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值日生表贴在黑板右侧，用红色粉笔写着“苏砚”的名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拖把图案。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刚结束，教室里的人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呼啦啦散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慢的，和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
苏砚把课本按顺序放进书包，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前排的女生路过他座位时，特意放慢脚步：“苏砚，今天值日哎，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他抬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了半分。
女生红着脸跑了。苏砚收回目光，从教室后门的工具角拿了拖把和水桶，开始拖地。他拖地的姿势很标准，弯腰时脊背绷得笔直，从讲台开始，一行一行往后拖，水渍在地板上拉出均匀的痕迹，像用尺子量过似的。
夕阳从西边的窗户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刚拖过的地板上，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移动。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拖把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窗外渐起的蝉鸣。
拖到最后一排时，苏砚的动作顿了顿。倒数第二张桌子的桌腿旁，卡着一小块揉成团的纸。他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是张演算纸，上面写着几道潦草的数学题，最后一步明显算错了，旁边还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叉的末尾画了个歪嘴笑的表情。
字迹很眼熟，张扬又随意，像极了江驰在练习册封面上写的名字。
苏砚捏着那张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歪嘴笑。他想起下午自习课，江驰好像又来过一次，趴在这张空桌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后来被他们班班长赶走了，临走前还冲苏砚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他把纸揉回团，扔进了讲台旁的垃圾桶。刚直起身，就听见后门被人“咚”地撞了一下。
江驰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个篮球，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头上又是一层薄汗。“学神，还在值日呢？”他笑着走进来，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够勤快的啊，我们班值日生拖个地跟打游击似的，哪有你这么认真。”
苏砚没理他，拿起拖把继续往后拖，正好拖到江驰脚边。
“哎哎，小心点，”江驰往后跳了一步，躲开拖把，“别把我鞋拖湿了，这鞋可是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
苏砚拖地的动作没停，也没抬头。
江驰看着他低头的样子，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挺有意思的——平时冷得像块冰的人，此刻正拿着拖把，一点一点把地板拖得发亮，认真得有点可爱。
“喂，”江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苏砚的校服裤脚，“问你个事儿，你们班明天下午的体育课，是不是跟我们班一起上？”
苏砚的动作顿了顿，算是默认。
“那正好，”江驰笑得更欢了，“明天打球，要不要来凑个队？我们班少个人，你这么聪明，打球肯定也不差吧？”
“不打。”苏砚把拖把放进水桶里，水声哗啦响了一声，像在给这句话加了个句号。
“别啊，”江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就打一会儿，输了我请你喝汽水，冰的，橘子味的，怎么样？”
苏砚拎着水桶往卫生间走，准备去换水。江驰还在后面跟着，嘴里絮絮叨叨的：“橘子味的不好喝？那可乐？或者矿泉水？实在不行，我请你吃冰棍？老冰棍，一块钱一根的那种，解暑……”
卫生间的水龙头哗啦啦流着水，苏砚把水桶放进去接水，冰凉的自来水溅在手腕上，让他稍微冷静了点。江驰的声音还在门口飘着，像只嗡嗡叫的蜜蜂，挥之不去。
他接满水，转身往回走，差点撞上堵在门口的江驰。
“学神，你走路也不看路啊？”江驰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搭在他的胳膊肘上，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跟我上午一个样。”
苏砚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冷得像结了冰：“让开。”
江驰挑了挑眉，没动，反而从裤袋里摸出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是张折叠起来的纸条，边角被捏得有点皱。
“这个，”他的语气难得正经了点，“下午想给你的，没找到机会。”
苏砚的目光落在那张纸条上，没接。
“不是什么坏话，”江驰又往前递了递，嘴角勾着笑，“就几道题的解题思路，我看你上午那道题的解法挺有意思，我琢磨了下，好像还有另一种更简单的……”
他话没说完，苏砚已经绕过他，拎着水桶径直走了。
江驰看着他的背影，举着纸条的手停在半空。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上面确实写着几道题的解法，是他下午特意找班里的学霸问的，还自己演算了两遍，确保没错。本来想借着送这个的由头，跟苏砚多说几句话，没想到又被冷待了。
他撇了撇嘴，把纸条重新塞回裤袋，低笑了一声。
“还真是块捂不热的冰。”
卫生间门口的瓷砖上，还留着苏砚刚才踩过的水渍，像个小小的脚印，很快就被穿堂风吹干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苏砚回到教室，继续拖地。最后一排的地板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收起拖把，又拿了抹布，开始擦窗户。玻璃上沾着些灰尘和雨点留下的痕迹，他擦得很仔细，从左到右，一下一下，直到玻璃干净得能映出他的影子。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教学楼亮起了灯，一盏盏，像散落的星星。香樟树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砚收拾好工具，锁上教室门，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走廊时，他下意识地往隔壁班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班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脚步没停，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而此时，隔壁班的后门，江驰正靠着墙，手里捏着那张没送出去的纸条，指尖把边角捏得更皱了。他看着苏砚消失的方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有点狡黠的笑。
“跑这么快干什么，”他低声说，“我们来日方长啊。”
晚风吹过走廊，吹动了他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印着号码的黑色背心，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个跃跃欲试的秘密。
作者有话想说
这一章用“值日”这个日常场景，让两人的互动更生活化一些。江驰的主动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邀请打球、送解题思路），但能看出他比之前更“认真”了点（特意问学霸、演算题目）；苏砚的回避还是很明显，但“下意识往隔壁班看”这个细节，暗示他并非对江驰毫无察觉。特意放慢节奏，用拖地、擦窗这些慢动作，配合傍晚的环境描写，让“慢慢认识”的感觉更足一些。毕竟才第三章，不用急着让他们产生太激烈的冲突，这种若即若离的拉锯感，或许更符合刚认识不久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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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值日与未送出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