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冰冷深入骨髓，空气中夹杂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童欣靠着冰冷的原料箱，望着被紧紧锁上的大门，深深叹了口气。
她又被队友抛弃了。
但好在经过血鬼的提醒，她早已对这些人类队友不报任何希望。
空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不合身的廉价西服，脸上黑洞一般的黑眼圈——从血鬼口中得知，他是猝死鬼，名叫张牛马。
叫张牛马也就算了，别人还真把他当牛马使，最终他在公司连续加班一个月后猝死工位。
张牛马顶着疲惫的双眼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血鬼说，你能让我变得很恐怖？”
童欣欲言又止：“……其实你这样也挺有冲击力的。”
跟他说话肝部都隐隐作痛。
“但这可吓不到那些老油条。”张牛马苦笑。
童欣也不再废话，示意他坐下，掏出化妆包就开始在他脸上作画。
猝死鬼显然第一次化妆，有些紧张，为了缓解气氛，童欣用出了她的传统技能——唠嗑。
起初只是童欣慢慢引导，后来猝死鬼终于放下戒备大倒苦水。
童欣静静听着，终于明白这“惊悚值”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人类玩家获得惊悚值可以交易生存道具甚至复活，鬼怪自然也可以，就算无法复活，惊悚值也能让他们争取投个好胎。
然而惊悚值若是太少，甚至会直接魂飞魄散再也无转世的可能。
只有那些死相凄惨的鬼怪在开始可以获得大量惊悚值，大量惊悚值又能兑换各种吓人的技能，形成良心循环。
这也就导致像他们这些死相还算平静的鬼一直都赚不到惊悚值。
“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赚不到惊悚值我就要魂飞魄散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报复你的。”猝死鬼的声音很疲惫，仿佛随时都能消散。
童欣心情很复杂，久违的善意没有在人身上得到，却在一个鬼身上感受到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目前自己的技能点太少，既然无法化出极度血腥的妆容，那么……另一种妆，或许更适合他。
……
车间主区域，玩家一行人正谨慎地向办公室前进。
“滋滋——”
头顶的白炽灯毫无征兆地闪烁，明灭不定。
“戒备！”带头的人名叫铁狼，低吼一声，众人瞬间靠拢。
灯光在一次彻底的黑暗后猛地亮起——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身形扭曲、五官酷似人类但是处处都透着诡异的身影，就静悄悄地竖在前方的阴影里。
那身影离得比较远，铁狼眯起眼睛想仔细观察。
“啪！”
周身再次陷入黑暗！
“这是怎么了！？”
“嘘！别说话！”
“咔咔咔——”关节错位的声音响起，众人背后激起冷汗。
因为他们清楚感知到，这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灯光复明，那鬼影竟瞬向他们逼近一大截！距离近得能清楚看见他脸上僵硬的细节。
那似乎是一个男人，双眼空洞，眼睛大的不自然，黑色瞳仁死死盯着他们，嘴巴咧开的弧度呈现出一个夸张的角度。
光是看见他的第一眼，众人身上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队友刚想逃走，却被铁狼制止：
“不能怕！这个副本鬼怪只能在我们极度恐惧时才能杀死我们，我们不怕就不会有任何事！”
索性，他们直接闭上双眼。
“咔。”
听着灯光关闭又亮起的声音，过了许久，铁狼小心翼翼睁开眼——
“啊啊啊啊！！！！”
只见那诡异身影不知从何时已经闪现到他脸上，那张笑容恐怖的鬼脸几乎鼻尖相抵，顾不得刚才自己说的什么，此刻他已经本能地推开众人飞奔而去！
灯光开始疯狂闪烁，频率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在这急速的明暗切换之间，那男鬼也离他们越来越近，身形也愈发扭曲诡异，众人彻底乱了阵脚。
“啊啊啊啊！别过来！”
他们的恐惧成为了猝死鬼最有营养的养料，海量的惊悚值蜂拥而至，让原本虚弱的猝死鬼愈发精神也愈发兴奋！
铁狼跑啊逃啊，然而每次灯光亮起他都崩溃发现那鬼又瞬移到他的面前，仿佛永远摆脱不掉的噩梦！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猝死鬼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他缓缓地，僵硬地伸出手，轻易地捏碎了他的喉咙。
……
当一切重归死寂，只有应急灯投下的惨绿的光晕时，车间大门“咔哒”一声，自动弹开。
童欣走出来，目光扫过地面，发现不知是谁砍爆了水管，水与血汇聚成一条血色河流，空气中弥漫着水雾与浓郁的血腥气。
满地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只有猝死鬼站立在尸海中央。
【叮咚！猝死鬼对你的服务非常满意，为你打了五星好评！】
【灵妆师熟练度 25！当前熟练度：55/100！】
在看到猝死鬼的一瞬间，童欣便知道有一种妆简直是为他而生的——伪人妆。
它的核心特点在于利用“恐怖谷效应”，营造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再配合上他的技能“瞬间移动”以及暗中操纵的灯光，能将这种诡谲感放到最大。
猝死鬼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愣：
“我从来没赚过这么多惊悚值……”
童欣对他咧嘴一笑：“以后你会有更多的！”
【检测到「废弃仓库」副本仅剩一位玩家存活，游戏将强制通关！】
【恭喜玩家「童欣」通关B级游戏副本！获得惊悚值100点！】
【猝死鬼「张牛马」很满意你的服务，为你支付200点惊悚值作为报酬！】
巨款入账，童欣瞪大双眼，她发现为鬼怪化妆比通关副本还赚，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血鬼看着蹲在鬼界天桥脚下的童欣，又看了看一旁的小摊子，上面的破纸皮上写着几个大字——灵妆工作室。
下面的小字写着：你想提升惊悚度吗？你想赚取惊悚值吗？不要8888，也不要888，只要88！包您满意！
她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想靠化妆赚钱？”
童欣闷闷地嗯了一声。
“有鬼找你吗？”
“没有……”
没办法，那些鬼要求太高了，以她现在的等级根本做不到那些妆！
血鬼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血鬼直接让她把化妆师开在了她家，租金是每个月1000惊悚值。一开始童欣还在犹豫，然而靠血鬼和猝死鬼的大肆宣传，居然不少鬼都找上门，比她在天桥底下摆摊靠谱多了！
生意很快上门，技艺在实践中打磨，惊悚值稳定上涨，刚开始费用不高，但租金也在短短一周赚回本！
【灵妆师熟练度：88/100】
【目前惊悚值：1250】
【特效化妆包：可购买，是否购买？】
童欣点了“是”的选项。
她发现在副本外给鬼怪化妆得到的熟练度没有副本内的多。
只差熟练度还没有满，很快她就能进阶成【特效化妆师】。
这天她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边活动着泛酸的手腕一边散步。
她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鬼界世界的夕阳下显得无比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而周围的鬼怪对这一现象熟视无睹，似乎早已习惯。
童欣蹲在小男孩面前柔声问道：
“小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呀？”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姐姐，我的惊悚值不够，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童欣微笑着拿出系统空间里的化妆包：“不怕，你按我说的做，下个副本绝对会让你赚到惊悚值的。”
手指灵活描绘，很快一张诡异恐怖的脸在小孩脸上显现，混合着孩童的纯真与恶灵的怨毒——她化的，是电影《咒怨》里小男孩鬼魂的妆造。
“你听姐姐的，顶着这个妆蹲在玩家床头，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
小男孩懵懂地点了点头，轻飘飘离开了。
……
鬼界深处，由骸骨筑造的宫殿内。
坐在王座上的鬼王谢槐安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影子，而镜子里映射出的，恰好正是童欣为小鬼温柔化妆的全过程。
鬼界出了一位能为鬼怪提升惊悚度的化妆师，这个消息早已传入鬼王耳中。
看着镜中女子带着些许怜悯的侧脸，鬼王殷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伪善。”
听到鬼王大人这句话，一旁的侍从狠狠打了个激灵——能进入这个游戏的人类玩家皆为败类，而鬼王向来最厌恶伪善之人。
或许是无聊，鬼王有时会伪装在人类玩家之间，暗中设下陷阱等待那些自诩善良的人类露出真面目，而一旦他们暴露，下场往往凄惨无比
谢槐安摩挲着由人骨拼成的王座——这上面每一根骨头，都来自一位伪善之人。
又有新乐子了……
为了更方便工作，血鬼直接让她住在了自己家。就在童欣返回思索如何突破时，前方突然传来的斥骂声和推搡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拳打脚踢。
那个被欺负的小鬼抱着头，犹如一只虾米蜷缩在地，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
当童欣路过时，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
看向那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童欣心脏猛地一颤。
和她见过的所有鬼怪都不同，没有怨毒，没有狰狞，只有一种破碎般的脆弱。
这激起了童欣的保护欲。
可是她也不过来鬼界几天，又该怎么帮这个孩子呢？
思索着，童欣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小巷。
看见这一幕的小鬼眼神倏地一沉，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然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童欣从系统空间拿出了一个全新的化妆包。
“正好试试这个新买的特效化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