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会吧会吧 哈哈哈哈
褚长扶恨铁不成钢地用神念传音过去, 【方才怎么保证的?最少也要玩三个小游戏。】
成亲前设定好的,有几个小关卡,比如闯阵法, 比武, 亮一亮剑术等等, 太难的没敢上, 怕赢玉卡着半天进不了门。
通常还会有别人起哄, 刁难新郎,卖弄文采,舞文弄墨那些, 他要实在不行,伏裳可以作弊帮他, 倒也无所谓。
拦门这关主要验男方的才华,一来显出女方眼光不错,男方是个贤婿。第二也是为了两边人互相熟悉,就是个打闹接触的过程。
一般由褚家儿女领着,大家一起添油加醋,如今褚家只剩下她一个, 新娘子成亲当天还事事亲力亲为自己上阵为难新郎不像话, 也没几个德高望重的亲人,决裂的差不多,这个活只得靠揽月。
揽月苦着脸回她,【小姐,我不敢。】
褚长扶没有客气的趁机打击她,【平时不是挺能的吗?这会儿怎么不敢了?】
揽月瘪了瘪嘴,【小姐,我就只有贼心, 没有贼胆。】
褚长扶:“……”
她承认的还蛮干脆,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既然怕,就管好自己,以后莫要再乱说话。】
揽月了解,【放心吧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她以前也就只敢没人的时候当着小姐的面这么一说而已,小姐不在,她一个人,再给她安十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
没这么近距离瞧过赢玉之前,也觉得应该不难,她能搞定,今儿面对面站着,那股子排山倒海的气势,叫她腿都直打哆嗦,本能的感觉,今儿的赢玉跟往常的不一样。
又或者说她平时跟在小姐身侧,瞧见的赢玉不是这样的,至少眼神没这么锐力,周身气势也没这么强。
记得每次少年眼睛都亮亮的,偶尔还会弯成两道月牙,叫她一直觉得少年其实没别人说的那么可怕,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不一样的赢玉。
不对劲啊,是她感觉错了?还是赢玉的问题?
赢玉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想的,抬脚就想进去。
揽月不敢拦他,其他邻居和凑热闹的一哄而上,想站出来,趁着难得的机会,刁难刁难这个传说中的开元大陆第一天才。
这么喜庆的日子,少年肯定不会跟他们计较。
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刚露出头,便被赢玉手握在剑上的动作吓的,又纷纷后退一步,躲在门口,还将半开未开的门完全打开,狗腿似的放众人进来。
拦门什么的没有小命重要。
邻居和看热闹的也靠不住,褚长扶只好联系伏裳。
两个半身心意相通,可共享听觉,嗅觉,触觉,视觉等等,也能在心中沟通对方,只一提,便听那边伏裳说话,“吓唬来祝福的人会不幸福的。”
赢玉一愣,刚悄悄扬起的嘴角瞬间收敛下来,不善地看向伏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伏裳站在他身侧,“众志成城,得到众人的祝福能幸福,得不到自然会不幸。”
她劝道:“大家都是褚长扶的邻居和亲朋好友,受褚家邀请才来的,跟你打闹说明本心里认可你,是真诚实意想成全你们,你恫吓他们,要是叫褚长扶知道了,你猜她会不会生气?”
倒没那么严重,因为赢玉其实也是在跟众人嬉戏,坏心眼地吓一吓大家,想看那些人的反应,只不过被他来这么一出,大家都不敢了而已。
时间还太早,现在就走时辰不对,只能哄一哄赢玉了。
赢玉一噎,手本能的捏紧了剑柄,不太服气,又怕真得不到祝福,想了想,松了指头,将手垂在一旁,掩在袖子下,不满道:“这样总行了吧?”
果然只要有‘褚长扶’三个字,就能制服他。
“还不成,”伏裳趁热打铁,“要陪大家玩开心了,得到大家诚恳的祝愿才可以。”
赢玉:“……”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他抿紧了唇,表情严肃。
伏裳一看他那个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七八成考虑着突然出手,干掉她的几率有几成?
很早之前就看她不顺眼,只要她掺合的事,赢玉肯定唱反调,可让他逮着机会,俩人离得这么近。
伏裳提醒他:“想想褚长扶……”
赢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伏裳提褚长扶的次数很多,回回都在关键时刻。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弱点貌似被发现,还被拿捏住。
就像蛇被打了七寸一样,叫他整个人蔫了蔫,由内到外散发着郁闷的气息。
伏裳太狡诈了。
***
褚府深处的一间屋子里,褚长扶坐在梳妆台前,还在不紧不慢地挽发,外头赢玉开始跟人比射箭,没听说过他射箭,以为会是他的弱项,另一人信誓旦旦说要胜过他。
赢了他就是赢了开元大陆第一天才云云。
依着约定,双方都不能使用法术和真元,全靠技巧,一共十箭,越来越远,谁射中靶心的次数多谁赢。
明艳的少年勾着唇,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来,长臂展开,白净的下巴高高一扬,唰的一声箭羽飞去,正中靶心。
少年确实不修箭术,但天生就是战斗狂魔的人在这方面一通百通,毫不费劲击败了对方,取得头拔。
在褚长扶的意料之中,还小的时候教的所有功法和武技,只要施展一次,赢玉铁定能记住,且举一反三。
射箭根本难不住他。
褚长扶开始插簪子时,那边已经到了第二关,是跟褚家有生意往来的公子哥们,要踢蹴鞠,是一种民间的游戏,赢玉怕是听都没听说过,就是故意的,想赢他。
然而没听过,不代表不能现学,赢玉在玩上面天赋也很高,只片刻而已,已然掌握技巧和规矩,恣意穿梭在草坪上。
一抹嫣红的身影亮眼又招摇。才十六岁正是好玩年纪的人,方才还不愿意、吓唬堵门的、只想快点接亲,这会儿兴致勃勃,瞧着都不愿意结束似的。
不过少年心中还是有些分寸的,及时停下来,到了第三关。
是酒局,谁喝得多谁赢,本来这个赢玉应该没有优势,才沾酒多久,跟人家几百年的老酒虫不能比,然而那人好死不死挑中了神仙醉。
少年虽然喝酒的时间短,但是一来碰的就是最烈的神仙醉,日日泡在酒罐子里。有一次嫌一小壶一小壶的上不过瘾,潜伏进酒窖里,喝了好几坛子,感觉差不多了丢下灵石想走,吧唧一下醉倒了。
载进酿酒的大缸里,不知是人酿酒,还是酒酿人,就这么泡了几天,后来被发现时还吓了人家一跳。
因为身份特殊,也没人敢动他,最后发了消息到主玉简上,褚长扶告诉他们不用管,酒醒了自己就起来赔钱了。
赢玉这点还是好的,该承担的责任不会跑,虽偷摸着进来,但留影石上显示的清清楚楚,喝多少给多少灵石,一点没错。
说起来他都醉成那样了还能记得喝了多少给多少,一点没多掏,真不愧是抠门鬼啊。
再怎样涉及到灵石都清醒了。
当然在打架面前,灵石也只能排第二,不打架的时候灵石就是第一。
那回褚长扶明着赶走了众人,实则并非完全不顾赢玉,用任意门跨越进酒窖,捡了个醉醺醺,泡的湿淋淋浑身泛着酒香的少年。
将少年搁进楼上的客房里就走,少年马虎,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回来的吧?
练了几个月的酒,又是最擅长的神仙醉,不出意外胜利的人是赢玉。
虽然赢了,但走来的脚步轻浮,看着被灌了不少酒。
三关过去,还有人要比其它的,少年摇了摇头,不肯,脚下坚定且固执的朝这边走来。
他们玩玩闹闹,一局又一局,早就过了巳时,现下是未时。
这么久,褚长扶也早就收拾好,左右闲着没事干,一边拿了本书看,一边神念笼罩在外头,瞧少年一关一关过关卡。
也挺有意思的,看到了不一样的赢玉,更拽也更傲。
褚长扶放下书,离老远便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动静,赢玉被人拥护着,众星捧月一般行在廊下。
砰!
窗户突然被人打开,一股子浓香浓香的酒气登时铺面而来,赢玉怕是有些醉了,又想从窗户进,经人提醒才下来,绕了些路,正儿八经走的门。
站在门口时愣了许久,被人推搡着进屋的。
褚长扶没嫌弃他一身的酒气,和醉酒后略显迟钝的表现,主动从寝屋走出来,撩开垂下来的红色珠帘,挂在一旁的凤簪子上,伸出手,要赢玉拉着她。
少年不知是紧张还是如何,莫名不复方才的意气风发和桀骜不驯,自信与从容也掉了不是一星半点,乖乖地照做,听话的从大红衣袖下举起手。
指头刚碰上她的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惹得外头哄笑一片,第二次才顺利牵上。
俩人就这样手拉手,一并出了门,两旁看热闹的登时紧紧跟着,不时有人羡艳的说。
“新娘子真漂亮。”
另一人与他争,“新郎才是真绝色。”
“都好看,不谈天赋和旁的,单这么一瞧,还真挺般配的。”
“郎才女貌啊。”
“褚小姐倒也罢了,听说一早接触生意上的事,进退有度,八面玲珑,原以为新郎今年不过十六岁,必然有些不足,没成想关关叫他风轻云淡过了。”
褚长扶在心里补充。
那是因为没考他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一开始有这项的,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司徒家那次欺负他没学识,被他一顿狠狠教训,给众人留下严重的阴影,没敢,总之略了过去,导致一个都没难住少年。
原本想着他不行让伏裳来,趁着机会拉近拉近两者僵硬的关系,也泡了汤,完全没用上,就那么顺利无比的接了亲。
褚长扶由赢玉扶着,坐上龙马拉的喜轿里,人还有些恍惚。
好快啊,不知不觉都成亲了。
她定了定神,透过薄薄一层红纱朝外看去,赢玉不知何时又恢复成在褚府玩游戏时的模样。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时刻高仰着下巴,高傲又轻狂,和刚刚在房间时完全不一样。
她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赢玉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只认她,就像小时候认老嬷嬷。
谁都使唤不动他,只有老嬷嬷可以。
老嬷嬷死后赢玉就只在她面前收敛所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露出柔软的肚皮给她看。
如果她想摸的话,怕也愿意给。
对她信任到了极点,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哪怕有些不太合理,比如柳鄢那次,打着衣着整洁的名义叫他一个男子,连脖颈和手臂都不能漏,他也照做了,就从来没怀疑过有问题,因为太过相信,导致他经常被骗。
可怜的少年啊,信错人了。
褚长扶心中不禁有些同情他,不经意间与赢玉视线对上,几乎肉眼可见阳光下浑身泛着玉质光芒的少年避了避,刚剪过面的白皙脸庞对着别处,像是在闹别扭。
保持了这个姿势一两息之后,少年可能觉得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又正面看了过来。
眼眸炯炯有神,黑白分明,瞳子很亮很亮,叫她莫名有一种看到狼崽的感觉。
还没完全成年的幼崽眼神干净清明,不含半点杂质,就那么静静地瞅着她,少了几分傲气,多了些认真,看着看着忽而伸手掀开帘子,要跟她挤一个花轿。
褚长扶:“……”
旁人劝他说不行,少年不依,“她能坐得,为何我就不行,我也要坐。”
看来真的喝太多了,连新娘子的花轿都要抢。
“没有这个规矩啊,新郎哪能坐花轿啊。”一位老者愁道。
赢玉根本不听,“我就要坐。”
说罢手握在剑上,一脸谁敢阻止我试试看的模样。
大家本来就怕他,喝多了更担心他没了理智,全凭一腔热血做事,冲动之下砍伤几个人,惨的是他们,也不想惹事,于是纷纷噤声。
只零星一些声音还在数落他。
“哪有这样的。”
“这是喝了多少酒才能说出这种话?”
“太胡闹了。”
褚长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让他进来吧。”
她本身就不是个爱守礼的人,外人面前都是假象,实际上在家里怎么随意怎么来,更何况成亲前说不能见面俩人都见了,还在乎这点。
比起这事,她更好奇赢玉酒醒后的反应。
发现自己大婚之日抢新娘的花轿,赢玉事后的脸色肯定会很精彩吧?
52. 错过什么 啊。
少年得到许可后, 不客气的攀了上来,掀开帘子,带着一身的酒香, 和属于太阳的焦灼与干燥, 瞬间让轿子里侵了抹热浪。
褚长扶拍了拍身旁, 示意他坐下。
少年仅迟疑片刻, 便握着腰间的剑, 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先是一只手撑在床边,慢慢地身子倾下, 轻轻地偎在她身旁。
轿子看着不大,实际上里头另有空间, 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完全站起来,还有余地,也挺宽的,整体更像个狭窄的小房间。
最尽头是个贴边的小床,褚长扶就坐于沿上,赢玉也在。个头太高, 垂下来的大红帘子和上面的嫣红流苏正好挂在他头上, 像戴了什么装饰的物件,给少年添了些艳丽。
少年动了动,那流苏跟着晃荡,摇曳着好看的弧度,少年嫌烦,且不会欣赏,粗鲁地挥去一边。
只是赶苍蝇似的那么一下,很快帘子和流苏在空中摇荡一圈后又垂了下来, 继续挂在他头上。
少年有些不耐烦,手握在布帘上,瞧着想将其整个拽下来。
褚长扶无奈的阻止他,“我来吧。”
她起身,把松松绑了下面的帘子拆开,又卷了卷,让吊着流苏的那面朝里,最后将所有大红布料紧紧拉到一旁的床柱上,重新缚住,这次位置比赢玉脑袋高,所以不会再碰着他。
一面绷紧了那么多,另一面不弄好像说不过去,褚长扶又去自己那边理松松垮垮的红帘,边动作边看向床上的人。
赢玉似乎有些拘谨,一动也不动,保持着刚坐下时的姿势,两只手撑在沿边,低垂着眉眼,脸扭向其它地方,又拧巴,又矜持。
褚长扶颇觉好笑,“放松点,我不吃人。”
赢玉:“……”
这话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作用的,能明显感觉少年手脚微微松懈了些。
可能想告诉她,自己没有紧张,还侧了侧身子,随意地将床头的枕头拉出来,就那么伏下脑袋,抱着软枕看她系床帘。
个子委实太高,大长腿交折着,委屈地挂在床沿边,两边有木棂挡住,显得床短了不少,搁不下他一双挺直的腿。
白净的下巴垫在手背上,算半趴着,目光从始至终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喝的太多,反应有些迟钝,只一双眼亮的惊人,里头黑黝黝的瞳子跟着她来回转动。
她到窗口叮嘱外面的人,可以走了,赢玉视线落来,她走回来,赢玉也跟着,眼神透亮。
褚长扶摆摆手,示意他躺里面一些,给她留些位置。
赢玉身子一倒,正面仰卧在床上,两只修长手臂一摊,挺尸一样。
褚长扶坐到床边,面向着他,一只手撑在棉被上,微倾身子靠近他,观察他的反应。
呼出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酒香,耳朵尖也红了。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烫的。
他喝酒不上脸,醉不醉都是那样,但是这表现明显是有些醉意的。
褚长扶刚要收回手,大概是喜欢她微凉的体温,赢玉被触碰后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还上前一些,将额头更紧的贴着她,小幅度的蹭了蹭。
褚长扶想了想,手继续搁着,还运转了体内真元,从接触的地方,灌进去太阴之气,叫他神台清亮,保持明朗。
赢玉眨了眨眼,酒劲多少下去了些,人瞧着也灵活不少。
她又输入不少阴凉之气,赢玉很喜欢,舒服地眯了眯眼,眼皮子瞧着越发沉重似的,缓慢地扇了又扇,没多久竟然这么睡着了。
褚长扶神念朝外观去,才行了短短的一段路,待会儿还要绕整个衢州一圈,告诉众人赢、褚两家联姻,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行的慢,因为黄昏才成亲,时间很多,用不着着急。
叫他睡吧。
上午被人为难了半天,又是踢蹴鞠,又是灌酒的,折腾了许久,睡个一时半会儿等会儿更清醒。
她自己坐在一旁,一边给赢玉输入太阴之气,助他炼化体内的酒气和灵气,一边拿了本书看。
不是话本,是天一尊者写的游历经验,她想知道天一尊者是什么时候起的反叛想法,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书观了一半也没有线索,他看起来很正常,是个胸有浩然正气的修士。
褚长扶继续翻,本来这个活是伏裳要做的,伏裳在外面忙着,不得空,她看是一样的。
俩人心意相通,能共享视觉和记忆,她瞧完传给伏裳,相当于伏裳在看。
小时候经常用这个法子作弊,自己习不完的东西,让另外半身也学,两个半身一人看一半,最后合在一起就是个整体。
褚长扶整本书翻完,刚收拾收拾,被龙马拉着的花轿突然一停,媒婆尖利的声音响起,“到地方了,赢公子,该下来请新娘了。”
依着习俗,是新郎将新娘花心思哄下来,比如塞红包之类的,赢玉倒是好,自己跑去花轿里睡大觉,坏了规矩,叫媒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晓得犹豫多久才能憋出这句话吧?
说的还小心翼翼,像做贼一样。
褚长扶拍了拍赢玉的胳膊,赢玉似是有所感应,抬起一只手,手心向下,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到了。”媒婆声音太小,他没听到,褚长扶又讲了一次,“你要先下去,然后请我下去。”
这样说貌似有些奇怪,褚长扶作了罢,“算了,我们一起下去吧。”
她不在乎那些虚礼,也不需要赢玉拿宝贝哄她,不如干脆一点。
褚长扶站起身,刚要走,赢玉朝她伸出手。
他人还躺在床上,这是要她拉着起来的意思。
褚长扶没有拒绝,使了些劲,拽着他的手,用力一拉,赢玉挺直身子就想站起,门棂容不得他这么放肆,砰的一声撞到脑袋。
他炼体,肉.身强悍,门棂差点被他撞掉,自己倒是没事,不过人勾头出来时,额头正中还是红了一点点。
少年像是没什么感觉一样,疼都不喊一声,抬手敷衍的揉了揉,很快抛于脑后,先她一步下去,站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余晖下,朝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要拉她下来。
刚刚的随口一言,少年放在了心上,虽没有小礼物,不过是她没要的原因,她要是想,赢玉会准备的。
褚长扶不缺这点小东西,所以没有半点扭捏,直接将手搁在少年带着体温的手心,由他牵着下了马车,俩人并肩而行,迎着众人或期待,或兴奋,或平静或嫉妒的眼神,稳稳朝赢家深处走去。
赢夫人和赢家主早就等着,在前面领着他们去了赢家的高堂。
先认了认赢家的列祖列宗,挨个给前辈们上香,又看了族谱,读了家规,行过诸多礼节后才开始正式举办婚礼。
褚长扶抬头瞧了瞧,天上火红一片,时间卡的正正好,是黄昏。
婚礼婚礼,其实是昏礼的意思,黄昏是阴阳交替之时,男女成亲是阴阳结合,受上天祝福,所以要卡着点,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褚长扶又低垂下眸子看了看一旁的赢玉,成亲前这么多礼节和规矩,一套又一套,她都有些不耐烦,少年居然还能老老实实站着,脸色看着还行。
点过唇,又修了眉,少年在夕阳下看着唇红齿白,干净的如同年画里的仙人,引得无数人称赞和侧目。
人站在高堂之下,外人不能进来,离老远都能听到外面的人夸他,少年太过出色了。
她立于少年一旁,手握住红绸,另一边是挺着俊秀脸庞的赢玉,也紧紧攥着绸缎。
司礼突然高喊一声,“请新娘新郎行至昊天之下。”
褚长扶依言朝外走,赢玉跟她一样,俩人站在四方空心的院子里,头上就是昊天才停下。
司礼继续喊:“一拜天地!”
这是必须要走的过程,褚长扶没有意见,深鞠一躬行礼,没有跪,因为一旁的赢玉不跪。
他不跪天不跪地不跪列祖列宗也不跪父母,她总不能一个人跪吧,夫唱妇随只好跟着。
好在赢夫人赢家主不在意,要不然一进门就得罪光了。
倒也能理解赢玉,不跪天地,是心中没有天地的意思,亦或者说,他迟早要超过这片天地,去更广阔的地方,这片天地在他心里算个屁。
不跪列祖列宗和父母,是因为父母和家族先不认他,弃他于不顾,现在做的这些和他曾经受过的苦难根本不能并做一谈,所以现在的赢夫人和赢家主,还不足以他跪。
什么时候能接受,要看赢玉心中的怨气什么时候能消。
赢夫人和赢家主自知有愧于他,也不勉强,她是赢玉的夫人,当然也不会为难,总之就这么自然而然行的鞠礼。
“二拜高堂!”
俩人刚起身,司礼便接着道。
声音悠长嘹亮,远在其他地方观礼的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听着。
姜家的那桌上,因为是近亲,来的人很多,单独一个桌子,此时坐满了人,姜和跟赢闵也在,俩人罩在黑色斗篷里,明显地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偷偷来的。
虽瞒不过赢夫人和赢家主,也代表了他们的态度,不想惹事,只是来吃喜酒的。
姜和坐在赢闵身侧,明显的感觉身旁之人情绪有些低落,嘴里念念有词,“她真的成亲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那么喜欢我……”
他突然有些恍惚,褚长扶真的喜欢他吗?
每次遇险的时候给她发玉简,她都会来,修炼上所需,她也会尽力帮忙,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绝对是喜欢的啊。
“她为什么……就那么毫无芥蒂的成亲了?”
为什么没有想想他,等等他。
“还对赢玉那么好……”
赢玉脖间有牙印,耳朵上也是,他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
少年根本没有掩盖,大大咧咧显着,仿佛就是为了给他们看的,还曾多次高仰起下巴,露出喉结处十分显眼的痕迹,明晃晃叫他们瞅。
只是那时候没有想到会是褚长扶留的。
赢玉的性子如何,他多少还是了解的,那个桀骜不驯,难以接近的人不可能随便叫人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咬下痕迹。
也许是得到的太少,所以有人对他好,他就认那人。
褚长扶恰好是一个,事后他琢磨着,只可能是褚长扶留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赢玉对她一点都不排斥。
俩人站在高堂之下,一身的红刺眼非常。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就这样了?
***
院落东方的一处角落里,也有个人想不通。
赢明是被敲锣打鼓的动静吵醒的,实在太吵了,一直噼里叭啦,叫他昏都昏的不安生,突然就烦躁地睁了俩眼。
追随着声响出去一看,褚长扶和赢玉正在举办婚事。他靠在墙上,如何都想不明白。
怎么回事?
赢玉不是不愿意吗?
看着根本不像,褚长扶先行一步时,拉一拉红绸,赢玉便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面上瞧着欢喜的很,哪里有半天讨厌人家的意思。
赢明望着俩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赢玉劝走他,根本不是厌恶褚长扶,想成全他,和报复父母,单纯是喜欢褚长扶。
只有两个人都逃婚了,亲事才能落到他头上,褚长扶就是他的新娘了。
他想要褚长扶。
曾经口中那个高不可攀,倾慕温文尔雅公子不爱他的无瑕月光,是褚长扶。
赢明搓了搓脸,像做梦一样,人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心中隐隐也有点酸意。
连开元大陆第一天才都挖空心思想娶的人,曾经是他的未婚妻,他那会儿还有些不满,只看中了她的钱,想着以后成了亲,娶个十个八个小妾气死她。
临到要逃婚时,才发现心里那隐藏的极深的不舍和爱慕。
他可能是喜欢褚长扶的,只是发现的太晚,没有早一点注意到她的好。
她是个漂亮,温柔,善良的人,从前在所有人说他天赋不行,他找爹娘要提升资质的草药,爹娘嫌贵都没肯,只跟她随口一提,她便扣押下拍卖行的物件送给了他。
说实话,赢明有些后悔了。
他究竟都错过了什么啊。
53. 发生意外 李夫人。
赢家的高堂之下, 一对新人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刚要行礼,头顶忽而响起‘砰’的一声, 很大很大的动静, 像是赢家的护宅阵法被攻击。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 果然瞧见头顶亮起一个巨大的屏障, 将整个赢家罩在下面。
平时这种大型阵法是不显的, 因为太浪费灵石,没人动它的时候,它会呈现‘虚无’的状态, 暗暗护着底下的人和物,消耗也是最低的。
一旦被人攻击, 阵法激发,依着攻击之人的修为调整,金丹期出手,阵法是魂器级别,元婴期出手,阵法是道器级别, 始终只比袭击者修为高了一个大阶而已, 也够用了,应付突然而然的灾难绰绰有余。
现下赢家的护族阵法不仅显了出来,说明确确实实有人进犯,那人修为还不低,禁制完全激活,上头纵横着火和雷电的力量,交错盘旋,酝酿着浑厚的力量, 朝空中那人回击。
轰!
火与雷电和天上另一股磅礴的力量碰撞,阵法竟叫那人打出个洞,一道暗色身影从破口的地方飞快闪身而来,稳稳盘旋在众人头顶。
“褚长扶,你好狠的心,我儿才将将百岁罢了,你怎么下得去手,还我儿命来!”
那人赤手朝下抓去,空中登时一道庞大的虚影显现,恐怖的威压和力量重重一压,冲着褚长扶拍去。
赢玉本能拦在褚长扶身前,手握在剑上,刚要出手,褚长扶喊住他,“今儿天大地大,也没有婚事重要,先将亲成了,李夫人自有人管。”
无论是赢家,还是伏裳,亦或者之前借柳家主被骗收买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坐看她被袭击。
她现在是赢家的儿媳,那些人的摇钱树,她死了或者伤了,事情都不好善了。
褚长扶又转头对着司礼说话:“不要怕,该怎样就怎样,做你该做的。”
说罢自己率先抬手,低头,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赢玉无法,只得松开握剑的手跟着,心思已经不在,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天上。
褚长扶没说错,那道虚影被一道属于镜子的宝光和一条闪着耀眼光芒的鞭子拦住,连点威压都没有透过来。
然而那面镜子和鞭子只坚持了不到几息罢了,便齐齐被空中加重力道的虚影震飞。
爪样的浩瀚虚影继续抓来,还未到达近前,威压先至。
轰隆一声,众人衣袖纷飞,房屋摇摇欲坠,有要倒塌的意思,瓦片才刚掉了几片,整个院里和房屋上头忽而亮起一道银光,伏裳飞身而起,落在屋檐一角的尖尖上,挡下了汹涌的攻击。
李夫人大吼:“让开!”
她又是一击攻来,伏裳长袖挥去,白袍之下剑气涌动,唰唰而去,绞碎了迎面过来的攻击。
李夫人两次袭击都无效,捂着脑袋,几近崩溃,“你是谁?为何阻我?”
伏裳还未回答,底下已经有人先声道了出来。
“那是玄天宗的圣子啊,李夫人真勇,一举得罪了两个圣子,真是不要命了。”
另一个人反驳他,“你没听李夫人讲吗?为儿子报仇呢。”
“哪个儿子,被她逼死的那个亲儿子吗?”
李夫人几十年前将真少爷和假少爷一起养,结果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假少爷也跟她离了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衢州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是她大儿子吧,”李夫人有两个儿子,先生的大儿子,被抱走的是小儿子,“听说李煜魂灯灭了,李夫人怕是查到了什么,找上门了。”
另一人恍然大悟,“我就说最近怎么回事,没瞧见李煜,平时就那厮最骚包,到处跑,一段时间没看见他,还有些想。”
“话说回来,李夫人可真够可怜的,前后丧子啊,几十年前被真假少爷闹的,人都有些疯了,整日缩在偏院吃斋念佛,说是要给二儿子积德,已经许久不问世事,这才过去多久,大儿子又没了。”
“可不是么,说也奇怪,李夫人都这样了,修为竟然比原先进展还快,从前不过元婴巅峰罢了,几十年没见,居然都化神初期了。”
元婴巅峰后面是半步化神和化神期,之后才是初期,一口气三阶。
“厉害啊,疯一把竟将修为给提上去了,搞的我也想疯一疯了。”
有人骂他,“积点德吧,人家死了两个儿子,走了一个假儿子,已经够惨了,还往人心口捅刀。”
方才说羡慕的那个嗨嗨一笑,没敢回话了。
经过他们几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解说,众人终于有些明白,李夫人为何而来。
赢夫人上前一步,“李夫人,你儿魂灯灭了,生死不明你着急我们都能理解,只是你平白无故上门,一口一个我赢家儿媳杀了你儿,有何证据?若是口说无凭,今日便要算一算这笔账了。”
李夫人确实厉害,原来与她同级,几十年不问世事,出来竟已化神初期,不过她这边也不是好欺负的,夫妻俩都是半步化神,且困在这里许久,基根扎实,合力的话四舍五入就是化神期,只差了一个小阶而已。
之所以方才被李夫人击退,并非实力相差太大,是猝不及防而已。
李夫人来势汹汹,攻来的速度又快又急,冲着褚长扶去的,离褚长扶最近的是赢玉,结果被褚长扶喊住,没有回击,俩人匆匆补上,已然落了下风,又要护着底下的人,这才不及几分。
再重新来,夫妻俩就算不是对手,李夫人也别想好过。
说实话,她对李夫人还是有怨的,就因为这厮太傻,将真少爷和假少爷一起养,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吓得夫妻俩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之后,怕养在身边有了感情,步入李夫人的后尘,也是为了给‘真儿子’腾位,不让‘假儿子’侵占‘真儿子’的一丝一毫,引起‘真儿子’不满。
还为了钓出那个换子的人。
如果发现自己‘亲儿子’在受苦,母子连心,那个替换的人说不得会心疼,来交换自己的‘真儿子。’
因着种种原因才弄走赢玉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李夫人的前车之鉴太过惨重,吓到他们了,这才酿成大错。
所以怨她没毛病。
“就是啊,”她这一开口,登时有人附和,“破坏人家的亲事,不拿出个说法来,李夫人,今日你怕是走不了了。”
如果是平时,还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他们出头,即将要靠赢家联盟攻打大赝乡得好处,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才帮忙的。
“就说怎么有勇气胡闹呢,原来都化神初期了,是不是以为化神初期所向披靡,能拿捏赢家了?没想到吧,才一露头就被玄天宗圣子摁死了。”
李夫人怨恨地看着说风凉话的人,“玄天宗的圣子能一直待在衢州?一直护着你们吗?”
那说话的人当即一噎,噤声了,不敢再乱讲话。
就算想讨好玄天宗圣子,也要考虑一下李夫人的修为,化神初期,只要不碰上散修联盟,在衢州几乎可以横着走。
散修联盟不是衢州地界的,它处在好几个州之间,只要给钱,什么都好商量,基本不管事,所以李夫人的确可以在衢州肆意妄为。
也难怪她什么都不怕,直闯赢家,估计不知道玄天宗圣子在吧?
说起来就算玄天宗圣子不在,她也未免太放肆了些,完全不把玄天宗另一个圣子放在眼里啊。
怕是许多年没有出世,不晓得这位圣子的厉害吧?
他朝高堂之下看去,那穿着喜服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拉了拉衣口,眉目之间皆是躁意,还不得不依着规矩办事。
司礼怕得要死,哆哆嗦嗦道:“夫……夫妻对拜。”
已没了刚刚的气势。
赢玉脚下微转,正面对着褚长扶,深深弯腰行礼,待起身时,用眼神示意褚长扶,礼行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褚长扶接收到他的小眼神,心中颇觉好笑。
明明想走可以直接离开的,还用得着问她吗?
她没答,扭头看了看天上的李夫人,李煜是她杀的,不仅是李煜,还有许多世家子弟,都死在她手里。
褚家败了之后,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对褚家下手的人很多很多,不仅有小门派和流氓地痞,还有些世家子弟,所谋甚大。
又想采补她的太阴之体,又想得她褚家所有家业和天材地宝。
大多如李煜之辈一般,觉得她已经配不上他们,只够陪他们玩玩的。
那就玩玩呗,玩死了也是他们活该。
为他们报仇和养出这种混账东西的人,也清白不到哪里去。
因那些该死的人而想杀她,那死在她手里,自然也是活该。
所以褚长扶仅思虑片刻,便点了点头,“去吧。”
正好让赢玉这把利器亮一亮相。
大概是在衢州出手的次数太少,应付的还都是小杂鱼,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次是上回在柳家凭实力抵抗龙骨,人家不知道,怕是以为靠的是师父们给的宝贝,竟没人识得大魔王的威名。
先是柳鄢敢当着他的面欺负她,又对他下药,现在还有李夫人于他成亲的时候闹事,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玄天宗圣子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叫他立个威,免得以后再有些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以为自己厉害无比,攻打上门。
褚长扶拢了拢袖子,几乎她话音刚落,赢玉便如同一道流星,划过一道火红的弧度,毫不迟疑飞身而起,长剑拔出,重重朝空中李夫人所站之处砍去。
李夫人原本还在与那位玄天宗的圣子对峙,冷不防一道劈山斩月的剑气袭来,叫她心中警铃大盛,当即祭出道器。
一口大钟在天上显现,金黄色的钟身放大,虚虚浮在她头顶,照下来的金光牢牢将她护在里头。
砰!
剑气砍在钟上,叫钟晃了晃,里头的李夫人也是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吐出。
她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赢玉,“你……你不是只有元婴初期吗?”
赢玉啧了一声,为那一下没能杀了人而遗憾,可能是出手太急的原因,没使上神通,再来一下,全神贯注,摒弃杂念,他能劈开大钟,叫李夫人命丧当场。
赢玉目光从李夫人脖间,挪到她脸上,“你不知道吗?我双道双.修。”
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赢玉实话实说告诉她,“不仅修道,还炼体。”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小白牙,两侧尖尖的犬齿十分醒目。
“修道比较晚,刚破元婴中期。”
说起来破的还比较巧呢,是那天在褚家,褚长扶咬了他,他一个没绷住,压了许久的境界破了。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千方百计想破境界,他是千方百计压着不让破,因为要打基础,打的越牢固,将来成就越高。
他又压了回去,成元婴初期,但没几天因为赢明的事一生气又破了。
现在固定在中期,因为体修阶级高的原因,可以隐藏境界,不仅是体修的,还有道术的。
修体到了最后可以控制身体内的精气和每一块血肉,自然也包括真元,境界隐的太深,所以李夫人没认出来。
以为他还停留在元婴初期,体术境界比她高,她更是瞧不出来,要是看出来了,打死她也不敢惹事。
赢玉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好久没打架,更没有跟化神期打过架,叫他浑身上下,连血液都在叫嚣着兴奋。
虽然李夫人的修为有些不够看,不过在衢州这种养老的地方,也没得挑了,凑合凑合吧。
赢玉啧了一声,就要出手,李夫人主动问:“体修境界呢?”
他迟迟不说,李夫人有些不放心。
“体修境界啊?”赢玉眨眨眼,“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说了李夫人肯定会打退堂鼓,不敢一战。
赢玉长剑在身旁划动,酝酿着一击,空中无数灵气被屠魔剑吸纳,灌满了天地元气他才满意地挥发出去。
“一龙之力!”
天上一道张牙舞爪,气势磅礴的金龙盘旋而出,长身忽而飞起,又蓦地落下,四只爪子重重压在大钟之上,将大钟和被它包裹的人都一同从空中击了下去。
砰的一声,李夫人栽倒在地,那口钟也重重砸下,弄出个大坑来。
赢玉跟着下来,落在李夫人身前,长剑甩了甩,对准李夫人,刚要给个致命一击。
被褚长扶喊住,“等一下。”
赢玉举起的手僵住,那堪堪的一攻也止住。
他回头,不满地看向褚长扶:“怎么了?”
他一脸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从现在开始我就生你气的模样。
54. 剧情向的 不喜欢的话就别买了吧。……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李夫人。”她挺想知道自己败在哪?
明明已经清理的很干净, 她出现的气息和留下的痕迹,小心到连李煜的本命符箓都没有激发,李夫人是怎么知道是她杀的人?
她几步行到外间, 站在李夫人身旁, 平淡道:“好几个人问李夫人, 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了李公子, 李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过, 那晚辈斗胆再问一遍,李夫人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杀了贵公子?”
李夫人撑起身子坐起来,望着她的眼神悲愤异常:“我儿阿煜最是乖巧, 最近突然说三天之内要给我一个惊喜,叫我开心一把, 三天根本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但是他魂灯虚弱的时候,我在整个衢州都没有感应到他的位置,他一定被运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有你褚家的任意门可以。”
她大吼:“凶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褚长扶的注意力却在那个‘惊喜’上, 采补她, 修为提升,杀了她,得她褚家的所有天材地宝和积蓄,对于李家和李煜来说,确实就像天降喜事一般,是个惊喜。
听着意思,还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李夫人,李夫人说他最是乖巧, 平时应该没少给李夫人‘惊喜’吧。
一次两次没有上心很正常,‘惊喜’多了,李夫人真的不知道李煜干的那些事?
之所以怀疑到她头上,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要来袭击她吧。
成功了对他们来说皆大欢喜,失败了就把责任归咎到她头上。
怪她没有乖乖的死?
那她是什么?做慈善的,把自己和家族毫无私心整个贡献出去给人挥霍的傻子?还是什么物件?能任由别人说杀就杀,说取宝就取宝,不能反抗,反杀了人之后居然还带怨上她的。
大赝乡尚且能说自作自受,骗的许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毁了多少人的一生和道,又利用了多少人搞仙人跳,光是被逼自杀的人就不晓得有多少,是个毒瘤,邪.教,清理了是为民除害,她做错了什么?
一没有主动害过人;二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她给一个烂人杀。
李煜配吗?
褚长扶望着李夫人,眼神逐渐冰冷,“李夫人应该知道,所有化神期都可以跨越空间,一步千里,谁都有可能带走他,也应该明白,晚辈手里的任意门只是魂器罢了,还不如化神期一步跑得远,李夫人不去怀疑那些化神期,怀疑到我头上,是不是说不过去啊。”
李夫人尖叫,“就是你,是你杀了我儿,你的任意门根本不是魂器,是高阶道器,是你把我儿带去遥远的地方谋害,太远了,魂灯熄灭的时间有延迟,等我发现的时候,阿煜早就魂飞魄散了。”
一般来讲,一个人在衢州留下魂灯,如果他去了一个布满结界的独立空间,他的魂灯会变弱。禁制越完善,弱的越厉害。如果在里头死了,魂灯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依旧是那种半熄未熄的状态,以为主人还活着。
某天结界破开,残余的魂力飞去,消散于世,魂灯检测到,家族和宗门才会发现对方死了。
同样的,距离太远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只需将打散的魂力困在某处,间距太远,魂灯感应迟钝,直到锁住魂力的禁制不小心被人破解,碎裂的元神完全散个干净,一丝都寻不出,魂灯才会自灭。
所以李煜见了阎王十来天,李夫人才晓得儿子没了。
没有确切的证据,第一时间锁定她,李夫人果然早就知道儿子所谓的‘惊喜’是冲着她来的。
那些说辞都是借口罢了,虽然李夫人的猜测没错,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建立在早就知晓儿子来找她,结果死在她手里的基础上。
“我褚家至宝在我父亲手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褚家被灭满门,至宝也沦落到别人手里,也是世人皆知的,李夫人,您仅凭这些就想定晚辈的罪,未免太草率了些。”
褚长扶从容应对,“其他修士若是手握远距离传送阵,不是一样能将李公子运到远处杀害吗?为何单单觉得是我?”
她半蹲下来,与李夫人挨得极近,“我敬您是前辈,您是不是想欺负我?”
这句话赢玉也说过,只不过那会儿是对她的举动感到疑惑,所以才会这么问。褚长扶语气很肯定,李夫人就是在欺负她。
她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不是,依着她的想法,她儿子想害谁,那个人就该老实给她儿子杀。
说实话,李夫人对于李煜来说是个好母亲,儿子死了伤心欲绝,不畏权贵顶着得罪玄天宗双圣子的风险也要给他报仇,但不是个好人。
但凡讲理一些的人都知道,错在自己儿子,应该就此作罢,不可能还找对方麻烦,要对方给自己儿子赔命。
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是她,养的儿子如此这般,不用别人动手,她自己就能打死,不可能叫他出来祸害别人。
李夫人和李煜,只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夫人瞧着她,冷笑,“说了这么多,怎么不敢亮一亮你的宝贝,叫大家看一看你的任意门到底是道器还是魂器?”
褚长扶一口答应,“我可以给大家看,但是看完之后呢,李夫人是不是又想耍赖,说我将道器藏起来,拿的是分堂和旁系的魂器?”
她也懒得维持那副虚假的面皮了,“只要李夫人不相信,永远都有借口,怎么都说服不了你。”
李夫人不服,“你先拿出来。”
褚长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拿出来,只要你看完讲理,不再怀疑我。”
“不可能!”李夫人否决,“就是你!”
这么笃定,褚长扶已经千真万确,李夫人绝对知道李煜干的那些事,也晓得那个所谓的‘惊喜’是害她。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得了,“你拿不出证据,空口无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诬陷我杀了你儿,又毁了我与赢玉的婚礼,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往后衢州还有我们立足的地方?”
她扭头看像赢玉,“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该问的也问了,废了她的功夫,打出去!”
赢玉站在一旁,一开始还有些期待,褚长扶问完话就能继续打,到后来俩人一人一句,看着像是聊起来,从动手变成了动嘴,打不起来了。
他心中已经失望,却还不得不立在褚长扶身侧,因为她离李夫人太近,不小心会被偷袭,他得盯着。
瞧着瞧着突然听到褚长扶喊他打架,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啊’了一声,尾音上翘,似有不信。
褚长扶又道了句,“李夫人,别怪晚辈心狠,是前辈先开始的,凶手是谁都没有确定,上来便要晚辈的命,若非晚辈身旁有人护着,这会儿怕是早就见了阎王,今日又是我跟赢玉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容不得半点瑕疵,您不成全我们,也别怪我们不成全您。”
她话锋一转,对着赢玉,“动手吧。”
赢玉眨眨眼,已经十分确定,褚长扶确实要动手伤人,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一直把以大局为重挂在嘴边,从来不得罪人,今儿这是跟李家光明正大宣战了?
李家究竟做了什么?把她逼到这份子上?
他本能觉得不简单,收了随意的姿势,长剑横起,对着地上的李夫人。
嘴角有些控制不住,微微地上扬,露出了藏在两侧的小白牙。
管它简不简单,那是褚长扶要考虑的事,毕竟里头弯弯道道他不擅长,恰好褚长扶懂,他就只要依言听话就好。
赢玉上前一步,刚要出手,李夫人咬牙,“我儿所说惊喜是去找你!”
她看向赢玉身后的人,“找你联姻,你不答应倒也罢了,为何要杀他?”
褚长扶挪了一步,从赢玉身后露出头,赢玉太高了,她站在后面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时候?有什么人证物证?”
“八月初十,出门时所有下人都知道,街坊应该也有人瞧见,找他们对峙便是,至于物证,有人证在就不需要了吧?”李夫人防着赢玉,站起来,将一旁的大钟驱动,继续浮在她头顶,罩着她,怕赢玉急躁动手。
赢玉握着剑,有些郁闷。
怎么又聊上了?
就不能干脆一点,一剑解决吗?
“八月初十?”褚长扶挑眉,“八月初十我可没遇到李公子提亲,倒是碰到了一个妄图采补晚辈,杀人夺宝的畜生,被我随手解决了。”
李夫人气急,“果然就是你杀的!”
褚长扶一双手拢进袖子里,“这么说来李夫人是承认你儿妄图采补晚辈,杀人夺宝喽?”
李夫人哼了一声,“我儿郎朗如月公子,怎么可能做下那等混账事,是你看不上我儿,不仅杀了他,还来诬陷他,我儿已经死了,是非黑白,全凭你一张嘴胡描乱绘。”
褚长扶并不急,“我记得那畜生用了一套极品魂器级别的封锁阵法,这种等级的阵法可不多见,到处打听打听,谁家有,被谁所得不就完了。”
李夫人一噎,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且不说是不是我儿的,即便是,买这种阵法就不能另作他用?你都要杀他了,凭什么他不能拿出来防守?”
褚长扶都被她气笑了,她举起手,大拇指内扣,上指着天,字字铿锵:“我敢对天发誓,我所杀之人无一不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若非如此,叫我天打雷劈,全族在地下不得安宁!”
她指着李夫人,“你敢发誓你儿是个好人吗?敢立毒誓你儿没有劫杀我,贪我褚家之财,还妄想采补我吗?敢不敢说你不知道你儿什么秉性,不知道他对我下手?”
“若是你知道所有内情,晓得你儿是个什么样的畜生,你天打雷劈,全族不得好死,你敢不敢立誓?”
修仙界的头顶真的有神明和昊天,誓言会被世界规则所约束,但凡修道之人,没哪个敢胡乱发誓,会应验。
是以李夫人气势整个一跌,“我……”
“你不敢,”褚长扶上前一步,“因为你知道你儿子干的那些混账事,你还知道你儿所言的惊喜是什么,是劫我褚家之财,用我太阴之体,往日这样的惊喜不少吧,若没有我,你儿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你儿就是个畜生!”
“包庇畜生,你也清白不到哪里去,明知你儿犯下的大错,却还要将错就错,上来就要让我给你儿赔命,你配吗?你儿配吗?”
“杀他我问心无愧,再来一遍,我还是会杀他!”
“你……”李夫人一步退,步步都退,“你没有证据,就是乱说话。”
“那还真是不巧了,”褚长扶举起手,手心里是一颗留影石,“我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爱留证据,每一个对我下手的人,我都曾用留影石记录过。”
说话的时候她目光微斜,扫了扫其他人,“就是怕遇到这种事,到时候公薄对账的时候吃亏。”
言下之意,她拥有所有想杀她,结果被她反杀的人来袭证据和过程,谁敢跟她闹,谁就跟李夫人一样的下场,被人裤衩都揭出来,名声也大毁。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怕得罪人,早晚的事。
本来带他们去大赝乡分巢,特意将日子定在婚后,就是怕他们在成亲期间闹事,结果还是搞成这样,与其一次又一次的来,到时候从大赝乡分巢回来继续找她茬,不如干脆现在一口气解决。
大家失踪的那个人什么德行,他们的亲人肯定有数,是不是杀人夺宝而死,也大概晓得。
有把柄被抓,加上的确是自己亲人先犯事,先撩则贱,没有理由再上门挑事。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被发现也好,不发现也罢,明着暗着,她永远都是那个占理的那个。
根本不怕事。
褚长扶想过了,若还是有人执迷不悟,如李夫人一般,那就来一个,杀一个,反正让她将命交代在这里,不可能。
她大仇未报,大道未成,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褚长扶体内真元运转,元气输入进留影石内,那日种种皆显在天上,叫所有人观个正着。
李煜是如何在街上劫持她的,又是如何困她的,开口便是要她褚家家业九成,她没答应便说什么让她人财两空的话。
李夫人大吼:“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假的,这个留影石是假的。”
她刚要上手去抢,一把剑压在她脖间,“再动一下我要你的命。”
赢玉立在她身侧,心中有些烦躁,想直接杀了这厮。
要是周围没人,他肯定直接动手,褚长扶在,他还要问问褚长扶的意思。
真是麻烦。
赢玉歪头看褚长扶,“这厮明显是知道儿子干的那些事,留影石都显出来了,还想包庇儿子,干脆直接杀了吧。”
怕她不同意,特意将话说的严重一些,“今日能这么对你,他日就能这么对别人,活着于好人来讲就是个威胁,杀掉吧,我动手,你看着就好。”
顿了顿,又道:“你要是嫌血腥,就扭过头,我尽量快一点,一下就好。”
褚长扶没答,反而看向李家的方向,“李家主,您不说点什么吗?”
李家主好几次都想上前,每次都被族中长老拉住,不让他凑热闹,话和矛盾到了他这边,那长老才松开他。
李家主犹豫片刻,站在李夫人跟前,“我儿确实混账,但我夫人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情,只是护儿心切罢了。”
他蹙着眉,脸上苦涩,“哪个母亲不在乎自己儿子。”
“所以就可以欺负我这个已经没有母亲的人了吗?”褚长扶反驳。
“并非如此,”李家主连忙解释,“夫人自从几十年前失去二儿子后,便一蹶不振,疯疯癫癫,你就当她是疯言疯语吧,莫要跟她一般计较。”
褚长扶纠正他,“现在是她要跟我计较。”
她目光微垂,看向李夫人,“你觉得丧子之痛,她会放过我?”
“这……”李家主保证,“侄女要是放心,交给李伯伯约束便是。”
褚长扶看着俩人,“既然李伯伯这么说,那就看在李伯伯的面子上小惩大诫。”
她面无表情,“李家李公子袭击我在先,李夫人攻击我在后,接赢玉三招,这事算完,李伯伯觉得如何?”
“这……”李家主表情难看。
赢玉方才那个表现,轻轻松松一招就将夫人击倒,实力明显的远超夫人,那还是没出全力,要是叫他释放天性,无需三击,一击夫人就没了。
“李家所有人都可以保她,若是她平安无事,侄女自认倒霉,刀剑无眼,要是彼时伤了死了,也请李伯伯谅解。”
李家主微愣,赢家的三公子成亲,李家几乎所有精锐力量都到齐了,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长老,四个人,接赢玉三招,应该是可以的。
褚长扶态度太过坚定,叫他又有些打退堂鼓。
赢玉究竟有多强?
他不如夫人,是化神期,比夫人矮了一小阶,其他两位长老也只到半步化神,夫人尚且看不出赢玉的实力,他们更不可能。
然少年太年轻,总归不会很夸张,大概在化神中期的样子,齐力祭出李家至宝,只是三招而已,应该可行。
打不过就跑,化神期的速度很快,赢玉道术才元婴中期,全部实力都偏向了炼体。
众所周知,炼体士身子沉重,飞不起来,近战无敌,一旦拉开距离,他再厉害也无法。
可以赌。
他朝夫人瞧去,这些年夫人表面看来已经不问世事,事实上实力为尊,夫人是如今李家最强的,遇到大事情怎么可能不问她。
若是没有了夫人,家族力量也势必大减,所以必须救她。
“那就有劳赢三公子了。”
这是同意的意思。
赢玉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啊,啰哩巴嗦半天,终于可以动手了。
55. 纯打斗的 内容,这章要慎卖哦~
褚长扶后退一步, 将这里让给赢玉,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他,“李家和赢家是世交, 李夫人和赢夫人还是闺中密友, 手下留情, 可别让李夫人死在咱们院里了。”
‘咱们’两个字叫赢玉心中一跳, 只觉悦耳。
他心情很好, 点了点头,道:“好说。”
褚长扶全当他答应了,人已退至廊下, 叫赢玉和李家几人对峙。
另一边的伏裳忽而扬手,四面旗帜至他袖口飞出, 唰唰插在四方,将整个院子护住,防着两者打斗余波荡平大殿,击伤观战的人。
如此只要不踏入其中,一般不会被威压震着。
阵法内,赢玉姿态随意, 他喜欢甩他那把剑, 一下又一下,每一次带着太阳真火的锋刃都会闪出光波,拉出长长一串火红光影。
对面李家四人和他形成鲜明对比,各个绷紧了身子,严阵以待。
李家主忽而从怀里拿出一方六角星样的防御阵法来,他与夫人各守前方两侧,两个半步化神的长老站在后方,给阵法供真元。
李夫人将大钟祭出来, 李家主手里凭空多出一个圆的黑球,黑球上有个连接的棍,他将那东西与李夫人手里的大钟合二为一,褚长扶这才发现那大钟是一套的。
应该说是个铃铛,很大很大,拦在四人身前,将几人笼罩住,怕是准备拿那个挡赢玉的三击。
赢玉在战场上和平时有十分明显的差别,就像鱼回到了水里,龙在天上游走,显得恣意又自在,到了家一样,比他参加宴席时,不知道自如了多少。
眉目之间皆是从容和自信,还藏了些野和凶性,眼见对面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打算再动,他才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小白牙,两侧尖尖地犬齿闪着锋芒,手中长剑也高高举起。
“百龙之力!”
轰隆!
剑落下,天上登时云惊色变,隐约有百条金龙咆哮怒吼,要将天撕裂一般,每一只都和它的主人一样暴戾,凶狠,在空中躁动狂奔,齐齐朝对面席卷而去。
李家四人周围的阵法亮起,由五条线条勾勒的六角形阵法光柱冲天,牢牢护着几人,同时李夫人和李家主齐力拍打在铃铛上。
铃铛响起,一声便是一道无形的光波以四人为中心朝外扩去。
轰!
光波和百龙碰撞,轻而易举便被撕裂于抓下,未阻止百龙半点步伐。
铃铛越摇越急,一道道光波催命似的接连而出,一层又一层叠加过去,终于叫那百龙行动微微涩滞,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百龙继续轰鸣而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大喝一声,李夫人竟在这种可恐的压迫下,破了化神初期的瓶颈,到达化神中期。
周身气息瞬间强了最少十倍不止。
另一边的李家主不知使了什么秘术,略微佝偻的身子变直,人年轻起码几十岁,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青年人。
一头枯中掺合着白的头发完全黑回来,胡须也成了黑色,平时总是眯起的眼睛睁开,登时从没出息的受气包,变成了眼神锋利的掌权者。
气息亦是一变,跟李夫人一样,至少强了十倍有余。
这个四大家族倒数第二的家主居然隐藏了实力,其实是个天之骄子,境界虽还在化神期,但实力竟然与初期一致,隐隐还要胜过一筹,勉勉强强能够上中期。
这个意外叫众人都是一惊。
“好家伙,李家主藏的好深啊。”
“难怪李夫人敢来闹事,原来是有资本的。”
“她自己卡在初期瓶颈,丈夫又隐藏了实力……”
“说实话,平时李家主那个样儿,又怂又脓包,每次都被李夫人揪着耳朵喊回家,真看不出来竟然藏的这么深。”
“我还记得喝个酒都要偷偷摸摸的,那时咱们还说他没有大志,好家伙,原来没有大志的是咱们。”
阵法内,露出实力的李家主再度拍向铃铛,铃铛内的黑色铁球撞向边缘,又是一声巨响传出,一道光波形成。
一圈一圈朝外荡开,空中宛如多了些浓密粘稠的液体一般,叫百龙刚一踏足进来,行动便是一慢。
另一边的李夫人也使出全力击向铃铛,双手一掌一下,两道光波加重了空中的粘稠度,百龙行动更慢。
俩人对面的赢玉挑眉,眼中流露出浓浓地感兴趣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些提不起兴致,就像应付小杂鱼一般,看似亢奋,实则神色恹恹,现在是将李家四人当成了对手,浑身都是一震,手中的剑都开始抖了起来。
是兴奋的。
阵法外,众人观着局势,禁不住开始讨论起来。
“不妙啊,赢三公子虽说厉害,但到底才十六岁,怕是拿不下李家啊。”
“褚长扶把所有底牌压在他身上,要吃亏了。”
“先是被李煜那厮杀人夺宝,又被李夫人打上门,最后要是奈何不得李家,岂不白白受委屈?”
“何止啊,还会成为李家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连赢三公子和赢家都不好看。”
“草率了。”
“她还蛮冷静的,竟也不紧张。”
褚长扶也站在阵法外,将谈话尽收耳底。
她半靠在撑着长廊的柱子,目光幽幽,平静看向赢玉。
之所以不紧张,是因为了解赢玉的实力。
仅凭这半身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伏裳在,视觉共享给她,叫她瞧的比旁人还要清楚。
赢玉周身气血宛如一个大火球,足足是对面四人加起来总和的百来倍。
即便李家主和李夫人提升了实力,还是不如。
轰!
无数金龙身上忽而弥漫开太阳真火来,天边登时烧红一片,空中那些粘稠阻碍金龙脚步的无形‘东西’也在瞬息之间瓦解,百条金龙像冲破了牢笼一般,蜂蛹而至,重重击在五角星样的阵法上。
阵法光芒大亮,五角连起,拼命抵抗百龙,仅一下碰撞便裂开条缝隙,随后宛如蜘蛛网一般,口子越来越多,终还是被金龙打破。
李宗主和李夫人一开始还有些自信,眸中隐隐藏了些嘚瑟,转眼便只剩下惊色。
因为金龙去势不减,与铃铛的防护宝光撞上,夫妻俩身后的两位长老年岁已高,修为也不够,率先撑不住,‘噗’的一声吐出鲜血来。
俩人一遭难,原本就抵挡艰难的铃铛宝光微微弱了些,叫金龙寻到空隙,一把压碎。
轰!
李家主和李夫人被击飞,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划过一个高扬的弧度,重重跌去一边,砸在地砖内。
俩人互望了对方一眼。
才一击而已,已经叫他们受了重伤,明显的打不过。
炼体士近战无敌,如果赢玉炼体境界是大宗师中期,那么最少能战两个化神中期,所以四人合力也不及他。
这还只是第一攻,必然有所收敛,往后的两击只怕一下比一下厉害。
打死他们也接不住,那就只能——跑!
夫妻俩瞬间化为两道流光,朝远处逃去。
伏裳的阵法只是用来防着余波荡向周围,上面没有盖顶,一下子叫俩人飞于天上,遥遥而去。
化神期全力开逃可是很快的。
炼体士又跟修士不一样,将所有灵气和天材地宝都纳入体内,本身就是件道器,很重很重,飞不起来,速度自然也及不上那俩人。
人群里登时有人骂开。
“李家主和李夫人可真够奸诈的,欺负人家跑不开。”
“炼体士就是这点不好,一旦对方逃出了近战范围,追都没法子追。”
“看来今天褚长扶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真够无情的,族内俩长老为他们鞠躬尽瘁,竟也不带走他们。”
“把他们留在这里,不怕赢三公子迁怒吗?”
“万一赢三公子一生气,把俩人给宰了……”
“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够意思,不过都干出为无耻儿子报仇的事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好狡猾啊,逃的也太快了,我只瞧见一道影子人就没了。”
阵法内,赢玉也有些发怔,没有想到。
“说好了接我三击,”他啧了一声,“既然你们说话不算话,那也别怪我辣手无情啊。”
赢玉长剑举过头顶,重重一抛。
“万龙之力!”
吼!
无数头金龙在天边亮出身形,如同万马奔腾一般,密密麻麻,比刚刚更疯狂,更暴戾,仅片刻而已,已然追上前方的俩人。
只听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过后,天边降下血雨。
化神期受这片土地滋养,用了许许多多的天材地宝,死后会化为福泽,回馈大地。
李夫人和李家主血洒之地长出万千灵物来,有花有草,瞬息罢了,生成了一片森林。
穹苍之上,一把剑由远至近快速飞来,叫赢玉一把握住。
赢玉低垂眉眼,瞧着染了嫣红的锋刃,笑着回头看向褚长扶。
“你只说不让李夫人死在咱们院里,可没说不能死在外面。”
他高扬下巴,嘴角是狡黠的笑容,眉心玉珠也因为频繁的过大动作晃动,里头龙脉游走,宝珠流光溢彩,映的他瞳孔鲜红一片。
“我没有做错吧?”
褚长扶语气很平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时失手很正常,无需解释。”
赢玉:“……”
褚长扶还是这么爱一本正经的说瞎话啊。
明明是她刻意引导的,特意说不让李夫人死在院子,只提了李夫人,说明别人都可以放过,只有她不行,只讲了不能在院子里,没说外面。
仔细一想,‘别让李夫人死了’不就好了,特意强调院里院外,一准有事。
他确实不爱动脑,在这方面也及不上褚长扶,胜在了解她,知道她不是个善于之辈,叫人欺负上门还大度原谅,那么讲肯定有别的用意,果然,她很满意。
没猜错。
56. 感情剧情 半掺。
“李夫人和李家主……就这么死了?”
“福泽都出来了, 肯定的啊,谁能在世界上最烈最强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底下存活?”
赢玉的那一击不单单只有万龙之力,里头还藏有太阳之火, 双手的准备, 万龙之力刚一爆发, 那火便蓦地卷身而上, 将俩人烧了个干净, 什么都没剩下。
“赢三公子……居然这么强。”
一个不亚于化神初期的李家主,一个突破中期的李夫人,俩人合力, 祭出了所有法宝,施展了所有神通, 还是不能抵挡一击,说明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他至少是大宗师中期的水平。
炼体境界和修道不一样,从低到高分别是武徒,武士,武师, 宗师, 大宗师,对应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相当于赢玉的炼体实力在化神中期。
在衢州可以横着走。
“我听一个朋友说,大宗师不过一龙之力而已, 初期也才十龙之力,中期百龙,后期千龙,巅峰才万龙,赢三公子这么年轻居然就万龙了,真是了不得啊。”
炼体用力量分阶,武徒是马之力,武士是牛之力,武师虎之力,宗师象之力,大宗师龙之力,龙之力也是最强的。
“你们才发现吗?我早就看出来了,赢三公子应付李夫人和李家主就像吃饭喝水一般,轻轻松松,易如反掌。”
另一人不客气的打击他,“你好了吧,刚刚就你话最多,还说什么赢三公子太年轻,搞不定,瞧见人家解决就改口,墙头草。”
那个被说的嗨嗨一笑,转移话题道:“李夫人和李家主是没了,李家两位长老还在呢,你们说赢三公子会不会迁怒他们?”
几乎他话音刚落,便见褚长扶从廊下走出来,站在那两位长老跟前,吩咐一旁立着的小厮过来,扶长老起来,坐回位子上。
那俩人摇了摇头,“褚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两个白胡子老者愤愤道:“我二人为李家鞠躬尽瘁,舍命护俩人,那两个畜生,先是纵容儿子对褚小姐下手,又大闹褚小姐婚礼,还抛下族中长辈,如此不忠不义不肖之辈,我李家就当没这两个人,断然不会再为那俩人找褚小姐麻烦,此事我二人做主,就此作罢,李家和赢家、褚家依旧是世交,绝不会因为那俩人断了干系。”
绝口不提自己帮着那俩人助纣为虐的事。
褚长扶也没有计较,“长老们能如此英明果断,大义灭亲,晚辈佩服,就依长老们的意思,李家和赢家褚家依旧是世交,没必要为了一袋米里的几颗老鼠屎就影响了交情。”
她顺势指了指桌子,“喝几杯?”
长老们拒绝了,“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二人还要回去商议一下,该如何自处,就不久留了。”
说罢要往外走。
褚长扶也没有强留,还亲自和赢夫人赢家主一道送他们出去,一路上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叫那两位老者直跟赢家主和赢夫人说,赢家后继有人,媳妇娶的好云云。
赢家主和赢夫人也打马虎眼,笑着讲赢家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之类的。
都是些客套话,褚长扶没有在意,跟赢夫人和赢家主说了一声后先一步回去,原是打算跟今日的贵客说声抱歉的,观礼中途发生这种事,让人家受惊,还没到,半路瞧见了一个火红的身影。
赢玉一身明艳的新郎装,半靠在柱子上,抱胸问她:“那俩人刚还帮着李夫人,四舍五入就是欺负你,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还跟他们聊天?”
他是如何都想不通的,关系都闹得这么僵了,怎么还能那么和睦的相处?
心里不膈应吗?
褚长扶立定站在他不远处,“成年人的世界比较复杂,牵扯着许许多多的利益,那两位长老也是为了族中发展,保存族中精锐力量很正常,我与他们亦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还能维持那层面皮,保持着便是,没必要撕破脸。”
赢玉嗤了一声:“要是我,就杀了他们。”
说起这个,他眼前一亮,“那俩人还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你气不气呀,我替你宰了他们。”
提起‘杀’‘宰’这些字眼,他嘴角勾起,眼中是浓郁的凶光。
褚长扶抬眸,直视他漂亮的、干净的、一望到底的眼睛,不解问:“小小年纪怎么杀心这么重?”
赢玉不服,“那俩人就是阳奉阴违,今日但凡我没有制住李家主和李夫人,你猜他们会怎么做,搞不好跟着李家主和李夫人一起对付你。”
褚长扶点头,“这个确实不假。”
“那你还不让我动手?”赢玉凶巴巴看她,“只要你说,我就去弄死他们。”
褚长扶上前一步,赢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身子本能直起,想往后退。
他后面就是柱子,没有路,这一下看起来像是被褚长扶逼到了角落,逃无可逃一样。
褚长扶为他的反应感到好笑,“我真的不吃人。”
赢玉:“……”
他松懈下身子,不满地瞥向比自己矮,但气势好像高如嵩山一般的人,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他还惦记着这事。
褚长扶伸出手,手心朝外,面向着他,“手。”
赢玉望着那只指头纤长白皙的柔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似心有不甘,头扭去别处,但手却‘不情不愿’地伸出,拉上她的。
褚长扶握着他的手,边带着他往回赶,边解释,“得罪我的人不要太多,如果都杀的话,整个衢州高阶修士怕是要断层。”
她耐心劝解,“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算下下策,如果有别的选择,自然要选别的。”
“今日若无李家主和李夫人抛下俩人逃跑,我心中确实动过杀念。”
如果俩人不丢下两位长老,两位长老必然还是站在他们那边,杀了他俩,两位长老七八成会领着族人日日密谋,准备杀回来,冤冤相报何时了。
现下却是变了,“李家主和李夫人那一出,直接叫两位长老跟他们离心,如今李夫人和李家主是一帮的,李家是一帮的,不掺连,不如放过他们。”
李家主本来也不用死的,赢玉那一击是冲着李夫人,但是李家主挡在李夫人前面,想保住李夫人。
因为李夫人既是他的妻子,又是李家最强的,真正的掌权者,天赋还很高,心思不放在那些有的没的上面后,修为进展极快。
李家虽有些不足之处,家族的信仰倒是被他们表现到了极致,还蛮团结的。
但很可惜,万龙之力远超李家主想象,他拼尽全力都抵不了,跟着一命呜呼了。
帮着恶人脱身,本身也是恶的一种,他死的不冤,毕竟今日李夫人要是真的跑了,他日还会席卷而来,她化神中期,想报复的话整个褚家都挡不了。
如果没有伏裳那半身,真就任人宰割了,李家主只考虑到了保全自己家人,从未思虑别人的生死,说到底和李夫人是一丘之貉。
死了也好,省得日后独活,跟李夫人一样,继续向她报杀子之仇和杀妻之仇。
“这事太复杂了,我杀了李煜,惹来了李夫人,杀了李夫人和李家主,要是再杀两位长老,整个李家都会跟我为敌,除非将整个李家屠了,否则这事没完没了,李家好几百口人,其中无辜者众多,都杀了罪恶深重。”
她不想被人欺负,谁敢杀她,她就动谁,不代表会主动去害别人,没那个必要,损功德,有碍修行,道德上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李家最厉害的就属李家主和李夫人,还有那两位长老。他们内部也是有竞争的,李家主和李夫人死了,临死前又伤了两者的心,将俩人完全推到对面立,相当于我们帮两位长老铲除了两个品行不端的执掌者,扶持俩人上位,二者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总之这事算是了了。”
一来他们确实不占理,二来帮他们得李家掌权,之前之所以助李夫人逃跑,可能碍于权压吧,怕事后李夫人和李家主逃出去后找俩人麻烦,也是真的顾念家族,为宗族着想,想保全家中实力最强的人。
结果被他们护着的人完全不顾他们死活,谁还会继续跟着这样的人。
恩威并施,叫他们既忌惮赢玉的实力,又感恩除了不肖之辈,还帮他们坐了家主宝座,两位长老再傻也不会还找上门,算是真正的结束。
褚长扶接着道:“如果他们还执迷不悟,再杀不迟。”
赢玉在这方面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她既然讲了,干脆说的明白一些,清楚一点,叫赢玉完全了解,毕竟迟早会接触到的,他现在只是年纪太小,经历的事少,慢慢来就好。
褚长扶边走边晃了晃俩人交握的手,“到时候喊你。”
赢玉起初步伐还会慢她一些,靠着她拉才动,不拉就不动,这会儿愿意自己抬脚跟上她的步伐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褚长扶颌首,“嗯,我说的。”
“一言九鼎。”
褚长扶点头,“一言九鼎。”
赢玉越发满意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与褚长扶就这么一左一右并排行在廊下。
院里点了灯,从背后透过来,照的俩人脚下生了影子,相依相偎走在他们前面一样,乍一看像是他们跟着影子。
俩人大概是没什么默契的,一步的跨度也不一样,偶尔还会撞到一起,肩膀碰着肩膀,地上的影子也会。
一下又一下,袖子缠着袖子,手握在一起,褚长扶挽着他的手臂。
赢玉盯着影子看了许久,莫名地,心中一片荡漾。
57. 蛮喜欢你 的。
今天是俩人的成亲日, 宾客很多,丫鬟小厮跑腿的也不少,人来人往, 热闹非常, 大概是为了让旁人知道他们有多‘恩爱’, 所以褚长扶表现的和他很亲热, 拉他的手, 挨他极近。
虽然是假的,但赢玉感受着手上微凉的体温,和不时相撞的触觉, 还是很开心。
他看了看身上,检查前几天褚长扶留下的痕迹还在不在, 发现有些浅淡之后更高兴了。
刚要让褚长扶再留一回,身旁的人突然道:“今天谢谢你呀。”
赢玉的表现比她想象中还要优秀,在人前给足了她面子,她说什么赢玉就怎么做,很乖很乖,还会为她考虑, 怕不杀了那两个长老, 那俩长老报复。
褚长扶很欣慰。
她歪头看了看身旁的人,突然注意到他新郎装下,脖颈处有个小小的凸起,绕着脖颈一圈。
也很熟了,她直接凑过去,指着轮廓问:“衣服下是什么?”
赢玉低头瞧了一眼,“这个啊。”
他拉开外衣,露出那个东西的一角来, “这不是你上次给我戴的璎珞项圈吗?”
说起这个,他有些埋怨,“每次挂在外面,别人都说女气,还讲我没出息,女人给我戴什么我就戴什么,一点都不男人。”
褚长扶:“……”
所以你挂在里面就很男人很有出息了是吗?
她仔细回想那个璎珞项圈的全貌,似乎还真有些女气,上面的银圈还好,下面的吊坠中间有一颗粉色的宝石,跟赢玉十分不搭。
她摇了摇赢玉的手,“那时候给你戴,是为了气柳鄢,现下人都死了,是戴是取你随意。”
赢玉没取,“戴着吧,我听柳鄢说,将我卖给了另一户人家,还不知道是谁,反正是不怀好意的人,戴上他们就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
褚长扶点头。
赢玉很烦被人觊觎下药等等,有那个会省很多麻烦,再想想办法收敛他一身气血,正好另外半身在,半步化神的实力下些禁制之类的,修为比半身高的糊弄不了,低的看不透,会以为他被人用过,第一次没了,垂涎他的人能去掉不少。
很多人都是抱着一箭几雕的想法才惦记他的,美貌,天赋,修为,一身精气,少了些条件,蓄意对他下手的人会冷静许多,至少三四成人打消念头。
褚长扶陷入沉思,还在琢磨该给他下什么样的禁制,一旁的赢玉用手肘捅了捅她,“你今天……为什么那么相信我呀?”
他探出头看来,“把所有赌注压在我身上,不怕输吗?”
褚长扶对他过于自信了些,提出让整个李家合力接他三招,万一真接下了怎么办?
她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受委屈了吗?
褚长扶还以为什么事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相信啊。”
其实是知道他的实力,用伏裳那具半身的视觉,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李家主和李夫人是个拳头大的火球,只在丹田内有一撮,那么赢玉就是个大太阳,全身上下都是红火。
那是他的气血,气血,生气,寿元和修为息息相关。
赢玉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她。
就这?
这样就敢赌了?
他很快想到,自己不也是吗?
对褚长扶很信任很信任,信任到了极致,虽然很多人都说她弱,比如赢夫人,总想让他保护她,赢闵和姜和老讲她是累赘,外人说她傍着赢家靠男人云云,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褚长扶很厉害很厉害,深不可测,不可估量的那种。
这个想法很奇怪,明明一眼就可以看透她的修为,是金丹巅峰,莫名其妙无端觉得她如伏裳一般,城府极深,通天彻地。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小时候褚长扶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吧。
那会儿他心里其实是不服她的,感觉她就是占了年纪的便宜才比他强,等他到了她这个岁数,一准能将她打趴下。
都二十来岁了才堪堪金丹期,丢人,他四五岁就能对付筑基期的家丁和打手,后来被压制修为,和他同级的褚长扶揍倒,才发现世家子弟和家丁打手的区别。
那些人都是靠着丹药勉勉强强才到筑基期的,就像纸糊的,轻而易举击倒,褚长扶的基根很稳很稳,又扎实真元又浑厚,看似金丹,实则能对付中期的修士。
同级的情况下,打他也易如反掌。
这还只是修道方面,单一个已经叫他心服口服,后面炼体的时候她随口指教了一下,虽然说中了重点,但他也仅仅以为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后来有一次她好像心情不好,突然拿出缚膊,缠住过宽的袖子,长裙往腰间一扎,摆出架势陪他练手,又被她揍的北在哪都找不着。
太多太多这样的意外,叫他总觉得哪天褚长扶还会给他更大的震撼。
他从来不觉得褚长扶是弱者,想来褚长扶也是这么看他的。
信任一个人的话,说明对那个人已经有了好感,在心中存了一席之地。
他当初就是这样的,先是怀疑和不服她,慢慢变成了信任和佩服,依着自己的经验,很轻易得出结论。
褚长扶终于抛下年龄的成见,肯正眼看他了。
赢玉心中有些喜色,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声音。
“快看,那是什么?”
“是海市蜃楼吗?”
“不是,好像是李夫人,另一个人是……”
“是李煜,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赢玉和褚长扶对视一眼,纷纷抬头看去,天上出现一副巨大的影像,里头显出的是李夫人和李煜。
李夫人在礼佛的时候,李煜来看她,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李夫人似乎知道那个惊喜是什么,劝了一句,想让李煜回头是岸。
李煜说最后一次,他要变强,让李夫人放下过去,多看看他。
他已经长大了,年纪轻轻就是个金丹巅峰,差一步元婴。
他要李夫人答应他,如果他元婴了,李夫人要下山跟他回李家,一家子过团圆的小日子。
有父亲,他,还有母亲,至于二弟,人死不能复生,不如珍惜眼前的人。
父亲很想她,他也是。
李煜走后李夫人跪在佛前问:她是不是该放下了?
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忽略了现在的人,她的丈夫其实很爱她,一直在等她,她的大儿子也很孝顺,隔三差五会来看她,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试图逗她开心,劝她下山。
她在想了几天后,投了个签,将问题交给天意,正面就回去,反面则继续留着。
也许上天都想让她走出二儿子削肉还父,剔骨还母的阴影,也有可能是二儿子原谅她了,在暗暗保佑她,是正面。
她换下袈裟,着了一身正常的衣裳,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刚要下山好好跟丈夫儿子过日子,便传来大儿子的死讯。
她第一时间查了大儿子那几天的行程,因为是偷摸着做事,故意消去了行踪,还做了很多伪证,比如人去这边,那边,都是人多热闹的地方,几乎没有闲着,误导了她,连连问了许多人,又打听了最近的异事异闻,最后锁定了褚长扶。
她是太阴之体,与她双.修叫修为提升至元婴期绰绰有余,又恰好那天和赢家退亲,没有了靠山,还手握诸多产业和天材地宝,打她主意的人很多很多。
儿子曾告诉她,那个人处境很是艰难,几乎没有活路,与其被别人所得,不如便宜他。
和褚长扶的境地太像太像,加上种种细节,叫她十分肯定,就是褚长扶杀了她儿子。
她已经失去了二儿子,又痛失大儿子,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大儿子,就那么死了。
她接受不了,捂着脑袋失声痛哭,眼中也沁着红,流下两横血泪。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委实太大,她仅犹豫片刻,便那么抱着必死的决心,疯疯癫癫过来,要给儿子报仇。
她觉得儿子之所以对褚长扶下手,是因为褚长扶根本不能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中活下来,反正都要死,死在她儿子手里是一样的。
儿子对她动手是有原因的,不算大恶之辈,不该这个下场。
所以杀死他的人才该死,这也是她会来闹事的原因。
影像到这里结束了,所有人看完后第一时间瞅向廊下的那对玉人。
男的俊,女的美,相互依着,也在看那个影像。
“这个是李夫人的执念吧,我听人说,人死后有未完成的心愿,便会形成这样的影像,好叫后人替他们解决。”
“李夫人的执念——”
众人再一次看向廊下的人,“是为儿子报仇。”
褚长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想。
在地府貌似一点都不耽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挺好的。
“李夫人是化神中期,就算死了,残留的力量也足够叫这个影像隔三差五冒出来一回,至少百年不消。”
“这么久?”
“化神中期啊,别忘了身旁还有李家主,意识执念可以摄取李家主留下的那部分力量,搞不好能保持两百多年。”
“那……”偷偷地瞧了一眼新娘,“她不是惨了,影像冒出来一回被人提起一回,还没完没了了?”
“没办法,李夫人可真够绝的,死了都不安生。”
“要是有不知道内情的,光是看这段影像……肯定以为是那位的不对。”
人家母子情深,一家三口本来其乐融融的,结果前后因一个人而死,脑子转不开的可不就归咎到那个人头上。
“也太惨了,对她名声有影响吧。”
众人没忍住,又偷眼往那边瞧,突然发现赢三公子不见了。
咦,去哪了?
再回头时,眼中便是一望无际的火红,人远在赢家,被禁制护着,都察觉出热意来。
“是太阳真火!”
天边一只三足的金乌展翅,将附近的所有花草,李家主和李夫人遗留下的那片福泽尽数烧成灰烬,连个渣渣都没留下。
空气中李夫人和李家主的气息也消失不见,力量更是不可能残存,全都化为灰灰随风而逝。
众人:“……看来不用为褚小姐担心了。”
“有人帮她解决了。”
“没想到赢三公子居然这么重视她。”
褚长扶全程都在听着,也没有想到,刚刚赢玉突然挣脱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化为一道流光离开。
她也不知要干嘛,一时来不及阻止,抬头便瞧见大日金乌显现,太阳真火所过之处无物不摧,无物不毁,将李夫人和李家主所有留存于世的痕迹彻底消去。
她再眨眼的功夫,身旁已然再度多了一个人,微微低下身子,半趴在过腰的阑干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懒洋洋挂着,其中一个指尖捻着一串不知何时拆开的糖葫芦,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镂空的勾阑下,衣摆被风吹起,摇曳着好看的弧度。
脖间的项圈也因为矮下上半身的原因,从中衣内滑了出来,底下坠着的铃铛叮铃铃响,中间的粉色宝石闪着耀眼的光芒,格外扎眼。
赢玉低头,将显得他女气,没有出息的项圈再度藏进衣襟里。
如此就很男人了。
褚长扶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她也趴在阑干上,问一旁鼓着腮帮子吃糖葫芦的人。
“赢玉。”
赢玉回头看她,“不用为了这么点小事感谢我,你以前为我做的更多。”
褚长扶摇头,“这次不是感谢你。”
赢玉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蕴着好奇,“那是什么?”
褚长扶尽量平息下突然快了半拍的心跳,“你喜欢我吗?”
赢玉一惊,冰糖葫芦脱手而出,朝下掉去,被褚长扶接住。
依着平时的经验,第一次跟他谈合作的时候他吓的筷子都拿不稳,这次七八成的几率也会出问题,果然不出所料。
褚长扶将冰糖葫芦还给他,扭过头,实话实说道:“我还蛮喜欢你的。”
啪!
那串冰糖葫芦到底还是没保住,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58. 入洞房了 有大部分回忆跟赢闵姜和,慎……
褚长扶侧目, 瞧着那串碎裂的糖葫芦出神。
她是刚发现的,才十六岁的人还蛮可靠的,至少比赢闵和赢明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方才李夫人找来时, 赢闵第一时间站起来, 但旁边的姜和拉一拉他, 他便止了动静, 全程坐着, 再没什么反应。
他的修为有限,这样是应该的,但他身旁就是赢夫人的爹娘, 姜老夫人和姜老爷子,俩人都是化神初期, 但凡他劝动一个,或者有这个意向,褚长扶都会感激许多,不枉费她先前付出那么多。
赢明直接后退到角落 ,藏在别的化神期身后,生怕殃及到他。
褚长扶突然想, 如果她没有伏裳那半身, 今日嫁给了赢闵或者赢明,李夫人发难,她肯定活不了。
因为赢夫人和赢家主匆匆抵抗,反应不及,被震退,李夫人再来一爪,她就一命呜呼了。
成亲日死掉,传出去褚家和她怕是被人笑话一辈子。
和他们一比, 赢玉要优秀许多。
在褚家最难的时候,葬礼上明明赢闵和赢明能帮忙,但是他们一个去救姜和,一个觉得她是别人的未婚妻,帮她是便宜别人,推卸不想来。
是赢玉站出来的。
俩人逃婚后,又是赢玉出头的。
在柳家被为难时,他虽然没听懂柳鄢说什么,但是第一反应帮她。
现在又是他顶在前面,他有能力,不过可以像赢闵一样,即便能喊身旁的姜老爷子和姜老夫人,也不动。
二老那么疼他,只要他说,他们肯定愿意。
这个表现,真叫人失望,只觉从前的天材地宝和修炼资源喂了狗。
一个二个都是如此,叫她其实已经失去了对男子的信任,做好了让伏裳动手的准备,甚至在李夫人执念显现时,也想叫伏裳顺手解决。
伏裳在外人面前,是除魔卫道的好人,干这些倒也不突兀。
没想到赢玉全都做了。
别人喊都不应,只听她的话,只对她特殊,她随手挂上去的项圈,他一直戴到现在,别人说女气,显得他不男子汉,他藏在里头也戴着,其实取下来就好。
但他好像没往这方面想。
被重视,被特别对待,身边也不可能有莺歌燕舞,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一起好轻松好自在。”
才十六岁的少年心思单纯直接,没有半点算计,她几乎可以放空脑子与他相处。
“你好可爱。”
这是真心话。
她到现在还是忘不了穿肚兜大大咧咧掀开给她看的画面。
要她买糖,专门挑贵的,买了大包小包好几兜子的饴糖和甜点。
送他到家的时候扛着剑,剑上挂着包袱,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袖子滑落,白皙修长的手臂朝她摇了摇,让她等着,等他适应了就给她干所有事。
纯洁无瑕的问她,为什么要欺负他?
新婚前跑过来,送上门被她哄骗着修了眉,添了红妆。
真的好可爱。
和她从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赢玉矮下身子,将地上碎开的糖葫芦捡起来,丢进一个匆匆而过的小厮托盘内。
那小厮朝他行了一礼后带着茶托和上面黏了土的东西离开。
赢玉重新站起来,认真地朝她看去,“褚长扶,你眼疾治好了?”
褚长扶:“……”
原来在他心里,她得了眼疾。
她想一想从前的自己,貌似真跟瞎了眼一样,找的都是什么人?
一个跟‘兄弟’不清不楚,一个贪生怕死,一片真心付错了人。
“其实以前……是有原因的。”
她想辩解一下,“自从赢闵跟表小姐交好之后,我时常觉得烦躁,不开心,但是每次找父亲,父亲都会说兄弟而已,连男人的兄弟都容纳不了,以后怎么做女主人?”
“跟母亲说,母亲只会教我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我身旁和赢闵身旁的人都告诉我,是我的问题,是我小气,是我不够好,是我斤斤计较。”
她望向赢玉,“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这么说的话,你自己也会这么觉得。”
于是她试图学着更大气,接受那俩人在她面前勾肩搭背,容许他们打打闹闹,一起去历练,一起找她求助,一起喊她媳妇。
有事找她,无事他俩兄弟情深。
一直到褚家出事,赢闵逃婚,她才算真正的看淡。
一个未婚夫,如果连未婚妻出事,最需要他的时候都不出面,要他还有什么用?
但那时她心中其实还是隐隐觉得,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俩人走到这种境地,或许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直到她遇到赢玉,才发现有人完全不用操心,他自己就把那些桃花掐死,和谁都不亲不热,冷漠倨傲,只有跟她时是不一样的。
只要她这边有事,不用开口,他自己就顶上了,十分自觉且主动。
在他心中,她的地位就算不是第一,也比其他的所有人强。
赢玉除了他的剑和修行,一无所有,即便排在剑和修行,小钱钱之下,只要比其他人高就好。
褚长扶要求不高。
“赢玉,”她语气十分诚恳,“以前我确实有些眼瞎,现下我眼疾治好了,突然觉得你还不错哎。”
她笑了笑,“你有没有考虑过——假戏真做?”
咯吱一声,赢玉放在勾栏上的手用力,差点将阑干掰下来一块。
褚长扶长睫低垂。
这个反应,怕是还接受不了,也是,有点突然了。
可能是跟赢闵的对比太鲜明,就像石头和宝石,乍一下捧着宝石,被它的美丽和品质震撼,想拥有它,于是突兀地开了口。
别说是赢玉,要是有人这么对她来一出,她也要怔愣许久。
褚长扶变了口风,“其实就是心血来潮的想法,你不用有压力,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就当我没说……”
“好。”
“啊?”褚长扶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赢玉这次回答的比方才还要肯定,声音也大了不少,让褚长扶听着,“和你一起也蛮轻松的。”
他掰着手指数,“你会给我买糖买点心,做各种各样的汤,还给我缝肚兜,我觉得你很好。”
他一双眼看向别处,别别扭扭道:“我也蛮喜欢你的。”
褚长扶:“……”
她还沉浸在买糖做汤和缝肚兜上。
所以在赢玉眼里,她就这点优点?
“我们假戏真做吧。”赢玉一双眼亮亮地,里头像装了星辰大海一般,闪着光芒。
是少年纯粹又干净的眼神:“那个约定还作数,我答应以后你若是有事,我就帮你报仇雪恨,你答应了要对我好,很好很好,像小时候一样。”
褚长扶指尖微动,在心里将这些话重复一遍,确定没听错后轻轻嗯了一声,“好。”
俩人就这么,像做贼似的,在成亲日的走廊上,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小声地约定了终身。
既然赢玉答应了,有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告诉少年一声。
如果今日嫁的是赢闵和赢明,她不会讲,因为这副半身配俩人绰绰有余,况且俩人都不是良婿,即便嫁,也是没有感情的联姻罢了。
跟赢玉不一样,是她情愿的。他天赋又太高,这具半身配不上他。
还小的时候她爹就说过,做人和做生意一样,不能吃亏,但也不要占便宜,诚信为本,才好长期合作。
两个半身合二为一,方能媲美赢玉,和他站在同一条风景线上,看一样的云彩和万物。
门当户对,感情才能持久。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两个人。
赢闵跟姜和站在走廊的尽头,正愤愤地看着他俩。
赢闵是对着她,姜和是对着赢玉。
褚长扶刚到嘴边的话顿住,回头,也看向那俩人。
赢玉眉头皱着,懒得理他们一样,将注意力搁在被他捏出凹凸不平印记的勾栏上。
他指头摁了摁,想把凸起的地方按平,非但没成功,反而发出一些咯吱咯吱的尴尬声音。
良久才有另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刺耳的动静,“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是不是?”
褚长扶蹙眉,还没来得及反驳,另一边赢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喝多了?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赢闵怒了,“她从前就经常因为你跟我吵架,对你那么好,从那时候起你们就互相有好感了吧?”
赢玉眉心拧的更紧,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很快明白过来。
“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那时候才五六岁。”
褚长扶只有五六岁的时候对他好过,因为他跟赢闵吵架,他倒是没想到。
还有这回事?
他望向褚长扶。
褚长扶一看他那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否认,“他觉得我跟你走的太近了,让我离你远一点。”
发现赢玉前,她被俩人在饭桌上互相夹菜的行为气到,心中有些郁闷,于是打算骑妖兽出去散散心,结果恰好碰到赢玉。
对他好奇,一直跟在后头关注着,赢闵与姜和离的越近,她心中厌烦到了极致,便去的越勤快,将大半注意力都搁在赢玉身上,如此才不至于想些有的没的。
给赢玉送吃送喝,教他炼体和修炼,时间过的很充足,也挺有趣的,到了后来她每次去赢家,不再冲着赢闵,回回直奔赢玉的小院。
赢闵发现了,觉得她对赢玉太好,好几次希望她跟赢玉断绝关系不来往。
那是她第一次拒绝,还放了狠话,赢闵跟姜和不断关系,她也不会断。
后来也一次次吵架,一直到赢玉天赋被查出来,已经不需要她才算是不来往。
她将这些都说了出来,略过了赢闵姜和那段,只讲了自己心情不好,出来闲逛碰到赢玉,往后的事都是一样的。
赢玉听完瞳孔放大,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们俩勾肩搭背可以,她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好就不行?”
五六岁太小了,他自己都说不准自己那会儿是什么感情,比起爱慕,更像崇拜和依赖。
学着褚长扶做事,她这个人稳,基础打得特别牢固,他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但是依样画葫芦照做,也跟着褚长扶干过些好事,救过那么几个人。
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杀光,最好全人类死绝了才好,反正也没一个好人,都是禽兽鬼怪,有些心思比妖魔还可怕,不如全都干掉,叫鲜血染红长剑。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不自觉地模仿褚长扶的行为和举动,作风和一身清骨。
褚长扶善良,讲理,所以他细数一遍,这么多年剑下居然没有无辜之人,受褚长扶影响极深。
作为唯一一个他童年的一道光,对他好教他武技,他想亲近是自然而然的。
送定情信物也是因为听别人说有了这个之后就能一直在一起。
小孩子哪里晓得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想和褚长扶长长久久,就送了。
那会儿感觉应该不是爱情,有感激有敬佩,有寄托,还有信任。
褚长扶对他更不可能有想法,五六岁的小屁孩,脏兮兮的,脾气还臭,咬过她,尿过她身上,她眼再瞎也看不上吧?
赢闵是傻子吗?
“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兄弟!”赢闵纠正。
赢玉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拔剑,“要么现在滚,要么挨我一剑,自己选吧。”
赢闵握紧了拳头,没选,反而歪头看了院里坐在席位上的姜老夫人和姜老爷子一眼后抿住唇,不说话,但也不退让。
赢玉嗤笑,“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前几日才受我一剑,转头就忘了。”
他长剑举起,对着赢闵,还没动手,叫褚长扶拦下,“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算了吧,他不走,我们走。”
褚长扶边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边瞧了瞧天,“时辰刚刚好,这个点你该入洞房了。”???
赢玉再不懂规矩,也知道新婚之夜是女方入洞房,“褚长扶,你是不是又忽悠我?哪有男方入洞房的?”
褚长扶语气平静,“不入洞房你晚上去哪?睡大街吗?”
赢玉:“……”
他收了剑,望着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59. 独守空房 打斗和部分感情向,剧情向。……
另一边的廊下, 赢夫人和赢家主已经送走了李家两位长老,从外面回来,自觉顶起大梁, 与还留下吃酒的贵客们道歉, 各自罚了三杯。
有他们夫妻在, 倒也不需要俩人了。
褚长扶直接拉着赢玉去入洞房, 赢玉这次学聪明了, 拽着一个人问:“洞房是男的入?还是女的入?”
那人是个站岗的家丁,闻言一愣。
褚长扶添了一句,“不要怕, 好好回答,是男女都入对吧?要不然男的去哪?去书房睡吗?而且洞房内还有些小游戏, 男女都缺一不可。”
那家丁怔了许久后反应过来,并没有被忽悠住,冷静回答:“回三少爷,三少奶奶,是三少奶奶先回洞房内等三少爷,三少爷陪完酒后再入洞房。”
褚长扶:“……”
赢玉眯起眼, 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就知道。”
他语气愤愤,“你又骗我。”
褚长扶摸了摸鼻子,被拆穿后倒也没有尴尬,直言道:“面也剪了,妆也上了,花轿亦坐了,还差入洞房吗?”
赢玉:“……”
他被褚长扶的无耻震惊到,还没来得及反驳, 便被推着往里走,面前也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水波,一跨进去那边便是他的小院,他人在新房内,跌进刚铺的,柔软的被子里。
棉锦上还搁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硌的他胸膛疼。
赢玉撑起身子瞧了瞧,是些红枣和桂圆之类的小玩意儿,他扫了扫,拨去一边,褪下鞋袜,端坐在床上等褚长扶。
另一边的褚长扶刚要跟着进去,突然捕捉到一个声音。
是姜和的,她在劝赢闵,“别忘了我们是要做大事的,莫要为了一个已经不可能的女人,抛下自己的使命。”
褚长扶微顿。
很早之前她就有一种感觉,姜和跟赢闵似乎对自己格外自信,总是口口声声将拯救世界,干大事放在嘴边。
那时她只觉得是年轻人的骚动罢了,都这把岁数了还日日提起,多少令人心中起疑。
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俩人知道些什么?
她莫名联想到伏裳那半身临走前,宗内长老发的玉简,说是夜观星象,最近天下恐有大变。
因为这个预言,玄天宗已经出动了七七八八的人,为了查明真相。
其他宗门的人也在四处奔走,受宗主和长老之命。
那些站在世界之巅的修士们或多或少能参透些天机,每当有大灾难降临时,他们心中警铃都会敲响。
姜和赢闵口中的拯救世界,不会跟天下即将大乱的预言有关吧?
褚长扶继续听下去。
赢闵还站在原地,手紧紧握着拳头,“我知道,天下苍生比她重要,我当然不敢忘。”
姜和终于笑了,“你以后会是半仙之境的修士,跟赢玉平起平坐,彼时要山得山,要水得水,比褚长扶好一百倍的伴侣也不是找不着,真没必要吊死在她身上。”
她不知是画大饼,还是晓得什么,煞有其事道:“你这一路行来也会碰到很多优秀的人,她们或主动,或被动,或小家碧玉,或妖艳风韵,都倾心于你,你可真是好福气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赢闵瞥了她一眼,“放心吧,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你,要不是你,我还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金丹期罢了,最多不过元婴,哪里敢想半步仙人。”
姜和有些得意,“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以后你就晓得了,有我事半功倍。”
她看了看天,“我们该走了,那人修为很高,速度比我们快多了,我们要提前出发。”
赢闵点头,“好。”
俩人说罢掏出短距离传送阵,勾着肩,搭着背,姿态亲昵离开。
褚长扶犹豫片刻,本想叫伏裳跟上,腰间警铃忽而颤了颤,有人动了伏裳留在衢州附近的禁制。
警铃摇得又急又快,周身变成黑白之色,是阴阳属性。
天一尊者到了。
两个半身隔着遥远的距离互相对视一眼,伏裳去追天一尊者,褚长扶去追姜和跟赢闵。
另一边的赢玉,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刚踩着床沿准备下来,门忽而被人推开,有两个年纪大的嬷嬷探出头朝里看了看。
像是怕触到禁忌一般,很是小心谨慎。
赢玉:“……”
他坐回去,问:“做什么?”
那两个嬷嬷一惊,慌忙要往后退,还因动作太急撞到一起,各自哎吆一声后,你推推我,我拽拽你,想让对方讲。
赢玉冷哼一声,“不说话要舌头也没用了。”
他的剑就搁在床边,压在枕头下,他微微倾身便摸到了剑,刚要佯装抽出来,那俩人连忙跪下。
“三少爷饶命,是夫人,夫人说新婚之夜新娘和新郎要喝交杯酒,吃一锅饭。”
喝交杯酒代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夫妻俩合二为一,吃一锅饭的意思是说,从此以后俩人就是一家人了。
这个赢玉知道,他手收回来,继续稳坐在床上,懒洋洋道:“放那里吧,等会儿我们自己来。”
两个老嬷嬷着实松了一口气,朝后挥挥手,登时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托盘上各有物件。
有些是瓠,有的是酒,有的是小铁锅,还有的搁了个碗,碗里是饺子。
饺子这个东西褚长扶讲过,说是民间团圆的时候吃的,过年过节那会儿。
他曾好奇,想让褚长扶帮着做来尝尝,褚长扶不会,找遍了坊市也没有,后来去民间寻的。
因为去民间太远,修仙世家一般避世不出,离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越远,灵气越充裕,赢家已然处在十万大山内,所以一来一回不方便,他也仅吃过几回而已。
那么久过去,味道都快忘了。
赢玉招招手,叫端了饺子的丫鬟过来,那丫鬟看了嬷嬷一眼。嬷嬷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不敢抬头看,只瞧见床上之人的大半个身子,随意蜷缩着,一身的大红衣裳,赤着足,因常年捂着,鲜少露出,整个肤色雪白,透着抹不正常的苍白。
足腕上套了个银圈,银圈下挂的是长命锁,像小时候百天时爹娘给戴的。
三少爷小时候不在夫人老爷身旁养着,这个长命锁是以前抚养他的老嬷嬷给他打的吧?
长命锁下挂着三个细小的铃铛,一动铃铛微微响动,声音很小,不仔细听会错过。
她还待细观,便见两只手伸出,自然地摸向托盘里的东西,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就要端走。
老嬷嬷连忙阻止,“三少爷,这个饺子……”
赢玉瞥了她一眼。
她赶忙改口,“就是给您吃的。”
另一个嬷嬷附和,“细细想来,您答应和夫人答应,是一样的。”
先前那个嬷嬷点头,踌躇半响,就那么突兀地问了,“三少爷……生还是不生啊?”
像做贼似的,声音极小,生怕人听着。
修仙者耳聪目明,赢玉自然听着了,不过他没理,咬了一口后又‘呸’地一声吐出来。
“生的?”
俩嬷嬷大乐,喜色刚上眉梢,想说大吉大利,便被瞪的噤了声。
赢玉嫌她们唯唯诺诺的样子烦,统统赶了出去,还顺便将生的饺子,用火又煮了一会儿,冒泡后边吃边等褚长扶。
她是坐着蜗牛来的吗?怎么这么慢?
***
离衢州百来里地的天空上,伏裳站在云层内,背负着双手,挡在一个人前面。
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阴阳结合,又是男,又是女的人比较合适。
那人前一刻还细着嗓子,用女子的声音说话,后一刻又用男声讲话:“最近的拦路虎越来越多了啊。”
祂有些想不明白,如女子一般娇俏,歪着脑袋问:“我不过入个魔而已,为何都要阻我?”
说话时身形会跟着变化,时而为女子,时而为男子,女子漂亮,男子俊美,是个阴阳人。
听说祂还在民间时,是个男子,因为貌美,被人绑住手脚送给河神,差点淹死,后来被路过的修士救了,跟着那人习术,修着修着,变成了女子。
如此这般活了千来岁的样子,又变成了男人,彼时已经化神期,受人尊称为天一尊者。
最近入魔后变成了这副模样,阴阳大术扭转乾坤,男女同体,可男可女。
“因为你为了入魔,杀了太多人。”
入魔后去往魔界,要投名状,否则那群狡猾的人不会信的。
从前便有一个修士入魔加入魔界,结果习得魔界功法后干掉了许多魔修,还坐上很高的位子,当修真界的细作,传递消息给修真界,从那开始高阶修士半途入魔,都要投名状,杀死他们自己的亲人,朋友,宗门的人,彻底和修真界决裂才能进入魔界。
天一尊者那么干了,屠了曾经培育他的师父,师兄弟和徒弟,身旁之人死绝方孤身一人上路。
“你罪无可恕。”
天一尊者笑了,声音忽男忽女,“我杀的是我师父,我师兄弟和我徒弟,干你何事?”
伏裳语气平静,“你师父死后执念化影,要除掉你,谁能杀了你,他就将毕生所学和传承教给谁,我也凑了份热闹。”
天一尊者哈哈大笑,“你不会以为你半步化神的实力能拦住我吧?”
祂周身气息忽而一强,露出他真实的实力来,“我可是——化神中期啊。”
他和李夫人一样,都是化神中期,但是实力相差甚远,李夫人才刚中期,不稳当,本身修为也虚,这个人——是瓷实的。
天上忽而升起一白一黑两道巨大的光影,恐怖的威压随着明和暗两团气体越升越高而增强,叫光团之下的人喘不过气。
“阴阳大术,出来吧!”
空中两道光影融合,化为一个可遮日月,如山似海一般压的人心头沉重的阴阳鱼来。
伏裳冷眼看着,长剑举起,施展神通抵挡。
“陬十二式。”
“如十二式。”
“秉十二式。”
“余十二式。”
“皋十二式。”
“虘十二式。”
“相十二式。”
“臧十二式。”
“玄十二式。”
“昜十二式。”
“十大月神!”
天边蓦地浮现道道强大可恐的虚影来,有的鸟蛇合体,有的四首两鸟身,有的方首方目,皆散发着磅礴气息,带着一身凶相,与空中那一白一黑阴阳鱼形成的大阴阳术碰撞。
轰!
一阵剧烈的动静过后,空中升起一朵庞大的蘑菇云来,蘑菇云环绕着四周,经久不散,许久许久才有人从余威内走出来,面色比之刚刚,微显苍白。
另一边伏裳也挥了挥长袖,赶走围聚而来的烟雾,扶着剑站着,指头在没人注意的角落,轻微颤抖。
她抬眸望着对面,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赢玉。
这样的战斗他没能参与,要是叫他知道了,还不气死?
***
赢家的一处偏僻院里,赢玉吃完了饺子,郁闷地趴在床上,宛如一个怨妇,还在独守空房。
60. 法外狂徒 全打斗,可看可不看。……
实在等不着褚长扶, 赢玉下床,穿好鞋袜,端着碗出了门。
那个饺子还蛮好吃的, 他记得从前褚长扶会带两份, 他一份, 她自己一份。
到了她那个修为早就不用吃东西, 只有碰到实在喜欢的才会沾碰。
一次两次, 三次都是两份,说明褚长扶也爱。
给她也要一碗。
***
褚长扶人追到城外,越看那个方向越不对, 赢闵跟姜和,似乎朝着伏裳那边而去。
‘那人修为很高, 速度比我们快多了,我们要提前出发。’
听着语气是要截那个人,说明那人刚刚还没到,但是在往这个方向行。
只有两个人如此,一个伏裳,一个天一尊者, 天一尊者还跟大乱有关, 伏裳是去伏击他的。
正好干的都是‘大事’,符合俩人口中所说的‘拯救天下。’
她猜测,俩人不是冲着伏裳去的,就是天一尊者。
心中有了结论,反而不急着追了,褚长扶隔着云层在俩人衣摆上打上印记,远远地两个半透明的明月一闪后隐进衣裳线条内消失不见。
那俩人实力不如她,没发现, 依旧在忙着赶路。
褚长扶后退一步,将传送门打开,刚要回去,心中忽而一动,收到了伏裳的心灵感应。
想了想,体内法力涌动,传送门水波当即一荡,对面已经换了地方,从赢家变成了百里之外的战场,伏裳和天一对峙的地方。
她前脚跨过去,后脚便见那边腥风血雨,打的不可开交,天地色变。
无数黑色的东西从云层中冒出,直奔空中雪白的身影而去,伏裳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钻出云面的山尖上。
那黑乎乎,属于黑暗的东西如影随形,有人怪异的、忽男忽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别挣扎了,没用的,你是极阴之道,而我恰好擅长阴阳之术,极阴之道也在我的范围内,正好克你,你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哈哈大笑,“我倒是对你的极阴之道很感兴趣,若是被我所得,岂不是能助我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越说越兴奋,“你才半步化神就能凭借十大月神与我抗衡,要是被我习去,那我不是也能稳稳越两级,力压化神巅峰,与半仙有一战之力?”
他嘴角完全勾起,“大深渊术,大黑暗术,给我拿下他!”
轰的一声巨响,云层之下黑了大片大片,似有一张野兽的嘴大开,从里头吐出无数的黑雾,遮天蔽月朝空中那一抹雪白席卷而来。
伏裳身形如一片枯叶一般,落在另外半身身前,她后退一步,与另外半身合二为一。
心中另外有个主意,所以没改变身形,禁制依旧,她也跟刚刚没差,仍然是个男儿身,以伏裳的身份现世。
实则两个半身合体,才是一个完整的她。
褚家的褚长扶。
长是长长久久的长,扶是帮助和扶持的意思。
父亲给她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她长长久久保持善心,能帮能扶便帮扶旁人一把。
这个名字很大义,她也一直秉持本心,不曾辱没这个名字。
褚长扶举起手中的长剑。
两幅半身实力相差很大,一个半步化神,一个金丹巅峰,虽如此,但合体后实力却增了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十二太阴之体化二为一,成为了一个整体。
拥有那副半身后可以更自在的驱使太阴之气,吸纳月华之力,与天上明月相连,肆意的——施展神通。
“陬、如、秉、余、皋、虘、相、臧、玄、昜、辜、塗,十二月神!”
月有阴晴圆缺,每个月瞧见的月亮都是不一样的,拢共十二月,所以她的神通不是十大月神,是十二月神。
轰隆一声。
天上再度出现宏达伟岸的虚影来,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多了两个,气息却强了十倍不止。
十二道虚影齐齐怒吼一声,将所有力量聚集在她身上,加持她的法力,叫她一剑斩出百米多长的光辉来,像是天上多了一把刀,划拉一下,刀落下,黑暗和深渊里的生物被一举切开,响起无数的凄厉惨叫声。
原本一片灰暗的地方,也重见光明,玉轮的月华撒下来,叫她与之干系更紧。
黑色浓雾之后,深渊之底,有人刚倒下的身子浮起来,继续挂在天上。
“十二月神居然可以这么强,那我得到后岂不是也会更强?”天一由衷赞道:“不错不错,真不错。”
他高高扬起手,“不过你再厉害又如何?每次施展神通时极阴之气纵横,只会叫我如鱼得水,阴阳大术使的更加顺畅,反而比方才还要强上几分,你高一尺,我高一丈,始终胜你一筹,你打不过我的。”
他语气微微有些雀跃,“乖乖地将法宝和神通交来,我饶你不死。”
褚长扶站在他对面,目光比之刚刚还要冷。
“我有个朋友,他的天赋逆天,可以修任何法术和神通,有六个师父,每个师父都想将一身绝学交给他,他自己也痴迷此道,习的极快,各种各样神通和法术花样百出,然而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多修不如精修,我只习一道,只愿将之一道参悟至极点。”
褚长扶长剑重重朝下一压,十二月神各自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反将供天一施展阴阳大术的极阴之气抽离,让他无月华之力可用,阴阳大术自然瓦解。
天一意识到不妙,厉喝一声,使出全力,叫头顶阴阳二鱼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疯狂吸纳空中那些末余的极阴之气,与她争月华之力。
褚长扶长剑浮于空中,闲出两只手掐决,丝毫不让。
她最擅太阴之道,在这点上修炼了阴阳大术的天一都比不上,然而半步化神和中期相差太大,天一还不是普通的中期,他一个人,可以打两个李家主和李夫人。
真元和实力远超于她,浑厚和绵长的程度也比她强,两人各有优势和劣势,一时竟僵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天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像拔河一般,互相胶着,谁都奈何不得谁。
天一笑了,语气玩味,“我倒要看看,半步化神的真元,和化神中期,谁能坚持到最后。”
褚长扶长长吐出一口气。
“倒也不必。”
她有办法打破平衡。
细细想来,新婚之夜都被她破坏,只有新郎一个人,赢玉守不守洞房还有什么所谓?
况且早就答应过他,只要不耽误他成亲,有架肯定叫他。
已经耽搁了,不如耽误到底。
***
赢玉到了后厨,一问才知道就只煮了一碗饺子,是为了大吉用的,通常咬一口就丢,没有多余的。
怕是谁都没想到他会将饺子烧熟吃掉,还端着碗再要一份。
嬷嬷们在怔愣许久后临时抱佛脚,现包现做,他看着简单,打发了嬷嬷们,准备自己来,亲手给褚长扶包饺子吃。
他还记得小时候褚长扶也会做美食给他,无论是汤还是肉,回回他都吃的光光的,盘子都舔干净。
即便咸了淡了,他也只怪自己口舌问题,照单全灌下去,每次进肚心中都会生出暖意。
想来褚长扶吃了他做的饺子也是一样的。
赢玉自己霍霍面,明明在老嬷嬷手里很简单,老嬷嬷手那么一压,可以同时擀三张饺子皮,他一张便黏在砧板上,抠都抠不下来。
赢玉动了法力,那东西才服帖,包倒是简单,跟老嬷嬷学的,两指一摁封口就好。
馅是老嬷嬷准备的,这个他搞不来,也没有逞强,只擀了皮和包。
赢玉弄好后下了一锅,搅得太勤,破了几个,捞上来时只有几个完整的。
他将好好的捡出来凑一碗,剩下破皮的单独盛,自己几下吃完,感觉还不错,端着碗筷往洞房走。
抬手刚推开门,便见正前方多出一道水波,是个有菱有角类似小门的东西。
那个形状和气息——
赢玉心中一动。
是褚长扶的传送门!
他连犹豫都没有,几步跨了进去,到了另一边才发现不是褚长扶,是伏裳。
方才高涨的心情瞬间低沉下来,只觉不妙。
褚长扶出去了那么久,是为了找伏裳?
他俩刚刚在一起?
孤男寡女的大半夜待到现在?
赢玉面色更差,还没来得及数落伏裳,迎面便是一道黑色劲风,唰的一声将他手里的碗切开,一刀两断,汤水和饺子淌了一手一袖子。
赢玉:“……”
他懒懒垂下的另一只手搁在腰间的剑上,哧溜一下将那把剑拔.出来。
天一瞧见了,破声大笑,“又来一个送死的,元婴中期的实力,能做什么?”
他很快怔住,反应过来,能在俩人的打斗余波中站稳脚跟,修为绝非元婴期那么简单。
“你炼了体?”
赢玉根本不答,啧了一声,为他的饺子惋惜的同时,还有些兴奋,他能感觉得到,此人实力不一般。
少年甩了甩另一只手上沾染的汤汁,仅一下湿了的地方便重回干燥的状态,长剑扬起,举臂便要袭去。
“别用太阳之火。”褚长扶提醒他。
少年不屑地瞥了一眼过去,周身忽而泛出无尽的红来。
轰的一声,大日腾海展现,空中一片尽是火艳之色,铺天盖地,漫天掩海,将整片黑暗驱散。
然而下一刻一股子更强劲的力量反击回去。
“大光明术!大净化术!”
天一尊者似乎有两个意识,一男一女,所以他可以同时施加两个神通,叠在一起,效果是正常法术的几倍。
赢玉猝不及防,吃了大亏,被一道巨光整个震飞,击去一旁,撞的山尖尖轻颤。
褚长扶轻飘飘飞在他不远处,马后炮道:“我刚刚忘记提醒你了,此人是十分罕见的阴阳属性,修阴阳大术,可控制极阴之气和极阳之气,恰好克我们俩,我们俩越强,使用的相关法术越多,他也会更强。”
俩人正正好一个极阴,一个极阳,赢玉可以选择的范围很广,但他不知为何,磕在了火属性和极阳属性上,所以俩人面对天一尊者时,是一样的。
赢玉还卡在山尖的石头缝里,闻言不善地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明知俩人不对付,只要是那厮提的,他绝对唱反调,不说‘用太阳真火’,说‘不要用太阳真火’,晓得他听了之后肯定会用,还这么讲,明显是有意戏他。
褚长扶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
不能她一个人吃亏。
“你不是总囔囔着没有对手吗?”
她望向被一半阴一半阳包裹的人,“这不就来了。”
赢玉从石头缝隙里脱身出来,手一扬,长剑至一旁飞过来,被他握在手里,用力一挥,一只三足的,冒着炙热火焰的金乌飞起,长翅一扇便是熊熊烈火滚滚而去。
褚长扶就知道他会这么做,配合地使了自己的神通。
和赢玉的大日金乌大开大合,耀眼刺目不一样,她的神通月上宫阙要安静许多,像一副画,画中是一汪明月,明月中有月桂树,有玉兔,也有抚摸玉兔的人。
一个大日金乌,一个月上宫阙,一极阳,一极阴,就那么朝对面袭去。
天一嘴角咧起,简直要笑开到耳后跟去,“看来你们也就这点本事了,明知道我阴阳之术克你们,还是只能施展极阴极阳神通。”
他摇了摇头,“真可怜,马上你二人的神通和法宝就都是我的了。”
他一手阴,一手阳,巨大的阴阳鱼再现,将那极阴极阳神通尽数吞进黑白之盘内。
阴阳鱼得到壮大,比原来还要肥上一圈。
天一有些得意,除了一开始没有想到,一个半步化神能做到那个地步,没重视也没有施展全力抵挡叫体内五脏六腑震动,受了些细微的伤之外,从始至终就算两个人一起上,他也是占上风的。
一个大日金乌,一个月上宫阙,他已经猜到了两个人的身份。
玄天宗双圣子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据说一个是拜月仙子的徒弟,一个有六个师父,两者都极受宗门重视,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连自己师父,师兄弟和徒弟都杀的人,会怕两个毛头小子?
这样的天才摧毁起来,果然也比普通人要舒坦得多。
“还有没有其它手段?”
他看着不断用太阴之火和太阳之火攻击,不停给他送灵气和真元的俩人,只觉可笑,“如果没有的话,那我要给你们致命一击了。”
被极阴极阳之火包裹的人这才停下来,隔空对视一眼后,齐齐施法。
“四时四象图!”
四面忽而浮现十二张图来,四时四象一月图为水仙,二月为抱春,三月牡丹,四月石榴等等,每张图上花为主,还有些复杂的纹路和金铭,勾勒出一道道强大的神通。
十二月图奋力压制,朝天一镇压而去。
另一边的赢玉身后也浮出一道庞大的虚影来,提着剑,怒视对面。
“大无畏凶相!”
虚影眼中野和凶性大增,似乎要将天一生撕活剥一般。
“大无惧杀相!”
轰!
他身后那道虚影举剑劈去,几乎与四时四象图一道,一前一后到达云层的另一边,跟空中月盘那么大的阴阳鱼撞在一起。
砰!
一阵山崩地裂,风起云涌的动静过去,原地只站了两个人,阴阳鱼被击溃,天一尊者从天上砸进地面,陷入深坑内。
褚长扶收了神通,遥遥朝赢玉那边看去。
一般来讲,为了更好的跟属性相连,比如她的神通,关联的是十二月神,赢玉的是——他自己。
这厮不敬天不敬地,不敬高堂父母,连神都不敬,这是自己顶替神的位子,祭拜和信仰自己。
还真不愧法外狂徒大魔王之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