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镇,闹市,屠宰场,屠夫拎起一只肥猪,就像拎自己的菜刀一样自然,圈里的猪在惊恐地胡乱嚎叫,就像俩架小提琴在场共同拉奏。
一位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出现在屠夫的摊前。
“请问……猪肉怎么卖?”
屠夫抬眼,打量面前的少年,笔直的身躯,衣着虽说朴朴素素,但身上干干净净,气质不凡。
他快速得出判断,这个少年不属于这儿,他来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目的,要不然不该出现在脏乱差的贫民窟。
“一个金币一斤”,屠夫漫天要价,不善地说道,“要买吗?”
他不想找麻烦,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
少年顿了一下说道,“要。”
屠夫没有说话,只见他娴熟地挥动着菜刀,目无全猪,不一会儿,白花花的猪肉就被陈列在案板上。
少年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屠夫有点惊讶,这小子还有点气魄,一般人看到这般血腥的场景都会害怕地的跑开。
“师傅,刀工不错。”少年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屠夫被逗乐了,“我有点喜欢你这小子了!”
“咳咳,说说吧,来这里做什么?”他也不绕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这位……小公子。”
少年有点儿惊讶,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他可是特地穿了平民的衣服来的。
“那我就不瞒老师傅了,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人……”
“哦?”屠夫被挑起了兴致。
“说来听听,没准我老头子认识呢。”
“是安达先生。”少年如实回答道。
屠夫笑脸霎时僵住,快速装作镇静,十分娴熟,继而语气悠悠地说道:“你找他做什么?”
“我想向安达先生请教一个问题”,少年凑近屠夫,将声音放小,“宇宙间有公理存在,那人类是否能与之对抗?”
“人类无法突破生理的极限,譬如生病与死亡,都只是遵守大自然不变的法则,人必须学习接受自己的命运。”
“自然界如此,人类社会未必如此,倘若命运不公,您是否会和他对抗到底呢,我斗胆向您请教,如果社会上的法则不合理,就比如你我的地位……”
少年话音落下,点到为止。
“斗争到底!”他情绪激动,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答案。
这些年蛰伏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里,日复一日的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今日遇到这位与众不同的贵族少年,一腔热血再次滚烫于胸膛。
屠夫不禁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话匣子被打开,如同滔滔江水般。
“平民与贵族没有本质区别,上帝赋予他们的天性相同,在灵魂中,同样被赋有自豪、荣誉、勇敢和高尚这些品性,不管他们的社会地位如何。”
“我的想法与安达先生一致,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好哇,你小子有备而来!”屠夫在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没错,老夫就是你要找的弗里曼·安达!”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弗里曼十分好奇这个特地来找他的少年。
“安达先生,我是伊诺·冯·罗埃。”
弗里曼立马收敛笑脸,动作迅速地揪起伊诺的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脸色阴沉地低吼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既然是皇室,作为既得利益者,又怎肯放弃你至高无上的地位!”
弗里曼火冒三丈,他觉得就不该相信这小子的鬼话儿。
“我愿意!”伊诺一脸坚毅地回答道。
“安达先生,我跟您一样,有着同样的信仰,如果我满意自己的地位,那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弗里曼盯着伊诺许久,从他的碧色瞳孔中感受到坚如磐石的信念,松开了伊诺的衣领,语气和缓地说道:“是老夫偏见了。”
“但我该如何相信你?”皇室最擅长出尔反尔,弗里曼不想冒这个险儿。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
伊诺说着,朝弗里曼恭敬地鞠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恳请安达先生做我的老师吧!”
“我需要您的监督与教导!”
弗里曼注视着面前真诚的少年,抬手扶起他,神色认真的说道:“好孩子,我相信你。”
“好!今天老夫就收你为弟子”,他爽朗地咧开嘴巴笑。
“不过你可不要心存侥幸,老夫可是很严厉的哦!”
“谢谢您,老师!”伊诺听见弗里曼的话,十分高兴。
“哼哼,你小子可真不客气啊!”
星空下,宴会已经结束,贵族们都离了场,大厅内只有剩下的仆人们在收拾残局。
林娜吩咐仆人扶着伊诺,他回到自己的寝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这会儿酒意逐渐上头,脑袋昏昏沉沉,眼神迷离,可能是计划步入正轨,他回忆起了与老师的相遇。
“奇怪……怎么……想起老师了……”
“对哦……今天没有去找老师……”
伊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寝宫。
他临走前吩咐不要人跟着他,因为他和老师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喝醉酒的人儿,脑子仿佛一根筋。
王子寝宫内,林娜端着醒酒汤进来,发现空无一人。
“王子殿下人呢?”
她不知道的是,迷迷糊糊的伊诺这会儿已经迷路到了凯瑞琳的寝宫。
“这大马路上怎么会有树呢”伊诺正对着一根柱子指指点点。
他上手抚摸,冰凉的触感穿透掌心,生出一丝疑惑,脑袋一凑近,终于伴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唔……不是……树啊”
他转过身想走,冷不丁地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本欲上手查看,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了手腕,被人强制甩在身后的柱子上。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声音浸透了凉意。
背部撞上坚硬的柱身“唔……疼……”他眼角沁出泪珠,控诉着眼前人的粗暴。
“说!”面前的人语气显得颇不耐烦。
伊诺脑瓜嗡嗡作响,没有回答,他轻晃脑袋,抬头望着面前的人儿,想看清他的面容。
若隐若现的脸庞咻然明朗,凯瑞琳金色瞳孔微缩,盯着一张微醺的精致脸蛋儿,水盈盈的碧绿眸子,浓浓的酒精味儿铺鼻而来才放下戒备。
凯瑞琳自宴会下来之后,便回了寝宫,以沐浴更衣为由,谴退了侍从。
他前脚刚褪去繁琐笨重的衣物,伊诺后脚就出现了,疑心是刺客,便火速披上一层单衣翻窗,趁着夜色处理这个不速之客,这才发现了醉酒闯入的伊诺。
“你是……”伊诺盯着乌发散落肩头的凯瑞琳,觉得十分熟悉,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想着也许再靠近些看清楚就能记起来了。
看着还想继续凑近的伊诺,凯瑞琳掐住的手一发力,反手擒住了他,将他扯到胸膛里。
“啊……”伊诺毫无防备地撞进结实而又温热的胸膛。
“王子殿下,您喝醉了。”凯瑞琳磁性的嗓音荡漾在伊诺的耳畔。
伊诺本能感应到强大的侵略气息,身体一激灵,酒顿时就醒了大半,于是手臂使劲奋力挣扎。
胸膛里乱动的人儿,隔着浅薄衣物互相摩擦的皮肤越发滚烫,凯瑞琳不舒服地闷哼一声。
“谁在哪?”巡逻的士兵路过凯瑞琳的宫殿,发现远处两个黑乎乎的影子。
伊诺听见士兵的叫喊声,刚准备喊他在这儿。
凯瑞琳反应更迅速,一只手环抱着伊诺,另外一只手捂住伊诺的嘴,闪身躲进了最近的灌从。
“出来,我看见你了!”士兵装腔作势地走近。
伊诺还想挣扎出声好让士兵发现他,但他的双手双腿被死死禁锢,即使使出吃奶的劲儿,硬是毫无动静。
“喵……”凯瑞琳模仿猫叫,远处草坪突然窜出一只花猫,向外面跑去。
猫咪的出现吸引了士兵的注意,他马上追了出来,自然是没发现他们,随着脚步声的减弱,直至消失,凯瑞琳才起身。
士兵走远了,伊诺也不挣扎了,他知道这是徒劳,还是保存体力为好。
凯瑞琳见伊诺不折腾了,将他捞起,两人四目相对。
“你是凯瑞琳?”伊诺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与白天的凯瑞琳有着一样的面容,却又有截然不同之感,不过伊诺肯定他就是凯瑞琳,因为那一双悠深的金色瞳孔他不会认错。
“你就是凯瑞琳!”伊诺再次强调。
“没错,我是凯瑞琳。”他也不否认。
他说完便跪下,仰视面前金发碧眼的高贵人儿,使自己显得足够真诚。
“我罪该万死,但我有我的苦衷,还请王子殿下为今晚的事情保密。”
“如非我今晚意外撞破你的身份,你又想瞒到何时,不惜假扮公主来到这里又有什么目的,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伊诺清楚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难以制服强壮的凯瑞琳,当局先稳住他,亦能获取一些情报。
事实证明伊诺的决定是对的。
凯瑞琳正用手指贴着绑在大腿上的刀,他准备了后手,如若伊诺态度强硬好采取强硬的措施。
“我非常清楚我犯了欺君之罪,但是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
“是的,她叫凯瑞琳,我顶替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