就是大怒:“苏娘子这话说的就偏颇了,我家夫人一向说苏娘子为人良善,虽然一时找不到姑娘,心里对您也是极为相信的,谁知道您这么教养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着男人上山打兔子,像什么话。”
苏娘子气的脸都涨红了,她平素极少与人有口舌,现在却是一点都忍耐不得,正要骂几句,突然听到背后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还未回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上山打个兔子,怎么就不像话了,要你个老婆子坐在我家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