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在E城的哨兵们护送着最后三名幸存者，渐渐消失在通往南部黑塔的公路尽头。
桃枝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
E城沦为了一座真正的空城，没有畸变种，也没有人类，唯有废弃的建筑静静伫立，听着呜咽的风声如幽灵般在街巷间游荡。
她咬着吸管慢慢喝完一包营养液，在车厢规律的颠簸中渐渐睡去。
梦境如潮水般涌来。
天光诡谲，阴云密布。
她孤立于一片焦土之上，脚下是由阵亡哨兵躯体堆砌而成的山峦。
狂风卷起她的长发，靴底浸透了未干的鲜血。视线所及，畸变种的浪潮一直蔓延到天际，黑压压的扭曲形体相互倾轧、涌动。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如同永无止境的噩梦，将整个天地染成令人窒息的污浊。
而在她身后，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投下沉重的阴影。
天空被撕开一道裂缝，沉金色的横瞳从中展开，瞳孔中流转着古老而冰冷的光辉。
地面上涌动的畸变种如被无形的巨力碾碎，爆裂成漫天血雾。
但更多的畸变种在前仆后继地涌来，它们踩着同类的尸体扑向她......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她尝到了从眼角滑落的血腥味。
“嗬——”
桃枝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
车窗外，夕阳正好。
金红色的余晖斜斜地洒入她的眼底，晃得她有一瞬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眼角，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坐直身子，有些恍惚地望向窗外。
不一会儿，她转回视线，正好对上好几道关切的目光：“怎么了？”
盛蔺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桃枝向导，别怕，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桃枝眼神平静地回应：“我没有害怕。”
然而她微微发白的唇色，却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有说服力。
车厢里的哨兵们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愧疚。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了桃枝超越年龄的沉着。无论是面对成群的畸变种还是险恶的作战环境，她从未流露过丝毫怯意。
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她的实际年龄还不到十八岁。
净化系向导是娇弱而珍贵的，大多被安置在黑塔或白塔中受到严密守护，外出执行任务的频率并不高。
而像桃枝这般年纪的向导，除了帝国学院必要的试炼外，绝无可能被派遣如此高风险的长期任务。
可桃枝却早已频繁地站在最前线，承担着连资深向导都倍感压力的重任。
“是我们做得不够好……”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蔓延，一时间，哨兵们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
“桃枝，”奥莱恩凑近，银发随着动作扫过她的肩膀，那双混沌的眼眸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你做噩梦了。”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嗯……”桃枝没有否认，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这张过分精致的脸庞推开，转而看向盛蔺，“我没事，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半个小时前，接到海因里希长官的消息，我们明早将抵达‘汾城’。”盛蔺的声音沉了几分，“不过今晚要连夜赶路……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所有人都知道，在夜间赶路的风险。
“知道了。”桃枝轻轻点头。也好，白天她睡了整整一天，晚上应该熬得住。
暮色渐浓，远方的地平线正在吞噬最后一丝光亮。
……
车队在夜幕下平稳行驶了数个小时，窗外只有发动机的低吼与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桃枝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比预想中顺利。”盛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再过两小时我们就能离开这片高危区域。”
车队继续行进了约莫半小时。
突然。
车轮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车身轻微颠簸了一下。开车的哨兵立即稳住方向，继续前行了几十米后，颠簸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剧烈起来。
“噗嗤，噗嗤——”
更多黏腻、湿滑的碾压声从车子底盘下接连传来。
“那是什么？”桃枝直起身子。
只见车灯照亮的前方，路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铺满了黏滑的半透明生物。它们形似巨蛆，正从公路两侧不断涌来，朝着道路中央汇聚蠕动。
“各车注意，前方路面出现异常生物群，保持车速，准备应对冲击。”
车载通讯器传来海因里希冷冽的声音。
他的话音未落，道路两侧的废墟里，枯死的树林间，一片黑压压的虫云腾空而起。无数拳头大小、长着复眼的变异飞虫振动翅膀，朝着车队猛扑过来。
“是虫群，立即关闭所有光源。”
海因里希的声音再次透过通讯器传来。
光源被切断，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车窗外，虫群密集的扑翅声吞没了所有声响，只有一片惨绿的荧光随着它们扑撞的动作在玻璃上疯狂晃动，将车厢内部映照得一片诡异。
奥莱恩的蛛肢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他挡在桃枝身前，白色瞳孔紧紧盯着窗外的虫潮。
变异飞虫如暴雨般撞击着车身，每一只撞上来的飞虫都在金属的车身上留下黏湿的痕迹。噼里啪啦的声响连绵成片，整辆车仿佛被陷没于虫群汇聚而成的沙暴中。
在荧光忽明忽暗的映照下，桃枝勉强看清了其中一只撞在车窗上的飞虫。这东西活像长了翅膀的衣鱼，可头部却裂开了一个螺旋状的口器，里面排列着数圈闪着寒光的利齿。
她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有人暴露在车外，不消片刻就会被这些虫群啃噬得尸骨无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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