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慕柚盯着尹默发来的微信消息, 有点无语。
他这也太黏人了吧，今天才周三就想接她回家，她最近那么忙, 哪有时间陪他玩？
慕柚敲字回他：【今晚就不回了，我还有作业没写，你好好照顾自己, 工作那么辛苦，也别来回跑了。】
消息发送后,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估计是还想努力挽回，慕柚又敲字：【最近没休息好, 我午睡一会儿, 下午还有课（/困）】
几秒之后，尹默发消息过来：【嗯, 睡吧，周末见】
丢掉手机, 慕柚躺在宿舍的床上, 盯着头顶的床帐兀自思索。
其实大黑狗想念的也不是她，而是她装出来的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人设，一个虚假的人物而已。
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的, 怪不得当初会拒绝她。
慕柚心里忽然来了气, 将来一定要狠狠虐他！
——
慕柚不仅周三没让尹默来接他, 连周末也没回。
学生会原定周五的会议因人员无法完全召集，推迟在了周六, 慕柚和秦风作为靳老师的学生助理，代表靳老师过去参加。
文体中心二楼的办公室内, 慕柚和秦风推门进去, 已经有几个学生会干部等候在那。
慕柚和秦风大他们一届, 众人看到他们友好地打招呼。
慕柚走到空位前，正准备坐下，秦风拉开旁边那把椅子：“你坐这边吧。”
慕柚狐疑地扭头，秦风指了指她刚才选中的位置，靠背上有颗钉子冒出来了，如果没发现很容易挂到衣服或者头发。
办公室里静了两秒，大家神情各异地看过来，暧昧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打量。
有人性格外向些，大声说：“学长你也太贴心了吧。”
秦风温煦地笑笑：“只是恰巧看见了。”
又跟慕柚道，“你坐那边吧，咱俩换一下位置。”
“没事，你坐吧，我去拿个工具重新钉回去。”慕柚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看到门口的窗台上有把锁，径直过去拿。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陆祈舟腋下夹着笔记本，抄着口袋大摇大摆进来。
和慕柚对视一眼，陆祈舟问：“干嘛去？”
慕柚拿起窗台上的锁：“有颗钉子出来了。”
她折回来，对准椅背上的钉子正要砸下去，下一秒，手上的锁被人夺走。
“我来。”陆祈舟把她拉开，三两下搞定，结果发现椅子的腿也有点晃荡。
他将主位上自己的那把椅子拉过来，“坐这个。”
不给慕柚拒绝的机会，他自己先行坐上另外那个。
办公室里比刚才更安静了。
如果面对秦风大家还能开句玩笑，那么面对陆祈舟，众人连玩笑都不敢开。
他这人放荡不羁，脾气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哪句话说的不对，被他骂两句都算是轻的。
陆祈舟看了眼时间，熟练地转动几下笔杆，翻开笔记本：“下周三春季运动会，没剩几天了，今天咱们把各个环节重新复审一遍，避免到时候出岔子。”
视线落在体育部部长的身上，他下巴一抬，“你先说。”
从开幕式闭幕式，到各运动项目的参赛规则和奖项分配，以及后勤医疗设备的保障工作。
会议结束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陆祈舟最后做了总结，问慕柚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慕柚看了眼本子上的记录，说：“也没什么了，就是关于这次运动会需要用到的设备，刚刚没有人提到，检验过了吗？”
有个学生会干部道：“那些都是新买进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慕柚说：“还是都仔细检查一下吧，以防万一。往年就遇到过运动会当天，才发现设备出现问题的情况。”
“那就查一下。”陆祈舟插话，下巴微抬，跟那个男生道，“你负责。”
“好的。”
陆祈舟宣布散会，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秦风看向慕柚：“一起去食堂吗？”
不等慕柚接话，陆祈舟屈指敲敲桌子，懒懒抬眼：“不好意思，我俩约好了。”
几个同学已经到了门口，闻声纷纷向后看，一脸的八卦。
慕柚愣了下，看陆祈舟一眼。
这小屁孩虽然有时候比较烦人，但他有句话说的挺对，有他在，能帮自己挡桃花。
佟络瑶早就说过秦风喜欢她，今天刚好可以借着陆祈舟委婉拒绝他，避免哪天他忍不住跟她表白，大家都尴尬。
沉吟着，慕柚道：“对，我和祈舟一起。”
大概没料到慕柚会这么说，甚至喊陆祈舟名字那么亲密，秦风脸上错愕一瞬，笑意淡了淡。
很快，他恢复以往的从容：“好，那我先走了，你们聊。”
众人离开后，办公室里剩下他们两个。
慕柚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想着周一怎么跟靳老师汇报这些内容。
陆祈舟托腮看着她：“姐，我刚才帮了你，你就没点答谢的话？”
慕柚不说话，他自问自答，“不然这样吧，你请我吃饭，我要吃校外的，学校食堂不好吃。”
慕柚拿笔在本子上做了下记录，头也没抬。
办公桌上手机嗡声震动两声，屏幕亮起。
陆祈舟瞥一眼：“姐，有人发消息给你……大黑狗是谁？你给我姐夫的爱称？”
慕柚眼皮跳了两下，迅速抓起自己的手机。
看了眼尹默发来的消息，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提醒她该吃午饭了。
她松上一口气，将手机放进口袋，抱着本子站起来：“走了，吃饭。”
陆祈舟欢欢喜喜站起来：“好啊，我早就饿了。”
锁了门，两人从办公室里出来。
陆祈舟问：“今天姐夫来接你回家吗？”
慕柚摇头：“下周运动会就是五一长假了，等放假再回。”
到时候有五天的时间，她再好好把尹默拿下。
——
A大今年的春季运动会占据周三到周□□天，除了参加运动会的选手，以及学生干部和志愿者，其他同学都比较清闲。
这几天温度很高，操场的各个角落里支起红色的帐篷。
作为后勤保障中的一员，慕柚戴着红帽子，有事便过去帮帮忙，没事坐在那和众人一起给运动场上的同学加油。
君华集团大厦
此时的尹默，刚被一群人簇拥着从会议室里出来。
路过秘书办，他眼风随意往里面一扫，原本闹哄哄说笑的办公室瞬间安静，大家紧绷着脸各忙各当。
马上五一假期，最近员工心情浮躁，偶尔聊聊天消遣一下尹默也能理解。
他没说什么，直接推门进了总裁办。
办公桌上手机铃声响，他抬步走过去，看了眼上面的备注，拿起接听：“爸，怎么了？”
尹父道：“你和慕柚五一假期有什么打算没有？是这样的，你长莞的爷爷奶奶刚才来电话，你和柚柚领证到现在，他们二老还没见过孙媳妇呢，想让你们趁这个假期过去住几天。”
“知道了，我回头问问她。”
切断电话，尹默在椅子上坐下，指腹点开慕柚的微信：【假期我们去长莞吧，带你看看爷爷奶奶，他们想见你】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回信。
最近没怎么休息好，尹默犯困地捏了捏眉心，拿起话筒，对郑秘书道：“送一杯咖啡过来，浓一点。”
“好的尹总。”
挂断后，尹默看了眼和慕柚的对话框，她还没回复。
这几天学校运动会，可能是在忙吧。
上周末没回来，尹默觉得自己仿佛很久很久没看见过她了。
想着论坛里应该有人会发运动会的照片，没准有她的身影。
尹默用电脑打开了A大论坛。
首页飘着好几个关于运动会的帖子，他随手点开一条标题为“今年运动会，你们磕到糖了吗”的帖子。
帖子里连着发了好几张照片，是慕柚和陆祈舟的。
其中有一张，红色帐篷下面，慕柚坐在椅子上拿着水杯在喝水，陆祈舟没骨头似地趴在课桌，眼神看向慕柚，不知笑着说了句什么，慕柚给他一记白眼。
这张照片给尹默的感觉是，慕柚和这个陆祈舟很熟。
她看陆祈舟的眼神虽然不屑甚至有点嫌弃，但那是对很熟悉的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尹默的心蓦地一沉，脸色淡下来，视线望向照片里的陆祈舟时透着几分凌厉，眼神冷冽，像结了层冰。
手落在鼠标上，帖子往下翻，有人讨论：
【慕柚和祈舟弟弟到底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在一起也差不多了，上周食堂门口，陆祈舟不是还跟慕柚表白来着，当时慕柚可是拽着陆祈舟进的食堂，还给陆祈舟用自己的饭卡，俩人当天中午一起吃的饭】
【我听学生会的人说，慕柚私底下直接喊祈舟，姓都不带了，喊这么亲切，关系肯定不一般！】
【最近他俩经常在一起，即便还没确定关系，我们弟弟肯定也快追上了】
【果然呀，校花也抵挡不了陆祈舟热烈的攻势】
……
越往下翻，尹默的脸色就越凝重。
郑霖端着咖啡进来时，就敏锐地觉得办公室里气场和往常不同。
他小心翼翼把咖啡放在办公桌上：“尹总，咖啡好了。”
视线不经意一瞥，他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郑霖瞳孔放大了些，这不是上次论坛里送慕柚手链的那个小子吗？看照片里两人的状态，似乎比上次更熟了。
尹默淡定点了右上角的×，关闭论坛。
他抬眼：“刚才的会议记录完成了吗？”
上次老板看到这小子送太太手链，还能嘚瑟地跟他显摆，慕柚送了支钢笔给他，他和那小子待遇不一样。
最近慕柚没送老板任何东西，微信聊天也很少，老板连能自我安慰一下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拿工作来岔开话题。
郑霖：“在整理了，马上给您送过来。”
他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等等。”郑霖刚到门口，被尹默叫住。
他扶着门把手，扭头看过来，“尹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尹默倚在靠背上，修长好看的手端起桌角的咖啡，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那张脸利落分明。
默了好一会，他淡声开口，“今天晚上的应酬帮我推掉。”
“好的尹总。”郑霖应着从办公室里出来。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郑霖心中寻思，白天老板还说今晚的应酬可以去，最近太太不在家，工作上的应酬他很少推掉。
今晚突然推掉，莫不是论坛上帖子受了刺激，要去A大见老婆？
这几天老板有意无意跟他透露，说自己和太太的关系很好。
如今论坛那个帖子来看，恐怕现实和老板心里想的有点出入。
老板肯定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心里又慌了！
🔒第 32 章
今天的比赛结束, 慕柚和大家一起清理完现场，她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自己去食堂带了份晚饭回宿舍。
推开门, 三个室友正围坐在一起追综艺。
自从上回佟络瑶生病住院那次之后，宿舍氛围格外融洽，这仨人也开始黏在一块。
大家听到动静齐齐回头, 慕柚笑着打招呼。
郝梦成见她一手拎着饭，一手捂着肚子, 忙站起来：“柚子，你怎么了？”
慕柚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生理期, 稍微有点疼, 没事。”
“那冲点红糖水吧。”佟络瑶连忙把自己的红糖拿过来，用杯子给她接了点热水冲开。
慕柚在椅子上坐下, 双手捧着接过来，暖暖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开来：“谢谢。”
窄窄纳闷地问：“你每个月不是都不疼吗, 这回怎么回事？”
慕柚确实没有痛经的习惯。
小姑姑自幼没了母亲, 家里阿姨在这上面难免疏漏，她早年时常痛经，喝中药调理也不太见效, 也就如今生了甜甜才稍微好些。
因为自己吃过这个苦, 所以慕俞晚在这方面对慕柚格外照顾, 就怕慕柚跟她一样遭这份罪。
慕柚的身体，也一直被慕俞晚调理的很好, 只要不自己作死，她很少会有痛经的烦恼。
“下午操场那边出了点状况, 来回跑出了一身汗, 后来又喝了点冰水, 就有些难受了。”
她当时忘了生理期在这几天，早知道就不喝那瓶冰水了。
小腹还在阵阵抽痛，慕柚捧着喝了一小口红糖水，带着甜味的温热滑入腹内，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见她们三个围着自己，她无奈地笑：“你们继续追你们的剧吧，我没事，就是有点饿，吃过晚饭就好了。”
她指指桌上打包回来的饭。
郝梦成拍拍她肩膀：“那你吃完休息一下，运动会是不是很忙啊，要不然我们仨明天也去给你们当志愿者？”
佟络瑶和窄窄也看过来，表示可以。
慕柚说：“明天运动会最后一天，然后就放假了，你们不买票提前回家？”
“哦对。”窄窄想起来了，“我明天下午得去赶高铁。”
佟络瑶说：“我离家近，明天我陪你去。”
慕柚笑着点头：“那可以。”
她摆手，“行了你们继续看你们的，不用管我。”
喝过红糖水，又吃了点热乎的东西，慕柚才觉得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
先前肚子疼的出了汗，浑身不舒服，她拿着换洗衣物去浴室洗了个澡。
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郝梦成她们三个的综艺看完了，这会儿在刷手机。
郝梦成看过来：“柚子，学校好多人以为你和陆祈舟快在一起了，论坛帖子里讨论这么热闹，你俩都不打算澄清一下？”
最近论坛和一些社团的群里经常谈到她和陆祈舟，前两天几个室友问起，慕柚跟她们说了实情。
这仨人连她和尹默的关系都知道了，她和陆祈舟的关系也就没必要瞒着。
慕柚坐在桌子前做着护肤，不以为意地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因为陆祈舟那小子，我现在去图书馆，包里收到小纸条的数量都比以前少了。”
以前慕柚每次去图书馆自习，回来包里总有乱七八糟的情书，最近难得消停了许多。
佟络瑶笑她：“拿你弟弟做挡箭牌，还真有你的。不过，尹默不知道你和陆祈舟的关系，你也不怕让他知道了误会。”
慕柚做完了护肤，爬去床上躺着：“尹默那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你觉得他会闲着没事看咱们学校论坛吗？”
“也是，看来我想多了。”佟络瑶耸了耸肩，也拿着衣服去洗澡。
慕柚躺下时，顺便拉上了窗帘。
在床上随意翻着手机，点开微博，收到很多夸赞她漫画好看的私信。
自从她和温暖漫画签约之后，作品就在他们的网站上发表，有了站方的推荐，热度比之前还高，她的微博粉丝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慕柚逐一将私信看完，因为信息太多，挑着回复了几个。
退出来时，她瞥了眼微博界面上方的热搜。
其中有一条，话题吸引了她的目光：#暗恋是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失恋#
慕柚心上沉闷了一下，指腹缓缓点开。
这个话题下面，不少人讲述自己的暗恋经历。
@小樱桃不甜LKF：#暗恋是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失恋#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前后桌，他很白，个子很高，每次考试都得第一。
那时候我经常借着问问题接近他，他握笔的手很好看，我总是盯着能看很久，怕被他发现，就装作在认真思考。偶尔被他发现走神，他总会拿笔杆轻轻敲我的头，跟我说，发什么呆？下次考不好可别哭。
都说两个互相有感觉的人会有心灵感应，那时候我的感觉就是，他应该也有点点喜欢我。
后来我努力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入校那天我幻想了无数遍和他重逢的画面，对接下来的大学生活满怀期待，却在校门口看到他牵着一个女生的手，笑的那样温柔。
那一刻，我落荒而逃，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一厢情愿结束了。
……
慕柚一条条往下看，不少人分享自己的暗恋经历，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闷。
脑海中有什么她不愿回想的画面浮现出来。
宿舍里传来窄窄的声音：“今天这个微博热搜挺有意思，你们暗恋过吗？”
郝梦成说：“暗恋多没意思，如果是我，我就明着恋。”
佟络瑶在洗澡，窄窄抬头看向床上的慕柚：“柚子呢？”
床帐拉着，上面的人没有回应。
郝梦成“嘘”了一声，压低声音：“柚子睡着了吧，她最近挺累的，咱们动静小点别吵到她。”
慕柚能听到郝梦成和窄窄的说话声，却没回应。
她放下了手机，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微博上别人分享的经历，勾起她心底尘封已久的思绪。
脑海中闪过的，是尹默那张清隽的脸。
她和尹默虽说自幼就不陌生，但其实在高三之前，两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清冷疏离的，慕柚可以跟小叔叔身边的所有朋友打成一片，唯独不敢跟他亲近。
记得刚被小叔叔送去长莞，到尹默家里，她整个人还有些拘谨，书包放在背后，一点不敢往沙发靠背上倚。
那天小叔叔刚好很忙，抽空把她交给尹默，人没待两分钟就打着电话匆匆走了。
尹默送走小叔叔，关上门折回来，看了眼沙发上的慕柚。
“喝水吗。”他转身去饮水机前，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慕柚看着他递过来的水，抿了下唇：“我不渴。”
她规规矩矩地坐着，像个乖巧好学生。
尹默把杯子塞进她手里，淡声说：“喝吧。”
他声音不怒自威，慕柚身形微颤，双手乖乖捧起水杯喝了好几口。
怕喝不完他生气，慕柚喘了口气，便打算咬牙把那杯水喝完。
尹默被她的反应逗乐，抬手拦住她：“不渴就少喝点，又没说非让你喝完。”
水杯放在茶几上，他偏头打量她，“这么怕我？”
慕柚纤细的手指绞着衣服，眼睑微垂，矢口否认：“没，没有。”
客厅内再次陷入寂静。
尹默发现自己是当真没有小孩缘，这丫头平时对方启贺、南恒那帮人有说有笑的，在他面前就吓成这样。
是他看起来很凶吗？
他倚着沙发靠背，微拧着眉心。
他不发话，慕柚便安安静静坐在那，脊背挺直，一动不动。
两人距离很远，周围充斥着陌生与疏离。
墙上的挂钟滴答着，一秒又一秒地流淌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尹默又转首看向她，出声打破这份滞涩的宁静：“小——”
尹默本来想跟慕俞沉一样叫她小柚子，后来想着现在的小孩叛逆，可能不喜欢名字里带“小”字。
他顿了下，改口，“我以后叫你柚柚？”
女孩缓缓抬起头，长而浓密的鸦睫眨动几下，乖顺点头：“嗯，好。”
她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衣服的一角，指甲盖修剪的圆润饱满，泛着自然的红润。
尹默忽而起身，半蹲在她跟前，手臂随意搭在微屈的膝盖上，流畅好看的下颌微抬：“我答应了慕俞沉好好照顾你，就会遵守承诺。东边第一间是主卧，已经你收拾出来了，你住那里。以后在这边就跟自己家一样，不用太拘谨。”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会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在你书桌上放了把锁，有什么不愿给大人看的，就自己锁上。这几天我会找个阿姨过来，负责照顾你的起居生活，以后你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跟我讲的，可以跟她说。”
尹默顿了顿，继续道：“你爸爸妈妈的事我听说了，他们有他们的选择，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高三了，不要被他们影响，先好好读书，知道吗？”
他体贴周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威严。
慕柚微微点头：“知道了，谢谢默哥。”
“叫我哥？”尹默眉头轻挑，眼神似笑而非，“那我以后在慕俞沉跟前不就矮半截？”
慕柚被问的怔愣片刻，赶紧改口：“叔叔。”
尹默难得笑了下：“我倒也没那么老，还是叫默哥吧。”
他起身时，抬手在她发顶摸了把，“还得相处一年呢，我又不吃人，别这么紧张行吗，嗯？”
他嗓音比先前温醇了许多，望过来的视线也变的柔和。
慕柚感觉他掌心抚过她头顶的发，虚虚碰了下，便收回。
衣袖不经意掠过她额前的肌肤，一抹冷冽的雪松味萦绕鼻端，她呼吸稍停，心跳突然有点快。
尹默已经站起来：“我去做饭，你可以去卧室休息，或者在客厅看会电视。”
他停在厨房门口，回身喊她，“柚柚。”
慕柚还没从刚才的悸动里缓过神，又听到他问：“能吃辣吗？”
她下意识应：“能。”
身后男人嗯了声，没再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慕柚壮着胆子转身，白皙纤细的双手扒拉在沙发靠背上，下巴抵在上面，眨着眼朝那边看。
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他系着围裙，身形挺拔，有条不紊地打开冰箱拿了食材出来。
那是慕柚第一次知道，尹默这种一丝不苟的商界新贵，居然会做饭。
她又想起刚才男人靠近她，跟她说话时的画面。
他肤色冷白，极致完美的脸型，眉骨到下颌的线条深邃利落，剑眉下一双深沉眼眸漆黑，像蕴着化不开的浓墨。
他很少笑，刚才唇角微微勾起时，带着天然的冷淡，却又掺了几分柔和，举首抬眉都那样蛊惑人心。
慕柚一直都觉得，尹默是小叔叔那群朋友里，模样长的最好看的。
不过她以前只敢远远偷看一眼，从来没有与他靠这样近过。
慕柚缓缓伸手，指尖落在发顶他刚刚轻抚过的位置，脸颊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突然就觉得有点甜蜜。
那是她因为父母的事颓丧好几天后，第一次感觉到生活里还有点美好的东西。
把书包拿去卧室，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床单被罩都是少女的颜色。
主卧空间很大，有衣帽间浴室，还有一个可以领晒衣服的大阳台。
慕柚在书桌上看到了他说的那把锁，很小巧可爱的样式。
她拿起来看了看，嘴角弯起来。
她没想到尹默连这些都能考虑到。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慕柚出来，再看到尹默时内心比先前亲近了些。
她走过去，敲了敲厨房的磨砂玻璃门，拉开一条缝，小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尹默拿铲子在锅中翻炒着，放了调料，浓郁的香味扑鼻。
他语调漫不经心地反问：“能帮我什么？”
慕柚被他问的噎住，她在家就没进过厨房。
什么都不会。
慕柚局促了一下，鼓起勇气：“我可以学。”
“那也行。”尹默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过来，“你来帮我尝一下够不够嫩。”
想到是刚出锅的，怕她烫到，尹默又收回来吹了两下，一只手在下面虚托着，再次送至她嘴边，“来，张嘴。”
慕柚愣神地看着那块牛肉，脸颊忽然有点热。
她是要来帮忙做的，不是帮忙吃的。
而且，他怎么喂她……
“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他似要收回来，慕柚一慌，下意识咬住了那块肉，慢慢吃进嘴里。
肉质鲜嫩，味道意料之外的好。
她咽下后，惊喜地笑了：“好吃。”
尹默还要再炒两个，跟她道：“饿的话就先把这盘拿去吃，不是很饿就去外面看会儿电视，再等一下，汤也快好了。”
慕柚最后选择先去客厅，她想等会儿和他一起。
重新坐回沙发上，开了电视，也没什么想看的内容，她时不时偷偷朝厨房里的男人看。
之后的那一年里，她喜欢追随尹默的脚步。
寒假回到长莞，尹默和小叔叔他们那帮兄弟聚餐，她也跟着。
她不黏慕俞沉，就黏着尹默。
那时候方启贺他们总调侃慕俞沉，说他侄女在长莞被尹默养熟了，如今成了尹默的小跟屁虫。
……
思绪回转，慕柚又想到了微博热搜的那个话题：#暗恋是没开始就已结束的失恋#
其实对于她和尹默而言，这句话也没那么准确。
在长莞的那一年里，尹默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那时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对慕柚而言都是甜的。
哪怕是她一厢情愿，独自狂欢。
她也不想承认，他们之间从未开始过。
不过后来结束时，也确实像失恋一样让人难受。
慕柚捂着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枕边的手机响起来，她随手捞起来，看了眼备注，是尹默打来的。
指腹点击绿色的按钮，放在耳边：“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淡淡的鼻音。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微沉的嗓音里带着关切：“怎么哭了？”
慕柚被尹默的话问的呆愣住，正要否认，一抬手摸到眼角的湿润。
尹默似是想起了什么：“肚子不舒服吗，有没有喝红糖水？”
他对她总是体贴关照，连她的小日子都记得清楚。
可偏偏就不喜欢她。
不知道是不是经期腹痛的原因，又或者是前面看到的微博话题，她这一刻整个人丧到了极致。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尹默的问题，平复着说：“你是要问五一去长莞看爷爷奶奶的事吗，你的信息我白天看到了，当时有点忙，就忘了回。”
她停顿片刻，“等我再考虑一下吧。”
她不是很想去长莞，自从当初被尹默拒绝，她就再没去过那座城市。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们俩这样好没意思。
她之前带着报复的心态想要让他爱上自己，然后看他伤心难过。
可是她到底能从其中获得多少快感呢？
至少这一刻，慕柚感觉不到快乐。
委曲求全，假扮小白花，即便他喜欢上了又如何呢？
他喜欢的不是真正的她，便也只是对曾经那个自己的一种讽刺而已。
而事实上，她也永远不会对他说出太冷漠无情的话。
感情这种东西，谁先捧着一颗心交付出去，就注定了会输。
就像这些年她努力伪装起来的坚强和不在意，因为一个微博话题就能轻易被击垮，戳到她内心最疼的地方。
“默哥。”慕柚忽然唤了一声。
车厢内，尹默望着A大校园的方向，久违的称呼让他脸上情绪微敛，声音低沉了些，“你，叫我什么？”
“默哥。”她又唤了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我前几天是带着报复的心态亲近你的，对不起。”
“但是现在不想这么做了。”她苦涩笑了下，“我这两年对你的态度不算友好，也不怎么待见你，现在想想还挺幼稚的。其实你只是拒绝过我而已，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我们和解吧，等爷爷的身体完全康复起来，我们把婚离了。”
尹默脸色沉下来，眸底结了层霜，下颌的线条紧紧绷着，弧度凌厉，仿若风雨欲来。
原本停在校外的车子直接开进A大校园，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柚柚，你下来我们谈谈好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对面没有回应，电话被挂断。
车子停在宿舍楼门口，他重新拨回去，慕柚没接。
尹默又连着拨出去几次，慕柚直接关机了。
宿舍楼前人来人往，尹默的车子惹人注意，不少同学打量的目光看过来。
有人认出车内的尹默来，激动地和身旁的人议论纷纷。
尹默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觉，耳边还回响着慕柚刚才的话。
——“我前几天是带着报复的心态亲近你的，对不起。”
——“我们和解吧，等爷爷的身体完全康复起来，我们把婚离了。”
她的话来的突然，这般猝不及防。
在他以为，他们俩的关系该越来越好的时候，她却说离婚。
恍惚间，尹默又忆起了那个夏天。
慕柚高考要回原籍，五月底就提前回了安芩。
尹默那段时间工作很忙，六月九号才从国外回了长莞的房子。
原本以为慕柚人在安芩，没想到他刚推开门，一个人影便从卧室方向跑了出来。
她那天穿着纯白色的立领连衣裙，扎着马尾，化着甜美的淡妆，脸颊红扑扑的，看到他眸子里闪着碎脆的光：“默哥，你回来了！”
“不是回安芩考试了吗？”尹默挽起袖口去洗手间洗了手，折回来时慕柚给他倒了水递过去，“不想待家里，我昨天下午考完就回来了，自己坐的飞机。”
尹默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水杯：“第一次自己坐飞机吧？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我找人去接你。”
慕柚在他旁边坐下，鼓了鼓腮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尹默笑了下：“才刚高考完，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慕柚低着头没说话。
“怎么吃饭的？”尹默问她。
慕柚道：“崔姨给我做了。”
尹默工作忙不常回来，慕柚住在这儿的一年，他给她找了做饭的阿姨。
除了做饭洒扫之外，主要也是为了有人陪着她。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慕柚有点纳闷：“你怎么不问问我考的好不好？”
尹默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两条长腿自然交叠起来：“都是大人了，我还老过问你学习，还不得惹你生气？”
虽然他不怎么爱笑，但慕柚还是能从他语气和神态里感觉到，他在因为刚刚的话逗她。
慕柚脸颊有些热，她舔了下唇，小声说：“这个问题，是可以问的。”
尹默眉尾轻扬：“看来考的不错。”
慕柚脸上挂了些小得意，倚在沙发上：“还行吧，A大肯定没问题。你不是打算回安芩了吗，到时候我们都回去，在安芩还能经常见面。”
她捧起茶几上自己的水杯，长而卷翘的眼睫垂下来，试着开口，“默哥，录取通知下来之前，我还住这儿成吗？”
“当然没问题，那间卧室归你了，你想住多久都行。”尹默又说，“要是真考上A大了，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她看过来的眼睛里染上希冀的光。
尹默沉吟片刻，一时没想到，问她：“你想要什么？”
慕柚捧着水杯，白皙的指节不自觉收紧：“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吗？”
“要星星月亮肯定不行，其他的，尽量满足你。”
慕柚心微微提了起来，早就酝酿过无数次的话在脑海中盘旋，想开口时又梗在喉头，很是忐忑。
她捧着水杯连续喝了好几口：“默哥，我高考结束了，是不是就可以谈恋爱了？”
尹默笑了声：“有男朋友了？你们班同学？”
他想了想，“想谈恋爱了也没什么，你成年了，慕俞沉应该也不至于管那么严格。不过，对方家世人品怎么样，你是女孩子，在外面容易吃亏，要不要给你把把关？”
“不是，还没有谈。”慕柚抿了唇，欲言又止。
尹默看了下腕表，伸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把，缓声道：“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自己先玩，晚点咱们再聊好不好？想想晚上吃什么，我亲自犒劳你。”
他手臂不经意碰到她立在侧颈的领子，领口向外敞开了一些。
这段时间，慕柚在家不是把头发散下来，就是穿立领的衣服。
尹默原本也没在意，直到此刻看到她耳后的肌肤。
她肤色雪白，显得那条黑色小狗的纹身格外显眼。
慕柚擅长画画，看上去像她自己设计，找人纹上去的。
“怎么纹了这个？”那时的尹默还不知道这图案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栩栩如生，还挺可爱的。
慕柚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她放下水杯，蹭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捂住他指腹刚才扫过的位置。
纹身的地方，温度好像慢慢变得有些烫。
慕柚原本还没想好怎么说，然而状况骤然失控，她就不想再纠结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我考上A大，你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说出去的一刹那，慕柚忐忑许久的那颗心终于感受到解脱。
但随之又被新的期待所笼罩。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愣住了。
他原本舒缓的面部肌肉，在此刻完全绷紧，弧度凌厉，神色肃然。
室内静下来，针落可闻。
慕柚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愿放弃：“你刚刚说要给我奖励，只要不是问你要星星月亮，你就会满足我的。我又没让你现在答应我，你可以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告诉我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尹默缓慢开口：“你太小。”
没想到他连考虑一下都不愿意，慕柚心上被什么刺了一下，红了眼眶：“我就是怕你会这么说，我才特意等到高考之后。我成年了，为什么你还把我当小孩子？”
“我大你七岁。”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他每一句话都平静，理智，却轻易冲垮了慕柚心中仅存的希望。
她第一次觉得他冷漠。
或许他此刻在想，当初答应小叔叔让她住在这边，就是个错误。
最初小叔叔这样提议的时候，尹默本就是拒绝的。
他说慕柚大了，我是个男人，长期住在一起恐怕不方便。
因为觉得不方便，他给她住带浴室和阳台的主卧，他自己半夜趁她睡着了才去外面洗澡。
他给她请阿姨照料，尽量避着她，很久才会回来一次。
他牢记着男女有别，处处体贴周到，从不逾越。
而此刻，他又对她说：你太小。
所以她到底是大还是小，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不过是拒绝她的借口而已！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憋回去，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
沙发上的男人依旧端正坐着，理性，沉稳。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冷情冷心的人。
不知是愤怒还是报复，那天是她第一次吻尹默。
或者不是吻，她只是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唇，去撕开他稳练自持的外表。
直到舌尖尝到腥咸的血味，男人闷哼一声，推开她：“柚柚，冷静一点。”
他性感好看的唇上还沾着血珠。
慕柚擦掉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表情逐渐跟他那张脸一样冷漠：“你今天拒绝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今天之后，我不会再喜欢你。”
慕柚跑出客厅，开门遇到买菜回来的崔姨。
崔姨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她人已经跑着冲进电梯。
崔姨看到客厅里的尹默，登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慕柚昨晚从安芩回来，就跟她说了要和尹默表白的事。
她心里没底，问崔姨尹默会不会答应她，崔姨觉得尹默对她挺特殊的，还给了她好多鼓励的话，说能成。
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两人就闹成这样。
崔姨望向客厅的尹默，他冷肃地坐在沙发上，周遭的空气有些冷凝，让人害怕：“尹，尹先生……”
尹默这才注意到崔姨，他抬手擦掉唇上的血渍，淡声道：“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崔姨忙丢下手里的菜，匆匆跟着下了楼。
那天之后，慕柚回了安芩，再没去过长莞的那栋房子。
尹默在A大开学典礼上再见她时，她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耳后的纹身也没了踪影。
这些年她没有再叫过他默哥。
直到刚才，电话里，她再一次开口唤他默哥，跟他说，我们和解吧。
其实当年那事过了很久以后，有次去长莞出差，尹默回过一次那套房子。
那天恰好崔姨在里面打扫，看到他意外又欣喜地唤了声：“尹先生。”
自从他和慕柚都回安芩之后，这套房子，尹默还是会让崔姨定期过来做清洁。
看到崔姨，他微微点头应了声，去书房取了一本书。
出来时他正打算走，崔姨忽然叫住他：“先生是不是觉得，柚柚年纪太小，不懂什么是感情，错把对您的仰慕当成喜欢？您真的觉得，她上次跟你表白，只是因为一时冲动吗？”
尹默神色微怔，回头。
崔姨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书上：“一本书而已，哪里买不到呢，怎么值得先生跑这么远过来拿？您想柚柚了吧。”
崔姨从来不过问他和慕柚的事，那天第一次这样跟尹默说话。
尹默脸色淡下来，有些不悦，崔姨又说：“柚柚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她的房间，您要进来看看吗？”
崔姨的话像在指引着什么。
自从慕柚住进来，他就再也不曾进过这间房。
她那天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资料，书本，一些漫画稿，还有他那一年里送给她的礼物。
那些手绘的漫画稿里，几乎全都画的他。
他一张张翻阅着，偶然看到了一幅画。
白色的宣纸上，有两个明显很用心设计的图案。
一只黑色的小狗，眼神清冷，栩栩如生。
还有一颗柚子，柠檬黄的颜色，上面带着两片绿叶。
图案下方，是她碎碎念的一些话：
[高考后第一个愿望：尹默答应做我男朋友，然后和他一起去纹身]
[这么可爱的柚子图案，不知道他那种清冷的人会不会有点抗拒]
[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纹一个“Honey Pomelo”在身上好了，蜜柚的发音和慕柚差不多，这个总不会拒绝了吧？]
也是那个时候，尹默才反应过来她身上那只小黑狗的纹身代表着什么。
他捏着那幅画，指节微微泛白。
尹默微低着头，背影落寞孤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时吼间溢出一抹沙哑：“崔姨觉得，我跟她合适吗？”
尹默当初拒绝慕柚，崔姨虽然惋惜又心疼，但其实也不算意外。
他们俩差距太大，尹默一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面对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告白，他肯定难以接受。
何况，他受朋友之托照顾她，这是朋友的侄女。
崔姨理解尹默，可她照顾了慕柚一年，同样也心疼她。
顿了会儿，崔姨道：“柚柚已经在读大学了，她有恋爱的权利，如果不是你以后就会是别人，先生舍得？”
崔姨那天的话，重重砸在尹默心上。
让她跟别人在一起，他舍不得。
只是有些话一旦出了口，就很难挽回。
这两年他努力亲近她，对她好，她都不屑一顾，话也不愿跟他多说。
直到最近，她终于主动亲近他，结果居然是报复性的接近。
尹默手搭在方向盘，神色怅然地盯着她微信头像。
这个傻丫头。
如果不是今晚，他差点真以为当初的事她早放下了。
尹默此刻才醒悟，当年的事如果不和她说明白，她心里的结就一直还在-
女生宿舍的阳台上，不少人正趴着朝下面看，宿舍门口也围了许多。
郝梦成跑下来看了眼，喘吁吁爬上楼，冲进宿舍：“真的是尹默，柚子，尹默在下面！”
床上的慕柚没有动静，一旁的佟络瑶和窄窄也面面相觑。
刚才慕柚和尹默打电话，她们三个听到了一些，糊里糊涂，虽然不清楚始末，也猜测到她和尹默之间有点事，不像慕柚之前说的普通的家族联姻。
尹默如今出现在学校楼下，应该是找慕柚的。
慕柚不吭声，她们几个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关上宿舍门，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宿舍到点关了门，万籁俱寂，灯火全熄。
尹默又在宿舍楼下待了许久，才驱车回了公寓。
推开主卧的门，他情绪蔫蔫的，解着领带进衣帽间。
身上的衬衣领口解开，左侧锁骨下方两寸的位置，赫然便是慕柚之前设计的柚子纹身。
图案的下方，有一串英文字母：Honey Pomelo
尹默望着纹身的位置，他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点开慕柚的微信，他发送过去：【（图片）】
【柚子和Honey Pomelo，我都纹上去了】
🔒第 33 章
慕柚不知道自己当晚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小腹已经不疼了，她感觉精神不错，躺在床上抻了抻懒腰。
后知后觉的, 她回忆起昨晚上的事。
她当时在看微博热搜上一个关于暗恋的话题，恰好大黑狗打电话给她。
她好像跟他说了一些话，还在电话里哭了。
回忆起具体的细节, 慕柚懊丧地揉揉太阳穴。
怎么就因为一个热搜就绷不住了，闲着没事突然跟他说以前的事干什么？
那些事对他而言或许无关痛痒, 却是自揭伤疤。
说就说了，她总该是一脸冷漠的语气才对, 哭着说就很没面子了, 像个跳梁小丑。
烦死了！
都是经期肚子疼闹的，才会那么敏感。
强大的自尊心下, 慕柚用被子蒙住头，心情有点郁闷, 恨不得昨晚的事能重新来过。
她好像还跟尹默坦白了自己前两天是为了报复他的事, 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顾着难受，她忘了感受对面的尹默是什么反应。
依照他的脾气, 大概会恼羞成怒？
怒就怒吧, 她昨晚那么实诚地说出来, 没有再继续骗他下去，把他耍的团团转, 她已经很对的起他了。
今天运动会最后一天，还有事情要忙, 她努力把关于尹默的事暂时抛开。
手摸起枕下的手机, 开机。
昨晚上尹默后来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她都没接。
微信电话也打了好几个。
慕柚注意到他凌晨三点多发过来的消息。
点开图片，她指腹划着屏幕放大，盯着他纹身的位置，瞳孔蓦地一缩。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纤细指骨泛着苍冷的白。
当初设计这些图案的时候，她心里很没底。
尹默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看起来不像能接受纹身这种东西的。
担心他会不喜欢，慕柚画了好几个版本，最后才确定下来柚子的图案。
怕他还是会拒绝，就想到了用蜜柚的英文来代替，小小的英文字母纹在身上不惹人注意，他兴许能接受。
她那时候只想着如何让他答应和自己一起纹身。
却没想到，从告白那个环节她就失败了。
——“我大你七岁。”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他不能接受她年纪小，却偷偷纹上了她设计的纹身。
图案和英文单词是让他二选一的，他也全部都刺在了身上。
怪不得这几年他总是穿的端端正正，把扣子系在最上方，连锁骨都没露过。
喝醉酒的那天晚上，该脱衣服时他主动关了卧室的灯。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纹身大概是很早以前就纹上去了。
所以他当年回答她的那些话都是真能的。
他觉得她小不是借口，他介意他们俩相差七岁，也不是应付她的谎言，而是他自己真的这么认为。
慕柚承认，此刻看到这个纹身，填补了她心底埋藏许久的那份颓唐和绝望。
可很快，她又被新的怨恼和不满所覆盖。
既然拒绝她，如今发这个纹身的照片过来干什么？
以前觉得他小，如今觉得她长大了，他就过得了心里那道坎？
可她无论怎么长，不还是小他七岁吗？！
何况，这么久都从来没主动跟她解释过，现在才说。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在原地等他？
她欠他的吗？
慕柚心里酸酸涩涩的，忽然觉得委屈。
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看时间不早，她起来穿衣洗漱。
佟络瑶要跟她一起去运动会现场，也跟着起了。
洗手台前，两人并肩站着。
佟络瑶拿牙刷挤了点牙膏，透过镜子看了慕柚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慕柚错愕一瞬，才想起昨晚她对尹默说那些话的时候，陷入极度的自我当中，忘了避开室友。
这下她们几个应该都知道了。
忍着尴尬地想要钻进下水道逃走的冲动，她扯了下嘴角，刷牙的动作更快了，含糊道：“很好啊，一夜无梦。”
怕佟络瑶再问她什么，慕柚迅速漱了漱口，跑回书桌前打开镜子化妆。
去操场之前，慕柚和佟络瑶两人一起去食堂买了吃早餐。
运动会这几天，大早上没什么人，慕柚和佟络瑶买了早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才刚坐定，慕柚听到左后方有女生在讨论，一个熟悉的名字传了过来：
“昨晚上真的是尹默吗？”
“我们社团一个女生凑近看清楚了，虽然不是那辆劳斯莱斯，但车里的人就是尹默。”
“他怎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也太奇怪了吧，你们说他是找谁的？”
“如果知道是谁，那女生肯定早在咱们学校火了。反正尹默的车在楼下待了那么久，并没有女生下去找他，或许是来学校有事，不小心停错地方了吧。”
“有事也不会大晚上来呀，那个点校领导也都不在学校，何况他人一直在车里没下来过。再者说，女生宿舍楼门前那么大字，他怎么会停错？”
“我昨晚上一点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趴阳台看了眼，他当时还没走，估计很晚才离开。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咱们学校哪个女生甩了，追到宿舍楼下，结果最后那女生也没答应见他？”
“论坛上就有人这么分析，确实有点道理。唉，尹默在咱们学校知名度那么高，又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昨晚等那么久对方都没露面，还被全校人明里暗里围观，在背后议论，他也挺没面子的。不知道哪位姐姐这么牛批，敢甩尹默，如果是我肯定一辈子不分手好不！”
“所以人家尹默没看上你呗。”
“……”
沉默一会儿，一个女生又感慨：“我是真好奇，尹默到底看上咱们学校的谁了？”
几人正讨论着，忽而发现了那边坐着的慕柚和佟络瑶。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有人朝那边喊：“佟络瑶！”
佟络瑶闻声看过去，便听那女生问：“你表哥不是尹默的贴身秘书吗，你知道尹默昨晚上在等谁吗？”
佟络瑶被问的懵了片刻，下意识去看慕柚。
她慢条斯理吃着手里的鸡蛋饼，神色平平，就像没听到那群人的谈话一样。
佟络瑶说：“我怎么会知道？”
她低头继续吃自己的。
不多时，慕柚和佟络瑶端着盘子离开，那群人才又继续讨论：
“刚才问佟络瑶的时候，慕柚看着没反应，应该不是她。”
“我觉得也不会是她，如今她和陆祈舟关系正亲近，眼看着没在一起也差不多了，怎么可能会和尹默有什么？”
“不是慕柚，那尹默还能看上谁呢？依照他的眼光，总不至于是个普普通通相貌平平的女生吧？”
“还真有可能，越是大佬，喜欢的类型越清新脱俗。”
“……”
——
从餐厅出来，慕柚口袋里手机震了几声。
她摸起来，收到尹默的微信。
今天早上起来到现在，半个小时之内，他已经发了好几条过来。
大黑狗：【醒了吗】
大黑狗：【肚子还疼不疼】
大黑狗：【柚柚，对不起】
大黑狗：【下午放学，我去学校接你，我们谈谈好吗】
大黑狗：【你打我出出气也行】
慕柚看着那些消息，最后把手机熄屏，一条都没回。
重新揣进口袋，她和佟络瑶一起往操场上走。
运动会开始之前，学生干部和志愿者集结在操场上开会，对前几天出现的状况做个总结，同时交待今天要做的事。
慕柚和佟络瑶过去时，时间还早，大家都没到齐。
今天最后一天，接下来就是五一长假，同学们都很兴奋，正商量着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慕柚想着尹默的那些微信，有些心不在焉，在一片新绿的草地上坐着。
早晨的风清爽怡人，东方的太阳半挂在天际，她托腮看着远处的朝阳，双颊被映的通红，连发间都染上一层橙色的光。
不知想到什么，她有些失神，漂亮澄澈的眼眸浮着迷离的光。
陆祈舟过来时看到她，手贱地揪了下她的马尾：“不是说了今天不让你过来吗。”
慕柚头皮一紧，推开他，皱眉：“陆祈舟，你再动手揍你信不信？”
陆祈舟悻悻地收手：“我这不是关心你一下，说了让你好好休息，非得跑过来。”
慕柚昨天身体不舒服陆祈舟看出来了，临走的时候特地让她今天好好休息，没想到人到的比他还早。
“我没事了，哪那么娇气。”慕柚说着，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陆祈舟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他顿了下，有些不满意：“我送的手链没那么丑吧，到现在都没见你戴过。”
他不提，慕柚险些忘了这事。
那条红宝石手链她拿到后就给收起来了，当时因为柳雪眉的关系，她不是很想和陆祈舟亲近，原本想着找机会还给他。
不过这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熟识了不少，这小屁孩的脾性慕柚也摸到一些。
单纯、阳光，浪荡不羁，也容易因为自己一腔热情屡屡遭受冷落而跟她急，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如果她说要把手链还给他，估计他还得闹起来。
慕柚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随口道：“今天忘了，回去就戴。”
陆祈舟开心地笑了：“那你戴上以后拍照片给我。”
慕柚无语：“你不至于吧？好歹十八岁了，幼不幼稚？”
“不拍照，万一你是哄我的怎么办？”
“……”
“劳动节假期五天呢，你有计划吗？要不然，咱俩出去玩吧？”陆祈舟心血来潮跟她提议。
慕柚当即反对：“不去。”
她跟一个小屁孩能玩什么？
“为什么？”陆祈舟问完想起什么，怕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你和姐夫有安排？要不我跟你们一起玩呗，都是一家人，你也带我认识认识姐夫。”
慕柚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小孩也太自来熟了。
也不问问人家想不想认识你。
不过提到尹默，慕柚郁闷了一下，又想起糟心的事来。
他和尹默结婚了，五一自己回老宅住，爷爷他们肯定会问。
可若是在尹默公寓里待着，接下来这几天他俩怎么处？
她现在不想搭理他。
如果她和尹默闹别扭这事不想家里人发现，她就还得住尹默那里……
慕柚忽而觉得，假期出去玩也不错。
她沉吟片刻，抬头：“你想跟我出去玩？行啊，你等我考虑一下去哪。”
陆祈舟乐了：“那带姐夫不？”
慕柚还未接腔，口袋里手机嗡了两声。
她摸起来点开，尹默的消息又来了。
大黑狗：【假期想去哪玩】
大黑狗：【不想去长莞的话，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慕柚盯着他的消息，一直没回。
对面跟着又来一条。
大黑狗：【老婆，你理理我】
🔒第 34 章
君华集团大厦
郑霖从秘书办里出来, 手里拿着份文件走至总裁办门口，屈指敲了敲门。
“进。”里面的声音透着些冰冷。
郑霖推门进去，便见尹默西装革履地在办公桌前坐着, 神色冷肃，眉眼间透着明显的憔悴。
大早上就这么没精神，昨晚上该不会没睡吧？
郑霖心里嘀咕着, 把手上的文件递上去：“尹总，这是财务部送来的季度报表。”
尹默接过来, 随便翻了翻，放置一旁。
郑霖正要离开, 尹默叫住他：“等等。”
“尹总, 还有什么吩咐？”
尹默顿了顿，沉思片刻, 关切地抬眸：“跟你女朋友吵架没有？”
郑霖被问地啊了一声，眼底盛满了困惑：“没, 没有啊。”
他精神这么好, 心情这么愉悦，看起来像是跟女朋友吵架的样子吗？倒是尹总拉着脸，挺像吵架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 他蓦地抬眼, 试探地朝办公桌前又靠近了些：“您和太太吵架了？”
“没有。”尹默微垂着眼睑, 声音带着金属质地的冷感，语气不明。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郑霖有点摸不透老板到底想问什么，正欲再仔细问问, 他又听到尹默说了句：“她不跟我吵。”
如果是吵架反倒好了, 如今是理都不理。
他从昨晚到现在, 发过去的所有消息，她都没回过。
给她打电话，她也一直拒接。
想到昨晚上她在电话里说离婚，尹默心里就慌。
真怕她从此以后再也不理他。
尹默敛去眸中的失意，脸色平静如常，淡声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郑霖走到总裁办门口，忽而又折回来。
老板和慕柚的事，这么多年他也算旁观者，心里有些话他因为惧怕老板淫威都忍了很久了，不敢乱说，显得他对老板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不过今天他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问了句：“尹总，有时候光自己心里在意没用啊，你是不是没有跟太太告过白？”
“有。”
郑霖：“？”
尹默重复一遍：“有告白过。”
“什么时候？”
“昨晚。”
“？？”
告白了最后俩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郑霖觉得从慕柚对老板的态度来看，不应该是毫无感情了。
谁会愿意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还亲亲密密？
如果慕柚现在不理他，那肯定就是告白不到位！
他家老板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里了，连言情剧肯定都没追过，他说昨晚告白了，郑霖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慕柚在学校，俩人面都没见过，总不至于微信里跟人家表白的吧？
郑霖想了想，给他出主意：“马上就假期了，要不您再认真整一个？浪漫点，女孩子一般都会感动的。”
尹默若有所思着，倏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着说。”
郑霖：“……”
——
运动会颁奖仪式之后，慕柚和佟络瑶一起帮大家打扫完现场，已经接近下午六点钟。
佟络瑶挽着慕柚的手臂两人一起回宿舍，佟络瑶问：“你一会儿怎么走？”
“我打车。”尹默说来接她，她没回，也不打算等他来接。
佟络瑶欲言又止，最后笑着道：“那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
“你也打车？”
“哦，对！”
“那好。”
郝梦成和窄窄已经早就回家了，两人走之前还顺便把宿舍卫生都清理了一遍。
进宿舍，慕柚拿出行李箱，把要带回家的东西装进去。
她没多少行李，很快收拾好。
佟络瑶慢吞吞的，偶尔还拿着手机划两下。
慕柚坐在书桌前，无语地托着腮：“姐姐，你快着点，这时候不该归心似箭吗，还有心情玩手机？”
“好了好了。”佟络瑶迅速把手机收进口袋，动作也比刚才利落多了。
很快行李收拾好，两人锁上宿舍门，一起从楼上下来。
假期的校园比平时冷清些，外面日落西斜，天幕比刚才又黯淡了些。
有辆车子停在宿舍楼下，慕柚和佟络瑶刚从宿舍楼出来，驾驶位身穿西装的郑霖走下来，看向她们俩：“就这么点东西？”
慕柚没料到郑霖会出现在这儿，整个人愣神片刻，还没反应过来，佟络瑶拉着慕柚开口：“我表哥突然说来接我，我就同意了。这么晚你就别打车了，也不安全，让我表哥送你。”
不等慕柚反对，佟络瑶已经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和自己的一起给了郑霖。
郑霖率先打开后车门，跟慕柚道：“你坐后面。”
慕柚抬眸，跟车厢后座的男人视线对上。
看到郑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尹默肯定在里面。
学校虽然人不多，但仍有留校的同学，人来人往的，她不想在宿舍楼下闹起来，最后淡着脸先上了车。
她刚坐定，正要关门，外面修长劲瘦的一只手扶住了车门。
慕柚转头，见陆祈舟骑着机车戴着头盔在外面，看到慕柚笑着打招呼：“我本来打算过来送你，现在看来不需要了，行吧，那咱们明天见。”
他刚说完，看到里面还坐着尹默，他朝里面挥挥手，“嗨，我——”
不等陆祈舟把话说完，里面尹默沉着脸，长臂一伸，把慕柚这边的车门关上。
慕柚看了尹默一眼，还未说话，郑霖打开驾驶位的门进来，佟络瑶坐副驾。
他发动引擎，一踩油门驶离A大校园。
陆祈舟还骑坐在自己的机车上，傻愣在女生宿舍门口。
好一会儿，他抬手摸了摸脑袋上酷炫的头盔。
刚才那个人是他姐夫吧，尹默来过学校，他不会认错啊。
但是对方刚才看他的眼神戾气满满，恨不得下车跟他打一架。
想到那一记眼光，陆祈舟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他招惹过姐夫吗，怎么跟有深仇大恨似的？
——
车子驶离A大校园，行驶在回市中心的主干道上，路边灯光在飞驰的车速下连成一道道光线。
车厢内自始至终都很安静。
慕柚看一眼前座的佟络瑶，拿手机发微信给她：【你不跟我解释一下？】
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磨磨唧唧，慕柚现在才想明白，她肯定早就知道郑霖和尹默会来，故意拖延时间等他们到的。
佟络瑶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随后又道：【我表哥说，我今天要是能让你上这辆车，他给我买我惦记好久的那款价值三万块的包包！】
慕柚：“……”
郑霖还真会拿捏佟络瑶的短处，果然是亲表兄妹，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啊。
慕柚退出聊天界面，随意低头划着手机。
耳畔传来一抹声音：“车上不要玩手机，否则又该晕车了。”
他天然清疏的音质里，透着几分浅浅的温和。
慕柚扭头，淡淡的夜幕下，他侧脸轮廓刚毅深沉，那份惯有的凌厉被夜幕染上柔和。
她视线下移，落在他锁骨的位置。
他今天依旧穿的整整齐齐，领带系的一丝不苟。
慕柚怔怔看着他的衣服，又似乎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在看别的东西。
她很快收回目光，脊背向后倚，倒在靠背上闭上眼睛假寐。
“这几天运动会，在学校累不累？”尹默问她。
慕柚没回应。
前面的郑霖和佟络瑶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当成空气。
慕柚没睁眼，但她感觉旁边的尹默一直在看她。
额前一缕碎发垂落下来，扫过肌肤时有些痒，她抬手随意将其勾在一侧。
尹默的视线落在她皙白的手腕上。
上面此刻戴着一条红宝石手链，看上去有些眼熟，前几天在A大论坛上，陆祈舟送她的好像就是这条。
她把别的男人送她的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尹默又想到刚才在宿舍门口，她和陆祈舟熟络的画面。
他唇线抿着，双手的食指交叉扣在一起，指骨明晰，泛着冷调的白-
抵达公寓，慕柚和尹默下了车。
尹默拉着她的行李箱，两人一前一后进单元楼。
电梯内，慕柚站的离他很远。
尹默主动凑近过去，并肩站在她旁边。
盯着电梯门上方缓缓跳动的数字，尹默垂落在身侧的手试探着过来，想要牵她的手。
慕柚像是有感应一般，手迅速背在身后，躲开他的触碰。
尹默伸过来的手在半空中僵滞片刻，收回来：“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在学校吃过了。”慕柚的声音淡漠，看都不看他。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出去，开了公寓的门。
换掉鞋子，她趿着拖鞋往里面走，径直便打算上楼。
楼梯口，她手腕忽地被宽厚有力的大掌攥住。
慕柚停在原地，尹默站在她身后，从后面环住她。
下巴轻轻落在她的侧颈，他亲昵地蹭两下，手臂间的力道把人收的更紧：“老婆，跟我说说话好吗？”
两人结婚到现在，尹默从来没这样称呼过她。
慕柚整个人恍惚了一下，眼角泛着红：“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呢？是你当初不愿跟我在一起，那时候，我也多想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凭什么你现在想要回头了，我就应该笑脸相迎？”
慕柚想要推开他，尹默紧抱着她不撒手，脸埋进她的颈部，喉结滚了滚：“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的哑。
男人呼出来的热气洒在她颈间细嫩的肌肤上，慕柚闭了闭眼，又睁开：“这个事情很突然，我需要先冷静一下，”
慕柚自己先回了房间，关上门，她贴墙站了很久。
之前一直忙着运动会的事，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完全全静下心来，去想想她和尹默。
其实这些年，慕柚从来不觉得尹默亏欠她什么。
毕竟不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
她也一直尝试着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可他明明心里就是在意她的，还去纹身，她不明白当年为什么推开她。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固执，原本他们很久以前就可以在一起。
她这几年，也不需要这么难受和挫败。
外面叩门声响起，慕柚捂着脸平复一会儿，上前打开门。
尹默站在门口，示意手上的行李箱：“你若不想看到我，我把这个放进去就走。”
慕柚侧身，让他进来。
尹默帮她把行李箱放到衣帽间，出来时，慕柚在沙发处站着，正看向他。
尹默走过来，站在她跟前，关切地问：“晚上在学校吃了什么？一会儿要不要再吃一些？”
他顿了顿，又问，“肚子还疼吗？”
慕柚没回答他的问题，示意旁边的沙发，她忽而开口：“坐下。”
尹默错愕了一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乖乖去沙发上坐着。
慕柚看着他：“把衣服脱了。”
尹默：“？”
他坐在那一动不动，慕柚有些没耐心了：“你不愿意就出去。”
尹默：“……”
空气凝滞了片刻，尹默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
慕柚继续盯着他：“继续。”
还脱？
尹默看一眼自己身上仅有的衬衫和西裤，衬衫下摆没进裤边，被一条皮带规整地束起。
一时间，尹默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先脱哪件。
他两条修长的腿不自觉并紧了些，微挺起脊梁。
犹豫着，双手缓缓落在自己皮带扣的位置，便要解开。
慕柚眼皮突突连跳了好几下，瞪大了眼睛：“我让你脱上衣，谁让你脱裤子的！”
话出口的一瞬间，她脸颊蹭地热了起来。
盯着沙发上扭扭捏捏的那人，无语了片刻，她突然没了耐心，自己扑过来。
尹默没防备，身体毫无征兆地被她压的向后仰，那抹柔软的身躯顺势跌进他怀里。
她双手扯开他规整的领带，又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尹默这才反应过来，她让自己脱衣服干什么。
慕柚极不温柔地将他的衣领扯开，性感好看的锁骨下面，柚子纹身清晰裸露在外。
虽然尹默昨天晚上已经拍了照片发给她，但此时自己亲眼见到，慕柚还是觉得恍如一场美梦。
图案和英文字母，都与她当初在画纸上留下的一般无二。
灯光下，他肤色冷白，衬得肌肤上的纹身也格外精细，像在上好的美人皮上，精心绘制的一幅画卷。
慕柚指尖轻颤，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图案。
不知过了多久，她双瞳剪水的眼眸迷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近乎呢喃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尹默垂眸凝向她，指腹勾起她脸前的碎发，缓声道：“你大一那年，11月22号。”
慕柚错愕地抬头。
11月22号，是她的生日。
他纹身的那一天，她刚好十九岁。
🔒第 35 章
夜色浓郁下来, 星星和月亮都藏在乌云里，天穹黑的像是一块墨色锦缎。
市中心顶奢的公寓园区内，绿色植被被修剪的整齐漂亮, 暖色柱灯光线涌动，映着喷泉池内四溅的水花。
慕柚从他身上起来，独自走向落地窗前, 望着外面清泠泠的夜景。
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有些迷离，空洞无神。
身后有动静传来, 尹默重新系上了衬衫扣子，缓步走了过来, 停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慕柚背对着他：“那天为什么拒绝我？”
尹默凝向她纤瘦的背影, 抬步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声音还掺着细碎的哑：“太突然了，我没想到你会对我……”
慕柚手握在窗边的扶手, 指节收了收, 眼睑微垂：“所以你当时，是真的不喜欢我。”
她声音很小，卷翘浓密的睫毛垂下来, 遮去眸底的红丝。
“不是, ”尹默顿了顿,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慕柚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朋友托付给他的一个小孩。
尹默承认, 他们两人相处的很融洽，她活泼乖巧, 黏着他的时候他也出奇的有耐心。
但即便如此, 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高三的女孩有什么想法。
慕柚对他表明心意时, 他震惊，也无措。
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该如何对慕俞沉交代。
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去思考自己喜不喜欢她。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他们俩不合适。
她这个年纪的花季少女，该找个青春阳光的同龄人谈恋爱，而不是他这种一毕业就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搅弄风云的人。
他们俩差距太大，不是一个世界。
何况青春期的小女生对爱情懵懂，她对自己兴许只是一时的迷恋，错把这一年里对他的依赖当成喜欢。
等上了大学，遇到合得来的同龄人，就会发现对他根本不是男女之情。
尹默自认为理性，什么都考虑到了。
却没想到，慕柚走了之后，他居然会觉得不习惯。
生活中处处都是她的痕迹，脑海中也总浮现她的影子。
后来因为崔姨的那番话，还有看到她留下的画稿，尹默才逐渐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发现不是慕柚依赖他，而是自己习惯了每天回到家里，会有那个身影笑着跑出来，伸手接下他的外套，然后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事。
她不在的时候，他哪怕做一桌子的菜，也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你就去做了纹身？”慕柚还是想不明白，甚至有点生气，“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说？”
尹默深沉的眸子凝望她，视线落在她的侧颈：“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愿搭理我了，何时何地都避着我，还洗掉了纹身。我本来就不确定你对我到底是依赖还是喜欢，一时之间，就更猜不透你的心思。”
“你都那么冷漠推开我了，我还留着纹身干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慕柚气得在他腿肚上踹了一脚，声音哽咽，“我都那么主动了，可是你呢，你连问都没问过我，就自以为是的给我扣帽子！”
“对不起。”尹默顾不得腿上的疼，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是我不对，不该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游移不定，举步不前，我应该早对你说的，都是我不好。”
他总想着，等慕柚重新喜欢上自己，再好好跟她坦白，却不知道她这几年心里的苦闷和委屈。
心结未开，她怎么可能再喜欢他。
“柚柚，都是我不好。”
慕柚被箍得很紧，脸颊埋在他的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衣，在上面落下一片暗色的阴影。
她贪恋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心上的委屈还没散。
慕柚吸了吸鼻子：“这两年，我已经在让自己接受你不喜欢我的事实了，你现在又突然这样，我……”
她推开他，眼皮耷拉下去，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纹身都被我洗掉了，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我知道。”尹默捧起她哭花的小脸，指腹轻柔拭去上面的泪水，语气里带着点讨好，“但是不要着急拒绝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
她抬起泛红的眼睛：“怎么重新来？”
“我追你，你看我表现，再考虑要不要接受我，行吗？”
慕柚被问的愣住，尹默追她？
他会追人吗？
“你真的追我？”慕柚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尹默：“嗯，真的。”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问她：“确定今晚不吃东西了吗？”
慕柚摇头，她下午在学校吃了零食，现在吃不下。
尹默也没强迫她：“这几天在学校肯定很累，早点休息。”
视线在室内的床上扫过，他停顿片刻，“你接受我之前，我先睡书房。”
直到尹默关上门离开，慕柚还独自在落地窗前站着，思考着他的话。
算了，追就追吧。
慕柚去衣帽间拿了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澡。
刚打开衣柜，忽地收到一条舒明烟的微信。
快把仙女娶走：【班里要趁这个假期搞一个小排练，不能回家了(/哭)】
慕柚还等着她回来，跟她说自己和尹默的事呢。
忙打字过去：【排练什么？】
快把仙女娶走：【一个十五分钟的微电影，编剧是我，所以我走不开】
慕柚：【好吧，那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默了会儿，她又发消息过去：【今天尹狗跟我表白了】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舒明烟打来的电话：“真的假的？”
慕柚手指拨弄着柜子里的衣服，：“应该是真的吧？”
“什么叫应该呀？”
“我自己也觉得不太真实。”
“……”
“你答应了？”舒明烟问。
慕柚摇了摇头，想起来电话里舒明烟看不到，才赶紧应：“没有。”
“怎么表白的？场面浪漫吗，有没有拍现场照片，发来我看看？”
慕柚被舒明烟问的愣了下。
好像没有什么浪漫的场景，她连束花都没收到。
慕柚把事情简单跟舒明烟讲了一遍。
舒明烟在学校图书馆外面的阳台站着，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从慕柚的言谈间得出一个信息：“小柚子，你听上去有点高兴。”
“有吗，我只是以客观的角度跟你讲了一下这个事情，不带个人情绪。”
慕柚对尹默的感情，大概没有人比舒明烟更清楚。
慕柚以前跟她聊天，三句话不离尹默，那份喜欢藏都藏不住。
舒明烟至今还记得，被尹默拒绝的那个暑假，慕柚失魂落魄的，脸上再没见过笑容。
有天晚上，大半夜的，她还莫名其妙跑到舒明烟房里哭：“他嫌我小，我为什么不再长大几岁呢，我要是再大一点，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就没见过比她还傻的姑娘。
舒明烟一直都觉得，依照慕柚的心性，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尹默放下。
那晚借着酒劲招惹尹默，搞个一夜情出来，就是最有效的证明。
喝醉了是假，忘不掉才是真。
希望这一次，是真的柳暗花明吧。
舒明烟挽起耳边的碎发：“既然他要追你，那就让他追，也别太着急答应，得让他学着去主动。告白连束花都没送，也太寒碜了，以后得让他补上。”
慕柚嗯了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啊？”她反应过来舒明烟的话，“什么叫我别着急答应，我没说我一定会答应他呀。”
这说的好像尹默只要稍微主动点，她就会自己往上扑似的。
慕柚矜持地道：“我心里还乱着呢，当然要考察一下他，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舒明烟笑了声：“跟我诬赖你似的，你就问问你自己，知道尹默其实喜欢你，还把你设计的图案纹在身上，百感交集，五味掺杂之后，你这心里甜多一点呢，还是苦多一点？”
慕柚：“……甜……吧。”
舒明烟：“……”
无可救药了。
“我要去洗个澡，晚点再和你聊。”慕柚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睡衣出来，拿着去浴室。
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慕柚浑身都轻松舒适不少。
看到室内的床头柜上放着个粉色的保温杯。
慕柚狐疑了一下，过去拿起来。
拧开盖子，热气氤氲而上，味道是熟悉的红糖姜茶。
捧着手里的保温杯，脑海中一些记忆的碎片拼接起来。
她被小叔叔送去长莞的第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后她回了房间。
趴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她正准备去洗澡睡觉，结果发现提前一周来了例假。
行李箱里翻找一圈，发现没有卫生巾，她只能出去买。
心里想着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超市。
她正在玄关处换鞋，尹默从书房出来。
慕柚脊背僵滞片刻，努力扯出一抹笑：“默哥。”
尹默走过来，看着她已经穿上一只的鞋：“这么晚去哪？”
慕柚支吾了一下：“我，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尹默把腕上的表递过去，示意上面的时间：“现在晚上十一点，超市关门了，要买什么，很着急吗？”
慕柚薄唇抿着，整个人囧的不行，一张脸也跟着迅速涨红。
“没，没什么。”她勉强笑了下，“其实也不太重要，默哥，我先回房间了。”
在尹默眼皮子底下，她重新换回拖鞋，几乎逃一般地迅速跑回了卧室。
背靠在门上，她双手捂住脸，那一刻突然觉得很烦。
小叔叔为什么要把她送来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跟不熟的尹默住一起。
这种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慕柚烦躁地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外面叩门声响起。
不知道尹默这么晚叫她干嘛，慕柚狐疑地趿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外没人，客厅空荡荡的，连灯都没开。
只见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子。
慕柚取下来，看到里面放着卫生巾，暖宝宝贴，还有一瓶红糖姜水。
那晚过后，第二天尹默就请了崔姨过来照顾她。
连着好几天，她没在家里看到尹默的人。
慕柚知道，他当时故意躲着她的，怕她脸皮薄，看见他会尴尬。
记忆慢慢回笼，慕柚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个东西了。
捧着手里的这杯水，她倒了一些在杯盖里。
轻吹几下，小小地抿上一口，红糖的甜味混着姜粉特有的香气。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但每次都会喝完。
——
慕柚第二天起的比较早，她和陆祈舟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
拎着包包从卧室出来，尹默在楼梯口的休闲沙发处坐着看杂志。
他穿的规规整整，两条长腿自然交叠起来，微低着头，侧脸轮廓清隽而深刻。
察觉到动静，他抬起头，那双清冽的眼眸望过来。
视线落在她手上拎着的包包，他随之阖上手里的杂志，起身：“早餐好了，下来吃点东西。”
慕柚原本是没打算吃早餐的，如今才刚七点多，不料尹默都已经做好了。
原本以为他会很忙，看来也没有在忙。
——“带姐夫吗？”
慕柚又想起陆祈舟昨天的话。
她和陆祈舟要去的地方是游乐场，似乎不适合尹默这样的。
而且，现在是尹默要追她，她主动邀他一起去游乐场也不合适吧。
慕柚正寻思着，尹默忽而道：“今天有安排吗，我打算带你出去玩。”
尹默约她？
慕柚怔愣一瞬，开口：“我和……”
话音刚起，她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摸起来一看，是陆祈舟打来的电话。
尹默盯着她手机上的备注，舒展的眉头蹙起。
🔒第 36 章
慕柚和陆祈舟约定的是八点半在游乐场门口集合,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
心里嘀咕着，她接起来，手机放在耳边：“怎么了？”
陆祈舟道：“当然是问问你起来没, 我怕你放我鸽子。”
慕柚一时有些无语：“我是这么出尔反尔的人吗？放心吧，我今天肯定到……嗯，一会儿见。”
收了手机装进包包, 抬眸对上尹默幽深的目光。
“有约了？”他面色平静如常，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吃了早饭再去，已经做好了。”
慕柚点点头, 和他一起去楼下。
坐在餐桌上, 尹默把早餐放在她跟前，今天是三明治和牛奶。
慕柚捧着牛奶喝了一口, 才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
尹默在旁边陪她一起吃，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和他去哪玩？”
慕柚说：“一家不错的游乐场。”
尹默点点头, 吃着手里的东西, 没再接话。
慕柚偷偷看他一眼，那张素来清冷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可是男的，他居然没问问对方是谁。
管他呢, 爱问不问。
慕柚捧着牛奶喝一口, 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尹默余光看向她。
慕柚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荷叶袖上衫, 搭配蓝色牛仔裤，扎了个小巧的丸子头,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吃东西时腮帮子可爱地鼓起来, 一动一动的, 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爽。
随着她举起三明治送入口中的动作, 雪纺衫的衣袖顺着手腕往下滑，露出半截雪色的小臂。
那条红宝石手链还在她的手腕上，衬得腕部纤细，像精雕细琢的美玉。
尹默视线又上移，看她脖子上什么都没戴。
浑身上下，就戴了这么一条红宝石手链，还是别的男人送的。
昨晚上他说追她，慕柚也没明着表态，今天又戴着别人送的东西，还和那人出去约会。
尹默又想起结婚前两人说过的，如果她以后找到喜欢的人，要跟他离婚，他会同意。
她这是已经找到了吗？
但是昨晚也没拒绝让他追，应该她和那个小子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若是这样，那他就还有机会。
尹默手上的三明治索然无味，他放下来，拿纸巾擦了擦手：“吃完先别走，在这儿等我一下。”
慕柚困惑了一下，看看时间，以及手上快吃完的三明治：“什么事？”
这边距离游乐场挺远的，节假日路上可能堵车，她怕会迟到。
见尹默已经起身往楼上去，她说，“那你快点！”
慕柚把最后的三明治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尹默从楼上下来，重新坐在她旁边。
他掌心摊开，里面是一条Red Beryl的项链。
“这不是前段时间拍卖会上的那条吗？”慕柚赶紧接过来，“我好好收藏着，你拿出来干嘛？”
尹默说：“今天不是出去玩吗，你还缺一条项链。”
“这条很贵的，我怕弄丢了。”自从拍卖会上拿下之后，她一次都没舍得戴出去。
尹默接过来，主动起身帮她戴在颈上：“买回来就是给你戴的，总放起来干什么？”
他动作轻柔，慕柚感觉脖子上痒痒的，一枚鲜红浓郁的宝石垂落在锁骨下方。
慕柚拿起手机，反转至正面摄像头，对着照了照。
这件上衣领口稍大，露出锁骨周围的莹白，一颗宝石项链点缀其间，瞬间生动了不少。
她转身，问后面站着的尹默：“好看吗？”
尹默看看项链，又望一眼她腕上那条登时黯然失色的手链，心情愉悦不少：“好看。”
慕柚觉得这种项链还是搭配裙子更好，今天是去游乐场，为了能玩的尽兴，她穿的太休闲了。
不过既然尹默都给她戴上了，慕柚还是决定戴着。
他这人奇奇怪怪的，早餐吃到一半，居然跑上去给她拿项链。
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不早，也不再多想，拎起身后的包包从餐桌前起身。
与尹默擦肩而过时，听到他倏而开口：“我今天没什么事可做。”
慕柚脚步微顿，迟疑地回头。
尹默继续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见慕柚没说话，他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走吧。”
慕柚在原地愣神两秒。
昨晚上说要追她，如今算是开始了吗？
望着快到玄关处的那道背影，她疾步跟上去。
——
慕柚和陆祈舟约定的游乐场，是安芩有名的旅游景点。
虽是早上，通往那边的主路上已经很多车了，道路拥堵，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陆祈舟已经提前到了，在游乐场门口给慕柚打电话。
慕柚接起来，探着脖子看向前面长长的车队：“我可能还要再晚一些，你先去取票吧。”
收了手机，慕柚扭头问尹默：“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就这一条路。”
慕柚努了努嘴，不太高兴。
早知道她就再起早一些了，节假日人多，本来一天下来就玩不了几个项目，再被路上这么一拖，估计还得少玩两个。
慕柚都不记得多久没去过游乐场了，她有好多项目想玩。
尹默余光朝她扫了一眼，慕柚时不时看看前后的车队，唇线抿着，面上的焦灼不加掩饰。
她是从陆祈舟打来电话开始这样的，就这么迫不及待见到那小子吗？
慕柚不知道尹默在想什么，拿出手机点开与陆祈舟的聊天对话框：【不然你自己先进去吧，这样你还能多玩几个项目】
陆祈舟发了语音过来，慕柚点开时，声音自动外放在车厢内，吊儿郎当的语气：“姐姐，我可是特地陪你出来玩的，见不到你人我自己玩着什么劲。没事你慢慢的，别着急，我等着你。”
尹默握着方向盘，眉心拧起，脸部的线条凌厉几分。
叫谁姐姐呢，现在的小孩追起人来真够油腻的。
尹默原本以为慕柚会跟自己一样皱眉，不料她嘴角勾了下，似乎心情还不错。
她指腹按着手机屏幕，也跟对方发了语音，无奈又有点纵容：“行呗，那你乖乖等着吧，就是到达时间我可不能跟你保证。”
尹默脸色更阴沉了。
如果他没记错，慕柚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这俩人的聊天语气居然已经这么亲密了，如果今天他不跟着，任由他们单独相处。
游乐场这种容易心跳的地方，很容易就把关系给确定下来吧。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小子绝对是这个心思。
他嘴角微微下扯，心里酸水一阵一阵往外泛。
半个小时后，尹默和慕柚两个人抵达游乐场门口。
车停在泊车区域，尹默熄了火。
慕柚挺诧异的：“你要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
尹默说送她，她还以为是送到这里就调头走呢。
尹默修长好看的手轻松解下安全带，神色从容：“我在这边有点事。”
慕柚点点头，心想可能是工作上的事，也没多问，拎起包包挎在肩上：“那我先下去了。”
慕柚刚从车上下来，陆祈舟已经看见她，笑着跑过来：“你可算是来了，路上很堵吗？”
“特别堵，不过还好，也没有耽搁太久。”
两人聊着，陆祈舟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尹默。
他原本想打招呼，但想到在宿舍门口，尹默盯着他的那一记眼神，至今心有余悸。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姐夫了，算了，还是别招惹比较好。
陆祈舟没跟他打招呼，扯着慕柚离稍微远了些，压低声音问：“姐夫跟咱们一起吗？”
慕柚朝那边看一眼，摇头：“不一起，他说在这边有点事。”
听慕柚这么说，陆祈舟松了口气。
姐夫这副不待见他的样子，要是一起，他得多提心吊胆啊。
已经不早了，慕柚和陆祈舟两个人拿着票跑向入口处排队检票。
尹默一直笔挺地在车子旁边站着，眼神死死盯住那边的身影。
几个女生从他身旁经过，多看了他两眼，有一个壮着胆子走过来：“帅哥，你有女朋友吗？要不要一起玩？”
“我没女朋友。”尹默声音极淡。
女生脸上的欣喜还未来得及扩散，听到他又清清冷冷留下一句，“我有老婆。”
见慕柚和陆祈舟检票入内，尹默迈开长腿，跟上去。
——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游乐场里人满为患，每个项目都要排长长的队伍。
慕柚和陆祈舟先玩了大摆锤和过山车。
由于排队时间太长，两人从过山车上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游乐场内部有个小吃区，慕柚看到有卖花甲粉的，问他：“咱们吃这个吧？”
陆祈舟无所谓地点头：“我都行。”
慕柚过去点了单，陆祈舟拿手机准备扫码付款，慕柚拦住他：“票不是你买的吗，饭我请。”
陆祈舟说：“谁付钱不都一样吗，跟我还分那么清楚。”
“我不是你姐吗，让你付钱我多没面子？”
陆祈舟笑了：“难得，你可终于承认自己是我姐了。你要是以姐姐的身份请我，那我肯定不跟你抢。”
慕柚看他一眼：“我把你当弟弟，也顶多是同校的学弟，不是血缘上的。”
“那咱们学校那么多学弟，你怎么不个个请他们吃饭？”
“别的学弟都没你这么脸皮厚呗，天天黏着我。”
“……”
花甲粉好了，慕柚和陆祈舟一人端着一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陆祈舟又去买了几个烤串。
吃东西时，慕柚问他：“你这么黏着我，真不是柳雪眉授意的？”
慕柚高考毕业的那个暑假，柳雪眉曾经找过她，说想接她去自己的新家里住，以后都住在那边，她们母女也能经常见面。
当时慕柚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么多年都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人，她成年了，不需要她照顾了，才想起来弥补她，未免太迟。
陆祈舟吃着烤串，含糊不清道：“姐，你都问我好几回了，当然不是。再说了，我在家也没那么听她话，如果不是我自己愿意，谁也管不了我。”
“嗯。”慕柚低头吃了口花甲，上眼皮耷拉着，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阴影。
陆祈舟看她一眼：“你心里到底希望是她授意的，还是不希望？”
“当然不希望。”慕柚抬头，郑重告诉他，“她欠我的，你弥补不了，你如果觉得跟我搞好关系以后，就能替她说好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不会，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让你原谅她，也不做这种蠢事。”陆祈舟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长大，去年才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其实我挺高兴的，觉得自己不孤单了。我不是替她弥补你，是替自己心疼你，你是我姐，我心疼你不应该吗。”
慕柚神色稍怔。
这小子总能不经意的，把话戳在她心上。
陆祈舟顿了顿，继续道：“放心吧，柳雪眉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不会麻烦你，你的事我肯定也不跟她说，咱们俩是咱们俩，不牵扯她。对我来说，你以后有什么难处，能想起来有我这么一个弟弟，我就知足了。”
慕柚眼眶有点热，她笑了下，低头道：“好了，赶紧吃东西吧。”
尹默买了瓶水，站在不显眼的位置。
看着那边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握的变了形。
——
午饭后，因为食物还未消化，慕柚和陆祈舟想先玩一个不那么刺激的项目。
但是每一个项目的队伍都很长。
不远处是鬼屋，陆祈舟看那边人少，提议：“要不咱们去鬼屋吧？”
鬼屋建在山东里，入口上方挂着牛头，形状诡异，两侧是黑布条，装饰的有点瘆人。
惊悚的音乐在耳边回荡，慕柚激灵了一下：“去，去鬼屋？”
陆祈舟看她迅速变化的脸色，挑了挑眉头：“不会吧，你怕鬼？”
被一个小屁孩嘲笑了，慕柚很没面子。
她伸手推他一把：“谁跟你说我怕鬼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怕的吗？”
她傲气地抬起下巴。
陆祈舟打量她：“确定不怕？”
好歹大他三岁，慕柚觉得怎么也要树立起身为老姐的威信来。
鬼屋有什么好怕的，网上说里面的东西都是人扮的，特别假，根本不吓人。
她心里给自己打打气，拖着陆祈舟就往那边走：“今天谁不去谁孙子。”
陆祈舟：“……”
倒也不用这么豪言壮志吧。
他们过去的时候，刚好新的一波人放行，两人拿着票跟在人群后面往里进。
山洞阴凉，冷飕飕的。
刚入内时前面都是人，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陆祈舟不确定慕柚到底怕不怕，还是嘱咐了一句：“姐，你如果怕待会儿就抓紧我，我来保护你。”
慕柚横他一眼：“你叫我姐，当然是我保护你。”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传来振聋发聩的惊呼：“啊——”
“啊妈妈呀，我要出去！”
“等我等我，我也出去！”
……
慕柚扭头和陆祈舟互望一眼，还没出声，就被前面突然往后面跑的人群冲散。
慕柚险些没站稳，被挤的接连退了好几步。
“姐！姐！”陆祈舟被人潮推阻着，正挥舞手臂喊她，企图挤过来。
慕柚还没来得及应腔，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她下意识回头，撞上一张女鬼的脸。
她尖叫一声，哪里还顾得上陆祈舟，逃一般地往前面跑。
她以为自己是朝着进来的方向跑的，谁知跑了半天也没到尽头。
她明明记得自己还没进来几分钟，折返怎会这么久，该不会跑错方向了吧。
慕柚气喘吁吁地，步子慢慢停下来。
这鬼屋跟她起初设想的不一样，里面没有惊悚的音乐，静悄悄的。
黑漆漆的山洞里，袅淡的光顺着石头间的缝隙泻下来一些，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间跳跃。
脚下是骷颅头。
角落的一道光束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把镰刀，在磨刀石上面磨着，发出吭嚓吭嚓的声响。
寂静的山洞里，这声音刺耳，还伴着空灵的回音。
这场景没有音乐，却比有音乐更加显的真实，惊悚。
慕柚双腿一时有些发软，想跑却迈不动步子，似黏在地上了一般。
磨镰刀的声音在此时停了。
那位磨着镰刀的老太太，缓缓抬起头来。
慕柚吓的紧闭双眼，生怕看到一张狰狞的脸，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下一瞬，她的手被人攥住，男人气息微喘，沉声道：“这里是情景区，你怎么跑这儿了。”
是尹默的声音，慕柚蓦地睁开眼，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你一直跟着我？”
不等尹默开口，她鼻子阵阵泛酸，忽地推了他一把，“那你怎么才来呀！”
尹默把人抱进怀里，轻轻安抚着。
他刚才跟着慕柚和陆祈舟一起进了鬼屋，第一个关卡时，也险些被人流冲散，这才没紧追上她。
那边的“老婆婆”摘掉头套，开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朝这边道：“大哥，你女朋友胆子挺小啊，刚才我都不忍心吓她了。”
慕柚听到声音转头看一眼，才发现那老太太是这人假扮的。
人家就磨个镰刀，居然把她给吓腿软了。
她突然觉得丢人，脸再次埋进尹默怀里，抱住他紧致的腰身。
尹默在她头顶轻轻抚了把：“腿还能走吗？要我抱你出去？”
不等慕柚说话，他已经一手托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慕柚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低垂着头，脸埋进他的颈项，没再睁眼看过四周。
尹默耷拉着眼睑看她：“胆子小还来这种地方，是不是那个陆祈舟的主意？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傻不傻啊你，这么明显的套路都看不明白。幸好你俩走散了，不然还真想给他占便宜？”
慕柚琢磨着尹默的话，抬头。
提到陆祈舟，他肃着张脸，眉头也紧蹙在一起，把讨厌表达的明明白白。
慕柚忽然想起来，他到现在也没问过陆祈舟是谁。
眼珠滚动几下，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又迅速拉平：“你要这么说的话，现在占我便宜的不是你吗？”
“嗯？”他懒懒掀起眼皮。
慕柚道：“你现在顶多算一个追求者，我都没答应你呢，你抱我不就是在占我便宜？你对我动手动脚的，倒是人家陆祈舟什么都没干。”
“我跟他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走到出口，视野顺势明亮起来，光线勾出他利落英隽的脸廓，鼻梁英挺，那双眼眸内勾外翘，瞳色里蕴着一望无际的深沉。
慕柚和他对视一眼，他俯首贴过来，在她耳畔轻轻道：“我是你老公，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现在抱一下都不行？”
他声线温醇，透着道不明的蛊惑，慕柚耳尖跟着热了一下，心跳忽然很快。
出口到处都是人，慕柚迅速从他怀里跳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抿了下唇：“你都没追上呢，当然不能抱。”
尹默懒散笑了声，上身微微前倾，再次靠近她，食指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跟他对视：“是吗？”
他薄唇轻启，漫不经心地追问，“那刚才在里面，你抱我那么紧干什么？嗯？”
慕柚被问的噎住，圆溜溜的眼珠转向别处，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有，有吗？”
尹默眯了眯眼：“没有吗？”
“应该是没有的。”慕柚点点头，睁着眼说瞎话，“肯定是你刚才在里面吓着了，出现了幻觉。”
她叹了口气，“你也是的，胆子小还去鬼屋，幸好有我在。”
尹默：“……”
反咬他一口，慕柚心情好多了，整个人也豁然开朗。
“对了，”她想起件事，拿开他勾着他下巴的食指，反问道，“尹先生，你不是在附近有事吗，怎么也进游乐场了，还跟着我跑来鬼屋？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她眨巴几下眼睛，双手抱臂，高傲地扬起下巴，“来吧，解释一下。”
尹默：“……”
“怎么不说话了？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当然是知道那小子不靠谱，怕你吓哭，跟进来保护你的。”尹默四下看看，陆祈舟还没出来，他对慕柚语重心长地劝诫，“现在知道谁适合你了吧？那个年纪的小孩不成熟，自己都顾不上，你跟他在一起怎么行？”
慕柚忍着笑：“他不行，你行？”
尹默：“我行不行，你可以再考察一下，他是肯定不行。”
“怎么不行？”慕柚思索着，“他比你年轻哎，我和他差了三岁，和你差了七岁，年龄上来说，我和陆祈舟代沟更小一点。而且他是学生会主席，我是校团委老师的助理，在学校里接触比较多，共同话题也会更多一点，你说对吧？”
对上尹默的目光，他眼底幽沉，唇线平直，整个人沉默下来。
鬼屋出口与极限漂流挨着，路上人来人往。
他们俩相对而站，气氛变的凝重且滞涩。
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一半，尹默颀长的身影站在暗处，眼神黯淡，脸上情绪不明。
“所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吗？”他声音低哑，带着些自嘲，“我原本以为，我们还有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慕柚清晰感受到了他的低落和受伤。
不知道他为什么问都不问，就觉得陆祈舟是在追她。
不会是A大论坛里看到的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慕柚觉得荒谬且不可思议。
尹默怎么可能闲到去看论坛的帖子？
慕柚有点不忍心骗他了，张了张口：“其实我和……”
她话没说完，陆祈舟跑着从里面出来，看到慕柚很惊讶：“原来你早出来了，我一直在里面找你呢，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当然没有，那里面都什么呀，简直小菜一碟，根本就不吓人。”慕柚挺直腰杆，坚决不让自己丢面。
陆祈舟还未接话，注意到旁边站着尹默。
又见面了，这次要不要打招呼呢？
他犹疑的瞬间，尹默蓦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陆祈舟整个人懵了一瞬，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有点被尹默凌人的气场震慑到。
他陆祈舟天不怕地不怕，架也没少打，连着两次了，一见到这位姐夫就发怵。
关键两人到底什么过节，邪了门了，他怎么半点记不起来。
“干，干嘛？”陆祈舟结巴了一下，求救的目光看向慕柚。
慕柚冲上来要拉他，听到尹默沉声问陆祈舟：“你会一直对她好吗？”
陆祈舟恍然大悟，原来姐夫是担心他接近慕柚是别有目的，怪不得每次看到他都这种反应。
陆祈舟赶紧表态：“当然会，我接近她就是为了对她好。”
“你现在发誓。”
“我发誓，慕柚一辈子都是我姐姐，我陆祈舟会永远对她好，敬重她。”
尹默拧眉：“不许叫她姐姐。”
“那叫什么？”陆祈舟看路边人来人往的，不少游客朝这边看，他商量的语气道，“我接近我姐真的没有恶意，就只是单纯的想对她好点。姐夫，你先放手，咱有话好好说行不？”
尹默眼皮跳了下，松开他：“你叫我什么？”
陆祈舟抚着心口，喘上两口气才说：“你跟我姐不是结婚了吗，我叫你姐夫啊。”
尹默视线在陆祈舟脸上打量一会儿，算了下他的年龄：“你妈是柳雪眉？”
“对啊。”
周遭空气凝固了一瞬，尹默转头去看旁边的慕柚。
她恰好望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
尹默深邃的眸子锁着她，脸色肃沉，眼神里盛满了危险。
慕柚惊觉情况不妙，笑了声：“今天好像有点热啊，你们俩口渴吗，我去给你们买点水吧。”
她撒腿就要跑，手腕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扣住：“买水？”
他声音低沉，喜怒难辨，语气却不容置喙，“我陪你去。”
尹默拉着慕柚便走，察觉后面的动静，他回头：“在这儿等着，别跟过来。”
陆祈舟听话地驻足在原地，看尹默连拖带拽地把他姐弄走。
他迷茫地挠了下头，姐夫好像才知道他是柳雪眉的儿子，那之前揪着他衣领是想干嘛来着？
总觉得姐和姐夫情况不太对啊。
是他从鬼屋出来之前，这夫妻俩发生过什么吗？
对了，姐夫不是有事吗，怎么此刻出现在这儿？-
慕柚被尹默拽着，一直挣脱不开。
路过小卖部他也步子也没停，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慕柚急了：“不是买水吗，你带我去哪？”
“找个没人的地方。”
“干嘛？”
尹默停下来，意味深长地凝着她那张脸，眸底翻涌着情绪。
片刻后，他咬牙说：“收拾你。”
🔒第 37 章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 慕柚的手还被尹默攥着，一边挣扎一边道：“哪里会有没人的地方，你看到处都是人, 你要是有什么话，不然就直接在这儿说吧。”
慕柚才不想跟他去没人的地方，他这气势汹汹的架势, 万一揍她怎么办？
人多的地方，她反而更安全。
慕柚停在湖边, 蹲在地上赖着不走了：“我有点累。”
尹默跟着停下来，垂眸睨着她：“起来。”
“不起。”慕柚扬起下巴, 率先找回自己的气势, “你有没有点追人的自觉，我都累成这样了, 还非要拉着我走。我跟你说，你这样是追不到我的！”
她冷哼一声, 扭过头去不看他。
躲在乌云里的太阳又冒出头来, 整个游乐场陷入一片暴晒。
慕柚脸颊红扑扑的，大概觉得热，她眉眼间透着一股莫名的烦躁。
尹默盯着她那颗小脑袋, 伸手轻轻揉了把, 缓声道：“前面就是长凳了, 蹲这干嘛，过去坐会儿。”
见她不动, 尹默又道，“你再不起来, 一会儿凳子就被别人给占了。”
游乐场能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可不容易, 慕柚立马站了起来, 跑快几步，一屁股坐在上面。
这副长凳刚好在一颗垂柳下面，新绿的柳条随风飘舞，带来一丝温凉的风，解了这大热天的闷与燥。
最近的温度上升也太快了，前几天还很清凉，如今仿佛骤然入夏。
看到一个售卖饮料和冰淇淋的南瓜车响着音乐过来，慕柚舔了一下干裂的唇。
尹默已经起身走过去，不多时，他拿了杯饮料过来。
在慕柚旁边的位置坐下，把其中的一杯递过去。
慕柚捧着喝一口，是百香果石榴汁，酸酸甜甜的，就是有一点不太满意：“怎么是常温的，我想喝冰的。”
“肚子不疼了？”
慕柚这才想起来生理期的事，郁闷地叼着吸管，默不作声。
尹默侧目：“刚刚骗我的事，不跟我解释解释？”
慕柚睫毛眨动两下，甚是不解：“我骗你什么了？”
想到刚才，她挑眉，“你没问我呀，我为什么要自己告诉你？那些都是你自己脑补的，我顶多算是顺水推舟。”
说起这个，慕柚忽而有了兴致，捧着果汁看他：“你刚才问陆祈舟会不会一直对我好，还让他发誓，你是想干嘛来着？以为我选了陆祈舟，要把我托付给他？”
“那也不对呀。”慕柚啧啧两声，“都托付了，还吃醋不许人家叫我姐姐，你这管的也太多了。”
她吸一口果汁，满含深意地评价，“唉，好酸！”
尹默：“……”
假装没看到尹默青白难辨的脸色，她感叹着摇头：“唉，你说某些人当时内心是不是特别矛盾，又想故作慷慨地祝我和别人幸福，又不乐意听到人家叫我姐姐，觉得这称呼——”
慕柚想到什么，眼珠微动，忽地凑上前，将唇贴在尹默的耳际，低喃着唤一声，“哥哥，你觉得人家叫我姐姐哪里不正经了？为什么不能叫，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不正经？”
温软的声音落在耳畔，尹默喉结动了下，转过头来，看似沉寂的眸光里似有波涛暗涌：“叫我什么？”
本来是想调戏他一下，结果被他炽热的眼神一盯，慕柚反而不自在了。
她随意挽了下耳边的发，继续低头喝着果汁，咕哝一句：“我没叫什么。”
两人之间寂静了片刻，尹默没再追问：“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柳雪眉儿子的？”
慕柚随口道：“就去年，大二下学期，有次在学校撞见了，就知道了。”
“他接近你是想干嘛？”
“那当然是孝敬他老姐。”慕柚偏头，脸上似笑而非，“难不成像你以为的那样，是追我的？”
尹默：“……”
慕柚吸了口果汁，食指在下巴上轻点两下：“我挺纳闷的，为什么你连问都没问我，就坚信我和陆祈舟有什么了？是不是在哪提前知道了我俩的事？”
她指着尹默的鼻子，得出结论，“你在我们学校论坛上偷窥我！”
尹默握住她的食指，看到她腕上那条红宝石手链，突然不那么刺眼了：“论坛是公共场合，怎么能叫偷窥？我也是A大毕业的，偶尔看看论坛，关注母校的动态，这很正常。？”
“正常吗？”慕柚眼睫微微颤动，“可是我听启贺哥他们说，你在A大读书的时候，从来不看论坛。怎么如今毕业这么多年了，反而开始关注母校？”
“那可能——”他倚在靠背上，指腹不轻不重捏着她的指尖，“学校里有个小仙女总躲着我，我见不到人，只能翻翻论坛，以慰相思。”
慕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被他捏着把玩了很久。
她迅速抽回来，上面还残留他的体温，脸颊也跟着有点热。
慕柚已经很久没躲着他了，这都是以前的事。
如此看来，自从她进了A大，大黑狗就有一直默默关注她。
她捧起手里的百香果石榴汁，叼着吸管又喝两口。
石榴的甘冲淡了百香果的酸，酸酸甜甜的滋味冲击着味蕾，有一种特别的甜蜜在心头漾开。
“好喝吗？”见她不说话了，尹默凑过来，“我也尝尝？”
慕柚迅速把自己的果汁拿开：“你想喝刚刚自己怎么不买？”
她拒绝跟狗男人间接接吻。
这时，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响：咕噜噜~
空气凝固了一秒，慕柚从尹默僵滞的脸上，发觉了声源所在。
盯着尹默的肚子，她不可思议：“你还没吃午饭？”
点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他早上在家就没吃多少，居然饿到现在。
“我和陆祈舟中午吃了花甲粉。”慕柚说。
尹默：“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吃？”
“误以为你和情敌一起吃饭，你俩还有说有笑的，我能吃下去？”
慕柚脑海里逐渐浮现一些画面。
从早上到刚才进鬼屋，那么长的时间里，她和陆祈舟一起吃喝打闹，乐此不疲。
而尹默尾随在他俩身后，委屈旁观。
为了避免被她发现，他有时候肯定还会慌张躲起来，然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闷声吃醋。
尹默这样的天之骄子，素来矜贵冷傲，以前肯定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慕柚好心把手里的果汁送过去：“施舍给你了。”
尹默没接，嘴巴凑过去，娴熟地叼住吸管喝了一口。
意料之外的口感，他皱眉：“这么酸？”
“酸吗？明明是甜的。”慕柚眨巴着眼睛，“你都喝一上午的醋了，还没适应酸味？”
尹默：“……”
他受不了百香果的味道，慕柚把果汁收回来。
陆祈舟还等着呢，不好在这边多待，她从位置上起来：“要不你去先吃点东西吧，我先过去找他。”
“也没那么饿，晚点一起吃吧。”尹默跟着起身，“人家都叫我姐夫了，我不得请他吃顿饭？”
慕柚想了想，有点幸灾乐祸：“请吃饭哪够，你刚才都吓着人家了，还得给个解释。”
提起这事，尹默想起刚才对陆祈舟的态度。
慕柚给他出馊主意：“要不你实话实说吧，就说你误以为他是情敌，吃醋了。没事，我到时候在旁边告诉他，不让他笑话你。”
尹默懒懒睇她一眼：“我看你现在就是在看笑话。”
慕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返回去找陆祈舟，途中路过小卖部。
刚刚说是过来买水的，不带点水过去怎么行。
“你等我一下。”慕柚跟尹默说着，自己跑进小卖部。
结账时，她又顺手拿了颗巧克力。
付过钱从小卖部出来，尹默主动帮她拎水。
慕柚摊开掌心，把巧克力递过去：“这个给你，扛饿。”
尹默看着她手心里的东西，眯了眯眼：“关心我？”
“我是怕你饿晕过去，到时候我和陆祈舟抬不动多麻烦？你不要算了。”她作势便要收回。
尹默先她一步接过来。
撕开包装送进嘴里，是奶香的白巧，她常吃的口味。
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漫开，还带着淡淡的甜-
尹默和慕柚返回鬼屋出口，陆祈舟在凳子上坐着刚打完一局游戏。
他收了手机，接过慕柚递来的水：“我还以为你俩不回来了呢。”
“我是那种人吗？”慕柚说，“我们俩刚刚是去商量，晚上带你吃什么好。”
“你俩要请我吃饭？”陆祈舟眸色亮起，有点不太确信地看了尹默一眼。
刚才被姐夫揪着衣领险些被揍的画面，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陆祈舟一直没想明白：“姐夫，刚才你……”
尹默淡声道：“她胆子小，以后不要带她进鬼屋。”
他的声音格外严肃，陆祈舟怔愣两秒后，赶紧点头保证：“好的姐夫，以后不会了。”
原来是他姐怕鬼，怪不得姐夫刚才看见他那么生气。
看来姐夫很在意他姐，他们夫妻俩的感情真好。
不过进鬼屋这事也不能全赖他吧，是他姐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平白就被姐夫教训了一通。
自己怕鬼，还豪言壮志地说谁不进去谁孙子。
陆祈舟幽怨的目光看向慕柚。
慕柚没想到尹默拿这个说事，讪讪笑了下：“咱们吃饭之前，还能再玩一个项目呢，极速漂流怎么样？”
陆祈舟：“行啊，我都没问题。”
慕柚扭头看向尹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尹先生，你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光明正大玩呢，还是和上午一样，继续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偷窥？”
尹默俊朗的眉峰动了下，深沉复杂的眼眸凝着她。
片刻后，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今晚回家，你是真的需要被收拾一下。”
🔒第 38 章
晚上从游乐场出来,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不错的饭店。
包厢内，慕柚把菜单给陆祈舟：“你来点吧，看想吃什么。”
陆祈舟刚接过来, 尹默的电话响了。
他扫一眼备注，跟慕柚道：“我去接个电话。”
他起身，去包厢外面, 走到僻静的地方，才点了绿色的按钮接起来：“爷爷。”
手机里传来尹老爷子不满的声音：“不是跟你爸说了, 让你带你媳妇趁假期来家里住两天，我和你奶奶在家等了你们一天, 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个假期你到底回不回来, 得跟我们说一声啊。”
尹默捏了捏眉心，这两天只顾着他和慕柚感情上的事, 他给忘了。
还没重新追回慕柚，怕她不想去长莞, 尹默顿了顿：“爷爷, 生意上临时有点事，过段时间我再和柚柚回长莞看您和奶奶。”
尹老爷子停顿片刻，似乎不大高兴：“不来了？”
“可能, 暂时去不了。”尹默有点抱歉, “对不起爷爷, 我应该早给你们打电话的。”
尹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是没什么，主要你奶奶不是想见孙媳妇吗, 你们俩领证也这么久了，一直没回来。前阵子你好不容易回长莞一次, 当晚就又飞回了安芩, 也没过来住, 老婆子想你。”
“您跟奶奶说，等空闲下来，我一定带柚柚回去。”
“算了算了，你忙你的，生意要紧，也不着急，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爷孙俩又闲聊两句，尹默收了手机，扭头发现慕柚站在他身后。
他挑眉：“怎么站这儿？”
慕柚是要去洗手间的，结果听到尹默打电话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过来听了几句。
之前还在学校时，尹默微信上跟她提过这事，说假期要带她去长莞看爷爷奶奶。
那时候还觉得尹默不喜欢她，慕柚觉得长莞对她而言是伤心地，所以没答应。
不过现在，其实也没什么了。
慕柚有点奇怪：“你爷爷奶奶为什么一直住在长莞？”
尹默说：“尹氏当初本就是爷爷在长莞起家的，后来被一分为二，大伯接手长莞的生意，建立君肆集团，我爸来到安芩发展，创立君华，并在此处安了家。”
“安芩雨水多，空气湿潮，爷爷奶奶不习惯这边的气候，大部分时间都还跟大伯住在长莞，偶尔才会被父母接过来小住。”
慕柚了然地点点头：“那你们在安芩也没发展多少年，跟我们家差远了。慕氏在安芩盘踞多年，在上流社会向来数得上号，称一句百年世家也不为过。”
她骄傲地下巴一抬，“这么看来，你想追我是你高攀了。”
尹默笑了声，微俯下身迎合着她的身高，懒懒接话：“能娶到慕家小公主，荣幸之至。”
慕柚脸蓦地一红，贝齿咬了咬下唇的软肉，小声道：“你还没追上呢。”
尹默勾唇：“这好像并不妨碍，我们俩有合法的夫妻关系。”
慕柚怔愣两秒，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去想自己和尹默结婚这事。
那晚醉酒惹出乱子之后，次日被小叔叔撞破。
当时尹默的态度就是要和她领证。
以前慕柚总觉得，他非要领证是觉得两人做到那一步，他要对她负责。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她缓缓掀起眼皮，凝向眼前矜贵端方的男人，忽略掉脸颊升腾的那股热度：“那天晚上，你是真喝醉了，还是假醉？”
“哪天晚上？”他眼神里盛满了困惑，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
慕柚有些恼，正准备走，尹默拉住她：“是喝的有点多，不过你要是不故意勾我，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本来就肖想你很久，”尹默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温醇性感地飘荡在耳畔，“那夜你的主动让我无法再克制，彻底醉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慕柚打了个激灵，忙推开他，支吾着道：“陆祈舟还在包厢呢，你赶紧进去吧。”
她说完，跑着去洗手间。
关上洗手间的门，慕柚的心还扑腾扑腾地跳着，双腮比刚才更烫了。
幸好她跑的快，否则刚才尹默抱她那么近，她生怕被尹默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也是的，这时候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干嘛。
慕柚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等心底的悸动完全平复，才故作镇定地重新回到包厢。
推开门的一刹那，慕柚感觉里面的空气有点冷。
外面温度高，包厢里开了空调，但这股冷却不仅仅是空调的原因，还有尹默和陆祈舟二人间的气氛。
尹默平静地坐着，偶尔喝上一口水，神色冷肃，面无表情。
陆祈舟大概有点不敢跟他搭腔，一直低头刷着手机。
桌上摆着几道菜，俩人谁都没有动筷。
她去洗手间到现在，这俩人该不会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吧。
慕柚关上门，在尹默旁边坐下：“菜不是上了吗，你们怎么不吃？”
又转头看陆祈舟，“吃饭你玩什么手机啊，赶紧收起来。”
陆祈舟收了手机，侧身凑过来小声说：“姐，你怎么去那么久，你不在这儿姐夫连笑都没笑一下，我俩没话说啊，他也不理我，我当然只能看手机了。”
想起先前玩极速漂流，尹默也全程没怎么说过话，陆祈舟有点心疼慕柚了，“姐夫这么冷淡，你俩在一起不会就经常这样干坐着吧？”
慕柚想到刚才尹默抱着她说的那些话，耳根泛着点淡淡的粉色。
她夹菜给陆祈舟：“赶紧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陆祈舟受宠若惊：“谢谢姐！”
慕柚一抬头，发现尹默正沉着脸看她。
那表情很明显，是看到她给陆祈舟夹菜了，没给他，所以很不满。
慕柚顿时有些无语。
陆祈舟是她弟弟，她夹个菜很正常，给尹默一个追求者夹菜，那就不合适了吧。
到目前为止，除了上午跟踪她半天以外，他都还没正经开始追呢。
她假装看不懂他的表情，拿筷子夹了块鱼子酱片皮鸭：“这鸭肉外焦里嫩，看起来好有食欲。”
然后送入口中，好看的眼眸眯起来，露出满足的表情。
等咽下去，她扭头看尹默：“你怎么不吃？”
尹默这才拿起筷子，自己也跟着夹了一块。
——
外面天色已经黯淡，绽放的霓虹与街上的车水马龙融为一体，成为这座繁华城市最靓丽的风景。
饭后从里面出来，陆祈舟戴上头盔，骑上自己酷炫的机车与慕柚和尹默道别。
目送那小子离开，慕柚才和尹默二人一起走向泊车区。
坐进副驾，系上安全带，慕柚调整靠背找个舒服的位置，心满意足地抻了个懒腰。
假期的第一天，她觉得自己度过的还不错，比预想中还要开心些。
倚在靠背上，她余光看向驾驶位的男人。
外面的光线洒进来，勾出他清隽的侧脸轮廓，鼻梁英挺，薄唇性感。
车子汇进车流中，周遭建筑在灯光中跟家光彩照人。
因为还在景区，这个点都是回家的游人，道路拥堵，车速也跟早上来时一样慢。
慕柚看着窗外的景致，忽而注意到一家花店。
她又想起尹默从来没送过她花的事。
就没见过这么追人的，说是要追她，连束花都没收到过。
她也没有特别喜欢花，但是学校里那些谈恋爱或者在追人的，都经常送花给女生，很令人羡慕。
虽然在学校里，也有男同学送花给她，她没收过。
但是来自喜欢的人送的花，心情肯定不一样的呀。
追人连束花都不送，这老男人也太不会浪漫了，郑霖都不会教教他吗。
慕柚手肘支撑在窗边，手托着下巴，旁敲侧击地道：“景区这边花店还挺多的，你说他们生意好不好？”
尹默修长白皙的指节散漫把着方向盘：“景点情侣多，有情侣的地方就会有市场。”
慕柚点点头：“然后呢？”
车速缓慢，尹默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
他停顿两秒，“然后，答案是他们生意应该还不错，不然早就关门了。”
慕柚：“……”
车厢内安静了大概一分钟，慕柚又问：“你有没有喜欢的花？或者喜欢什么颜色的花？”
尹默沉吟了一下：“柚子花吧。”
慕柚神色稍顿：“你怎么会喜欢这个，柚子花寓意不好。”
“是吗？”他漫不经心地问，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相信。
慕柚点点头：“我在网上看过的，柚子花的花期短，很快就凋谢了，花语是苦涩的爱，这也太不美好了。”
尹默思索着慕柚的话，片刻后坚定自己的喜好：“但我还是最喜欢柚子花。”
“为什么？”慕柚诧异地看过去。
“因为柚子开了花才能结果，我喜欢吃柚子，所以喜欢柚子花。”尹默慢条斯理地分析着，“花期短，柚子的成熟期相对就快，我能更早吃到果实。所以怎么能是苦涩的爱呢，我觉得，这是甜蜜的爱。”
“……”
虽然他说的一本正经，但慕柚还是从他的“谬论”里，听出了点不太正经的味道。
🔒第 39 章
慕柚不明白, 她在跟尹默讨论鲜花，话题怎么就扯到了吃柚子上面。
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也不知道是真不懂, 还是装不懂。
慕柚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花店里不一定有柚子花，除了这个，你有没有别的喜好？”
她几乎要明示了, “送人的那种花。”
尹默道：“花店里没有柚子花，我们可以自己种, 也不是非要买的。”
慕柚：“……”
慕柚此刻已经完全没有耐心再跟他聊下去，她唇线抿起, 扭头看向窗外。
就没见过这么难沟通的人。
她看着窗外, 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有点郁闷。
莫非这就是年龄差别大, 俩人之间有代沟？
那也不应该啊，小姑父和小姑姑相敬如宾, 他还知道送花给小姑姑呢。
慕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是刚才从饭店出来时，她随手拿的。
剥开糖衣送入口中，是清新的橘子味,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尹默余光看她一眼：“今天玩了一天, 累吗？”
慕柚嘴巴里吃着糖, 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窗外，理都不想理他。
车子停在红灯路口, 尹默偏头看她：“怎么不说话？”
慕柚敷衍地指了指嘴巴里的糖，暗示自己吃着东西不能说话。
尹默笑了声, 倾身靠过来：“甜吗, 让我也尝尝？”
他声音回荡在车厢内透着几分缱绻和蛊惑, 慕柚心跳又跟着快了些。
她伸手推开他，指着前面红灯路口的倒计时：“你看着点，一会儿就变绿了。”
尹默重新坐正，待绿灯亮起，他起步继续往前走。
慕柚看着外面的夜景，双手缓缓摸了下脸颊，好像有点热。
她余光偷偷打脸驾驶位的尹默，他专注开着车，再没说什么话。
不知过了多久，慕柚发觉不对劲，她四下看看：“这好像不是回公寓的路啊。”
尹默嗯了声，抽空看她一眼：“现在时间还早，带你去个地方。”
慕柚狐疑的目光闪烁：“去哪？”
尹默把着方向盘，懒懒笑了声，漫不经意的应：“送你花。”
他的语气透着些调侃，慕柚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些所谓的暗示明示，他都听出来了。
他在故意装不懂。
慕柚一瞬间觉得囧，这人怎么这样。
她坚决不承认刚才有暗示让他送花的操作：“我没有喜欢的花。”
“是吗？”他唇角牵起细微的弧度，“不过我有，我把我最喜欢的花送给你。”
车子一路开往静谧的郊外，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纷杂。
没了灯光斑驳的霓虹，就连两边的路灯都看起来冷寂不少。
远处天空像一块黑色幕布，皎洁的月亮高高挂起，周围点缀着几点疏星。
这是在高楼林立的安芩市内，很少看到的夜景。
“这是哪？”慕柚话音刚落，看到车子停在一处院墙围起来的庄园前。
看守的人员认出了尹默的车，高大耸立的铁门缓缓打开。
里面环境清幽，路灯映得两旁法桐树叶子翠绿。
车轮碾过树影，在一个泊车位停下来。
尹默说：“原本是计划今天白天带你来的，但是你和陆祈舟去了游乐场，所以只能晚上了。不过晚上也有晚上的趣味。”
他解了安全带，下车绕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慕柚从车上下来，入目是一片很大的柚园。
正是柚树开花的季节，满树的白。
因为是夜晚，枝丫上缠着星星灯，衬得每一朵柚花都洁白无瑕，好似精雕细琢的美玉。
慕柚不知道园子里有多少棵，她缓步走进柚林深处，一眼看不到尽头。
风吹来时，花瓣片片飘落，裹挟着淡淡的清香沁入鼻端。
树上挂着许多祈愿的夜光吊牌，随风摇曳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风铃一般。
慕柚站在一棵相对矮小的树下面，伸手去够上面的吊牌。
一只小巧的牌子落在掌心，借着树上洒下来的灯光，她看到上面苍劲有力写着几个字：祈柚平安。
是尹默的字迹。
他工作很忙，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慕柚回头：“什么时候做的？”
尹默走过来：“三年前这附近有个开发的项目，我过来勘察，无意间发现这块土壤适合种果子，就种下了这片柚园，今年是第一次开花。郑霖说，女孩子喜欢浪漫，也需要安全感，我还欠你一场真正的告白，于是就想到了这里。”
“我知道柚花寓意苦涩，但它能结出甜美的果实。就像我们之间，即便曾经因为某些原因苦涩过，当下我们的心仍在一起，后面的生活便是甜的，我和你也终将获得圆满和幸福。”
他看着星星灯下满园的柚花，揽过慕柚的腰肢，“我送的不是花，是树。”
他流畅的下颌微垂，深情的眸光凝向她，那双眼瞳漆黑深邃，被灯光一照像点着两盏灯，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柚柚，我会用余生去爱你。”
这是尹默第一次跟她说这些话，用无比郑重的态度。
她以前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只记得他当初无情冷漠地推开她，跟她说：你太小。
她险些真的以为，他们俩之间再也没可能了。
尹默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湿润：“我是想让你开心的，怎么哭了？”
“我没哭。”慕柚嘴硬道，“是这里的风有点大，我一冷鼻子就酸。”
她转身看着满园的景色，故作淡定地道：“三年了才第一次开花，今年不一定能结出甜果子来。”
“那我们就慢慢等，总会有结果的那一天。”尹默从后面环住她，下巴轻蹭着她的耳边，低喃着问，“等结出果子的那一天，我能吃到柚子吗？”
慕柚身形僵滞片刻，挣扎：“这是你的园子，你问我干什么，再说了，结出来的果子是甜还是涩，现在都不好说呢。”
“送给你了，以后就是你的果园，不过我刚才问的——”
尹默笑着将人抱的更紧，“是怀里这颗柚子。”
他唇瓣似有若无擦过她敏感的耳垂，感觉到怀中女孩的瑟缩，他笑了声，声音刻意压低几分，像极了挑逗，“我尝过了的，很甜。”
越来越没个正形，慕柚登时一阵羞恼，用力把人推开。
下一瞬，他又逼上前来，将她堵在了一棵柚树下面。
慕柚没防备，错愕地瞪大眼珠。
她后背贴在树干上，树摇晃着，雪色花瓣飘飘然落下几片，落在跟前男人黑色上衣的肩头。
灯光下他那张脸英隽利落，冷白的肤色被晕染的分外柔和，唇色深浅适中，薄薄勾出极为性感的唇形。
他看着慕柚，嘴角的弧度散漫牵起：“今晚这满树柚花就当是我宣布要追你的仪式感，不过，你打算让我追多久？”
慕柚眨了眨眼：“这个还能问具体期限的？”
“不能问吗？”
“当然不能了，你这才追了一天，就着急问期限，也太没有耐心了。我们学校追我的那么多，我要是都回答他们一个期限的话，我得拥有多少个男朋友？”
“我跟他们不一样。”尹默想了想，跟她商量，“咱们俩关系亲近，不然你给我走个后门，说个期限？”
“期限呀？”慕柚眸光微动，她指腹捻起尹默肩头落着的一片花瓣，凝神片刻，俏皮地挑眉，“那就等这棵树结出甜果子来，你觉得怎么样？”
尹默：“你刚不是还说，这里的树今年不一定能结果。”
慕柚无辜地耸肩：“那还能等明年啊，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行，我有的是时间，追一辈子都成。”尹默俯首凑在她脸前，“就是，怕你自己忍不住。”
那两片薄唇离她很近，说话间热气喷过来，慕柚那颗悸动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等慕柚接话，尹默牵起她的手：“再带你去个地方。”
从柚园里出来，尹默打开车备箱，里面放着一顶风筝。
风筝做工精致，上面绘制着黑犬和柚子的图案，跟她之前设计的纹身一样，是荧光的材质，夜幕下亮着旖旎的蓝光。
慕柚欢喜地接过来：“要放风筝吗？”
尹默说：“本来想放孔明灯给你的，后来觉得不安全，放风筝也能许愿，和孔明灯的效果是一样的。”
“许愿？”慕柚狐疑地打量手里的风筝，上面除了图案以外，还有一行小字：尹默唯爱慕柚。
她心底淌过一丝甜蜜，嘴上却道：“这不算是愿望吧。”
“是誓言。”尹默望过来，“我把这顶风筝放出去，上天看到我的诚意，没准能帮我更快追上你。”
慕柚弯弯嘴角，指尖抚了下额前的碎发，小声嘀咕一句：“那你求老天，还不如求求我。”
她倏而看向尹默，“有笔吗，我也有个愿望。”
尹默从车上取出一支笔递过去。
慕柚当着他的面在下方补一句：M（爱心）Y
她指着自己写的，跟尹默解释：“MY是我的名字缩写，我这个的意思是，希望慕柚永远被爱。”
尹默看着那几个字，似笑而非地打量她片刻，没有做出评价。
两人去找了个空旷的草地，合力把风筝放飞。
今晚天气很好，风是很轻柔的，慕柚放着线，看风筝飘摇直上，高高挂起，心境也跟着开阔了不少。
风筝越飞越高，莹蓝色的光挂在浓墨一般的苍穹之上，像缓慢滑动的流星。
慕柚仰脖子看着累，索性躺在脚下的草地上。
草地柔软，眼前的视野更辽阔了。
周遭静悄悄的，她仿佛能听到夜晚的鸟鸣，还有潺潺的流水声。
风吹树动，送来一缕柚花的清香，她手上牵着的风筝线也轻微曳动。
尹默躺在她身边，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刚刚写的那句话，当真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慕柚放着风筝线的动作稍停，应声：“不然呢？”
他手执着头侧躺，手肘抵在草地上：“MY可以是慕柚两个字的缩写，也可以是慕柚的慕，和尹默的尹。”
尹默唯爱慕柚
M（爱心）Y
尹默沉吟着，深沉的眸光投在她精致的脸上：“我觉得，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慕柚也爱尹默。”
慕柚手抖了一下，指尖捏着的线被天上的风筝带走，越飞越高。
她着急地想伸手去抓，却已经来不及了，什么都没抓着。
眼看风筝越飞越远，慕柚急了，推他一把：“都怪你，这时候跟我说话，我风筝没了。”
“放风筝许愿时，就是要完全放飞，愿望才能成真。”尹默接过她手上的风筝轮，“我压根就没把绳子固定在上面，今晚就是要放飞的。”
他食指点点她的脸蛋，“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慕柚红着脸否认：“我才没那个意思，是你自恋。”
“是吗？”尹默笑笑，蓦地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草地上，“我觉得就是。”
两人姿势暧昧，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庄子里住着许多看护柚园的人，他这样压着她，被人看到怎么办？
慕柚胸口起伏着，推了推他：“你快起来。”
尹默捉住她不安分的纤手，借着朦胧的月色，视线落在那张唇上。
喉结缓慢滚动两下，他柔声问：“亲一下好不好？”
“……没追到也能亲？”
“你就当，我在跟你贷款，后面还回来。”
慕柚被他的话逗乐：“那利息是什么？”
“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尹默沉吟两秒，唇贴着她耳际，缓慢道，“你以后随时都可以亲我。”
话音刚落，他嘴角忽然被她亲了一下。
唇瓣温热柔软，一触即离。
他愣神地看她，慕柚眼睫眨动几下，问：“随时都可以亲你，是指这样吗？”
尹默感觉心弦都被她撩动了，心底升腾起难以克制的欲。
他幽深的眼眸里汹涌难以压制，强势扣住她的下巴，一个深情的吻落下来，印在她粉嫩的唇上，吮吻，舔舐。
起初还温柔，后来逐渐变的霸道，舌尖顶开她的齿关，攻势猛烈。
慕柚不觉双臂攀附在他的颈上，闭上眼回应他的柔情。
好一会儿，男人放开她，慕柚唇瓣被他亲的发麻也顾不得，缺氧一般地大口喘着气，她刚才险些被他亲窒息了。
尹默他指腹擦掉她唇上旖旎的水痕，笑望着她：“换气都不会，以后得多练习。”
他翻身重新躺下，双手至于脑后枕着，看着上方美妙的夜空：“喜欢这里吗？”
慕柚点点头：“嗯。”
尹默侧目望向她：“我打算在这边建一栋别墅，等你毕业了，就用来做婚房。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不过以后节假日我们可以过来住。”
“哦。”慕柚莞尔。
月光如轻纱一般，薄薄地铺在庄园的四周，在青绿的草丛间浮动。
置身此地，整个世界都跟着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
慕柚闭上眼，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存。
——
驱车回市区的路上，尹默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堂兄尹遂打来的。
慕柚帮他接听后，点了外放。
一抹清润的男音飘荡在车厢内：“爷爷说，你这个假期不打算回长莞了？”
尹默把着方向盘，顿了顿：“到时候看情况。”
尹遂说：“有时间还是回来看看吧，你领证到现在，爷爷奶奶到现在没见过孙媳妇，一直盼着。俩人几天前就忙活着让人给你们收拾屋子，今天又张罗了一大桌的菜，巴巴等你们一天。你突然不回了，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难免失落。”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车厢内沉默了片刻，慕柚扭头：“假期还有四天，要不我们明天去吧？”
尹默余光看她一眼：“不是不想去长莞吗？”
“那是之前，我当时以为你不喜欢我……反正我现在想去了。”慕柚抿了下唇，“他们是你爷爷奶奶，我应该去看望的。”
尹默笑笑：“听你的。”
驱车回到公寓，停在车库，尹默拿手机拨通尹老太太的电话。
刚响两下，被挂断。
知道老太太闹脾气了，尹默又拨打一次。
这次很快接听，老太太语气不满：“什么事，我不想跟你说话，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这样啊……”尹默想了想，“但是你孙媳妇想跟你说话怎么办？”
“真的吗？”老太太语气立马慈祥了起来，“柚柚这么晚还没睡？”
慕柚接过尹默的手机，含笑接听：“奶奶，我和尹默商量明天回去看您和爷爷。”
老太太半信半疑：“尹默那小子不是说工作忙吗，能来吗？”
“能！”慕柚赶紧说，“他不忙了，今天该忙的都忙完了，明天放假。”
又示意旁边的尹默。
尹默接话：“奶奶，我们明天去。”
“行啊，那咱们可说定了。”老太太语气愉悦了不少，“对了，你俩把你们的结婚证带上，我还没见过呢。”
尹默失笑：“不是发过照片给你吗？”
“只看照片怎么行，我要看真的。”
聊完这个，老太太又问慕柚喜欢吃什么，欢欢喜喜要记下来。
尹默说了几样，老太太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回到家里换了鞋，慕柚说：“我们明天直接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不是更好，你现在打电话告诉他们，奶奶又该张罗了。”
尹默道：“早点说让他们开心一下，有了盼头，忙着也是高兴的，家里有佣人也累不到她。今晚要是不打这个电话，怕她今晚睡觉都在梦里骂我。”
慕柚想想也是，又记起什么，她道：“奶奶让咱们带结婚证，咱俩结婚证在哪呢？”
领完证之后，尹默就把结婚证收起来了，俩人的他都保管着。
他当时说的是，她在学校，带着不方便，他替她收起来。
自那以后，慕柚再没见过两人的结婚证。
此时提起这个，尹默停顿片刻：“不早了，今晚先早点休息，等明天走的时候我取出来带着。”
“现在取吧，我想看看。”他们俩的结婚证，慕柚自己都没有好好欣赏过。
此时两人的关系有了转变，心境不同，她突然就想拿出来看看。
尹默迟疑着，又跟她确认一遍：“真要现在看？”
“对啊。”慕柚不明白，就让他去取一下结婚证，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
难道结婚证藏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慕柚越发好奇了，摊开掌心：“结婚证，现在给我！”
尹默没办法了，径直上二楼：“在书房，我去取。”
慕柚跟着他：“我看着你取。”
她倒要看看结婚证放哪里了，这么神神秘秘。
推开书房的门，灯打开。
慕柚看到尹默走到保险柜前，密码解锁。
这个保险柜里放的都是贵重物品，以及一些商业机密文件。
结婚证藏在这，是怕她将来提离婚？
🔒第 40 章
慕柚亲自过去把两份结婚证取出来, 有些好笑，又有点不可思议：“你为什么锁进保险柜里啊？”
尹默神色平静：“记不太清了，大概放文件的时候, 无意间放进去的。”
“无意间放的？”慕柚一脸的不相信，“你找的一点都不费劲，这得是有意的才行吧？”
她啧啧两声, 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把玩着两份结婚证：“唉, 某些人藏结婚证，肯定是存了什么小心思。”
保险柜关上, 尹默散漫倚在办公桌边缘：“什么小心思？”
慕柚耸肩：“这还用问, 肯定是怕我跟你离婚。”
她又慨叹一声，“嘴上说着我找到真爱就跟我离婚, 放我自由，背地里却把结婚证藏起来, 你这是心口不一。”
尹默垂眼看她：“我只是习惯把重要的物品放在里面。”
他长臂一伸, 从她那里拿了一份结婚证过来，食指和中指夹着，在她眼前晃晃, 神情凝重, “而这个, 恰巧在我心里很重要。”
尹默无比认真地望着她，慕柚登时有些不太自在, 垂眼避开那道灼灼的视线：“结婚证有什么重要的？”
“跟你有关的，都很重要。”
书房内凝寂了片刻, 两人在书桌前, 一个坐着, 一个倚着，相互对视。
头顶灯光绒绒洒下来，在墙上投出二人的影子。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两人之间缓慢发酵。
嗡嗡的震动声在此时响起，尹默从口袋里摸起，是郑秘书打来的。
他接起来，对面传来郑霖的声音：“尹总，赫德维奥的收购项目，方案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发我邮箱。”尹默看了眼腕表，“通知大家，十分钟之后开视频会议。”
“好的尹总。”
尹默收了手机，慕柚从椅子上起身：“这么晚你还要工作吗？今天是假期哎。”
“海外的项目。”尹默把手上的结婚证给她，“我的这份也给你保管，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慕柚接过来：“那你自己别熬太晚。”
她刚走两步，忽而又折回来，微扬着下巴：“刚刚在庄园里，你说我以后随时都能亲你。”
她踮脚，勾住他的脖子：“那我要一个晚安吻。”
不等尹默反应，慕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尹默正想着工作的事，没防备，就被她亲了一口。
大概没控制好力道，她亲出了声响：啵~
声音太过于羞人，慕柚脸颊蹭地通红一片，作势便要跑。
尹默沉着脸，一把扯着她手腕将人拽回来。
有力的大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男人微垂着眼睑，神情阴恻恻的：“怎么每次都搞偷袭？”
慕柚不满地反驳：“哪有偷袭，我跟你打招呼了的。”
“亲太快了。”尹默微微俯首，把脸凑过去，哄着她，“再亲一次。”
“不要。”慕柚摇摇头，很有原则，“刚才是我问你要晚安吻，我已经要过了，再亲就是你占我便宜。”
尹默被她气乐了：“还能这样？”
“能啊。”慕柚板着脸一本正经，“我这叫按规矩办事。”
尹默才不管她规不规矩，哪有点个火就跑的，他唇贴过去，作势便要亲回去。
他手机在此时又震动起来，慕柚红着脸推开他：“你忙工作吧，我先去睡了。”
从书房出来，慕柚正打算去洗个澡，小腹又隐隐痛了一阵。
疼痛感很轻微，但有种很不舒服的下坠感，她略蹙了蹙眉头，估计是今天晚上来着例假在草地上躺着吹风吹久了，有点着凉。
慕柚去楼下烧了点热水，看到旁边放着一袋红糖姜粉，她拿出来一小袋，撕开倒进杯子里。
用煮沸的热水冲开，拿勺子搅拌一下。
温度有点烫，慕柚去客厅沙发上坐下，拿手机编辑信息给舒明烟讲今天晚上的事。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看我说什么来着？】
慕柚：【？】
快把仙女娶走：【我早说过，你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就跟他和好了】
快把仙女娶走：【就是没想到，时间短到如此地步，他才追你一天，就把你拿下了】
慕柚：【我没答应他呀，他还是在追我的】
快把仙女娶走：【你快拉倒吧，都接吻了还追呢？你就是觉得一天就答应了没面子，强行挽尊】
舒明烟把她心思猜的透透的，慕柚捧着红糖水喝一口，又给她打字：【你是我肚里的蛔虫吗？】
快把仙女娶走：【我要是这都看不透你，白跟你一起长这么大了】
慕柚：【说真的，你没觉得在那么大一片柚花林里告白，还和我一起放风筝许愿，这很浪漫吗？我觉得我家大黑狗还是很会的。（/害羞）】
快把仙女娶走：【以前跟我聊起尹默都是尹狗，现在成你家大黑狗了，好重的恋爱酸臭味】
快把仙女娶走：【反正是你最爱的大黑狗，你家大黑狗干什么在你眼里都是浪漫的】
快把仙女娶走：【你确定今晚找我不是来跟我炫耀的？】
慕柚：【怎么能叫炫耀，我顶多是作为好姐妹，想给你提供一点写剧本的素材】
快把仙女娶走：【……洗洗睡吧】
慕柚想起件事来：【别呀，我和大黑狗明天去长莞看他爷爷奶奶，到时候我找时间去你们学校找你呀】
快把仙女娶走：【这话听着还挺有良心，过来我请你吃饭，我们学校饭堂伙食可好了】
慕柚：【我千里迢迢去看你，你居然请我吃学校饭堂】
快把仙女娶走：【看把你委屈的，行，到时候你挑，去哪吃都行】
和舒明烟又聊了几句，慕柚捧着杯子喝完红糖水。
身上出了层薄汗，肚子里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回房间洗了个澡，她躺在床上，又摸起枕边的结婚证。
盯着里面的证件照欣赏许久，笑容在嘴角绽放，心上涌起一股甜蜜。
慕柚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天快亮时，她迷迷糊糊感觉身边躺了个人，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尹默的怀里。
慕柚稍微动了下，身旁的男人悠悠转醒。
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眸睁开，漆黑瞳底还染着刚睡醒的迷离，跟她视线对上片刻，他问：“这么早就醒了？”
他声音里有刚睡醒的哑，在这宁静的早晨，显得悦耳有磁性。
慕柚拢着被子枕在他的臂弯里：“你还挺自觉的，我也没说你可以回房间睡呀。”
尹默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略微扬眉：“不能回来睡吗？你昨晚又没说，我工作完忘了自己应该睡书房，大概是忙到太晚有点糊涂了。”
他抱住她，“不过这都天亮了，现在让我去打地铺，你肯定不忍心。”
慕柚才不信他是忙糊涂才睡错地方的，绝对是故意！
也懒得拆穿他，脸埋在他胸前，慕柚轻声问：“今天去长莞，机票订了吗？现在是五一假期，应该很难买到票。”
“我昨晚已经安排好了私人飞机，放心吧。”
慕柚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她还有点困，想再睡一会儿。
略微翻了个身想背对着他，慕柚蓦地感觉到什么异样抵在了她后腰下方，她瞳孔放大了些，身形僵滞住。
困意被吓走了大半，她一动也不敢动。
尹默察觉到她不对劲，下巴在她头发上蹭了蹭，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慕柚抿着唇，瞪他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好意思问我的？”
尹默这才反应过来，他嘴角勾了下：“早上起来本就是这样的，我又管不住。”
“你要是害怕的话，”他牵着她的手过去，“多熟悉熟悉就好了。”
“！”
手被烫了一下，慕柚心惊肉跳地收回来，困意彻底散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故作淡定：“我去洗漱，还得收拾行李呢。”
然后麻溜奔向浴室，关上门。
背靠在门上，慕柚平复着心跳，好一会儿她缓缓看向自己的指腹。
又回忆起刚才的触感来，她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狗男人欺负起她来，越发肆无忌惮了。
洗漱过后，她去衣帽间里挑选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毕竟是见家长，还是得重视一下，她最后挑了件杏色连衣裙，素净中透着淡雅。
换上衣服，她从珠宝柜里挑了条钻石项链戴上。
正对镜子照着，衣帽间通往浴室的门被人打开，尹默裹着浴袍走进来。
他刚洗过澡，头发上还沾着水汽，靠近时身上有清淡好闻的味道。
慕柚问他：“我们去长莞待几天？”
她在考虑要带多少套衣服。
尹默正打开柜子拿衣服，闻声想了想：“最多三天，预留一天回来休息。”
慕柚点点头，又从柜子里多拿了两套衣服出来，走到尹默跟前晃晃：“这两件好不好？”
“好。”尹默接过衣服，连人一起拉进怀里，懒洋洋地问，“刚才跑那么快干嘛，我能吃了你？”
他说话间有清凉的薄荷味，慕柚不忍回忆先前那一幕，眨巴着眼睫，脸不红心不跳：“我能干嘛？当然是急着过来收拾东西呀。爷爷奶奶一直盼着见我们，我们早点收拾东西去看他们，他们肯定高兴。我这是一心在替你孝敬长辈，你别不领情。”
尹默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要这么说，我还挺感动的，甚至有点惭愧。”
“惭愧就对了。”见他身上还穿着浴袍，慕柚催促，“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再磨磨蹭蹭，爷爷奶奶该着急了。”
“就算要早点过去，也不急于这一时。”尹默大掌攥着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腕部嫩滑的肌肤，英俊利落的脸贴近过去，“你昨晚上亲我了，我还没亲回去。”
慕柚一板一眼跟他争论：“说的跟我占你便宜一样，是你说我想亲随时都可以的，怎么耍赖？这是你在庄园里亲我之后，我收你的利息。”
尹默勾唇：“你收你的利息，我继续贷我的款，不行吗？”
慕柚这算是看明白了，什么贷款收利息，其实就是他想接吻，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狗男人不好好追就算了，还一直都在套路她。
慕柚哼哼鼻子，仰头暗含警告：“告诉你，别总欺负我，你现在可是有把柄在我手里的，若是把我惹急了，后果很严重。”
尹默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看她：“有多严重，你说说看？”
慕柚：“我告诉小叔叔和小姑父，说你怕我跟你离婚，把结婚证藏保险柜里，毁掉你一世英名，让他俩笑话你。”
尹默：“……”
“这事他俩不知道吧？依照我小叔叔和小姑父的个性，他俩能笑话你三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