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上杯盏相碰，楚含笑一个没牵稳，拉着林胥的手碰倒了面前的茶杯。
楚立眉尖一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温文尔雅道：“这位小公子是？”
林胥将倒下的茶杯摆正，带着楚含笑款款坐了下来，话中没有丝毫意外：“我的四弟，前月入山。”
楚立了然，抿了口茶道：“你的兄弟可没有简单的。”他话中有还有未尽之意，看到楚含笑笑得比哭还离谱的表情时，又欲言又止。
“为什么摆宴席的会是爹爹？他不会认出我了吧？林胥为什么会认识爹爹啊？”
她心中像是跳进去了个蚱蜢，狂跳不止，接二连三的“视觉盛宴”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
楚含笑讪讪道：“原来大哥和这位……爷？认识啊，那就好说了，既然是这位爷请的席，那咱们也不能辜负了这一桌子好意。”
说着她便摆拿起筷子，摆出一副要吃饭的样子，像极了欲盖拟彰的小狐狸。
“呵。”
楚立不知为什么轻笑了一声，惊得楚含笑手中的筷子又滑走了半截，他丝滑慵懒的话传过来：“恐怕要让小四当家失望了，这桌席并非我下的。”
楚含笑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嘴角微抽：“欸？”
说曹操，曹植就到，楼下的人声开始增多，嬉笑打闹的女音涌入了进来。楚含笑凭栏而望，方才她们上来时她便发现一楼的席面都空着，原来是宾客未至。
她定睛向下一看，柳家嫡女，刘家二小姐，六家三小姐……几乎全京城有权有势的家族小姐都来了，而且都伪装成了商人子女的样子。要不是她从小和这些贵女相识，还真就以为是哪家商贩女儿了。
而她们现在都很整齐划一地看向连接着崔王府的大门，眼中闪烁着别样的情愫。
楚含笑顺着她们的眼神看向那处舞女招展的地方，碎银碰撞的声音响得格外清脆，手持黑丝金扇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狭长的狐狸眼眯笑着，半框眼镜在利索的齐肩短发中晃荡，慢条斯理的模样顿时惹得万花开。
崔臣出来时，各家的小姐发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尖叫声——像是漫山遍野的百灵鸟都开了嗓。不过她们很快安静下去，坐到了席面间，只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瞧着这位贵气公子。
崔臣应酬着回了几分笑，随意挥手间便俘获了一众芳心。他并未多作停留，绕过席面上了二楼，发丝微动坐到了主席座上。
他放下了扇，收起那分贵气，吊儿郎当道：“方才进宫多花了些时间，各位担待些。”
楚含笑眨巴眨巴眼，终于认出了他：“黑手大哥，你便是倾城山当家？”
崔臣细声道：“不错，”他瞥了眼林胥，接着道，“没想到你们会一同前来。”
楚含笑想起庙中之事，当时她还是女儿身。这崔臣该不会是认出她了吧，这可不行，爹爹还在这，要是他把话说开了，可就不好办了。她杏眼微张，眨眼示意着。
崔臣立刻接上了她的暗号，他装模作样道：“上次去贾虎山，你还刚刚入山，连基本功都不会，着实废。”
楚含笑假意回笑，带着丝威胁无果的意味。
这倒是让楚立有些出乎意料，他平眉微动，雅声雅气道：“你们，认识？”
崔臣还没接话，林胥便强话道：“上月，崔王世子崴了脚，找我治伤认识的。”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楚含笑见崔臣轻咳了一声，心中也跟着一笑。话题一转，她对着其余两人问道：“对了，你们俩为何认识？”
话音一下，两个云淡风轻的男人也跟着轻咳了起来。
眼见着这话落地无声了，楚立却将眼尾一挑，对着楚含笑发问道：“小四当家，我并不识得你，为何你却像和我很熟络一般？”
好的，现在轮到小四当家咳了，她压住脖子间的痒意，哈哈道：“先前大哥和我讲过，这京城之下最有气度的当属定远侯，楚侯爷的威名谁人不知？”
“最有气度？”崔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却是不自然地勾了起来，他问道：“那小四可知我是谁？”
楚含笑打着哈哈，心下却是不断想着：这些人怎的一般难缠，说白了都不是好东西，就一个虚名有什么好争的？
心虽这样想，但她的嘴上功夫可不落，她回道：“黑金手，江湖第二人，这哪是京城中人可以比的。”
崔臣一听，脸上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他欢颜道：“小四说的没错，不过也错了。在这京城，我可不是黑金手。”
楚含笑心中生疑，难道这崔臣还有其他身份？
还没等她的问话到来，东风就先到来了。
楼下的欢言笑语声突然降了一个层次，接着涌上来杂七杂八的鄙夷。
楚含笑循着人声中央望去，一个衣着锦绣的女子上了楼。
与楚含笑一般，这个女子未着一丝胭脂素粉，单凭其出尘不染的气质便足以令万人迷的花花公子为她守身如玉。
褪去了染血的青衣，冷画生出了几分小姐的润色来。她步步铿锵，直直走到楚含笑身前，二话不说单跪了下去，冷声道：“公子。”
楚含笑又是一惊，这姑娘怎么就是不听言，放着好好的朋友不做偏要当她的护卫，但这次楚含笑没来得及扶便被人抢了先。
崔臣才听见楼下的动静便起了身，在看见冷画的那一刻就离开了座位，她下跪的那一秒，崔臣便接住了她。
可冷画哪会理睬他，仍是默言不语，静待楚含笑的命令。
楚含笑上前拉起两人，立刻道：“冷画，你是你，不该跪任何人，我们是我们，是朋友，不是主仆。就算我们有约定，那也得另算。”
话毕，冷画抬眼抿嘴，在崔臣的引导下坐到了主席位上。
楚含笑这才想起来崔臣话中之意，那位与冷家联姻的世子，不就是崔王？然而崔臣在之前的对话里并没有太过狠毒，脾性甚至和她颇为相像。
她带着狐疑看向两人，冷画脸上终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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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松动，她直言不讳道：“公子，前几日二当家将我们带到京城便被崔王世子绑到此地。”
她眼中波澜不惊，道：“此处名为文墨坊，实为倾城山。而崔王世子表面上挂着丞相一职，实则玩世不恭，只恋钱财，不着实权。崔王府便是京城头牌女子汇聚之所。”
冷画说出最后一句时，脸上泛起的微不可察的厌恶被崔臣尽收眼底，崔臣放轻了语气道：“冷小姐，并非你想的那样。”
冷画眼中尽是轻薄，嗤笑道：“我可有说错，还是说世子觉得，将女子作娱乐之用并无大碍，不过的与你无关的蝇头小事。”
她话音一层接一层泛起，昂声道：“也对，世子能为了营私通利逼死一方势力，又怎会在意这几百人的生死？”
崔臣神情一愣，却也只是哑口无言。
冷画恢复了平淡的语气，继续解释道：“崔臣将我困于崔府，为他制造凉州冷玉。公子，这其中必有阴谋。”
楚含笑摆了摆手，回应道：“冷画，你先坐下，我知道崔臣对冷家所做。若是此事为真，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缓和大局，众人纷而进席，如今既说出来了，就算是再阴的谋，也只能明明白白地阳着解了。
琉璃光盏，玉龙宴舞，宴席正式开始，崔府不愧是京城花魁聚集之地，所选的舞女一个赛一个地红颜祸水。
很快各种乐器也跟着上了场，不过这些乐女都是来到崔臣身前行了师礼后才开始弹奏起来。所奏之歌丝毫不比华丽诱人的舞女差，音乐声道道入心，弦弦进耳。
崔臣少时以七步绝诗惊世，但他最卓绝脱俗，其实是一手上弹得了古琴，下敲得好锣鼓的妙音手。听闻世家小姐，十个有九个便是他座下门生，看来这些乐女也是他的弟子。
乐曲阵阵，笙歌中宴酒见了底。
环顾一周没人发话，楚含笑看向楚立，问道：“楚侯爷来此怕不止是吃席吧。”
楚立迎上她的目光，雅声道：“止，只是吃席，顺便回府睡觉。”
楚含笑眉心一窦，这般直白又尖利果断，果然是爹爹的做派。
林胥接话道：“今日确实已晚，宴席近散。”
楚立眼中不觉闪过一丝明亮，他道：“两位初到京城，不如就来我府中下榻。”
崔臣缓缓皱起眉来，他疑声道：“楚侯爷，虽说你府中守卫森严，寻常小店没这般安全，不过如今他们在我的地盘上，说什么也应该我来招待才是。”
林胥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对着楚立应道：“多谢侯爷。”
楚含笑话中诧异道：“林胥，我们毕竟是江湖人士，去楚侯爷家过夜不合适。”
去侯爷家，那不就是会自己家？这一去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行不行。她心中腹议着，小九九都要打到脸上了。
林胥温声道：“四弟说的不错，我们是江湖人士，所以在侯爷府中，才更安全。”
他话音一变，与楚立对视道：“况且侯爷与我，乃是过命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