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微笑旅馆！”前台小姐的笑容像是用精密仪器测量过的，每个弧度都精准得令人不适。她递过两把黄铜钥匙，声音甜得发腻：“201和202房间，祝二位住得愉快。”
苏砚接过钥匙，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想皱眉，却被脸上僵硬的微笑肌肉阻止了。这栋维多利亚式建筑外表看起来像个精致的婚礼蛋糕，鹅黄色的外墙在虚假的阳光下泛着不真实的光泽。
“谢谢。”站在她身旁的沈寂却笑得格外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该这么笑着，“这旅馆真漂亮，像童话里的小屋一样！请问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吗？”
他的热情似乎感染了前台小姐，她的笑容稍微真实了些：“谢谢夸奖。记住，本店每晚九点准时熄灯，请各位客人务必待在房间内。另外……”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某种程式化的神秘感，“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哦。”
“谢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沈寂脸上的笑容无可挑剔。
“这台词听着耳熟，”苏砚小声嘀咕，“要是在恐怖片里听到这句话的角色，现在已经领便当了。”
沈寂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别担心，有我在呢！我可是出了名的幸运星。更何况，至少这次我们有个明确的规则可以遵守。”
他们沿着铺着猩红色地毯的走廊往房间走，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映出扭曲的影子。苏砚注意到走廊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门牌上的数字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整个走廊安静得可怕，连他们的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收了。
沈寂一路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时不时发出赞叹：
“看这盏水晶灯！上面的水晶怕是有一百多颗吧？”
“地毯的图案真别致，是手织的吗？”
苏砚忍不住笑了：“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那当然！”沈寂眨眨眼，“人生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不多看看美好的事物呢？”
“不过这地方干净得让人发毛。”她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素描本不在身边，“连张废纸都没有，想画个涂鸦解闷都不行。”
沈寂在201房门前停下：“先检查房间，半小时后交换情报？”
“成交。”苏砚利落地打开202的房门，回头开玩笑说，“如果我半小时后没出来，记得来给我收尸。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选个好看点的骨灰盒。”
“苏小姐还真是幽默。放心，我保证会像个骑士一样破门而入！”沈寂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向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不过根据我的观察，这个副本的死亡触发条件相当明确，不会让人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房间内部的陈设简单得令人发指：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双人床，一个空荡荡的衣柜，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苏砚像个专业的室内侦探般开始搜查，先是敲了敲墙壁，确认是实心的；又检查了床底，空无一物；最后她走向窗户，用力一推——
窗外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棉花糖吞噬了。她试着伸手出去，指尖触到的却是某种无形的屏障。
“果然是个密闭空间。”她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现实世界里那些能正常开关的窗户，“连个逃生的后门都不给，差评。”
这时，她的目光被墙上一幅画吸引。那是一幅风景油画，画的是小镇的街景，色彩明亮欢快，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画中每个人的笑容都和外面的居民如出一辙——完美得令人不适。
“这画风...太规整了。”作为画家，苏砚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自然，凑近仔细端详，“笔触太规整了，完全没有艺术家的个人风格。要是我的老师看到这种画，准会气得把调色盘扣在作者头上。”
她正琢磨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沈寂也在检查房间？
“动作倒是挺快。”她撇撇嘴。
半小时后，敲门声准时响起。苏砚开门时，沈寂已经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
“你这装备倒是齐全。”苏砚挑眉，“连笔记本都带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做PPT汇报了？”
“习惯记录。”沈寂晃了本子，“我那边情况和这里差不多，窗户打不开，陈设简单。不过我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
他领着苏砚走进203房间，指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微笑小镇游客守则》，用的是那种欢快的手写体。
“看来这就是副本的说明书了。”苏砚拿起册子翻开，里面用欢快的字体写着各种规则：
【第一条：请时刻保持微笑！】
【第二条：夜晚不要出门！】
【第三条：居民赠送的礼物必须接受！】
【第四条：不要相信哭泣的人！】
“第四条是什么意思？“苏砚皱眉，“这地方有人能哭得出来吗？我们连做个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到，这规则简直多此一举。”
沈寂指向窗外：“看那边。”
苏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白雾中隐约可见其他建筑的轮廓，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栋尖顶教堂。教堂的钟楼高耸在其他建筑之上，但在浓雾中显得朦胧而神秘。
“我猜测那里是关键地点。”沈寂兴奋地说，“按照这类副本的套路，教堂通常藏着重要线索！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虽然整个小镇都被雾气笼罩，但教堂的方向雾气似乎稍微淡一些。”
“有道理。”苏砚点头，“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晚餐问题，我快饿死了。再不吃点东西，我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低血糖而违反微笑规则的玩家。”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旅馆的广播突然响起：“各位亲爱的客人，晚餐时间到了！请到一楼餐厅用餐，记得保持微笑哦！”
餐厅里已经坐了不少玩家，每个人都顶着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场面诡异得像是某个xj的聚餐。苏砚和沈寂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立刻有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
“今晚的特餐是微笑土豆泥和快乐浓汤！”服务员的声音甜得发腻，“祝您用餐愉快！”
苏砚盯着盘子里那个被做成笑脸形状的土豆泥，突然没了食欲：“我发誓，出去之后一个月都不吃土豆。这厨师对微笑是有什么执念吗？”
“至少摆盘很有创意。“沈寂一本正经地评价，拿起勺子，“看起来挺可爱的啊！建议还是吃一点，保持体力。毕竟我们不知道下一餐会是什么时候。”
他们正吃着，旁边桌的光头大汉突然拍桌而起：“这什么玩意儿！给老子来点正常的食物！”
他脸上的笑容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服务员依旧保持着标准微笑：“客人，这就是最正常的食物哦。”
就在大汉要继续发作时，苏砚注意到他的笑容开始变得不稳定，嘴角微微抽搐。她立刻碰了碰沈寂的手肘，用眼神示意。
说时迟那时快，阴影从大汉脚下蔓延开来，如同有生命的墨汁，迅速攀上他的脚踝、小腿、身体...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那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留下一地的鲜血，以及一个和他之前笑容一模一样的陶瓷小雕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广播里播放的欢快音乐。
沈寂轻轻碰了碰苏砚的手，压低声音：“别怕。”
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奇异地安抚了苏砚的不安。
“看来情绪波动也会触发死亡条件。”他继续说，声音依然保持着适当的音量，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我们还是专心吃饭吧，这土豆泥其实味道还不错。”
苏砚惊讶于他的镇定。在这样恐怖的事件发生后，他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晚餐后，玩家们各自回房。苏砚在走廊里注意到其他玩家看他们的眼神有些异样，特别是那几个看起来像是老手的人。
“我们被盯上了。”她小声对沈寂说。
“正常。”沈寂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们表现得太淡定了，在老玩家眼里反而可疑。就像在一群惊慌失措的游客中，有两个人在悠闲地欣赏风景一样显眼。”
回到房间，苏砚开始为夜晚做准备。她把椅子搬到门后，又检查了窗户的锁——虽然明知打不开，但求个心理安慰。
“要是这时候有包薯片就好了。”她叹了口气，“恐怖片和零食最配了。”
当时钟指向九点，整个旅馆的灯光瞬间熄灭。苏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黑暗中的旅馆比白天更加诡异，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
果然，不久后走廊里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湿漉漉的水声，像是有什么刚从水里爬出来。那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着听众的心脏。
那声音在她的门前停住了。
苏砚屏住呼吸，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木门上划过。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在门缝处往里看，一种冰冷的寒意透过门板传来。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沈寂？他在做什么？
门外的动静停顿了一下，随即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苏砚刚松口气，八音盒的音乐就响了起来。欢快的旋律在死寂的旅馆里回荡，吵得人根本睡不着。那音乐简单而重复，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这算哪门子的助眠音乐...”她嘟囔着，用枕头捂住耳朵，“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投诉这个旅馆的隔音效果。”
音乐声持续了整夜，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惨叫。每次惨叫过后，音乐就会变得更加欢快，像是在庆祝什么。
“看来今晚的KPI完成了。”苏砚困倦地想，“这地方的运营模式还挺现代化。”
在音乐的间歇，苏砚似乎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啜泣的声音，但那声音太过模糊，让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