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去看端坐着闭目养神的青年，点点头：“行。”
基地第一批研制出的疫苗，一般人不可能拥有，就连他当上大官的执行官侄子出任务用的都是后批次的。
这个年轻人……是谁？
研究所的还是…
停止过度思考，他给李华东开了个单子：“去隔壁，把药交给护士，药你自带就不用另外收费了。”
医生按下左侧的按钮，屏障开了一点，足够把单子放在隔障外的那半张桌子上。
单子落在桌上，被一只粗糙的手捞了过去。
沈慕青感觉有阵风从身边略过，随着诊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诺大的诊室只剩下两人。
沈慕青开口：“最近感染的人多吗？”
“多，”医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没什么印象，“可能是最近的红雨太多，每天都有不少人，隔离室都快不够了。”
他头疼地捏捏鼻梁：“冒昧问一下，你这疫苗…”
“别人送的，怕我出意外，”沈慕青继续追问，“他们感染都是因为红雨？”
“不，大多数和刚刚那人的状况一样，都是被沾着感染物的利器划伤了。”
“嗯…”沈慕青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半响才回答，“好，谢谢。”
他起身，去了隔壁。
此时，李华东正在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
针被抽出，李华东凄惨地按着棉球，嘶嘶地倒抽着气。
“嘶…这疫苗这么痛啊？”他转身，看见沈慕青正倚着门框，看着自己。
哦不，准确来说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这个方向。
“兄弟，你怎么过来了。”他一边抽气一边朝着沈慕青的方向走去。
“过来看看你，很痛吗？”像是随口一问。
“对啊，痛得要死，唉…”他凑近沈慕青，“刚刚我把疫苗拿出来时候，护士都吃了一惊，”他悄咪咪地问，“这疫苗什么来头啊？”
“研究所的，”沈慕青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移，“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划伤的吗？”
“不太清楚，我能接触的利器太多了，”李华东苦笑一声，“我平时在地下城工作，最近身体状态太差才来基地的。”
地下城....
沈慕青很熟悉那里，肮脏、混乱。生活在那里的公民每天都像连轴的机器一样，不断工作着，反复着痛苦，直至生命走到尽头。
如果是从地下城来的，确实不太好判断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感染的。
“疫苗效果能维持一个月，之后小心点，不要再被感染了。”二次感染，异化速度会提高几倍。基本上来说，要是没有在短时间内注射疫苗，死亡就是注定的。
沈慕青提醒后，离开了感染科，他用手指碰了碰手环。
“沈执行官，有什么吗?”手环里传来声音。
沈慕青开口：“疫苗没有了？”
“嗯，最近的感染人数太多，医院一直审批，疫苗在三天前就发放完了，研究所里已经一支没有了。”
“怎么不和我说?”沈慕青抓住机器人的手，让机器人带自己快速离开医院。
“大指挥官说你身体不好，让你养养，等你好了我们再叫您。”
“如果我现在过来，疫苗大概要多久能制好?”
“三天，最快的速度就是三天了。”
三天...沈慕青回想到隔离室里的低吼声。
三天那些人早就被感染透了。
“那就分批给到这些医院，”沈慕青命令道，“派个车来接我，我在医院。”
“好的，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叫小李来接你。”
通话结束，沈慕青将定位发过去的一瞬，研究所也派出了一辆车，很低调，如果忽略掉车上的研究所标的话。
沈慕青在机器人的牵引下坐在一颗巨大的绿树下，紫红的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射下，打在身上不显诡异，反倒独显魅力。
谢昭刚带着米团出了医院的门，一抬头就看见有人跟沈慕青搭讪。
“你好，在等人吗?”
是个很平常的开场。
沈慕青点头，“嗯”了一声。
“能…”对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没有听出自己被搭讪的沈慕青十分单纯的同意了。
“可以，”他调了下手环，抬伸出手，“你碰一下。”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要到联系方式的对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挽起自己的袖子，准备去碰沈慕青的手环。
就在即将碰到手环的时候，像是天降一般，谢昭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代替对方碰了下手环。
“前辈，医生说米团吃太多了，之后一日只能喂一餐。”谢昭笑着将沈慕青裸//露在外的手腕重新塞进衣袖，“现在天冷，前辈注意保暖。”
沈慕青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点点头：“知道了。”
谢昭把米团放在沈慕青的膝上，转身十分自来熟的家住搭讪人的肩膀，把人揽过来，兄弟似的说：“你好，加联系方式就加我的吧，想说什么我可以替你转达。前辈最近生病了，不太能看信息。”
“……”被截胡的联系方式使搭讪的人心情有些烦躁，他抬眼，一改刚刚的青涩，语气恶劣：“你是谁啊？”
谢昭皮笑肉不笑：“人。”
“……”
“^v^”
“……”
“？”
“……妈的，”对方吐出一句脏话，说了声“晦气！”甩开谢昭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后离开了。
等人走后，谢昭弯腰将米团重新抱回自己怀中，自己则坐在沈慕青的身边。
“前辈…”谢昭眨眨眼，可怜巴巴道，“他骂我…”语气别说多可怜了。
“听见了，”沈慕青偏头，“为什么拦下他的动作。”
“哇…他一个男的！找前辈要联系方式！这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谢昭抓了抓米团柔顺的毛，“我敢打赌，加了联系方式后前辈肯定每天都会被消息轰炸。”
“前辈没看见，刚刚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嗯？”沈慕青没听懂，什么对自己图谋不轨，什么眼神不对，都是男人，还能有什么不对。
当看见沈慕青懵懂的模样，谢昭便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件事。
他转移了话题：“前辈是在事我吗？”
“算是，”谢昭用手指摩了摩手环，“我待会儿要去研究所一趟，你先带米团回去。”
“好，”谢昭很识趣的没有问沈慕青去研究所干什么？，走之前，他往沈慕青手里放了个东西，“前辈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沈慕青抓了抓手中被塞的东西，属于糖果纸的独特声响“沙沙”地响起。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给自己一颗糖？
在摩挲思考着这颗糖时，一辆汽车缓缓驶了进来。
“沈老师！”李仁阳从车上下来，对沈慕青挥手，挥到一半时他突然记起了沈慕青的眼睛看不见，于是，他讪讪放下手，摸了摸鼻子，“身体恢复好了吗？”
他想上前去搀扶沈慕青时候被沈慕青抬手拒绝了。
“不用，”他还记得上次对方搀扶自己的样子，力气大到简直要把自己拖抬起来了。
就被扶了那么一下，他第二天整条胳膊都酸痛的要命。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沈慕青自己抓住了李仁阳的手臂：“就这样，走吧。”
李仁阳低头看着搭在自己漆黑制服上的一片白，又抬头看着沈慕青冷隽的脸，觉得沈慕青现在依赖自己的样子好有反差感。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的身体颤了颤，半响才说了声“好。”
打开车门，帮沈慕青系好安全带后，李仁阳去了驾驶座。
沈慕青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汽车缓缓驶动，离开了热闹的市区，前往偏僻的地方。
一路上的路灯在努力工作着，长长的道路上仅有一辆车在行驶。
街道的尽头，一座苍白冷寂的建筑在那儿伫立。
李仁阳抬眼瞧了眼镜子。
看见沈慕青在小憩，他出声提醒：“沈老师，到了。”
他下车，打开了沈慕青这侧的车门。
沈慕青下了车，在李仁阳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研究所门口。
门前的机器扫描着两人。
【李仁阳，基因：劣等A级，状态：健康。】一道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响起，【沈慕青，基因：劣等E级，状态：——】
机器卡了一下，似乎产生了什么故障。
许久，机器音才再次响起。
【健康。】
门缓缓被打开，露出里面苍白冷调的布局。
【欢迎两位，请进。】
“这机器最近总这样，”李仁阳抬头看了眼检测装置，“总是卡壳，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感染病毒了。”
李仁阳抓着沈慕青衣袖的一角，朝研究所深处走去。
两人走的是应急通道，因此，一路上并没有撞见什么人。
推开一扇沉重的门，李仁阳点开一盏昏黄的灯。
他回头观察一下沈慕青的眼睛，问：“这个光线可以吗？”
“可以。”沈慕青抬眼，眸子被昏暗的光线染上一点暖黄色，像是融化的糖。
不知道是在黑暗里待久了的原因还是什么，隐约间，他觉得自己的视力似乎比刚刚好了一些。
他能隐约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心里闪过许多疑虑，但他面上不显，在李仁阳的带领下坐下了。
这间房的布置很家常，有床有桌有衣柜，看上去挺适合人居住。
李仁阳撸起沈慕青的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
“可能有点痛，”李仁阳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在沈慕青的胳膊上擦拭。
酒精一碰到皮肤便迅速蒸发，留下一片冰凉。
在针头进入皮肤时，沈慕青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入袋中，沈慕青紧抿着唇，瞧向门的方向。
瘪瘪的袋子渐渐鼓了起来，抽下针，一滴血从针尖处滴落。
沈慕青按紧棉球，防止鲜血溢出。
李仁阳看着被沈慕青抿得苍白的唇，问：“对痛还是很敏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