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划破长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青阳县令已疯”的绝密急报，一头扎进了京城皇家督查卫那座戒备森严的壁垒之中。
整个青阳县，此刻正像一口被架在烈火上烹烧的滚油锅。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愤怒的百姓、嫉妒的豪绅还是看笑话的同僚，都死死聚焦在那个疯狂“败家”的县令张煜身上，等待着他自取灭亡的最终时刻。
而风暴的中心，万众唾骂的对象，王家，则在这场荒诞的闹剧中，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虚荣与权势巅峰的错觉。
御书房内，气氛冰冷如铁。
皇家督查卫指挥使钱峰躬着身子，双手高举着那份来自青阳的密报，额角渗出的冷汗几乎要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之上。
他心惊胆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陛下……青阳密探急报，新任县令张煜……上任三日，已将县库所有**挥霍一空，尽数用于为当地豪绅王德发操办寿宴。如今……青阳民怨鼎沸，周边怨声载道，臣以为，张煜已然失心疯，若不即刻处置，恐生民变啊！”
龙椅之上，女帝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接过了那份薄薄的纸条。
钱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陛下的雷霆之怒。
然而，女帝看完，那张绝美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无人能懂的、冰冷的玩味。
“疯了？”她轻声自语，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朕看，他清醒得很。”
钱峰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传旨，”女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召沈炼入宫。”
半个时辰后，沈炼一袭绯色官袍，步履从容地踏入了这间帝国权力的心脏。
他平静地行礼，仿佛对眼前这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毫无所觉。
“沈炼，”女帝将那份密报轻飘飘地扔在他面前，“你的‘新牧人’，上任三天，就把朕的牧场给点了。你是不是在拿朝廷的试点，跟朕开玩笑？”
钱峰的心瞬间揪紧，这是帝王问罪的前兆！
沈炼却只是捡起那张纸条，扫了一眼，随即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对着女帝和钱峰，纠正道：
“陛下，钱指挥使，你们误会了。”
他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惊雷，在空旷的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张煜花的不是钱，是‘宣发预算’。”
“宣发……预算？”钱峰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没错。”沈炼点了点头，脸上那置身事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挑衅，“臣只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产品发布会’，做一次史上最大规模的预热而已。”
他用一套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商业术语，将一场足以让任何人掉脑袋的官场丑闻，解释得云淡风轻，瞬间颠覆了女帝和钱峰的认知。
女帝的凤目之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好奇：“哦？说来听听，你的‘产品’，是什么？”
“回陛下，要想让一场审判，也就是‘产品发布会’的效果最大化，就必须让它的‘观众’足够多，情绪足够饱满。”
沈炼开始了他那堂魔鬼般的课程。
“这场耗空县库的寿宴，目的有三。”
“其一，让全州府的百姓都知道王家何等‘尊贵’，连朝廷命官都要挪用**为其贺寿。百姓越是愤怒，民怨越是滔天，就越是渴望一个能将王家踩在脚下的‘产品’出现。这是在积累‘用户情绪’。”
“其二，用天价采买，垄断州府所有顶级的酒楼、戏班、食材。这会让其他与王家同级别的豪族，对王家产生强烈的嫉妒与怨恨。这是在制造‘市场矛盾’。”
“其三，让青阳百姓的怒火烧到最高点，让他们切身体会到，王家的存在，是如何直接损害他们利益的。这是在创造‘付费意愿’。”
他微微躬身，为这场惊世骇俗的策划，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等到寿宴那一天，王家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民怨、官怨、富怨，三怨归一。届时，才是‘产品’登场的最佳时机。”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钱峰呆若木鸡，他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这位沈大人，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思考问题。
女帝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目之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兴奋与忌惮的复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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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你的‘表演’。”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朕，拭目以待。”
与此同时，青阳县衙。
张煜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第二份指令。信使没有带来任何解释或安抚，那张薄薄的纸条上，依旧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扬名。”
张煜心领神会，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
他知道，好戏的第二幕，开场了。
“来人！给我敲锣打鼓地出去！”
他立刻改变了策略。
之前还只是花钱，现在，他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在为谁花钱！
县衙的采买队不再是低调行事，而是人手一面铜锣，一路敲敲打打，声势浩大。每到一处，领头的衙役便会扯着嗓子高声呼喊：
“奉青阳县令张大人令！为贺王德发王老爷子七十大寿，特来采买江南‘锦绣阁’云锦一百匹！价钱好说，排场最大！”
“奉青阳县令张大人令！为贺王老爷子七十大寿，特包下州府第一酒楼‘醉仙楼’！所有厨子，即刻启程，前往青阳！”
此举果然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青阳百姓的怒骂声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将县衙的屋顶掀翻。
而周边县城的其他豪族，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岂有此理！王德发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夫嫁女儿，想请个像样点的戏班子都请不到了！全被那个姓张的疯狗给高价抢走了！”
“吃相太难看了！他这是要断了我们所有人的活路啊！”
一时间，王家成了整个青阳州所有阶层的公敌。
王家府邸，王老爷子听着管家汇报，说州府好几个与王家平级的豪族家主都派人来旁敲侧击，抱怨王家吃相太难看，不怒反笑。
他将手中的紫砂茶杯重重一顿，意气风发地对满堂子孙说道：“抱怨？那就让他们抱怨！”
他站起身，眼中满是即将登顶的万丈豪情。
“这说明他们怕了，嫉妒了！等老夫的寿宴办完，整个青阳州，就再也没有能与我王家平起平坐之人！”
“传话下去！”他捻着花白的胡须，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让那个张煜，闹得再大些！老夫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青阳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