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还没完全消散，走廊里的喧闹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零星几个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身影。苏砚回到三班教室时，后门还敞着半扇，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动了贴在后墙上的值日表，边角啪嗒啪嗒地响。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靠窗的第三排，刚把怀里的物理作业放在桌角，就听见前排女生压低了声音议论。
“……刚才在走廊，我好像看见江驰跟苏砚说话了？”
“真的假的？江驰那种刺头，怎么会跟苏砚搭上？”
“不知道啊，不过江驰刚才看苏砚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苏砚拉开椅子坐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碰到了桌垫边缘。他没回头，只是翻开物理课本，书页翻动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压过了那些细碎的议论。
其实他认得江驰。
不是因为对方是“刺头”，而是上个月的运动会。那天他作为班级代表去器材室领跳高横杆，正好撞见江驰被体育老师堵在门口训话。男生靠着墙，一只脚踩在墙根的砖缝里，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号的黑色背心。阳光从器材室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锁骨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明明是被训斥的场景，他脸上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在听什么无关紧要的玩笑。
“……说了多少次，训练时别耍花样，上次把篮板框砸歪，这次又想拆了跳高垫？”体育老师的声音带着火气。
江驰耸耸肩，伸手抓了抓头发：“李哥，那不是耍花样，是测试新动作。再说了，篮板框那是年久失修，跟我投篮力度没关系。”
“你还嘴硬！”
“行行行，我错了，”江驰举手作投降状，嘴角却勾着，“下次一定注意，保证不拆器材，顶多……拆对手的防守阵型。”
体育老师被他气笑了，指着他骂了句“混小子”，最终也没真的罚他。江驰转身离开时，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苏砚，愣了一下，随即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是打招呼，又像是纯粹的好奇。
苏砚当时没任何反应，转身就走了。
没想到不过一个月，会以那样狼狈的方式再遇上——被他撞散了作业，还弄湿了一本。
他拿出钢笔，准备继续做早上没写完的物理题，笔尖刚碰到纸页，就注意到桌角贴着的一张便利贴。不是他的字迹，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字：“学神，作业本晾干了吗？需要烘干机的话，我可以找后勤大爷借。”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个恶作剧的符号。
苏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他指尖捏住便利贴的一角，轻轻一撕，扔进了桌旁的垃圾桶。动作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窗外的香樟树影晃了晃，阳光透过叶隙落在练习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苏砚低下头，笔尖在纸上滑动，写出的公式却比平时慢了半拍。他总觉得后背有点发烫，像是有人在盯着他看。
这种感觉持续了整个下午。
数学课上，老师让同桌互相检查课堂练习，苏砚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生，性格腼腆，拿着他的练习册翻了半天，才小声说：“苏砚，你这道题的解法……好像跟老师讲的不一样？”
苏砚凑过去看，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那是他们班一个请假同学的座位，正好在苏砚斜后方。
“老师讲的是常规解法，”江驰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学神这是另辟蹊径，不过步骤有点绕，适合用来炫技。”
苏砚没回头，只是对同桌说：“这样解更省时间。”
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江驰却又接了一句：“哦？那学神能不能教教我？我这人脑子笨，就喜欢省时间的法子。”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苏砚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下课铃一响，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去走廊透透气。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江驰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本数学练习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苏砚同学，耽误两分钟，请教个问题。”
苏砚看着他手里的练习册，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江驰”两个字，笔锋张扬，和他的人一样。
“我不是你班的。”苏砚言简意赅，想绕开他走。
“这跟是不是一个班没关系吧，”江驰侧身挡住他的路，把练习册翻开，指着其中一道题，“就这道，二次函数最值问题，我看你上午好像用了个挺特别的解法，给讲讲？”
苏砚的目光落在那道题上，确实是他上午做过的。他不明白江驰为什么会知道，甚至特意找来同一道题。
“老师会讲。”他冷淡地说。
“等不及老师讲了，”江驰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能闻到苏砚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的清香味，“再说了，老师讲的哪有学神讲的清楚？你看我这脑子，榆木疙瘩做的，就得劳烦学神亲自点拨。”
他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讨好，眼神却亮晶晶的，像藏着什么心思。
苏砚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不会。”
说完，不等江驰反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楼梯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户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苏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刚才江驰靠近时的气息还残留在鼻尖，混合着阳光和淡淡的汗味，不算难闻，却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时，却意外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江驰”，头像是只吐着舌头的柴犬，看起来和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符。
苏砚盯着那条申请看了两秒，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了“忽略”。
回到教室时，最后一排的空位已经空了，江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苏砚坐下，准备拿出晚自习的课本，却发现自己的数学练习册上多了点东西。
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蓝色的涂改液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笑脸旁边，隐约能看出被涂改液覆盖的字迹——像是他的名字，“苏砚”。
字迹被盖得很严实，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苏砚就是认出来了。那笔画的走势，和便利贴上的笑脸如出一辙。
他指尖拂过那片凹凸不平的涂改液，冰凉的触感透过纸页传来。窗外的香樟叶又落了一片，这次没有飘进教室，而是落在了窗台上，静静地躺着，像个沉默的注脚。
作者有话想说
这一章主要写了两人初遇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交集，通过课堂互动、走廊请教、练习册上的小痕迹，让江驰的“主动”和苏砚的“回避”更具体。江驰的“腹黑”藏在看似随意的举动里——特意坐到苏砚后排、找同一道题请教、偷偷发好友申请、用涂改液盖名字，这些行为其实都是在试探和靠近。而苏砚的“高冷”之下，也有细微的情绪波动（烦躁、在意），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刻意加入了运动会的回忆杀，让两人的“认识”多了一点铺垫，不会显得太突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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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涂改液覆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