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完成了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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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用我说作案过程么?”延少庭坐在四人面前,一人中间隔着两名警察,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审问,在场的各位也都是第一次同时审四个犯人。
“那我还真就不服了,警察同志,证据呢,动机呢?”贾庄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打死了自己没犯罪,和那什么姓赵的也不认识。
“你觉得我们会没有任何证据就把你们抓过来么?”如果没有证据可能真就被刚才他的那一番话蒙骗,演技着实的好,拿奥斯卡小金人都淹没了他的才华。
延少庭向左偏头,余光瞥到旁边的季明诀身上,他拿出一张报告单,是贾庄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盗窃他人财务的总账表,不知道过了多久,纸张都泛黄发皱,而这张纸恰恰是在赵坤家床头柜里最底层的暗格中发现的。
“要不说赵坤老光棍了一辈子,原来全身上下都是本事,连你从头到尾做的好事都能搜罗到。”季明诀反讽道。
“……去他妈的死东西,我他妈怎么惹他了?!!不就在电梯里偷偷顺了个钱包,里面还他妈连一百都没有!!”贾庄越说越激动,像是要把囤积的一切火力都释放出来,但这是审讯室,不是他的撒气筒。
“早晨出门前你在自己家里安了信号屏蔽器,在晚上拉着行李箱回到的其实是赵坤的家,没错吧?”延少庭手中转着的笔忽的停下:“但你不知道,医用酒精和食用酒精在气味和扩散程度上来说是有细微差别的。”
季明诀继续接:“那天晚上在公园声称看到作案过程的那些老头老太太看见的,其实是你吧?我们做过测试,在夜晚向上望,只要有人站在屋里,由于特殊玻璃的折射,再加上老年人视力不好,极易看成一个人在阳台边一个人在屋里客厅。”
他说完延少庭紧跟着:“如果没什么狡辩的那就先听完整体分析,我很讨厌别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故意接话。”
季明诀喉咙一哽,马上要说出口的话愣是憋回去了。贾庄没吭声,低头之下不知道他的表情,想来应该不会怎么好看,这样使延少庭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很善于察言观色,就算是半丝极不易观察到的线索,他都能敏感捕捉到。
“那么,”他把视线转到另一边,“李兆宁,门牌号是你改的吧?”又转到那一边,“刘淮,电梯线路是你改的,易妍雀,人是你引到阳台上的。赵坤并没有死在15楼而是14楼。”
“作案过程的细节还需要我复述一遍么?”延少庭把话彻底说开,四人被他手下操控的棋子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李兆宁开始还有些反抗的意思,但在他抬眼与延少庭注视的那刻,这种想法像是被打在心窝,消散的干净。
延少庭见其他几人扔面露疑色,站起把靠着墙的白板推到中间,拿起白板笔,一笔笔画下示意图,一句句道出整个作案过程。
延少庭:“那就从作案动机开始说起吧。贾庄你刚才自己说了,刘淮是因为你的学位资格,如果没有他你明可以出国上更好的大学,至此飞黄腾达,但你没想到就在你最后一步要登上山顶之时,那个人拉住你的腿脚,硬生生把你拽了下来,坠入深渊。李兆宁你是为了你的儿子吧?在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客厅中央放着的一张被撕掉的全家福,你的儿子不幸去世,也和他逃不了干系,你儿子被抢劫银行的劫匪枪杀,而劫匪本想挟持他,但他却把你刚放学的儿子推进银行,自己逃了一劫。至于易妍雀,你是有把柄在他手里吧?”
易妍雀闻声一惊,眼睛瞪大盯着他,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把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也不感兴趣。”延少庭接着说,他怎么会不知道,每次案子他都会彻查到底,季明诀自然也不信。
“好了延队长,剩下的我来说吧,你歇一会。”季明诀说着朝白板走去。延少庭思考几秒,单挑了下眉,接着坐回椅子上。
看你表演。
季明诀:“那我们就按照案发时间顺序开始说起。案发当天八点,贾庄从家中拉着行李箱离开,并在家里装了信号屏蔽器。”
季明诀“大约六点半,刘淮伪装成修电梯,来到赵坤家,记录这一天的生活细节,再去贾庄家同步还原,再把两家门牌调换,然后再修改电梯电路,摁15楼按钮实际去的是14楼,直到十点,李兆宁和赵坤喝完酒回来,当时揣口袋里的是把门牌再改回来的螺丝刀吧?后面贾庄摁了14楼,实际去的是15楼的赵坤家,营造酒精气味,拆掉监控,阳台栅栏也是你拆的吧?大约在十点四十,刘淮又回来把电梯线路恢复,并且假装让电梯故障,这时的赵坤正在贾庄的家里在和易妍雀通电话,让她下楼找他,但贾庄家安了信号屏蔽器,信号不好,他只好去松动过的阳台栅栏边找信号,而阳台也被你们洒了油,而你们也早已串通好,易妍雀走的没有监控的消防通道,为了敲门给贾庄信号,待赵坤失足坠楼,贾庄打开赵坤家的灯,走楼梯回去再把赵坤家的栅栏安回自己家,楼下的老人们正巧看到了没有栅栏的15楼,自然也会认为人是从15楼坠落。”
季明诀在白板上划下最后一笔,写下句号:“至此,你们完成了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犯罪。”
审讯室一阵哑口无言,在场的警院皆是一阵惊叹,完全不敢相信,这次案子竟会如此复杂,同样也意外这四人究竟有何等的反侦察能力才会创出如此案子。
只有延少庭单手撑着脸颊,双腿交叠,鞋尖一下下轻点着地,眉尖从未落下,那冰冷惯的眼睛第一次散发出那种神色。
季明诀放下笔,正巧对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也微怔了片刻,随后便朝他轻笑了下。
“各位还有疑问吗?”季明诀落座,将手轻搭在桌上,一下下有节奏的点着桌面,“四位呢?”
果然如此,鸦雀无声。
“季队长,”易妍雀双臂交叠搭在胸前,直白的说:“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聪明至极。”
“这还是要感谢延队长的指点。”季明诀说着又瞥向延少庭。
她安静了很久,以至于以为她已经说完,在送四人前往拘留所进行进一步审理定罪前,在她上警车前,她低声沉语:“警察,真不愧是警察。季队长,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延队长也是。”
警车渐行渐远,在延少庭递交完最后一张手续表后,也正式标志着对盛华小区合伙杀人案的侦查到此为止,标准控制在48小时内破案。
警局也恢复了少有的安宁,这个案子把侦查1组折磨的不行,几乎是把罪犯送走后,林诺几人便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睡着了,直到晚上也没起来,好像势要把之前缺的觉都一气补回来。
在季明诀还在跟拘留所的警员对接档案时,就不知延少庭去了哪里,一转眼就不见了,但又不难猜去了哪里。
“咚咚——”
季明诀:“延**医,在吗?”
延少庭:“怎么?”
季明诀:“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个夜宵?正好庆祝下这次案子完美解决。”
延少庭顿了会才回:“刘成他们呢?”
季明诀:“他们……都睡着了,叫不醒。走吧,赏个脸?”
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的是一个笔记本,旁边还有个没怎么拿出来的相框,是个长头发的女人,长的很美,与延少庭有几分相似。
钢笔在他的骨关节间游荡,在纸上潇洒起舞,划出根根深浅分明的笔锋。
几分钟后,他合上笔记本,在那之前,笔记本上留下了两个字。
“——结案。”
延少庭换了身比较轻便的衣服,与季明诀一同出了警院。
这次同样是季明诀开车,延少庭坐在副驾单手滑着手机,不知是真有要事还是无聊打发时间。
“听说这几天李俊级可忙得不行啊?”季明诀说。
听到这名字,延少庭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下,但下一秒又继续滑,嘴唇缓缓张合道:“这么久还没搞定那个连环杀人犯,上面一定在给他施加压力,”他轻笑一声,像是嘲讽,“没准逼到一定程度会随便抓个替死鬼了事呢,这一贯是他的作风。”
季明诀语气稍微加重:“一贯作风?权利给他就是这么瞎用的?没人管他?”
他轻笑一声,没当回事继续刷手机,不知过了多久:“你还是太嫩了。”
“我嫩?那延法医多大啊?”
“比你大,阅历也比你丰富。”在他面前,延少庭有话还是敢说的。
“不就大一岁。”季明诀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当回事,毕竟当真,依着两人的性子又要吵个没完。
延少庭:“去哪吃?”
季明诀:“岳姨那,吃米粉。”
季明诀握着方向盘,在等红灯的间隙,他瞥了眼坐在右边的延少庭,似乎没怎么见过他散着头发的样子,说不好奇是假的:“延法医,头发留多长时间了?”
“忘了,有几年了吧。”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留吗?”
延少庭关闭手机,他渐渐感觉到这人好像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从前那个自傲目中无人的人好像消失了,从语气中也听出来了,倒有些不习惯了。但恰恰又因为这样,让他感觉不回答又有些不合适。
“……因为,”他突然哽住,话被堵在嘴里,“……喜欢罢了。”
“嗯。”季明诀知道他没说真话,但他也从不缺时间让他向自己袒露真心,如果他盲目瞎问,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