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走出皇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寒风吹动他单薄的官袍，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深夜未眠的疲惫，反而有一种猎人布下陷阱后，等待猎物上门的平静与惬意。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对亲卫下令：“去工商联合会的总部。通知所有理事，一炷香之内，我要见到他们。迟到者，后果自负。”
马车转了个方向，朝着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驶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声音在寂静的黎明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了序曲。
京城工商联合会的临时总部，一间由京城最大钱庄“四海通”提供的奢华花厅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数十名京城最有权势的富商巨贾，也是联合会的所有理事，一个个正襟危坐，面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一炷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花厅厚重的梨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炼缓步而入。
他走到主位前，环视着一张张写满了惶恐与不安的脸，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如同一道来自九幽地府的寒风，瞬间将整个花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诸位，三天后，我可能会死，沈家满门抄斩。”
满堂死寂。
所有商人都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那个平静得可怕的年轻人。
只听沈炼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而诸位，将是我的陪葬品。”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真正的**，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引爆！
“沈……沈大人！这……这是何意啊！”一名平日里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的绸缎庄老板，此刻声音抖得像筛糠，第一个崩溃地站了起来。
“是啊沈大人！我们联合会刚刚成立，您可不能吓唬我们啊！”
“我们……我们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若有难，我等定当万死不辞！”
哀求声、表忠心声此起彼伏，整个花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沈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如同在审视一群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牲口。
直到所有声音渐渐平息，他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重重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们以为这是在请你们帮忙？”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
“不，这是在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接了陛下的军令状，三日之内，若不能为国库筹集到足够资金，我沈家满门抄斩。而你们这个由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工商联合会’，在我倒下之后，就是一块人人得而食之的肥肉。你们觉得，那些恨我入骨的士族门阀，会放过你们这些我的‘同党’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浇灭。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浑身冰冷。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深渊时，沈炼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他缓缓靠在椅背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陛下也给了我一把钥匙。”
他将那份《大干安国债发行刍议》的副本，轻飘飘地扔在了桌案中央。
“朝廷将发行‘安国债’，以未来税收为抵，向天下人借钱。而最先认购，且数额最大的一批人，将不仅仅是‘皇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你们将成为……‘帝国的债主’。”
“这个名号，意味着你们的子孙可以与士族子弟同席，你们的商队将获得皇家特许的通行令，你们甚至能优先获得未来所有国家项目的承包权。盐、铁、茶，这些过去只有顶级门阀才能染指的暴利行业，都将向你们敞开大门。”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张张由绝望瞬间转为贪婪的面孔。
“这是一张通往权力顶层的门票，现在，我把它放在桌上，看谁有胆子来拿。”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滔天欲望的爆发！
“我！我四海通钱庄，愿认购十万两！”第一个开口的，正是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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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家，一个精明的老狐狸。
“十万两？打发叫花子呢！”绸缎庄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双目赤红，“我出二十万两！”
“我三十万！”
“五十万！谁也别跟我抢！”
一场原本可能引发内乱的会议，在沈炼三言两语之间，被彻底扭转成了一场瓜分未来利益的资本盛宴。
这些商贾们从被动地被胁迫，转变为主动地、疯狂地争抢这份“魔鬼的投资”，仿佛那不是一张张可能血本无归的债券，而是通往天堂的唯一阶梯。
与此同时，相国府，书房内。
当朝宰相、士族领袖王安石正与几名核心党羽议事。
一名心腹幕僚满脸喜色地汇报道：“相爷，我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来消息，昨夜沈炼深夜入宫，在御书房内与陛下发生了激烈争执！陛下龙颜大怒，将他狠狠斥责了一番，最后沈炼是狼狈而出！”
“哈哈哈！好！此獠恩宠已尽，死期不远矣！”一名性急的官员抚掌大笑。
“没错！我已联络好都察院的钱御史，他已拟好万言奏章，准备在三日后的朝堂上，历数沈炼十大罪状，一举将他**至死！”
书房内一片弹冠相庆，仿佛沈炼已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唯有老谋深算的王安石，始终一言不发。
他看着窗外那渐渐亮起的天色，眉头微蹙，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敏锐地察觉到，沈炼这种人，越是看似山穷水尽，就越可能在酝酿最毒的杀招。
“你们看到的，是被逼入绝境的疯狗。”王安石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凝重，“而老夫看到的，是一条正在蓄力，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
章节结尾，沈炼看着手中那份由商人们争先恐后画押、总额已然超过三百万两的认购清单，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第一笔启动资金已经备好，第一排为他冲锋陷阵的“**盾牌”也已就位。
现在，只等三天后，在太和殿之上，为满朝文武，献上一份他们永远无法想象的“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