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气呼呼走进里屋，他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烦死了。
她把书包一扔，坐到桌前，支好手机，掀开黄焖鸡的包装，浓郁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真香。”
她开心地拆开筷子，埋头享用起来。
吃饭，睡觉，这样的人生太棒了。
可还没多久，催命的闹钟在一点准时响起。
宁思挣扎着爬起来，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时间。
都重来一次了，怎么就不能直接跳到大学时呢。
她认命地随手扎起头发，拖着沉重的书包，一步一步挪向远处那座矗立在天际线边的学校。
“宁思，你来了。”
“我不来。”
“你又说笑了”，郑雪燕抿嘴轻笑。
宁思顺势靠在她肩头，牵起那双白皙的手轻轻把玩。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总算半死了。
女孩的手很光滑，宁思低头端详，忽然兴起：“雪燕，你知道吗？”
她指尖轻抚过郑雪燕掌心最深的那三道纹路：“这是生命线，上面这两条深的是智慧和爱情线。”
“你的生命线很长，一直延伸到底。爱情线也很顺，从头到尾没有分岔，看来是要长长久久了。”
“真的吗？可每个人的手不都差不多？”
郑雪燕好奇地翻看自己的手掌。
宁思立刻伸出手与她并排比着：“你看，完全不一样吧？”
郑雪燕将两人的手心凑近细看，纹路果然大不相同，宁思的掌纹不是分岔便是断断续续。
“这都是迷信啦。”
郑雪燕收回手，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研究起这个了？”
“是吗，我感觉挺准的。前几天刚刷的。”
“怎么会，一点都不准。你看”，郑雪燕轻轻握住宁思的手，指尖划过那些交错的纹路，
“你看，按这说法，你的感情路岂不是要一波三折？可你根本连恋爱都懒得谈。”
宁思抬头，惊奇对上含笑的目光，轻笑道：“说得也是。”
“下次少看点，多学习。”
“好。”
宁思拿起笔，翻开练习册，只瞥了几眼便凑近一旁，“雪燕，数学借我抄一下呗？”
“不行。”
宁思哀哀转向前面，那头蘑菇更不可能。
高中数学已经几百年前的事了，宁思脑袋大，咬着笔头吃力看向下方，一个一个数字安排在一起就是天文，扒开又是垃圾。
最后，她还是默默翻开参考答案，凭着记忆加上一点即兴发挥，勉强填满了空白。
晚自习时，做完作业的宁思无聊，雪燕还在学习，只好老老实实从拉出小说撑脸凝视。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抽走了书。宁思心里咯噔一下。
抬头正对上班主任老吴严肃的目光。
“跟我出去一趟。”
宁思老老实实跟着他来到屋外。
“你在干嘛？”
“看书。”
老吴合上书，瞥了眼封面，《局外人》，然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幸好带的不是言情。
“作业都写完了？”
宁思连忙点头。
老吴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身上：“我知道你语文不错，但课外书要适可而止。最近你上课总走神，有空多花点时间在数学和物理上。”
宁思再次点头，“好。”
他把书递还给她，“这个先还你。”
“谢谢老师。”
宁思拿着书回到教室。
里面静得只剩笔尖划纸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没有一个人抬头。
郑雪燕从题海中匆匆抬眼，担忧地瞥了一眼窗外，用气声提醒：“你没事吧？”
宁思微笑越来越头。
她随即又低下头去。
宁思挺着身。明明自己不高，却能看到每一个后脑勺。
在这里，和书一样，宁思不属于这。
放学后，宁思没再急着奔跑。她和雪燕并肩走了一段，在岔路口告别。
“明天见。”
“嗯，明天见。”
宁思朝她笑了笑，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
当雪燕彻底看不见了，她脸上强撑的笑意瞬间消散。
为什么要重生？又为什么偏偏是高中？
宁思心拉着纠紧，她很累，不想学习，不想重蹈覆辙。
小白鞋脏了一块，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同意，休学一定会被骂死。
废物就是废物。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两天后，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公布了。
宁思的总分是四百六十二分。还没算赋分。
“宁思，你多少分呀？”
郑雪燕望着张贴的成绩单，在前二十名里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她的名字。
“四百六十二。”
雪燕像小手办一样突然停住了，缓缓转过头，“真的假的啊？”
宁思把记着各科成绩的纸条递过去。
郑雪燕接过来仔细一看，眉头立刻皱紧了：“你数学……怎么才二十九分啊？”
“小声点。”宁思压低声音。
有点丢脸。
宁思看着那成绩有些骄傲，刚来就月考，一个十几年的社畜哪会这些。
二十九已经够体面了，这运气还不错。
郑雪燕还在傻眼中，把成绩单反复看了几遍，也只有三科及格。
宁思张开双臂，故作可怜：“来吧，尽情同情我。我需要安慰，可伤心了。”
郑雪燕看向她嬉皮笑脸，哪有一点伤心样。
却还是上前轻轻抱了抱她：“下次努力，一定会进步的。”
宁思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回抱住她：
“好。”
女孩子的怀抱，果然又香又软。
走在路上，那份成绩单仍在宁思脑海里挥之不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想到要面对陈女士，她还是感到一阵头疼。
眼珠一转，不知者无罪！
叶声迟从后面追了上来，看着她一脸傻笑，“你疯了吗？”
不用看脸，就知道是神经病。
“别找茬，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叶声迟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就这么讨厌我？还是因为那件事？”
宁思猛地瞪向他。她讨厌他，生理性的恶心。
“松手。”
四目相对，叶声迟不安挪开，松开手掌。
“你这次是故意考这么差的吧？到底在想什么？”
“与你无关。”
这句话，叶声迟这周已经听了不下十遍。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快步追上与她并肩：“宁思，如果我答应和你交往，你能不能好好读书？”
宁思猛地停住脚步，双眼圆睁，嘴唇微张。
“你疯了吧？小说看多了是不是？”
她绕过他就要走。叶声迟被说得耳根发烫。
明明前几天先表白的人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把拉住她：“你快点同意。”
“不要。你有病吧。”
宁思怒视着他，见他脸颊一阵红一阵白，连耳尖都涨得通红，忽然眨了眨眼：
“叶声迟，你该不会……就喜欢被人骂吧？”
叶声迟被她这一话语整蒙了，慌忙松开手后退半步：“别胡说。”
看他这副慌乱的模样，宁思还是第一次见。
她轻轻笑了：“真的吗？”
要是有手机真想照一张，嘿嘿嘿。
“宁思！”
变脸真快。
“好吧好吧。”
无趣后，宁思转身又要离开。
“你到底同不同意？”
“不。”
“快点同意。”
“有病。”
……
回到家，宁思按下开关，空荡的屋子瞬间被灯光填满。
她随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备忘录里只有三个电话
一个陈女士，一个雪燕，还有一个……
宁思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顺眼多了。
宁思做了个深呼吸，点开置顶的联系人。
“喂，妈？”
“宝贝，怎么了？”
“你那边忙吗？”
“厂里设备突然出故障了，正在抢修，这周估计都回不去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月考成绩出来了。”
“考得怎么样？”
“有点……惨不忍睹。”
“？”
“语文126，英语149，政治98，嗯……”
“这不是挺好的吗？进步很大啊！”
听着母亲语气轻快起来，宁思低声应了句：“嗯……”
“其他科呢？”
“数学、物理、化学……都只有三十几分。”
她把成绩单照片发过去后，电话那头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鸣声。
良久，对面才开口：“你……”
“妈，别生气，失误失误，这次复习时间分配不好，你看我语文、英语、政治都进步了。”
“老师也说这次难度很大，连叶声迟都退了。”
“我下次一定好好学，真的，下次肯定能赶上来。”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终于传来一声轻叹：
“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学习是你自己的事，要会规划。有不懂的多去问问老师，或者请教声迟，别不好意思。”
“知道了。”
“先不说了，这边活儿还忙着。”
宁思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别人的催促声，随即通话便被挂断。
长舒一口，疲惫靠着椅子。
拿起那一串数字，透过光线，变得虚无。
“好累啊。”
宁思洗漱完后，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拿起一旁的复印件。
第二天，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叶声迟，你有病啊！”
叶声迟稳稳接住飞来的枕头，“这个月你已经迟到七次了。”
“懒得跟你说”，宁思翻身背对着他，紧紧闭眼。
感觉到天暗了，她睁开眼，发现叶声迟不知何时已经蹲在床边，正伸手推着她的肩膀：“喂，该醒了。”
宁思猛地向后一缩，慌乱中连人带被滚落床下，发出一声闷响。
“靠！”
等叶声迟绕到床这边时，她已经裹着被子瘫倒在地上。
“……”
他伸手想拉她起来，宁思别过脸去，闭着眼睛不理不睬。
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叶声迟叹了口气：“你真的该起来了。”
“上课要迟到。”
“我自己会看着办，不用你管。”
叶声迟皱了皱眉，索性在她身旁坐下。
宁思感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眯眼瞥向，“你有病？”
“我陪你。”
“有病。“
宁思这下是没法再装睡了——她对叶声迟的母亲王姨一直很敬重，要是让王姨知道是自己带坏她儿子，她的良心实在过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站起身，径直走进卫生间。
十二分钟后，宁思提着书包，一脸茫然地站在家门口。
“走了。”
她有气无力地跟在叶声迟身后，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叶声迟，下次别叫我。我自己会起来的。”
“你确定？”
“我会定时的。”
“可你闹钟老是坏掉。”
“迟到我就请假，又不是傻子。”
“……”
不知什么时候跟他走在一起，叶声迟侧头注视着她：“宁思，你最近变了很多。”
“嗯。所以，赶快走吧，别管我。”
“你……”
“不想听你说教。”
人越来越多了，宁思立即拉开距离。
红城一中改卷的速度向来很快，试卷还没讲完，年段排名榜就已经张贴出来了。
宁思被郑雪燕拉着挤进人群。
榜眼不出所料仍是叶声迟，雪燕排在第二十五名，前进了三名。
宁思踮脚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却被前面黑压压的人头挡得严严实实。
“算了。”她笑着转头，“雪燕你真厉——”
“哇，叶声迟太强了吧！这次题目这么难还是第一。”
……
宁思又瞥了一眼榜单。累脖。
“宁思，你快看！”
“怎么了？”
“你是年段英语和政治单科第一！”
宁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榜单最上方还真有自己的两个名字。
叶声迟拉了。
“我就说你这几科肯定能拿第一！”
宁思对她笑了笑。
考差被人笑，考好又招蝇。
这次她各科分数差距太大，班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
回到座位上，宁思怔怔地对着摊开的数学课本，手里的笔半天没动。
屎。
政治课上，宁思无精打采地用手支着下巴。
“成绩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简单说一下班级整体情况。”
政治老师林淑云站在讲台上，拿着成绩单朗声说道，
“这次九十五分以上一人，九十分以上八人，八十分以上二十一人，其余的不再点名。班级平均分依然是年段第一。”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这次试卷难度较大，有退步是正常的，但仍有同学进步显著，有一位同学单科进步了十几分。”
“宁思。”
郑雪燕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宁思，她这才抬起头。
“这次进步很大，继续保持。”林老师微笑着看向她，“大家给她鼓鼓掌。”
在热烈的掌声中，宁思望向讲台上神情温和的老师，神情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