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谅一开车带她们一起去警局做笔录,他的座驾是一辆丰田世纪,落地大约四百万円,以警察的工资,最少要不吃不喝三年才买得起。
东京不大,有车的话去哪都很方便。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家四口就被橘谅一送回了家。
目送他的车离开后,她们才转身往家走。
路上,结爱一直很沉默,这样的沉默持续到葵上床睡觉之后。
“夏末……”
“怎么了,姐姐?”
“你对橘警官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那么,结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夏末思忖。
结爱等待着她的回答,而夏末梳着头发,从镜子中迎上她的目光,非常自然地说:“当然了。”
人们想听到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心中期待的答案。
果不其然,结爱似乎松了口气。
她拿过夏末手中的梳子,帮她梳着头发,动作轻柔怜惜。
她缓声道:“有橘谅一警官做证人的话,佐野诚仁被判刑的概率是很大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大人吧,也相信姐姐,好吗?”
法院判决一个案件的时间并不固定,会因为案件复杂程度以及各种因素而不同,通常从上诉到最终判决需要六到十二个月。
夏末没时间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注到案件上,而且,除了等待,她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姐妹两在镜中对视着,夏末转身抓住结爱的手,“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他,我希望他的刑罚越重越好。”
结爱反握住她的手,“姐姐一定会向佐佐木律师和法官提出要求,我渴望的心和你一样。”
夏末弯起嘴角,“我知道了,姐姐。”
结爱抚摸着她的脸颊,“不要让自己的心布满阴霾。”
阴霾?
如果撒谎能达成目标,被拆穿了又怎样?于夏末而言,就是顺便的事。
她是反抗时因为情绪激动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但是除了佐野诚仁,还有谁知道呢?现在橘谅一的倾向很明显了,加上他有前科,意味着就算说实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她只会让别人的心布满阴霾。
……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六月十九,小泉夏末决定上学。
穿上学校制服后,夏末照了好一会儿镜子,颇有点新鲜感,这是学生身份的象征,她也将成为其中一员,而不是远远的看着,在心中幻想着。
她就读的坂谷高中是一所学生成绩一般、升学率一般、入学偏差值较低的普通公立学校。
一言以蔽之,大半都是学渣,以她现在的水平混入其中毫无障碍。
早上依旧卖寿司。
不过她制止了结爱要一起帮忙的行为,因为今天葵也需要上学,如果两人都提早来到了店里,葵就需要独自一人出发,而且为了结爱的健康考虑,从早忙到晚的话她的身体无法长久支撑。
而且这是夏末自己提出来的,算是第一份事业,她想自己做,赚来的钱可以养波洛。
两相权衡下,结爱决定让夏末独自一人和波洛一起狗在早上经营。
因为是上学日,购买的人中多了许多学生,也有不少和她穿着同款制服的校友,看她的眼神有些诧异,不过那些脸她都没印象,并不是认识的人,便没有放在心上。
“小泉桑在帮家人做生意吗?”
夏末从忙碌中抬起头,摊位前是一个文静瘦弱的女孩子。
“是呀,新井,还没有感谢你将笔记借给我,我请你吃。”
新井连连摆手,却拗不过夏末,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寿司。
东西卖得差不多了,结爱也带着葵来到店内,夏末脱下围裙、洗手,背上书包,拉上葵的小手,和结爱告别,她要顺路将妹妹送到学校。
出了门发现新井小春还在店外。
“我、我想着顺路,可以一起去学校。”
夏末点头,分别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小泉葵,这是姐姐的同学新井小春。”
葵眨着大眼睛,甜甜的问好。
新井从左兜摸到右兜又摸到书包里,才摸出个毛绒小熊塞到葵的手里,“小葵妹妹很可爱呢,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葵得到夏末同意后才接下这份礼物。
三个人在路上走着,有葵天真的童言童语和笑声,气氛颇为融洽,但将妹妹送到学校,只剩下她们两人后,就有些安静起来。
夏末是在抓紧回忆同学、老师的脸、名字和关系,原主并不关心班级里的事,有些人在记忆里甚至脸和名字都是模糊的。
新井则是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但她害怕尴尬,总觉得安静代表着不融洽,她着急的想找出一个话题来。
“小泉酱作业做完了吗?”脱口而出,新井就后悔了,班级里没几个人会认真做作业,更别说小泉酱是请了病假的,她应该先关心她身体才对啊!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夏末说:“做完了,要对一下答案吗?”
在决定要回学校上课后,她昨天熬夜熬到两眼发直、大脑里的神经都打结了,才勉强把作业补完。
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起床依旧神采奕奕,健康的身体就是这般有活力。
新井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来到她熟悉的学习的领域,她的话也多了起来,心情更是雀跃,夏末桑真是个好人啊!
两人就这样讨论着学习一路走到学校。
坂古高中。
等真的一脚踏进学校的大门,夏末才感受到记忆里自己为什么颇为讨厌上学了。
像新井小春这样乖巧的好学生在这儿就是异端。
乱七八糟的发型、乱七八糟的装扮、乱七八糟的行为……
学校不应该所有人都认真学习,为了考大学而准备吗?
这在夏末的预料之内,也在夏末的期待之外。
“怎么了?”新井小春问突然停下脚步的夏末。
“没什么,只是觉得,学生还是要好好学习才对啊!”
看着中分长发、黑得像碳、却十分自信的男生嘚瑟的从身边走过,做出意味不明的手势,夏末不由得感慨。
这不是我想象的高中啊!
新井噗嗤笑了出来,“高中就是这样的啊!”
夏末接受的还是很快的,既来之则安之,开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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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不少女生眉毛都修得极细,这是安室奈美慧引领的风潮,她们穿着裁剪过的迷你校服裙和泡泡袜——夏末的裙子没有那么短,但也是裁剪过的,本身长度在膝盖下,裁剪后在膝盖上方十厘米的样子。
追求美和个性表达的风尚可见一斑。
来到班级里,刚刚还在嬉笑喧哗的同学们彼此对视后,忽然齐刷刷大声喊道:“寿司姬来了!”
“……?”
姬是公主的意思,称呼不含什么恶意,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有起哄和看热闹的意味暗藏。
她的反应,将会成为起哄者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的依据。
新井小春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作为老师钦点的班长,她在班级里也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她的喝止只会让这些人更兴奋,不由担忧地看向夏末。
在她的注视中,只见夏末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说听到了,便施施然走到位置上坐下。
新井嘴巴微张,简直……太有气势了!就像真的公主一样!
她环顾四周,看到一张张同样怔楞如呆头鹅似的表情,就知道不止是她这样想。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似乎再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了,都只能悻悻闭嘴,连玩乐闲聊都显得没什么意思,脑海中止不住的回想刚刚那一幕——他们就像恭迎公主回宫的侍卫一样蠢。
不由得抓耳挠腮的思考,如果时间倒回,他们要怎样反应才能不落下风。
等上课铃响起,河村锋也走进班级的脚步都迟疑了——走错了?他谨慎地看了一眼门牌号,没有啊,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憋了什么坏主意?
“小泉同学痊愈了?身体怎么样?可不要勉强啊。”
看见请了病假的学生回来,作为担任——和班主任差不多意思,由主课老师兼任的班级负责人,何村慰问了几句。
“已经没有大碍了,谢谢老师的关心。”
“如果课业跟不上,或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向老师们请教。”
“咳咳,开始上课。”
新井小春起身带头道:“老师早上好!”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一片问候,河村不以为意,早就习惯了,“同学们好。”
夏末认真鞠躬问好,也不觉得麻烦了,新鲜感还在发作。
上课时她也无比认真,每当河村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中都忍不住感慨,什么病还能让青春期的小孩变得热爱学习?最好给大家都传染一遍。
上午四节课结束后就是午休时间,因为午休时间较短只有四十分钟,压根没有回家的时间,所以学生们要么是在食堂吃饭,要么就是自备便当。
夏末没有带便当,新井虽然带了,但是想和她一起吃午饭,两人便一同来到食堂。
食堂是餐券制,购买餐券后,便能到窗口用券取餐,但不是一排窗口、想吃什么菜便点什么菜的模式,而是固定套餐的形式。
今天提供的套餐有鳗鱼便当、烤肉套餐、咖喱饭和乌冬面。
夏末选了鳗鱼便当。
米饭上盖着鳗鱼、天妇罗炸虾以及萝卜条,配一碗蔬菜汤和一盒牛奶。口味没什么可说的,这一点可能全世界食堂都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