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春之声圆舞曲在房间里响起。
昨天刚交过稿,但孟惟一忘了取消闹钟设置。
他只微微皱了皱眉,眼皮都没动一下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呼吸间便麻利地关掉了闹钟准备继续睡。
突然,胸口一沉,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床的另一侧贴上来,一条洁白如玉的手臂搭上孟惟一的胸口,随着他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
这比小施特劳斯醒神多了!
孟惟一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某个部位比头脑反应更快,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平息晨起的冲动,做了几次深呼吸后缓缓地转过头,看清手臂主人的脸。
竟然不是梦!
他正和自己高中时的梦中情人赤条条躺在同一张床上,被子不翼而飞。
孟惟一不是喝醉会断片的人,况且昨天他喝得并不多,充其量只能算微醺。
看着枕边人身上自己留下的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
孟惟一能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了,心脏也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孟惟一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不想惊扰了仍在熟睡中的人,用自己的枕头替换掉自己的身体垫在身旁人的胳膊下面。
赤脚踩在地上,属于两个人的衣服凌乱地混杂在一起,一如昨晚上衣物的主人一般缠绵。
孟惟一从中拣出自己的衣服胡乱穿上,又把属于另一个人的拢好放在沙发上,然后将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团、包装袋等等通通扔进垃圾桶。
不翼而飞的被子在地上缩成一团,昭示着他昨晚的罪行。
老天,孟惟一心情复杂地用手捂住脸,他本来是想拍两下清醒清醒,但又怕吵醒洛林舟。
还没等他彻底理清眼下的状况,手机就自顾自地在床头柜上亮起来,弹出罗女士的来电提醒。
还好他习惯性地设置了静音,孟惟一屏息,蹑手蹑脚地拿起手机,溜进了浴室才摁下接听键。
“喂,妈——”
罗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与这边孟惟一轻言轻语对比鲜明,“你人呢?大清早的不在家,跑哪去了?”
“我……你在我家?”孟惟一才想起来,今早的闹钟是他前几天在罗女士的敦促下设置的,提醒他今天中午要回去相亲的催命铃。
他没想到他妈为了抓他回去相亲竟然亲自横跨了大半个城市,上门来押他。
“是啊,你什么时候有早起的习惯了——你是不是昨天在外面混了一夜?一一,虽然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我昨天给你转发的……”
罗女士昨天给孟惟一转发了一堆营销号视频和推广文章,什么“一夜情的危害”“高危性行为害人害己”……
“妈,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是那种乱玩的人吗?我只是昨晚约了陈佑铭喝酒,喝的有点多了才没回家。”孟惟一虽然心虚,但还是尽快打断母亲的胡思乱想。
他这话倒也不算撒谎,昨天他确实约了发小陈佑铭喝酒,只不过对方女神临时找他,孟惟一就被放了鸽子。
他本想打道回府,却在酒吧门口撞见了洛林舟,他不过在对母亲叙述时把从这里开始的事隐去了。
“所以你看,家里还是要有个人,不然你一天天在外面都不想回来。让你跟我们一起住你又不乐意我们管你……”
“妈,妈——”孟惟一及时打断罗女士的吟唱咒语。
“哦,你现在在铭铭家是吧。”罗女士言归正传。
孟惟一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等会儿直接从铭铭那回南城——不,你别直接回,先回去换身衣服,打理一下再回来。”罗女士在电话那头远程指挥,安排得服服帖帖,“你跟铭铭说,今天情况特殊,下次放假来家里,我给他做好吃的。”
听到这里,孟惟一知道罗女士已经把指示传达得差不多了,轻松地吐出一口气了说了,“好的,保证传达到位,我马上就回家。”
挂断电话,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才从浴室出去。
经过空调出风口,孟惟一突然感觉不对劲,又退回去,将手举高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风力强劲而温暖。
可问题在于现在是三十多度的大夏天,孟惟一连忙去找中央空调的操控面板。
26℃,暖风。
他现在知道昨天那阵燥热是怎么来的了。
孟惟一还记得昨晚他跟洛林舟在酒吧相遇,喝了几杯酒竟稀里糊涂地出了柜,之后他从酒吧跟着洛林舟回到他出差住的酒店房间。
房间内空气焦灼,即使开了空调两人还是无比燥热,孟惟一还以为是酒精作祟叠加自己的心理因素。
“现在天气太毒了,开了空调还这么燥热。”孟惟一拽自己的T恤领口,说实话,热得有点不正常,他都怀疑是不是酒里被人加了什么料。
洛林舟见他将T恤扯得都快变形了,笑着说,“你先去洗个澡吧——浴室里水汽重,你衣服等会儿还要穿吧,就脱在外面吧。”
到底是喝了酒反应迟钝,孟惟一懵懵愣愣,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当着洛林舟的面便将T恤长裤一股脑脱掉,随意地扔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
他虽然做的是比较宅的工作,但孟惟一仍保持着学生时代锻炼的习惯,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他没有注意到洛林舟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他身上挪开,像汇报一样说了一声“那我去洗了。”便进了浴室。
当他□□地在淋浴头下冲水时,没上锁的浴室门被打开了。
洛林舟同样浑身**,孟惟一震惊得同时失去了语言和行动能力,水流带着洗发水的泡沫差点流进眼睛。
洛林舟的肌肤在浴室灯光地照耀下白得发光,孟惟一眼睛有些涩,不知是没注意沾到了洗发水,还是被洛林舟给闪的。
一眨眼,洛林舟仿佛瞬移到孟惟一的身边,跟水流一同贴上孟惟一的唇。
孟惟一脑海霎时一片空白,但刺激之下语言和行动能力稍稍恢复一点,在感受到两片柔软的瞬间将洛林舟轻轻推开,但两人的距离仍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孟惟一用仅剩的意识问洛林舟:“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惟一,我没醉,”洛林舟勾了勾唇,聊斋里最勾人的妖怪也不会比他更加魅惑,说完这半句,洛林舟一只手攀上孟惟一的脊背,另一只手在他胸前划过,带来一阵触电般的酥麻,让孟惟一浑身战栗,洛林舟下巴在孟惟一的肩膀上若即若离,他贴着孟惟一的耳畔,如同女巫施咒般轻声说,“其实我也是gay,我也喜欢男生。你想要我吗?”
怎么可能不想?
孟惟一微弱的意识与强烈的**撕扯了一秒——胜者可想而知——他脑海中的弦一下子崩断了,回抱住洛林舟。两人相拥着从浴室跌跌撞撞滚在床上,被子没有掀开,身上的水珠也没有擦干。
孟惟一甩了甩脑袋,把这些旖旎的画面驱逐出脑海,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空调模式调到冷风。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着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又把温度调高了两度,但凉意仍然明显。
他在把人叫醒和让人继续睡之间犹豫了一秒,两人折腾到凌晨,就是孟惟一这会儿都还有宿醉的头痛,何况是喝了更多酒又承受了更多的洛林舟。
他瞥了一眼地上被他们折腾得一团狼藉的被子,放弃了把它盖在床上人身上的想法,转身打开了衣柜。
里面挂着几件洛林舟的夏装衬衣,还有两件有点厚实的睡袍,一看就是酒店配的。
孟惟一取下一件白色睡袍,来到床边。
这会儿床上的人已经变换了姿势,脊背像虾一样弓起来,双腿交叠着,不过一只手仍是搭在枕头上。
孟惟一屏住呼吸,轻轻将睡袍展开,披在洛林舟身上,遮住所有春光。
洛林舟睡得很熟,可能是昨晚过于劳累,眼睛闭得不是很紧,睫毛根根分明,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仿佛随时会睁开,嘴唇有些过于饱满和红润,脸颊泛着微粉,无不让孟惟一回想起这两处是如何的柔软芬芳。
在把自己憋死之前,孟惟一退后了几步,无声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是视线却难以挪开,睡袍无法将洛林舟整个盖住,他抱着枕头的手露在外面,像从咬开的雪媚娘中挤出来的奶油。
孟惟一也不知道自己痴痴地盯了多久,直到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动起来,他如梦初醒般拿出来扫了一眼,是罗女士发来的穿衣指导,让他要打扮得正式一点。
他本来对相亲毫无兴趣,已经找各种理由拒绝了罗女士好几次。但她这次似乎对林阿姨的儿子特别中意,放出狠话说如果这次相亲不回去以后都不用回去了。
孟惟一昨天约陈佑铭就是想商量看看这事是否还有解决之道,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任命地叹了口气,飞快地下定决心回去坦白: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起码能让父母打消到处给他张罗相亲对象的念头。
他看向床上他喜欢的人,他们现在算什么呢?Friends with benefit?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昨天纵情的工具都是洛林舟随身携带的。
他是洛林舟众多一夜情对象之一吗?这么多年洛林舟有过多少次这种经历?如果昨天不是遇见他,洛林舟也会走进酒吧和别人发生关系吗?
越想越觉得喉咙发紧。
但他只是一个暗恋者,充其量算对方有过肌肤之亲的朋友,他没有任何立场质问。
昨晚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教母给仙度瑞拉施加的魔法,现在十二点过了,魔法失灵了,孟惟一又变成了灰姑娘。
两个人连微信都没加。
像灰姑娘落下水晶鞋,孟惟一拿起酒店的便笺本,在上面写下他的联系方式,又补充解释了离开的理由:实在抱歉,家里有事。
他甚至在后面画了流泪小人简笔画。
孟惟一自嘲地笑笑,他要是灰姑娘,洛林舟会像王子一样寻找自己吗?
多半不会吧,毕竟对方是洛林舟,他想要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呢?
但他还是把纸撕下来放在洛林舟那边的床头,又细细打量一遍床上的人——如果洛林舟不联系他,那这可能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目光再贪婪、再留恋也终要收回。
他最后环视了一遍——房间还算能入眼、床头柜上是倒好的水和便签纸、床上的人可能因为宿醉和过于疲惫还沉浸在梦乡。
孟惟一拉开门走出了这间魔法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