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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41、你今天很棒


    《服不服》第四十一章:你今天很棒


    第二天, 楚千淼到了瀚海家纺就直奔研发部。昨晚任炎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交代她,一定要仔细和研发部每个人都聊一下。


    她问任炎,是不是怀疑“老鼠”就在研发部。


    任炎告诉她, 不敢完全肯定,但研发部是直接经手专利技术的部门, 可能性最大。


    楚千淼当时拍着胸脯说:“学长, 放心, 我会帮你做好大后方工作的,找‘老鼠’的事你就交给我,让我来替你分忧解压!”


    任炎那会正开着车,抽空转头瞥了她一眼, 居然有点像在逗她似的, 问了声:“牛皮吹出来了, 完不成怎么办?”


    楚千淼笑嘻嘻地说:“那就罚我被你从你的房子里轰出来呗!”


    她看到任炎嘴角又抬了下。


    她想还好还好,自己这个时候还能吹个牛皮让他笑, 为他解解压,她这怎么说也算是个工作特长了吧。


    到了公寓楼下,她下车的时候,任炎叫住了她。


    他落下车窗, 冲她招手, 喊了声,你过来。


    她小跑着凑过去,弯下腰。长发从她两个肩膀滑落,垂向地面。她的一张脸衬在两边的黑发里, 又精致又白皙。她笑眯眯地问:“学长,还有什么指示?”


    任炎稍侧了身,左手臂搭在车门上,眼神微扬,对她说:“把你的牛皮实现,因为,我不想把你们轰出去。”


    说完他抬手轻拍了下车门:“去吧,上楼吧。”然后升上车窗,轰出两管尾气,扬长而去。


    楚千淼目送他的黑色大奔消失在道路尽头。她觉得心口扑通地跳了一下。


    “我不想把你们轰出去”,她想这是挺普通的一句话,他用的也是挺平淡的一副语气,可怎么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有点苏呢。


    ******


    楚千淼到了瀚海就赶去研发部。研发部里,杜然、曾强因为之前的事和她打过交道,对她格外热情。其他技术人员在他们两个人的潜移默化下,也都对她非常友好,没有把她看成是来做调查什么的。


    她很容易地和大家打成一片聊起天来。


    她知道最松弛的状态才最不叫人设防,于是她和每一位技术人员都像拉家常似的那么聊着天。


    开始聊天后,她先和技术人员们聊了会专利技术方面的事情,随后聊着聊着就跑了题,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哪位技术人员家里的妻子,遇见打折就买买买不买就觉得是丢钱了;或者哪位技术人员家里的小孩正在哪里读小学,作业是个老大难问题,简直是不写作业父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还有哪位技术人员家里,最近刚换了房子还贷压力蛮大所以要更加努力工作之类的事情。


    这一番天聊下来,技术人员们觉得自己聊的都是一些家里不重要的琐碎事,但楚千淼已经从其中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除了把专利技术升级方面的事情又仔细地了解了一遍,她还把技术人员们的家庭情况、家庭收入、有无生活负担,孩子上学上的公立、私立,家里的经济情况是否紧张,一并都不着痕迹地了解得清楚明白。


    聊得久了,楚千淼说了句好像有点闷。立刻有人跑去窗边开了窗,新鲜的春风一鼓进来,楚千淼打了个喷嚏。


    一个叫胡跃龙的技术员立刻抽出一张面巾纸伸着胳膊递向她,让她擦鼻子。


    楚千淼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怔了一下,然后连忙接过说谢谢。


    她擤完鼻子张望了一下,胡跃龙立马把他脚下的纸篓踢到楚千淼身边,说:“楚律师,您扔这里吧!”


    楚千淼赶紧又说声谢谢,然后低头看了下,把纸团一丢。


    可居然没丢进去。


    她一边笑说自己可真够笨,一边蹲下去,捡起纸团,蹲着丢进纸篓里才起了身。


    起身后,她向胡跃龙问了声时间。


    胡跃龙翻着手腕看了眼表。楚千淼的视线追随他,落到他的表盘上,“哟”了一声,说都这时候了,这一上午过得可真快。


    胡跃龙的表盘上,时针分针马上就要重合在十二点。


    楚千淼收回眼神笑着跟技术员们说:“我这就回去了,都聊了一上午了,可别耽误大家吃午饭!”


    从研发部出来之后,她毫不耽搁地转去财务部。确定好一些事情,她马上跑回尽调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秦谦宇他们四个和余跃都跟着任炎出去做市场调查了。


    她关好门给任炎打电话。


    电话一通她就说:“学长,我好像知道‘老鼠’是谁了!”


    她没注意到,紧张兴奋的作用下,她都忘记了叫“任总”。


    ******


    任炎告诉楚千淼,他和余跃他们在外面吃过午饭就会赶回瀚海家纺。楚千淼从任炎漏音的手机里听到一些细碎交谈声,是秦谦宇和余跃正在聊天。秦谦宇说:饿死了!余跃回给他与他的饿文不对题的感叹:起初任总说出来做市场调查我还有点懵,不知道他要调查点什么,现在看这一趟还是大有收获的。


    忽然一道强分贝的声音又响起,遮蔽掉了那两道细碎声音。


    “等我们回去,你慢慢说。”顿了顿,任炎又说,“忙到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没有吃午饭?先去把午饭吃了。”


    楚千淼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和秦谦宇一样正处于“饿死了”的状态中。


    她不由说了声:“谢谢学长!”


    挂断电话她跑去食堂吃了口饭。一边吃她一边想,最近任炎似乎变得有人味儿了许多,所以今年夏天蚊子八成可以咬他了。


    吃过午饭回到尽调办公室,又等了一会儿,任炎他们一行人回来了。余跃也跟着到了尽调办公室来。


    大家索性直接在尽调办公室开起个不算会议的会议。余跃坐在长沙发上,楚千淼倒了杯水给他端过去。


    任炎一上午走得热了,进了屋就脱了西装外套,他把外套搭在椅子上。随后他转个身,靠在办公桌前,一边解袖口的扣子一边对楚千淼说:“说说你的发现吧。”


    楚千淼给余跃倒完水,循着任炎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他跟站在春天里的少女漫画男主角似的。他人靠在桌沿上,盛在黑色西装裤下的两条腿长得犯.罪。他解着袖口,解开之后挽了一挽,他左手腕上的表盘折射出春日阳光,晃得耀眼。随后他又去松领带,没松太多,只松出一点点余地,够把领口扣子解开透透气。然后他将两手向后反撑着桌沿,胳膊肘带着一点弯弯的角度,很放松的样子,抬眼看着楚千淼,问:“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楚千淼抓头一笑,彩虹屁顺嘴就是一拍:“学长,我要说什么都差点被你给帅忘了!”说完一拍嘴,“哦,不对,是任总。”


    秦谦宇在一旁插话:“千淼你跟我领导整这么客气干嘛?讲道理我要是我们领导的学弟我就见天地叫他学长,再也不叫他任总!以显示我身份地位的尊贵!”


    余跃也在一旁打趣:“可不,楚律师要我说你们律师就是规矩多,什么事吧里外里分得门儿清的!”


    楚千淼:“……”


    她看一眼任炎,他抬了抬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似笑非笑的。


    “………………”


    工作时间不许叫学长,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定的!


    楚千淼想,看来上午出去这一趟颇有收获,大家似乎都放松了许多。


    任炎又发了声,让她讲讲她的发现。于是她清清嗓子,开始自己的表演。


    “任总、余总,是这样的,我上午去了趟研发部,和技术老师们聊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推测‘老鼠’可能是,胡跃龙。”


    余跃音调上扬:“是胡跃龙?”他语气中有着猜不到的意外,“他在研发部里算是最中规中矩的一个人,他规矩到我在想谁是‘老鼠’的时候根本直接跳过了他,这可真是灯下黑了!”


    楚千淼看到任炎没并有那么多感慨。她想这种一般人觉得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恐怕在项目上已经见得多了,因而练就了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好本事。


    没什么感慨也没觉得意外的任炎直接问楚千淼,胡跃龙这个人有什么破绽吗,才被她发现。


    楚千淼回答说:“我在跟技术员们扯大天闲聊的时候,聊到了小孩做作业的问题,胡跃龙就说了他儿子最近转了间小学,作业留得特别特别多,我就顺嘴问了是哪间小学,他也顺嘴说了个学费挺贵的私立学校的名字。”


    “随后我就引着话头聊各位技术员们的妻子花钱的问题,聊到胡跃龙那里时聊出他老婆其实打从生完孩子就专心在家带孩子了,没再上班。”


    “后来我打了个喷嚏,胡跃龙给我递纸巾,他一伸胳膊我看到他手腕上戴了块表,好像挺贵的,我当时看得都一愣!”


    “擦完鼻子胡跃龙把纸篓踢给我让我把鼻涕纸扔里头,我一低头,正想往里扔纸团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堆榛子皮,我就警觉了。”


    秦谦宇插话:“榛子皮怎么了,怎么就让你警觉了?”


    楚千淼两手一指他:“谢谢秦哥捧哏,增加了这件事的悬疑性。是这样的,你还记得狄冲当初来找我问问题的时候,给我带了什么食物吗?回来之后我还把那些食物跟你分享来着!”


    秦谦宇一拍大腿:“榛子!”


    “对了!”楚千淼说,“我当时看到纸篓里还有个包装袋,装榛子的,上面的产地我有点看不清,我就假装往里面扔纸团时没扔准,丢外面去了,然后我蹲下去捡,顺便把包装袋上的字看清了,”楚千淼顿了顿,说,“那榛子包装袋上的产地,就是狄冲老家,那是他家的特产。”


    余跃在一旁“我靠!”了一声。


    楚千淼接着说:“站起来之后我想再确认一下胡跃龙戴的那块表,就特意问他几点了,还凑上去假装看时间把他的表看得真真的,看完我确定了,他那块表很新,应该是刚戴不久的,并且那表跟学长你现在手腕上戴的是一个牌子,得个十几二十万!”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学长叫顺嘴了,老半天都没改回任总。


    任炎看着楚千淼,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说:“是不是还没完?之后你还干了什么?”


    楚千淼想任炎他是不是蛔虫精转世啊?怎么连她之后还干了点什么,他都猜到了!


    “嗯!”她点点头,说,“我从研发部出来之后,直接赶去财务部确认了一下,最近技术员们有没有什么大额奖金或者大额收入之类的,财务那边的回复是,没有。”


    顿了顿,楚千淼说:“所以总体来说,胡跃龙家庭条件一般,妻子是全职主妇没有收入,但他最近给儿子转校到了私立,还戴上了十几二十万的新表,再结合他纸篓里的榛子皮,我就大胆地做了个推测——是狄冲从瀚海离开后投靠到了格岚尔家纺,随后格岚尔让狄冲联系了胡跃龙,收买了他,有可能是既给了钱又给了表,当然还有狄冲善长的用以拉拢人心的家乡特产榛子,然后胡跃龙从瀚海这里帮狄冲和格岚尔盗走了升级后的专利技术,格岚尔再反咬一口是瀚海抄袭。”


    她说完这段话,办公室里一时没人出声。


    楚千淼不由有点慌。


    “学、学长,是不是我的推测太、太主观了?”


    任炎嘴角向上挑了挑,转去看余跃:“余总,您觉得呢?”


    余跃回过味儿来了,一拍沙发扶手:“我觉得一点不主观!我觉得非常有道理!奶奶的,我这就去安排一下,等下我们就去诈一诈胡跃龙这孙子!”余跃说完风风火火出了门。


    这时候秦谦宇在一旁也回过味来了,他对着楚千淼发感叹:“我去,千淼,你今天很优秀啊!有行动有分析,有理有据有逻辑,搞得秦哥都又想给你介绍优秀对象了!”


    楚千淼挠挠头,笑得一脸期待:“我也老大不小了,那就麻烦你了秦哥!”


    任炎临时把秦谦宇打发出去了。名义是:


    “小秦去给我泡杯茶,渴了。”


    随后任炎看着楚千淼,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她之前看他时的那样,仿佛对方脸上有钱很值得一看似的。


    楚千淼被看得有点慌,挥挥手,问了声:“学、学长,怎么了,有事儿……?”


    任炎向她挑起一边嘴角一笑。这一笑里,这回没有谑,只有笑:“没什么事。”顿一顿,他说,“你今天很棒,把牛皮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你今天很棒,你今天是柯南,你今天一百昏~


    今天是小姐姐优秀的一天~~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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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本来想多码点内容,但是中午吃海底捞拉肚子了,明天我多码点出来!!!


    42、神仙男子啊


    《服不服》第四十二章:神仙男子啊


    胡跃龙很不抗诈, 被余跃一通怀柔加吓唬,就全都招了。但他在招供之前提出一个要求,他让余跃把手机关机, 不能录音。


    余跃答应了胡跃龙的要求,当着他的面把手机按死到关机状态。


    胡跃龙于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果然没错, 他就是被狄冲给收买了。狄冲也的确在被瀚海辞退后立刻去投靠了格岚尔家纺。


    跳到别的山头后不久, 狄冲开始找他喝酒聊天, 以曾经是要好同事的名义。


    每次狄冲都会给他拿好些狄冲家乡的特产,那些好吃的榛子什么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于是没有因为彼此身为竞争公司的员工而疏远,反而变得更加亲近。


    胡跃龙还交代说,没错是他给狄冲提供的情报, 告诉狄冲, 瀚海的董事里那个许军昂的人是个直肠子, 很容易中套——他这次情报的提供换来的好处是一块名表。他尝到了这块表的甜头之后,从此对诱惑就变得更加不堪一击。所以当后来狄冲带着一兜钱对他说, 让他把瀚海升级过的专利技术讲出来听听,那时候他都没怎么挣扎就照办了。


    交代完一切事情,胡跃龙请求得到公司的宽大处理,请求余跃看在他坦承的份上, 就别让他吃窃取公司商业机密的官司了。


    余跃忍着火压着气, 说他考虑考虑。这是他来诈胡跃龙之前,任炎特意叮嘱他的——目前什么结论性的决定都不要草率地去下,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结果胡跃龙看自己的请求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居然在老实交代之后又上演了一出适当的威胁。


    他说现在一切事情只是他口述的, 余跃又没有录音,所以只要他推翻自己口述的内容,公司其实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而他之所以选择交代实情,是因为余跃刚才说了一句话:“以你的收入,你儿子凭什么能转到私立学校?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事只要一进入调查程序,你想想能没有舆论传闻吗?你再想想你儿子那时还能在现在的学校好好待下去吗?”


    他确实怕大人之间的事闹到儿子学校去。他这阵子没下限地什么都干了,也不过就是想让儿子有个好前程。


    但如果余跃坚持要追究他的责任,闹到让他儿子知道的地步,那他就决定反口说公司诬陷他,反正就他刚才交代的那些事,公司这边除了推测怀疑也没有实质性证据。


    胡跃龙还说:“公司准备上市期间,如果存在诉讼纠纷,会很麻烦吧?”


    余跃差点没被他气死。这话一听就是格岚尔家纺那边教过他的,教他怎么拿捏瀚海。


    余跃压着火气,和颜悦色地开始宫心计,告诉胡跃龙:“这事就此掀过,你好好回去上班吧,就当咱俩今天什么都没聊过。要是狄冲再联系你,只要你什么也别多说,你就还能在这干,明白吗?”


    胡跃龙离开之后,余跃火冒三丈地赶去周瀚海办公室。彼时任炎张腾楚千淼秦谦宇都在。


    余跃当着大家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复述完他直喊:“就这么放那小子回去,窝囊、太窝囊!”


    “现在的情况是,”余跃火气很大地说,“胡跃龙虽然承认了,但我没法录音;至于格岚尔和狄冲对他所做的贿赂行为——表他可以说是亲戚送的,钱都是给的现金,没有留下转账记录,升级的专利技术更是,他只要不承认,我们也没法按头说他给狄冲讲过。这么一看,我们还真没有什么实质证据能扳倒格岚尔!明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还找不到回击的证据,窝囊,太窝囊了!”


    面对他这通发泄,周瀚海很沉得住气,没有随意发表什么感慨。


    任炎想了想,笑了。


    楚千淼在旁边看到任炎嘴角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就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了,并且八成还是个胸有成竹的主意。


    “余总,稍安勿躁。您要知道,我们本来根本目的也不是想要回击谁,我们是想要天下太平,既没有别人对我们的诉讼,我们也不打算诉讼别人,这样才能尽快摘掉暂缓上市的帽子。所以有没有证据其实不太重要。”任炎不疾不徐地说。


    他停了下,转头去看周瀚海:“接下来得麻烦周总准备一下,不久后您和格岚尔的老板可能得进行一场谈判。”


    其他人都有点意外,余跃甚至高八度地嚷了声:“和格岚尔老板谈判?我都恨不得掐死那个小人,还谈判?!”


    只有周瀚海沉着应变:“好,到时候怎么谈,用什么样的态度谈,我听你的,任总。”


    任炎点点头。


    张腾问:“那我们应该通过什么渠道联系格岚尔的老板来进行这场谈判呢?他会愿意和我们谈判吗?”


    楚千淼心里也有这个疑问。总不会是要找狄冲帮忙联系吧?那样的话,狄冲那个坏家伙还不得拿乔死、得意死。


    任炎本来靠在沙发背上,听到张腾的问话后,他直起身,向前倾,晃晃捏在手里的手机,说:“人选是现成的,我现在就联系。”


    *******


    楚千淼没想到任炎联系的人,会是之前打电话的那个记者,那个在电话里神气地称呼自己为“我佟某人”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看,找他又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找他才是正合适。


    任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在围着茶几的一圈人的绝对安静和瞩目中,拨了号码,开了免提。


    他把接下来和记者的精彩博弈实时展现给大家。


    电话一通,任炎开门见山:“佟记者,麻烦你联系一下格岚尔家纺的董事长彭乙申,有些事瀚海的周总想和他面对面聊一下。”


    他的语气用词全都不卑不亢。


    这回倒轮到那个佟姓记者装傻:“哟,任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什么格岚尔?什么彭乙申?”


    任炎不慌不忙:“那我就跟你再说明白点。”


    他顿一顿,语气稍稍有变,楚千淼从中听到了更多的冷静肃然。


    “这不是你第一次敲上市公司了佟记者。”任炎用了很显白的措辞,并且不给佟姓记者任何插话机会,他紧接着说,“我整理了一下近几年的新闻资料,发现佟记者你有好多次,专门在拟上市公司上市前,报道他们的雷,其中一些公司你很快又会帮他们做澄清,后续这些公司也都顺利上市了。”顿一顿,任炎说,“佟记者,如果仔细查下去,不难发现你和这些公司之间的猫腻吧。”


    楚千淼明白了,这位佟记者一定也像敲瀚海家纺一样威胁过那些拟上市公司,有的公司开始时不信邪不理他,结果被他暴雷后影响了上市,于是不得不私下找到他,给他笔好处,让他再写一篇澄清稿子。而那些拟上市公司最终想尽办法得以顺利上市。


    她想就是因为这些妥协了的拟上市公司,才喂出了佟姓记者这么个不知餍足寡廉鲜耻的坏家伙。


    听筒里传来那位记者的笑声:“任总的想象力可真是好,比我们做记者的还会编故事!”


    任炎没理会他的否认,他继续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楚千淼觉得这是任炎的一个好本事,不管你说点什么干扰他,都不会打断他既定好的思路。他实在是一个过分理智的男人。


    “那我就继续给佟记者再讲一段真实故事。我想在瀚海准备上市时期,想必是格岚尔家纺的老板彭乙申发现了佟记者你有专长,于是找了你。然后彭乙申和你,你们很早就从瀚海家纺的董事着手,提早布局,设卡埋雷。其实我也想过,董事违规增持这件事,解决起来没有那么难,你们为什么还要设这么个障碍?我后来想,可能你们是有两手准备的。”


    楚千淼竖着耳朵认真听,听任炎一点点抽丝剥茧。她一个字都舍不得错过。


    “第一方面。你们设置董事违规增持这个障碍的初衷,其实是钓鱼执法。你第一次联系我的时候,其实是想我会怕上市受到影响,因而主动对你说:你们想要多少钱?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愿意给你钱。我想你一定是录了音。等我们之后拿了封口费给你,到时候你就会拿着录音和封口费去监管部门举报我们,到那时,这种花钱压事的情节可就比董事违规增持本身严重得多了,瀚海家纺的敲钟上市可就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而这一边瀚海因为钓鱼执法不能上市,另一边格岚尔一定会把你举报上交的封口费补给你,让你没有任何损失。”


    楚千淼听得心惊肉跳的。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她想任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他接起电话的一瞬间,他就能把一切可能性全盘地摆在了脑子里,随后针对每种可能性马上出招应对,攻防都做得滴水不漏。她想他可真够神的!


    “第二方面。假如瀚海这边不对你的暴雷提醒上钩,不肯给你封口费,你们也可以说这颗雷其实是在声东击西,等这颗雷暴过以后,你们还有后手,就是炮制专利侵权的诉讼事件。正好格岚尔有个人叫狄冲,他原来是瀚海家纺的,他和你们一起研究出技术侵权这么个主意,随后狄冲负责实施,去收买瀚海原来的研发部同事,让这个同事把瀚海升级后的技术内容透露给他,然后制造出格岚尔更早就有这个技术的假象,反过来诬陷瀚海升级的技术是抄袭格岚尔的。”


    佟姓记者还是笑,仿佛云淡风轻,但他声音的发紧发哑已经出卖了他。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佟姓记者笑着说,他的声儿已经有点虚了。


    楚千淼想你当然知道,你要是不知道你何必耐着性子听这么半天?你正因为心虚,所以想听听任炎到底能了解整个过程到什么程度。


    任炎却越来越稳:“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得帮我联系彭乙申就行。”


    佟姓记者继续装傻,呵呵呵地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给你干这干那的?”


    任炎说:“佟记者,既然这样,那麻烦你听一下下面的两段录音。”


    任炎说着从西装内怀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按开播放键。


    楚千淼觉得这时的任炎像一个会发光的魔术师,他在缤纷变幻着人们想不到的神奇魔法。


    录音笔里传出的,是他第一次在深圳机场和那个记者的通话录音。


    录音里,开始时是佟姓记者引着话,想让任炎主动说出希望能用钱解决问题的想法。但任炎跟他装傻兜圈子。楚千淼记得当时连她都听出来了,这记者是在要好处费,封口费。但任炎就是一副的确不懂的样子和他兜圈子,就是不往“你想要多少钱”上说。


    甚至后面任炎连续几次都装听不清通话,不是敲手机话筒制造噪音,就是让秦谦宇跺脚,终于一点一点磨没了那个记者的耐心,让他情绪上头疏忽大意,一时忘记自己的初衷是钓鱼执法,应该引着任炎先说希望用钱解决问题的,结果他反倒先不耐烦地半吼起来:“我说我们先来聊聊这颗雷到底值多少钱怎么样!”


    而任炎就在听到这句他想听的话之后,果断切断通话。


    楚千淼迅速回想,想起当时任炎在机场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听到打电话过来的人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个记者,他立刻把手机拿离开耳边。楚千淼那时还觉得任炎是在观察那个手机号码,看是否看出什么端倪。但现在她明白了,他其实是在点开录音软件。


    她想他可真是睿智死了。


    接下来是第二段录音。


    是佟姓记者第二次打来威胁电话的录音。


    录音里展现的,还是任炎睿智地拖着佟姓记者,生生把他拖没了耐心放松了警惕。然后任炎问他:你的诉求?问完他丝毫不给佟姓记者留反应的余地,他马上不着痕迹地带着节奏说:你想要钱?对你想要钱。你想要多少?


    被磨没了耐心放松了警惕的佟姓记者于是顺着他的话脱口就答了句:多少的话,等我们见面聊。


    任炎引着他,在终于听到这句他想听的话之后,他像上次那样又直接挂断了通话。


    楚千淼听到这里已经有点听傻了。她觉得现在再次回味任炎和佟姓记者的两段通话,虽然每句都看似平常,但其实句句字字都充满机锋。


    当时那位记者和任炎,原来他们是在互相引着对方往自己想要的目的上说话。那位记者想让任炎留下花钱买封口的证据,说你懂的,但任炎兜圈子说自己真不懂;随后任炎却反过来磨没记者的耐心——那位记者也算是说话很小心不肯轻易留把柄的了,最后却还是输给任炎,被引诱着亲口说出他的目的是要钱,从而他亲口为自己坐实了他为了钱而要挟拟上市公司的举动。


    楚千淼再回味这两段通话,只觉得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神仙打架啊?!


    不,是神仙打小鬼。


    她心思飞转间,看到任炎已经收起录音笔。他对电话那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的佟姓记者说:“所以佟记者,你不知道我先前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我们在通话时,我也录了音就行了。并且这两通通话,可以坐实你威胁要钱的事实。”顿一顿,他说,“结合你之前的新闻稿,你和那些上市公司之间的猫腻,还有这两段录音证据,你需要我带着它们去举报你吗?或者你约一下彭乙申,大家一齐见个面,坐下好好聊一聊?”


    半晌后,佟姓记者开了口。他的声音已经服了软:“帮你联系一下倒也是可以,但彭总会不会愿意和你们见面聊,这个我做不了主。”


    任炎笑了:“佟记者,这通电话我也在录音,我前面把所有过程说得很仔细,而你刚才这句话,已经是间接承认我前面所说的那些过程了,也即是承认你们的确联合起来在背后捣了鬼。所以彭乙申如果不愿意见面,那怎么能让他变得愿意见面,这就是你的事情了,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所有人都看着任炎,一时发不出声音。


    楚千淼投在任炎脸上的目光,像被他粘过去的一样,拔都拔不走。


    她想他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男子啊?怎么给他睿智成这样呢?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算无遗策举重若轻的?他还让不让其他凡人活了啊?


    过了一会儿周瀚海拍着任炎肩膀,半天说不出话,等他说出话来时,声音里满满都是惜才的佩服:“任总啊,我身边要是有你这么个出色的人才,我愿意把我一半股份都分给他!”


    ******


    佟姓记者很快给任炎回话过来,说彭乙申同意和瀚海这边谈一谈。


    他们约好了双方会面时间就在通话后的第二天下午,地点是瀚海家纺和格岚尔家纺中点位置附近的某五星酒店会议室。


    任炎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去找周瀚海,和他商量明天谈判要说些什么、怎么说,又有哪些话不用周瀚海亲自说,交给他由他敲边鼓就好。


    等他从周瀚海那里回到尽调办公室,楚千淼摩拳擦掌地对他说:“学长,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使出九牛二虎十八罗汉的劲儿帮你怼他们!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学妹我在学校的时候,这张嘴用来吵架就没输过!你瞧好吧,看我这嘴明天怎么像刀子一样发光发亮!”


    秦谦宇在一旁听得一乐:“感情我们千淼这嘴还是个双刃剑呢,能拍彩虹屁也能打嘴架,厉害厉害!”


    “那是,嘴之为嘴,不在于吃,在于说!”楚千淼贫贫地说。


    秦谦宇脱口就说:“还在于啵!”说完他意识到场合不太对,赶紧呸呸呸了一声。


    楚千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那个啵的全称是打啵。她立马装傻:“秦哥你以后得注意点我还是个孩子呢!”说着话时她忍不住瞄了下任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瞄他。她就知道这会他的嘴唇看起来,那薄薄的红润的样子,感觉嘬起来肉质应该挺不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脑子里晃过嘬这么有点过分沾地气的动词。反正她以前也想嘬过f4来着,她劝着自己别怕这私下的想法并不代表她有病。


    任炎忽然一抬头,撞上她的视线。


    她连忙说:“对,学长你脸上有钱!”


    她迅速地先堵住了任炎的话。任炎于是一怔,像是被人抢了台词后一时想不起改换成说点别的什么能起到同样效果。


    他和楚千淼互瞪了一瞬后,说:“哦,多大面额的?”


    楚千淼:“……”


    太吓人了,任炎居然搭她这么无聊的茬了!可他一搭茬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秦谦宇凑到任炎跟前看了下:“领导你脸上有钱??粘得硬币吗?也没有啊?”


    楚千淼:“………………”


    她觉得秦谦宇可真是个傻白甜十级的老大哥。


    任炎用一种厉害的眼神把秦谦宇看回到他的座位上去,然后转头望回楚千淼,话锋一转,说:“明天去了你不用负责吵架,恰相反,你的马屁功夫,该用就用,好好用。”


    楚千淼“???”讲道理她真的不明白这个套路。


    是要用马屁麻痹死敌人吗?还是用马屁反讽着骂人?她忽然觉得这套路有点新颖,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任炎在她对面又发了话,让她在网上搜集一些关于格岚尔的资料,公司的基本情况、市场覆盖区域、市场份额等等。


    “找到这些资料以后,你好好看一下,方便的话最好能打印出来让大家也都了解一下。明天谈判的时候,你可能会用得上。”


    楚千淼立马照做。


    她在网上仔细地找着资料,比双十一逛淘宝时还上心。资料找得差不多了,她连上打印机,把它们打印出来。打印机叫唤了好一阵,吐出厚厚一摞子关于格岚尔的资料。


    打印机放在门口的一个架子上,楚千淼走过去取资料。


    她抱着资料走回来之后,把厚厚一摞纸放在她和任炎办公桌的接缝处,放下资料后她大张双臂使劲抻个懒腰,嘴里还用被懒腰抻得变形了的声音说着:“学长,材料都打印好了!这些绝对够我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啊——”


    她尾音带了一个大惊失色的感叹词。


    窗户为了透气在大敞着。


    一团春风突然来做客,从窗口呼啦一下鼓进来。


    放在桌子上的一摞子资料一下就给鼓得到处飞。


    楚千淼“啊!”地一声叫,赶紧手忙脚乱去抓四散而飞的材料。


    这团春风坏得很,后劲绵绵不息,鼓得一阵比一阵用力。资料四下飞得变本加厉。


    连秦谦宇他们都下了地帮忙捡飞得到处都是的材料。


    楚千淼站在桌子前,去够飞在半空的一张纸。那张纸顶不听话,就在你马上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就恰好往让你抓不到的地方一飞。


    楚千淼愤愤地追着它,非要抓住它打一顿解恨似的。


    那纸蓦地往她身后一飞,她立马转身要去捉它。


    但她险些撞上一副胸膛。


    原来任炎也起了身,加入了捉材料大军。


    他人高手长,手臂一扫,活捉了好几张蹦跶在春风里嘚瑟着的资料。


    她由他捉着那些资料,一动不敢动。


    身后是桌子,她无处退。身前是任炎穿着衬衫的胸膛,再往前她可就要钻他怀里去了。


    所以电光火石间,她一动不敢动。她抵着桌子,尽量让自己向后倾。忽然他向她身后一伸手,人跟着整个地向前倾,要去捉飘绕到她身后的一张纸。她立刻又往后使劲的倾身,才总算没有撞上他的怀抱。


    可是这一瞬里他们已经离得那样近,他简直像把她笼在了怀里似的。但他其实只是去捉她身后的那张纸。


    那一瞬里她隔着衬衫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好闻的春天的味道,温热而清新。他肌肉的机理仿佛透过衬衫呈现在她眼前,让她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机理下的力与美。


    她想三十岁的男人呵,他身上蕴藏着的成熟魅力和男人味,可真是能要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老子是这条街荷尔蒙最勾人的崽!【对不起崽,你亲妈又让你在小剧场精分了!


    今天司马任炎又迷人了吗?是的又迷人了……


    ——


    【【【红包雨继续!15字以上2分好评,红包无上限掉落!!!】】】


    ——


    下章上市酒会会安排一下的~


    前男友快回来这件事,嗯嗯也会尽快安排一下的~


    么么哒~


    小小说明一下,我是晚上回到家之后码字,字数多的话更新就会晚一点,大概就是23:00-24:00之间更新。最近一修改文案就被审查锁文案,所以以后就不每天在文案上说几点更新啦,大概每天就是这么个时间,早睡的宝宝不要等第二天睡醒再看么么哒~


    43、完美的解决


    《服不服》第四十三章:完美的解决


    风忽然一下就没了。


    满屋张牙舞爪飞着的资料, 刹那间全都偃旗息鼓坠了地。


    秦谦宇的声音在窗边响起:“这破风!就欠关窗!窗户一关我看你还怎么嘚瑟!”


    楚千淼抬头,撞上任炎低头向她看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他好像都怔了下, 随后立刻退后一步,退得自然而然, 距离拉开得不着痕迹。


    楚千淼后倾的腰背终于得以收回, 还好她没有被那阵春风给搞残废。


    其实从她转身对上他、到他向她身后抓材料、再到她使劲向后倾身、最后到风静纸息人撤退, 总共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她感觉腰都快拗断了。


    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心跳得有点厉害。


    等大家把散落一地的材料集齐拿回给楚千淼时,任炎已经坐回到他的座位上。


    一切已如常。


    楚千淼把那些散掉的材料按页码重新排好、墩齐,再次交向任炎。


    “学长, 给!”


    任炎应声抬头、伸手。


    他伸手过来时, 修长手指舒展在半空中, 指尖与指尖似乎都一点轻微的抖似的。


    但楚千淼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他指尖到底是不是在抖,他已经又把手臂探长了些, 过来捏住了她手里的一摞资料。


    他拇指捏在资料上方,其余四根手指在资料下面。资料下,他的手指微一动,他们的指尖彼此一触。他像被她电着了似的手一震, 把资料从她手里蛮大力地扯走。


    楚千淼:“???”


    “学长你抽了?” 楚千淼看着任炎, 关心地询问。


    任炎抬眼瞥她一下,满脸嫌弃和冷淡:“你身上带静电。”


    楚千淼:“……”


    ……我还觉得是你带电呢大哥!


    ******


    第二天,周瀚海带着余跃、任炎带着秦谦宇、张腾带着楚千淼,一行人如约赶往会面的酒店。


    他们几乎是和格岚尔家纺的彭乙申脚前脚后赶到的酒店会议室。


    楚千淼在来时的路上看到周瀚海一脸的凝重肃杀, 她因此还悄悄做好了各种准备:假如到时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她得怎么帮周瀚海把架吵赢。


    她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因为赶过来开会的人,都是绅士精英,除了她以外她感觉没谁特别会吵架了。


    所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一定得帮周瀚海把今天的架吵赢,绝不能输!


    可是当她看到周瀚海和彭乙申会面时的一幕,她有点傻眼了。


    他们两个人看到对方时,一瞬间脸上全都挂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他们全都伸出右手快步向对方走去,直到两人交汇时,彼此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脸上全是开怀笑容,彼此嘴里毫不陌生地喊着对方的尊称,说着荣幸荣幸,开心开心。


    他们两人就那么握着彼此右手不放,好兄弟相见恨晚一样走进会议室落了座。


    他们的交谈丝毫不用热场,也不见陌生,坐下就聊,聊得亲切,聊得热闹。


    此前双方之间的种种刀枪相对你死我活仿佛从没有过。更仿佛你从没有恶意阻挡我上市,我也从没有因此恨你入骨。


    楚千淼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感觉自己在职场商场上的认知又被小小刷新了一下。她想生意人可真厉害,拥有无数张面孔,哪怕心里恨不得对方死,在面对对方时也能翻出一张热情友善的面孔来。


    她耳边听到彭乙申正笑着对周瀚海说:周老兄,你家的产品质量是真的好啊,我谁也不服就服你们瀚海家纺。


    她无声感叹。她觉得彭乙申说着那奉承话时,心里一定不是那么想的,他心里在想着的其实是:周瀚海你家的产品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压着我的产品卖?


    楚千淼笑了。原来这些人嘴上说的好听的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心里想的,其实恰恰在相反面。


    怪不得昨天任炎告诉她马屁功夫要好好用。原来这些多面孔的人,人人都是马屁高手。


    她想商场真是个波谲云诡人心难测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笑脸下究竟是刀是毒还是真心。


    楚千淼觉得自己又被上了一堂鲜活的职场商场课。她想她也是有长进了的,这堂课带给她大惊小怪的时间,比上一次惊诧于隋欢竟然推锅给她时,短多了。


    她落座后,很快就接受了眼下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


    ***


    经过一番融洽的、几乎相见恨晚的寒暄后,双方的正题终于被当成一道主菜抬上了桌面。


    谈判的架势一拉开,任炎就不着痕迹地顶了上来,把周瀚海留在了刚刚的融洽气氛里。


    楚千淼马上明白了这个策略。等下就算任炎和彭乙申谈崩了,也还有周瀚海可以笑脸收场。只要有人还在笑,一切就总有转圜余地。


    谈判渐渐步入要旨正题。


    任炎开始对彭乙申说着专利的事情。


    “彭总,关于瀚海和格岚尔之间技术侵权的事情,我想可能有点误会。”


    彭乙申四两拨千斤:“专利啊技术啊的事情我都交给下面的人管的,具体我还真不太清楚。今天我把我的技术负责人带来了,来,小曹,你跟任总你们聊一下!”


    彭乙申旁边的一个人和任炎展开对话。


    “我们这项技术从目前现有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确实是早于瀚海的,这点应该没什么误会,应该就不用特意谈了。要谈的话,其实我们可以就你们侵权问题造成的损失和该有的赔偿怎么解决好来谈一谈。”


    任炎笑了。


    楚千淼发现他一这样笑的时候,就是要开始打脸表演了。


    “曹总,可以这样称呼您吧?是这样的,您说格岚尔的技术早于瀚海,但瀚海在大半年前就已经有应用了这种技术的产品陆续上市了——我们这边一边升级技术一边始终都有对应产品陆续上市。


    “您那里呢,有与技术对应的成品吗?”任炎反问之后顿了顿,直接有理有据地替对方回答,“其实我们还真的特意调研了一下,贵公司在市面上没有任何应用这项技术的产品上市。所以如果你们只有技术理论存在的话,那您说它是多早都可以,您甚至可以说它是五百年前就有也没问题。”


    任炎歇口气,微笑着。楚千淼觉得那是很威严而有力量的笑容。


    他带着那样的笑,接着说:“所以只能说,其实你们也是拿到这个专利技术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生产。我想如果我们双方真的打起官司,我们这边会对您手中的技术材料申请司法鉴定,看它到底成型于什么时间。”


    曹姓负责人已经有些接不上话,他转去看了彭乙申一眼。


    彭乙申不慌不忙,笑着说:“任总的话有点意思,我想接着听您往下说说。”


    楚千淼觉得彭乙申是在静观其变,看任炎手里还能亮出什么筹码底牌再决定如何应对。她想他可真是只老狐狸。


    任炎点点头,如彭乙申所愿,继续亮筹码给他看:“另外瀚海早前辞退了一个技术人员叫狄冲,我们打听了一下,他后来到格岚尔就职了。不知道彭总和曹总在雇佣他的时候有没有听他提过,他和瀚海是签过竞业禁止协议的,他离开瀚海之后不能立刻到同行业竞争企业就职,如果他这么干了,瀚海是可以起诉他的。”


    “以及,你们的技术材料进行过司法鉴定后,成型时间应该大致和狄冲到格岚尔工作的时间重合。所以我们还会顺便起诉他违背保密协议、窃取商业机密,起诉格岚尔不正当竞争。”顿了顿,他的语气肃然起来,“我想这些事情如果传出去,每一件都会大大地影响格岚尔的声誉。”


    曹姓负责人已经彻底招架不了,他再度看向彭乙申。彭乙申笑笑说:“任总说的这些,听起来都成立,调查起来真不一定都顺利,所以如果走诉讼的话,我们也不反对。但诉讼的话,可能对瀚海的影响更大一些吧?是这样吧,周总?”他笑着问周瀚海。


    他话虽然这样说着,说走诉讼的话无所谓的样子,但楚千淼觉得他的气是有些虚下去了的。不然他不会特意提醒周瀚海“诉讼对你上市影响更大”。


    周瀚海也笑着回他:“没事,诉讼不过是花一点时间,等出了结果不过是晚一点上市而已!”他说的云淡风轻,是一副真的不在乎的样子,让对方绵里藏针的威胁一下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着没落。


    任炎这时亮出一招杀手锏。


    “彭总,还有件事是和您公司销售部有关的。我们在做市场调研的时候,给格岚尔外地分销客户打了个电话。”


    任炎又从他衣服内怀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放出一段录音来。


    录音里呈现的内容,让彭乙申脸上的笑容渐渐有点挂不住。


    任炎假装是格岚尔销售主管的助手给格岚尔的客户打了个电话。他用他极擅长的套话技巧,套出了对方的话,任炎问对方后续返几个点?对方说,还是老样子,老哥放心,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短短的交流已经暴露了格岚尔与分销客户之间的收贿受贿行为。虽然这些是行业不成文的潜规则,很多公司私下都会这么做,但真的形成证据,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任炎收好录音笔,对彭乙申说:“彭总,说回到瀚海家纺上市的问题。其实瀚海不上市的话,对您才是不好的,从您的角度,您应该助我们上市才对。”


    彭乙申笑眯眯“哦?”了一声:“我挺想听任总仔细说一说。”


    任炎回以公式化的礼貌微笑:“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既然瀚海不上市,那就豁的出去和您格岚尔一斗,凭着我们在瀚海内部揪出的商业间谍,凭着我和佟记者的通话录音,凭着专利技术形成时间的司法鉴定结果,凭着格岚尔与客户之间那些猫腻,大家真斗起来,互相起诉,不妨可以斗个你死我活。这些争斗和诉讼花些时间都能有结果,而最后结果毫无疑问,是有利于瀚海的,而一切违规操作最终指向的,也都将是格岚尔和您,您说对吗?”


    彭乙申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任炎觉得差不多了。他对楚千淼打眼色。


    楚千淼接收到他的信号,立刻心领神会。


    他把黑脸唱完了,现在该轮到她唱白脸打配合了。


    “彭总,”楚千淼巧笑倩兮,吸引了彭乙申的注意力,“其实一旦瀚海决定不上市了,和您打擂台诉讼打底,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您和格岚尔声誉受损,并需要对相应行为作出赔偿。而瀚海休养生息几年之后还可以再拼上市。”


    “但话说回来,”楚千淼把彩虹屁功能转换为畅想美好未来模式,“假如这次格岚尔撤诉,和瀚海化干戈为玉帛,助瀚海上市一臂之力,对格岚尔的发展其实是大有助益的。因为瀚海上市后会稳坐行业第一把交椅,到时您就可以以第二把交椅自居。”


    楚千淼停了下,话锋一转,问彭乙申:“彭总听过蒙牛和伊利的渊源吧?蒙牛的老板牛根生当初是从伊利出来的,他离开伊利以后创建了自己的牛奶品牌,当时伊利在乳制品行业是一家独大的,牛根生为了做大蒙牛他很会借力,在蒙牛的产品上印上了‘为民族工业争气,向伊利学习’的口号,此外他更机智的是,在广告牌上的广告语中也写上了‘做内蒙古第二品牌’。在当时谁也不知道究竟哪家是第二大乳业公司的情况下,他的绑定第一就在人们潜移默化中投下了他是第二的印象。


    “现在瀚海和格岚尔也是一样的情况,假如瀚海上市,稳坐了行业第一把交椅,那不管究竟哪家家纺是第二,只要格岚尔绑定了瀚海,格岚尔在人们印象中,它就是第二。一类产品中,老百姓能记住的品牌无非前两名,稳住行业第一第二的印象这就够了,以后格岚尔和瀚海就能强强联手,共同起飞,一起去挤压其他家纺的市场。这不比我们两大巨头互相斗让其他小家纺坐收渔利好的多吗?”


    楚千淼一番话说完,不只换来彭乙申的连连点头,她瞥向任炎时,看到连任炎也对她含笑颔首。


    好像她的表现超出他的预期了,令他欣慰和满意。


    接下来她和任炎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一硬一软,一唱一和,一个重话敲打,一个软语相捧。他们软硬兼施地,竟是合作得天衣无缝。


    最终他们说服了彭乙申,让他当场做下决定。


    “得了,周总,明天咱们签个战略合作协议,你是行业第一,我不管我就是绑定了第一的行业第二,以后我们强强联手做大做强!我明天就叫人去法院撤诉!”


    谈判最终完美落幕,互相告别时周瀚海和彭乙申彼此恋恋不舍,像多年挚交老友那样,掏心掏肺地向对方说再会。


    送走彭乙申之后,任炎逮着个机会问楚千淼:“你从哪里知道的蒙牛伊利的故事的?是真的吗?”


    楚千淼眨巴着眼睛,样子乖极了的说:“是真的啊!我昨天查格岚尔的行业地位,想知道它是不是行业第二,结果格岚尔的地位我没查出来,倒是关联出了蒙牛伊利的事情,我就顺便看了下,这不今天就用上了!”


    她说着话时,样子实在有点乖,任炎不知怎么一时失了控般,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嘴角一抬,说了声:“做得好。”


    楚千淼开心得一下就弯了眼。


    第二天,几件事依次发生。


    格岚尔对瀚海家纺撤诉。


    格岚尔对媒体发布消息说,此前对瀚海家纺起诉专利侵权,这其实是一个乌龙事件。现在两家企业已经解除误会,变成了友好合作的伙伴企业。


    至此,瀚海家纺的上市危机终于得以彻底解决。


    经此一役,楚千淼再次感受到了商场中的事事无常变化莫测——或许今日彼此还是恨不得杀掉对方的仇敌,但经过一个日落日升,到了第二天,大家又变成了握手言和欢谈笑语的合作伙伴。


    她觉得自己的心境经过这番锤炼,又成长和成熟了许多。


    任炎在事后不忘对她耳提面命了一下,告诉她说:“商场上一个人的面孔有很多,所以这是带着面具玩钱的地方,还是少玩点人情味好。一个不当心,小心被人涮得连渣滓都不剩。”他始终怕她的人情味会反噬她。


    但她在心底的某个小角落,依然坚守着一丝人情味。


    毕竟当谁都没有人情味了,挣再多钱又怎么能体会到满足感和快乐呢?毕竟当人的信仰变成了只有钱以后,贪欲那个窟窿就再也填不满了。


    但她没有和任炎过多辩解什么。时间会给所有争执一份完美答案。所以一切都不必刻意去说。


    ******


    事情彻底解决后,瀚海家纺终于得以顺利上市。经过这样一番紧急叫停的插曲,瀚海家纺的上市显得尤为不易,尤为值得大肆庆祝一番。


    一行人再次赶赴深圳,这回终于顺利地完成了瀚海家纺的敲钟仪式。


    仪式完成那一瞬,楚千淼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这是她第一次从头到尾亲历一个项目,从头到尾把一个企业从改制送向上市。她感觉自己像个老母亲,欣慰地看着她的孩子长大了,能自己摸爬滚打地去二级市场玩耍了。


    当晚是上市答谢酒会,就举办在大家在深圳下榻的五星酒店宴会厅。周瀚海专门请了策划公司来负责整个活动流程,此外他托关系请到两位全国著名主持人来主持酒会,也请了政府部门的领导过来致辞讲话。


    总的来说,答谢酒会的排场很大,整个活动非常有排面。


    酒会开始前,张腾告诉楚千淼:“回楼上房间换身衣服吧,换隆重一点的,也显得你对酒会重视一些。”顿一顿,他问,“你带礼服之类的衣服了吧?”


    楚千淼点头:“带了!”她搓搓手,“花了大几千呢,我这就上去换!”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我的妞在长大了!欣慰!


    对不住大家,今晚有无法推却的饭局,我使劲挤时间写赶在23:59更新依然没写到淼淼穿黑裙子,明天一定穿,么么哒!


    【【【15字2分好评,掉落红包500+!!!!!么么哒!!!】】】


    44、花枝招展的


    《服不服》第四十四章:花枝招展的


    楚千淼回到房间, 快速地捯饬起自己。


    她先跟谷妙语视了个频,让她现场教自己怎么扎丸子头。她平时一直黑长直,发型艺术对她来说是件神秘武功。她学得很费劲, 谷妙语后来举着胳膊都快把自己吊死了,她才看出点端倪来。


    她靠着这点端倪总算能把头发盘出个模样来。盘完后, 谷妙语隔着视频看着她直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谷妙语打个响指, 隔着屏幕冲着楚千淼说:“我知道了!你把头发梳得太板正太光溜了!来, 水水,你使劲晃晃头,像嗑药了似的那么晃!”


    楚千淼于是使劲晃晃头,晃得自己差点吐了, 终于在两鬓的地方晃下来些碎发。


    “嗯, 不错!这么看就性感多了!”


    谷妙语在结束视频通话之前说:“水水, 等下全副武装完给我发张照片,让我看看你艳光四射的完整版!”


    楚千淼一声“得嘞!”放下手机开始化妆。


    她没给自己画得太浓艳, 只是用淡妆稍微雕琢了一下自己的五官。修完眉上完粉,涂一点口红到嘴唇上,照照镜子,楚千淼觉得镜子里那个自己看起来还蛮入眼。


    最后她起身换上了礼服裙子和高跟鞋。


    她拿起手包站在镜子前, 前后左右照了下自己, 她觉得她已经把自己捯饬到了可以出镜的程度。


    她用手机对着镜子给自己拍了张全身照,发给谷妙语,附带一行字:“小稻谷,看你水哥捯饬得怎么样?”


    谷妙语马上发过来一大排流口水的表情包, 然后又发过来一行字:“你是想要我的命吗?好,命给你!我死了,被你美死的!”


    收获一条命的楚千淼挺胸抬头地大笑三声,开门下楼。


    楚千淼下榻的酒店结构有些另类,从酒店大门进来的大堂,其实是酒店的二楼,答谢酒会是在一楼的宴会厅举行,从二楼到一楼去,走楼梯比乘电梯要近很多。楼梯是弯弯绕绕盘旋而下的,每一级楼梯阶都穿着大理石的外衣,楼梯扶手雕栏玉砌般典雅华丽。


    楚千淼扶着楼梯扶手拾级而下,因为穿着高跟鞋,大理石地面又滑,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她只顾着盯脚下的地面,没顾得上看到一楼宴会厅门口正站着两个男人。


    ******


    雷振梓正好在深圳出差,给任炎打电话想约饭,直接被任炎叫来一起参加上市酒会。任炎特意交代雷振梓:穿西装,别穿夹克,正式点。


    于是雷振梓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宴会厅外,他穿起正装也压不住一身桃花,像个斯文败类一样。任炎从宴会厅里出来迎他的时候,他正跟门口的礼仪小姐聊得热火朝天。


    任炎叫了声雷振梓的名字,打断他的招蜂引蝶。雷振梓扭头看他一眼,“呦”了一声:“阿任你今天是不是帅得有点过分了?啧!你居然把我们去年到国外定制的那套西装给穿上了?你不是说等你外婆八十大寿再穿的吗?以前做一个市值是瀚海家纺十倍的上市公司,答谢酒会也没见你对着装这么上心,所以瀚海家纺到底是个什么项目,怎么值得你穿得这么隆重?”顿一顿,他一挑眉,坏笑漾在嘴边,“是……想特意穿给谁看?”


    雷振梓冲着任炎挤眼睛。但他发现任炎没有回应他。


    任炎的视线从他肩膀上方穿射出去,看向了他后面。


    雷振梓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向后看。


    他不由吹了声口哨。


    原来是一位美人正在他们不远处,扶着楼梯扶手一级一级认真专注地下着台阶。


    那美女头发松松盘着,穿着v领的黑色礼服裙子。她皮肤白得很,快要透明一样。她裸露在礼服外的白皮肤和黑礼服形成强烈的视觉色差,礼服让她白得愈发娇美性感,但在娇美性感中又透出一份可人的清纯。礼服把她的好身材尽职尽责地勾勒出来,有凹有凸,有层峦峰起,有细腰似柳。


    那条白皙纤秀的颈子和性感的锁骨连成流利漂亮的线条,线条顺着v型的领口向下延伸,经过一番波澜起伏后被收进v字的窄尖里,在那里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沟壑,景致实在美不胜收。


    等那位美女稍稍抬一点头,雷振梓已经准备好的又一声口哨一下噎在舌尖上。他看着那张微微抬起的明丽面孔,失声道:“我去!那是千淼吗?那是千淼吧?那是千淼啊!”


    他发出三连叹。


    他刚要放嗓子和马上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楚千淼打招呼,人却被任炎差点拽了个趔趄。


    任炎拖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宴会厅里扯,力道大得像对他有什么不轨企图似的。


    雷振梓翻着桃花眼表示不满意:“阿任你这是干嘛呢?刚才那大美妞可是千淼,你怎么还能表现得这么冷淡?”


    任炎一脸义正辞严:“没觉得怎么美。干正事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周瀚海周总,以后资本市场上没准你们有可以合作的机会。走吧。”


    ******


    楚千淼下楼时,心里是含着点小期待小雀跃的。她悄悄在心里设想过,任炎看到她今晚的样子,会不会有那么一点觉得她比平常好看?


    平时她始终是一身职业套装,不是长裤就是一步窄裙,也不大化妆。她还真是难得有机会像今天这么光明正大的花枝招展。


    她有一丢丢期待可以从他那里收获一点对她今晚招展花枝的好评。


    她下了楼,走进宴会厅,一路遇到的熟人都会不吝惜地给她一点惊艳的表情与称赞,他们对她说:呀?这是楚律师吗?今晚可太漂亮了!


    她被他们赞美得既羞涩,又更加期待了——不知道任炎会怎么评价她。


    但她用眼神搜罗了一圈也没找到任炎,直到酒会快要开始,她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才看到任炎和雷振梓一起走向主桌。


    那一桌坐的都是重量级人物,除了周瀚海就是酒会嘉宾以及中介机构负责人。


    她和秦谦宇孙伊他们几个坐在主桌旁边的一桌。


    秦谦宇看到她时,哇塞了好几声,直说她今晚美呆了。


    可是被人夸成美呆的她,一直也没能吸引到任炎的注意力。连雷振梓都回头跟她挤眉弄眼打招呼了,还对她竖起大拇指,用口型夸她漂亮,但任炎就是雷打不动地不往她这边看。


    她忽然有点泄气,觉得得不到他的注视和赞美好像是种缺失。但她马上又打起精神——因为任炎在雷振梓的拉扯下,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冲她淡淡地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马上冲他笑,笑得顶灿烂,他却迎着她的笑容无动于衷地转回了头。


    好像在他眼里,今晚的她和平日穿着职业套装的她,也没什么区别。


    她挺得笔直的脊背一下就有点挺不动了的感觉。似乎端坐得那么充满美感,已经是不太必要的一件事。


    酒会很快正式开始。著名主持人上台串词,随后有请政府部门领导上台致辞。中间穿插了很精彩的节目,歌唱舞蹈和杂技,应有尽有。然后是周瀚海上台致辞。


    再然后是任炎代表中介机构上台致辞。


    楚千淼坐在台下,仰头看着台上的任炎。


    他站在台上的一片光芒里,自信,冷静,风度翩翩。她觉得他今天有点出奇的帅,他那身修身西装把他勾勒得身高腿长,肩宽背直。他站在那,秒杀所有她喜欢过的男明星。


    她悄悄举起手机,把台上的他给偷进了镜头里。


    所有该致辞的人致辞完毕,所有安排好的节目表演结束,周瀚海招呼在场全部中介机构项目组成员上台合影。他特意把相谈甚欢的雷振梓也拉上了台。


    楚千淼跟着秦谦宇上了台。


    人很多,张腾被会计师拉去了中心区。她想她就站在边上算了,但秦谦宇硬是拉着她把她从边缘拉向中心位置,直到他挨上了任炎他才停止在人群中拱来挤去的劈路前行。


    站好后,秦谦宇扭头对楚千淼说:“傻孩子你往边上站什么?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你和我都是我们领导的心腹,心腹要往中间站,明白吗?”


    楚千淼赶紧受教地点头,说明白明白,感恩了秦哥。


    秦谦宇旁边是任炎,任炎挨着周瀚海,周瀚海另一边是雷振梓。


    她跟秦谦宇说话时,秦谦宇邻位的任炎一直也没有往他们这边看。反倒是雷振梓隔着周瀚海和任炎两个人,探出半身冲她打招呼,冲她挤着桃花眼再次夸她今晚可真是漂亮。


    楚千淼连忙回敬彩虹屁,大赞雷振梓穿上西装帅得惨绝人寰。


    惨绝人寰这个成语一出,任炎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过目光寡淡,并且很快他就收走了眼神。


    楚千淼不由嘟了嘟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做了个不怎么开心的微表情。但这表情被雷振梓给捉进了眼睛里。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向秦谦宇。楚千淼扭头看,是雷振梓过来把秦谦宇抓到了他身边,他说:“我要问小秦点事情,小秦你先站我旁边。”


    说完他又一拉楚千淼,把她拉近任炎:“你别留空,边上都没地儿站人了!”然后他拉着秦谦宇回了他那边去。


    一下子,就变成了她挨着任炎站。她侧抬头,迎着也正侧低头向她看了一下的任炎,叫了声学长。


    任炎微一皱眉又松开,嗯了声,点点头,把头转正看向前方。


    她闻着他身上一种清新干净的味道,忽然有点心跳加快。


    前方摄像人员招呼大家站好往前看。她旁边的人挤了挤她,把她挤得脚一软人一偏,一下靠紧了任炎。


    摄像人员对大家喊:“看这里了看这里!”


    任炎抬手架在她腰上,扶了她一把,让她站稳。


    摄像人员说了声“茄子”,按着闪光灯闪出一片白光,把所有人都定格在了相机里面。


    把他们无意间藏在人群中的小动作——她紧靠着他、他揽着她的样子,也定格在相机里面。


    ******


    大合照完毕,楚千淼本来想和任炎说说话,套套近乎,拍拍马屁夸他帅。可摄像师刚说完“好了大家可以解散了”,任炎就被好多过来跟他握手的人给半包围了起来。


    楚千淼知趣地退出包围圈。


    她想算了,今晚任炎注定是风光人物大众焦点,她就不往上凑热闹了吧。反正他对她的花枝招展也是视若无睹。


    拍照结束后,是酒会的晚宴时间。楚千淼坐回刚才的位置。刚坐下,该就坐在主桌的张腾就走过来告诉她:“千淼,北京那边筱冬那个棘手项目最近准备申报,只有她和周书奇他们应付不了,我就不在这多待先回北京了,后面有什么事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楚千淼立刻起身,一边说好的,一边送张腾出宴会厅。他们一起上到二楼大堂。


    张腾没有打扰周瀚海,他让服务台帮自己叫了车。楚千淼一边陪他聊天一边等车来。


    直到车来了,张腾上车离开,楚千淼才转身往回走。


    ******


    晚宴刚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大家端着酒杯走来走去互相敬酒的状态。


    不管任炎敬酒还是被敬酒,他都拽着雷振梓一起。雷振梓苦不堪言,一晚上了,他都被任炎看得死死的,他一点想溜到楚千淼身边撩骚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任炎明明很忙,明明很多人围着他说话,他也没捞着机会溜走。


    在又送走一位敬酒人后,雷振梓不乐意了,他翻楞着桃花眼说:“你自己躲着千淼,还不让我去找她说会话,你这么独.裁你是法西斯吗你?!”


    任炎不理他,随他闹腾。


    雷振梓要开溜,被任炎一把扯住。他端了杯香槟扯着雷振梓,走去外面边喝边透透气。


    雷振梓一迈步挡在他面前,瞪着桃花眼说:“你给我站住!不是,从我在小秦那里探到的口风,我感觉到你和千淼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明明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你们琴瑟和鸣的,明明关系亲近了很多,你都允许人家工作时也叫你学长了,但你今晚对人家的态度怎么这么冷淡呢?”


    任炎瞥他一眼,没什么感情色彩地说:“就算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确实比以前亲近了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更多了。”顿了顿,他说,“我让她叫我学长,是因为我把她真的当妹妹一样看。”


    雷振梓“哈”地一声笑:“可问题是,人家可能根本不缺哥哥!”


    “她就算有一百个哥哥,也不会有我这么优秀的。”任炎晃着手里的香槟杯,回答得天经地义的。


    “我天你个不要脸的!你就死别扭吧!我天我特么快被你别扭死了!行了短时间内别联系我,我不想理你了!”雷振梓连发了一连串感叹后,头也不回地转进了宴会厅。


    但没到一会儿,雷振梓在宴会厅里只转了一圈就忘了自己的flag,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宴会厅外,凑到坐在外面沙发上一个人品着香槟的任炎身边说:“对了阿任,我想起个事儿!你说,你如果止步于做哥哥了,那我能去追千淼吗?”


    任炎冷眼瞥他一下:“你把你资产全转到她名下之后,可以追。”


    “……”雷振梓气得瞪眼,“你心眼儿也长得太偏了吧大舅子?靠,绝交吧!”


    他又气咻咻地进了宴会厅。但这回他杀出来的时间间隔比刚才还要短,几乎是刚进去就又气咻咻地折了回来。


    他往任炎旁边怒气冲冲一坐,一侧身,张嘴就开始质问:“不是,你对她,到底什么感觉?”


    任炎看都不看他,冷冷淡淡地说:“我刚才说了,我把她当个小学妹照顾,而已。”


    “不只吧?”雷振梓不依不饶。


    “不管只不只,我的情况你明明懂,为什么还非要给我凑这个对。”


    雷振梓迟疑了一下,说:“我就是知道你的过去,才希望有个好姑娘能把你从过去给拖出来、拯救出来!”


    任炎无声轻叹口气。他服了雷振梓的痴缠。


    他转头赏给雷振梓个正脸,对他说:“不只我这边不合适。她那边也不合适。”顿一顿,他说,“她有个小男友。”


    “嗯?”雷振梓怔了下,反应过来,“嗯……我倒是听小秦说过。不过不是早分手了吗?前男友不是在国外呢吗。”


    任炎看着他,欲言又止。


    雷振梓看着他那副样子,直接猜:“怎么的?他们其实不算分手?以后男的回来还能复合?!”


    任炎看着他,不说话,一副不愿再多谈这件事哪怕一个字的样子。那样子让雷振梓认为,没错,是这样的。


    任炎皱着眉,眉心间有隐忍。


    雷振梓咬咬牙忽略他的隐忍,继续不依不饶地问:“不是,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复合呢?”


    任炎“呵”的一声轻笑:“我当然知道。”


    顿了顿,他说:“我知道她的小男友,系草级的人物。”


    雷振梓“哟?”的一声,还想细问,任炎已经不耐烦。


    “把你的问题都给我憋回去。”他转头,看着雷振梓,淡淡地说,“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趁我还没那么喜欢她的时候,劝住我别再往里陷了才对。”


    雷振梓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当我什么都没说!”他拍拍任炎肩膀,“行了,兄弟知道你心里苦,以后等兄弟再遇到不婚主义的美妞,都先可着你来,够意思吧!”


    任炎没说话。他把杯子里香槟一饮而尽,把空杯放下,从沙发上起身,往楼梯那里走。他想上到二楼,去大堂门口透透气。


    ******


    楚千淼从二楼往下走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谭深给她发来视频申请。


    点接受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他最近有点缠人。


    视频联通后,谭深看着她,居然半天没有说话。


    她一边下楼梯一边问了好几声:“喂你找我什么事?说话啊!”


    半晌后谭深终于说话了,这回开口他居然没话唠。


    他说:你站那,别动。


    楚千淼站定了,没再动。


    谭深又说:你把手机拿远点,让我看看你全身。


    楚千淼哦了一声,伸长胳膊让他从手机里看了下自己全身。


    谭深的眉毛拧在一起。


    “我生气了!”谭深说。


    楚千淼举着手机问:“你又怎么了啊深少爷?”


    谭深气得都不话唠了:“以前你可没穿这么好看给我看过,我一出国了你倒开始花枝招展了!”


    “………………”


    楚千淼都给他弄得无语了。


    “大哥以前我上学,我是个学生,我哪有机会穿成这样啊?我这不是来参加瀚海家纺的上市酒会吗!”


    再说了——


    “而且我花枝招展不招展的,你怎么管那么宽?咱俩都分手五百年了好不好。”


    谭深开启生气话唠模式。


    “那我不管我就是生气了!”


    “分手就不能生气?分手就不可以管得宽?我就生气我就管得宽怎么的吧!”


    “楚千淼我跟你说你必须负责把我哄好了!”


    楚千淼很有志气:“你想生气就生呗。还有事吗?没事挂了啊。”


    谭深一声低吼:“喂楚千淼!你不许挂断!”


    顿了顿,他忽然一脸烦躁:“我是真生气了!我求求你哄哄我,行不行?”


    楚千淼都被他这少爷脾气折腾笑了:“大哥你今年多大了?嗯,二十六,四舍五入三十了,你不再是个小公举了哟,你清醒点好不好呢?”


    谭深依然一脸烦躁:“我不管,你现在就回房间去,要不然你披件外套挡挡你那肩膀你那沟!啊——!我真是要被你气疯了!你能不能把你花枝招展的美貌给我收起来?!”


    楚千淼看他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生气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笑,她一边笑一边下楼,咯咯咯哈哈哈的。


    一个不留神,她脚下踩空了一个台阶,人一歪手机一个没拿住,直接向楼梯扶手外飞了出去。她下意识地探身向前去够,结果探身得太猛太过,她收势不住,人都要跟着栽出楼梯扶手去了。


    她浑身血液一凝,耳朵嗡地一响。她仿佛看到几秒钟后发生了坠楼事故的自己。


    身后响起脚步声,又重又快。只两下,零点零一秒,那脚步就带着一个人冲到她身后。有条手臂卷到她腰上来,把她从坠楼事故的边缘,用力卷了回来。


    楚千淼被一股很大的力带着做了个回旋转身,然后撞进一副怀抱里。


    她的后脑被一只手掌护住。那人一手卷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后脑把她压向他胸口,带着她一转身,把她远离开暗藏危机的楼梯扶手。


    楚千淼满耳朵都是心跳声,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耳朵紧贴着的这副胸膛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千淼:“没觉得怎么美”???你说谁呢?我就问你,老娘到底美不美??!!!


    任炎:美!!!美得老子都不敢看啊!!!


    【【【15字以上2分好评,500红包包!!!!!!!!】】】


    总催在一起的宝宝们,莫催鸟!看啊在一起哪有这么暧昧动心好看,让我再暧昧动心一会,啊好想谈恋爱【屏蔽老郭


    45、不婚主义者


    《服不服》第四十五章:不婚主义者(二修)


    楚千淼被压进一副胸膛里。


    这副胸膛的味道叫她有点熟悉, 这味道清新好闻,还带着一点浅淡的酒香。高定西装下的白衬衫里,是绷紧的肌肉条理。


    她贴着这副胸膛仰起头, 撞上任炎向她俯视过来的视线。


    她贴着他,心怦怦地跳, 耳朵热得火烧一样, 呼吸乱得像坏掉的风箱机。


    她小声喊了声学长, 说谢谢。她的声音有一点不受她自己控制的颤和哑,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带来的刺激感。


    他低头就能看到收在v字尖下的那条若隐若现的小沟,那旁边的肌肤白得刺眼,白得他不敢多看。视线上移, 是她红红的耳廓。


    然后是她的脸。


    她仰着面孔喊他学长, 对他说谢谢。颤巍巍的, 哑兮兮的,可怜巴巴的, 乖得要命的一副样子,像极了一种小动物。


    他松开她,他们同时后退一步。距离拉开了。他皱起眉,声音有些严厉, 告诫她:“能不能小心一点?穿高跟鞋就不要边走路边玩手机了!”


    楚千淼不停低头认错:“好的学长!我再也不这样了学长!谢谢学长提醒!别生气学长!”


    他看着她那样, 气不起来了。他再也找不着比她还会认错哄人的人。


    他们还站在台阶上。任炎打断楚千淼:“行了,你别叨咕了。”


    楚千淼抬头看他,向他露齿一笑。


    她在她的笑容里,明媚得像夏日清晨挂着露水盛开的花。


    任炎把眼神从她脸上挪走, 看向楼梯扶手下面。


    “你手机碎了。”


    楚千淼一拍脑门。摔的是手机不是她,但她怎么好像替手机摔傻了呢?


    她都忘了要去检查手机伤亡情况了。


    她赶紧转身,踩着高跟鞋咚咚咚急三火四地下楼。


    任炎的声音响在她身后:“刚跟你说,下楼慢点!”


    她连忙把速度降下来,慢慢下,稳稳下。


    下到地面奔向手机落地处,楚千淼收获了一摊手机残骸。


    她想糟了,她跟谭深的通话中断了,按那家伙的性格,这会功夫恐怕已经塞了几百条信息到她微信里,用以质问她为什么突然就不理他了。想想就觉得他很闹心。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转身,看到任炎跟了过来。


    他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站定在她两步远的距离,问了声:“有备用手机吗?”


    楚千淼摇摇头。


    她这个职场菜鸡跟他们这些精英可不一样,还没到需要同时养好几只手机才能应付周到工作上的事的程度。


    任炎看看她,又把眼神移走,侧头看着旁边,说:“我那里正好有一部新手机,等下你拿去用吧。”


    楚千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的是一颗摆在过道上长势茂盛的发财树。


    他这么喜欢那棵树吗?连跟她说话都看着树不看她。


    楚千淼用声音拉回任炎的主意力:“不用了学长,我今晚可以不用手机,明天白天我去商场买一部就行!”


    任炎被她的拒绝拉回视线,他看着她,视野只圈在她的脸上,再也不肯往她下巴以下扩一扩,说:“手机是周总给的礼品,我用不上,你拿去用正好。”


    楚千淼想了想,眼睛一亮:“那……要不这样,学长我把手机钱折现给你!”


    任炎看着她亮亮的眼睛,挪开眼神。他皱起眉,有点烦躁似的,又开始发射他擅长的反问句:“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你觉得我会收你钱?说了是礼品,你拿去用不就行了吗?”


    楚千淼:“……”矫情的大帽子都给她扣下来了。怕了怕了。


    她隐隐觉得任炎的情绪似乎有些迷样的不太好,像有点生气有点烦躁,也像有那么一点厌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酒会上遇到了什么事,她暗暗地想。


    总之面对任炎的这副样子,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他就能拎着她的脖子把她扔出去,她赶紧识相地恭敬不如从命。


    “好的好的,那就谢谢学长赠机的大恩大德了!”她笑眯眯地说。


    任炎看她一眼,就挪开眼神,问:“你住哪个房间?”


    楚千淼连忙报出房间号。


    “知道了。等下把手机送你房间。”


    楚千淼再次道谢,随后看着任炎一脸不愿意和她继续多谈的样子,她赶紧识相撤退,拎着碎手机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任炎看她走了,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掏手机拨秦谦宇的电话。


    指尖像喝多了似的,有点微微颤。她腰间细软温绵的触感还落在他指尖上没有散,是那感觉叫他的指尖喝多了。


    电话通了,他问秦谦宇:“吃得怎么样了?”


    秦谦宇连忙说:“领导,我吃得差不多了,正被人拉着敬酒呢,您有什么指示?”


    任炎说:“敬完酒出来一下,到楼梯口等我。不着急。”


    交代完他收好手机,往楼梯口那边走。


    楼梯口旁边的暗影处,雷振梓正靠在大理石的墙面上,用一脸看了场好戏的笑容迎接任炎走近。


    任炎一走到他面前,他就开口说:“阿任啊,你晓得吗?我刚才眼睛都差点瞎了!我以为我看到了十年前老套的偶像剧情节!可是虽然老套,却看得我这颗长浸温柔乡的少男心都复苏了!”


    雷振梓一脸骚气地说。


    刚才他们正要上楼,就看到楚千淼举着手机一边下楼一边视频。


    雷振梓听得出,楚千淼是在和一个男性视频。他看看身边任炎遭了霜降一样的脸,猜测视频里那个男性有可能就是楚千淼的前男友。


    后来楚千淼冲着手机里的男性咯咯咯地乐,他感觉他身边这位男性温度又降低了摄氏好几度。


    忽然那咯咯乐的姑娘脚一踏空,手机顺着楼梯扶手就飞出去了,她人也要跟着飞出去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上一秒还在他身边的那位男性,一点不怕扯着裆地只用两步就奔到了楼梯扶手前,把那个要起飞的姑娘一把给拉回来了,还用了一种偶像剧式的旋转动作把人给搂进怀里护得死死的。


    真他妈是英雄救美教科书般的典范示例!


    “阿任你告诉我你刚才跑那两步扯着裆没有?”雷振梓没正行地翻着桃花眼问。


    任炎没搭理雷振梓,他眼睛看向宴会厅方向,等着秦谦宇出来找他。


    他想这混小子,他说不着急,他还当真了。


    雷振梓不满意任炎冷淡装逼的态度,他直接用手指使劲戳任炎的肩膀:“哎阿任,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说你刚才像演偶像剧,唤醒了我的少男心!”


    任炎微皱眉,满脸嫌弃地挡开雷振梓乱戳的手,回头斜他一眼:“你还看偶像剧?那不是女人看的玩意吗。”


    雷振梓一翻桃花眼,声线浪得旖旎:“我陪女人看,不行吗?”顿了顿,他叹气说,“唉,我刚才就是反应慢了,可恨啊怎么冲上去的是你不是我,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本来就该隶属于我们风流倜傥的人来做,假如刚才是我护下千淼,这会儿没准我都跟她眉来眼去地在花前月下一起喝茶了!”


    任炎声音冷淡:“你话太多了,闭嘴吧。”


    等了一会儿,秦谦宇从宴会厅里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任炎从暗角走出去,冲他摆手。


    “小秦,这里。”


    秦谦宇连跑带颠地赶过来。


    任炎一边掏出房卡一边对他说:“你去帮我办件事。”


    ******


    楚千淼回到房间就没再下楼,虽然没来得及吃什么,她也不想下去了,她就想等着待会任炎来给她送手机。


    她想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顺手又捯饬了一下头发。捯饬完头发又顺手补了个妆,补完妆又顺手抹平身上礼服裙子的褶皱。


    她都开始对着镜子练习笑容了,房门口的门铃终于响起来。


    她赶紧跑过去开门。


    她脸上笑容大大的,下一步她正打算伴着甜美笑容叫一声“学长”,结果定睛看,来的人却是秦谦宇。


    她连忙让舌尖来个急刹车,差点酿成咬舌头的车祸,她叫了声:“秦哥!”


    秦谦宇被她脸上大大的笑容吓死了,后退一步:“你怎么看到我,这么惊喜吗???你冷静点我可是有老婆的!”


    “…………”楚千淼觉得他喝多了。


    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惊喜的笑容不是给他准备的?解释不了,那算了,出重锤吧。


    “秦哥你也冷静点,我前男友比你帅很多……但他也变成我的前男友了,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我对你,没有企图心的。”


    秦谦宇拍着胸口直嚷嚷那就好差点吓死我了。


    他把一个手机包装盒递给楚千淼:“我领导让我给你送来的。”


    楚千淼一边接一边问:“学长呢?”怎么不是他来给她送呢?


    秦谦宇说:“领导说周总找他说点事,怕你着急用,让我给你拿过来了。”


    哦。


    楚千淼对秦谦宇说谢谢,关了门。


    她一边拆手机包装一边就有点莫名的闹心。刚才着急上楼,她也没回晚宴吃点什么,这会闹心把本来隐藏着的饥饿感都给翻腾出来了。


    但又实在提不起劲头下去吃东西。


    她开了手机,连上酒店的无线,决定自己叫点外卖吃对付一下就好了。


    为了迎合自己谜一样变得提不起劲的心情,她决定点一杯丧丧的奶茶和随便什么甜品。


    点完外卖她把手机卡从旧手机的残骸里挖了出来,装进新手机。


    微信一登录,她耳朵就遭受了一大波高能连音荼毒。


    谭深的消息简直像轰.炸.机投过来的炸.弹似的,一条紧跟一条。


    “你人呢?”


    “你怎么了?”


    “怎么回事,你居然挂我视频?!”


    “你居然不理我?!你居然关机?!”


    “你说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楚千淼我恨死你!”


    “不阿淼我舍不得恨你,快开机给我回话!”


    “再不回复我这就买机票回去收拾你了啊!!”


    ……


    楚千淼看着微信对话框里一条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差点快崩溃了。


    她认真地觉得这大哥最近缠她缠得格外紧。根据经验来说,她猜他可能是和国外交的最新一位女朋友分手了。他到国外之后先后交了几个女朋友,每次都是他谈朋友期间和她联系略少,但在他和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后到交往下一个女朋友期间,他就会比较缠人,很愿意骚扰她。


    她大致浏览了一遍谭深发过来的话唠信息们。


    又多又没有信息量,看完一遍只觉得浪费了时间,什么也没记住。


    忽然楚千淼手里的手机又唱歌又震动。


    谭深又发来了视频请求。


    楚千淼接通后,无奈地扶着额问:“大哥我说你是不是最近又分手了?”


    谭深一张帅脸布满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楚千淼叹口气,说:“你每次都在上一次分手和下一次谈恋爱的感情空窗期使劲骚扰我,你个垃圾!”


    谭深在视频里把两只手扣在脸上,一副沧桑又感慨的模样。


    门口门铃响,应该是奶茶外卖到了。楚千淼把手机靠在桌面的纸巾盒上,起身去取外卖。


    视频里谭深捂着脸,说:“你别管我为什么捂着脸,因为有些话不捂着脸我对你说不出。”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深情,“阿淼,其实我每次分手都觉得,我当初出国前不该放过你。后来那些女朋友,没有一个有你好。所以每分手一次,我就对我们之前的分手更后悔一次。阿淼,我们能不能把我们的分手撤回?”


    谭深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音。他放下手,看到镜头前一片空。


    他大叫几声:“楚千淼?你人呢?人呢?!”


    楚千淼正在门口对外卖小哥以及领着外卖小哥上楼来的帅帅的服务生小哥道谢。


    随后她掀了奶茶盖子喝了一口,坐回到手机前。手机里的谭深已经快要抓狂了似的。


    “你叫魂呢?”楚千淼没好气地问谭深。


    谭深看着她嘴巴上面带着一圈奶油,手里捧着个奶茶,忽然一脸的泄气。


    “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见了吗?”他问。


    “没,”楚千淼伸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用舌尖把嘴唇上面沾的奶油舔走,“你说什么值钱的话了,再说一次还收费怎么的?”


    谭深看着她眯起了眼睛。


    “舌头别乱舔!”他顶没好气。


    “你刚才到底说什么了?”楚千淼问。


    谭深一脸冷酷:“你真没听见?”


    楚千淼:“???”


    谭深:“我刚才,我说我每次分……”他忽然停下,烦躁地耙了下头发。


    “算了。”


    楚千淼也不知道他这算了是几个意思。


    “我说,”谭深换了嘲讽脸,“大晚上的喝奶茶,怎么不肥死你!”


    楚千淼:“???”吃枪药了?


    她对着镜头又故意喝了一大口,喝得喷喷香,然后舔嘴唇上的奶油。


    谭深气的直接挂断了视频。


    楚千淼觉得他最近少爷病又有点严重。


    大概过了一分钟,谭深发过来一条信息:你少招蜂引蝶的,给我乖乖地等我回去!


    楚千淼看得直翻白眼。


    她毫不留情地回了条信息过去:大哥容我问您一句,您算老几?大哥我们真的已经分手五百年了,谢谢您了!


    谭深气得给她发了把菜刀的图片。


    她没再理他。想了想,她倒是给任炎发了条信息。


    “学长,手机收到,很好用。谢谢学长!”乖巧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要受不了,和刚才冲谭深叫嚣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手机里马上弹出一条任炎的回复。他说:不客气。


    楚千淼想无亲无故的,还是得客气客气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回给他一份礼物吧。


    ******


    任炎回完信息把手机揣好。他和雷振梓两个人正坐在大堂沙发上透着气。


    雷振梓看他一脸性.冷淡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怎么的,没胆子自己送手机过去?人太美了怕自己把持不住?你不是说也没觉得今晚人家怎么好看吗,怕什么。”


    雷振梓以为他能激得任炎跟他辩驳,嘴硬地说些“哪里有那么好看?我有什么好怕?我懒得去!”之类的话。


    结果任炎却沉默下去。他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暗沉了下去。


    雷振梓甚至都有点后悔逗他了。


    任炎再开口时眼睛看着前面,好像认真在看着什么,其实焦距是虚的。


    他声音深沉得令雷振梓再也嬉笑不起来。


    “老雷,”他说,“我后悔看到她那么漂亮的样子。明知道不该,就应该拉开距离的。做她的学长,帮她成长就好了。我其实还没那么喜欢她。可她今晚真的很漂亮。”


    晚上酒会之前,他到宴会厅门口去接雷振梓。


    雷振梓那会和他说的话,他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当时一抬头看见了她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一下就撞进他眼睛里,撞热了他的视线。


    他现在眼睛看着前面,好像认真在看着什么,其实焦距是虚的。只有酒会开始前,他抬头一瞥间看到的那个正在扶着楼梯栏杆下楼的女孩在他脑子里成的像,才是实的。


    他想她今晚啊,怎么会那么漂亮呢?


    漂亮得都叫人心里难过。


    ******


    酒会结束后,瀚海家纺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楚千淼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重返到嘉乐远的项目上,一天都没歇。


    之前大家都被瀚海家纺的事情分走好一阵子精力,董兰虽然没说什么,但楚千淼知道,接下来他们得使劲把嘉乐远的项目往前赶才行。目前嘉乐远还处在辅导期,他们得赶紧完成辅导,申请辅导验收后好准备上市申请材料。


    经历过瀚海家纺上市前的两股风波后,大家不约而同地觉得,和以前比,任炎好像变得随和了不少。


    尤其他对楚千淼,连秦谦宇这个大号傻白甜都看得出,他们两人之间多了重亲近的感觉。


    秦谦宇觉得以前这两人只是口头的学长学妹,但现在有点实打实了。


    他还觉得任炎现在很有一种万能学长带着菜鸡学妹在职场上成长打怪的长辈架势。


    秦谦宇告诉楚千淼,这可是任炎给她的独一份的另眼相待,别人可都再没有这样的待遇。


    楚千淼也能感觉到任炎对自己有一份不同他人的厚待,搞得她有一阵子一会心跳快,一会心跳慢,都快得心肌炎了。


    但她后来发现,他厚待她的程度,是适可而止的。


    他的态度让她明白,他可以给她一些宽纵,是学长照顾学妹的那种。除此之外不会更多了。他也在用他的适可而止告诉她,在他宽纵她的范围内,她想干什么都行,但不可以再向前僭越了。


    后来有一次下班闲聊的时候,秦谦宇对她说,其实任炎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所以他从来也没想过她和任炎之间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听了这话之后有点懂了,也明白理解了任炎的适可而止。


    他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她和他正相反呢。她要是跟哪个男人谈一辈子恋爱不结婚,先不说过不过得去自己这关,首先她爸妈估计就能气死。


    大家的人生观念不同,不是一路人,行不到一处去。


    所以她当然是知趣的,摆得正自己的心态和位置,帮他一起守好适可而止的距离。


    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起他在春天傍晚抽烟的样子,或者他站在窗前靠着桌子扯松领带的样子,或者他谈判时算无遗策掌控全局的样子,想起这些瞬间时,她心里会有一些失落和遗憾。


    但她想没关系的,人生从来少不了遗憾,人总得学会和遗憾平和相处才行。


    工作中她掌握着与人相处的距离,生活中,她想着怎么能帮谷妙语解决一下工作难题。


    谷妙语的事情虽然查明澄清了,但网上还是有人对她说三道四。生活就是这样,假的东西传起来飞快,真实的澄清却要被验证许久许久。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充满恶意。


    楚千淼和谷妙语商量着,谷妙语一边找工作,她们一边找房子搬出去。她们总不能长时间白住在任炎的公寓里,非亲非故的,这也不叫个事儿。


    房子倒是好找,可是眼下,谷妙语找工作成了她们俩生活中最大的烦恼——因为受到之前网络舆论事件的影响,谷妙语投了很多简历都没有什么结果。


    楚千淼本来很担心谷妙语会抑郁,但还好,有邵远这个小兄弟陪着谷妙语解闷。


    这天楚千淼上班前,谷妙语试探地问她:“水水啊,我们养只猫行不行啊?就是嗯……一个朋友吧,捡了只小猫,我能不能接过来养啊……”


    楚千淼一边穿鞋一边吼:“不行!我最烦带毛的小畜.生,你要是敢养我就敢把它炖汤!”


    作者有话要说:  等猫抱回来,小姐姐,马上要打脸了。炖汤???不存在的【微笑


    楚千淼:脸算个屁?谁有猫了还要脸?!


    【【【15字以上2分好评,500个红包继续!!!】】】


    这章是波涛汹涌前对感情的压抑。然后又到了和《撩表心意》联动的情节。下章把《撩表心意》里和喵喵联动的情节走一走,然后前男友前女友就都该回来了,修罗场即将开启~


    46、离席的原因


    《服不服》第四十六章:离席的原因


    楚千淼赶着任炎也到嘉乐远尽调现场来的一天, 趁着午休时秦谦宇他们都去了咖啡厅,屋子里只有她和任炎两个人,她告诉了任炎, 她和谷妙语会尽快从他房子里搬出去的事情。


    “我们最近正在找房子,已经和中介约看了两个, 今天是周二, 二三四五……学长, 这周末我们差不多就能把你的房子腾出来。”楚千淼对对面办公桌前正垂着眼认真看着电脑文档的任炎说。


    任炎开始“嗯”了一声,反应了一下后,他抬起眼,看向楚千淼, 眉心微微一皱:“你们可以一直住在那套公寓里, 不用搬走。”


    楚千淼摇头:“那不行的, 无功不受禄,平白无故地我们一直白住你的房子, 不是那么回事儿。”


    任炎又皱一皱眉,说:“那你们就别白住,给我付点租金就行了。”


    楚千淼干笑着摆手:“学长,您那房子忒高档, 面积大装修好, 我们……租不起啊!!”


    任炎想了一下,说:“就按你们原来租房子的价格付我租金就可以了。”


    楚千淼表示:“……学长,这不合适吧?”


    任炎:“哪不合适?”


    楚千淼:“你不合适,你吃亏了!”


    任炎:“我让你租你就租, 别那么矫情。”顿了顿,任炎又皱紧了眉补了一句,“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一套破房子也值得你这么穷掰扯。”


    楚千淼:“………………”


    破房子?穷掰扯?她矫情?


    楚千淼真想打车去开封府击个鼓鸣个冤。


    就没听说过,她不想租,他强叫她租,完了他还说她矫情的,真是世风日下,投行精英的世界观都扭曲成大.麻花了。


    楚千淼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击任炎一句,就听见任炎说:“你时间很多吗?嘉乐远的申报材料初稿你写好了?有大把时间浪费在找房子上?所以别再在这么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了。行了,晚上我跟你回去,和你、你发小一起签个房屋租赁协议,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就垂下视线继续对着电脑改材料。


    楚千淼:“………………”


    哦。


    楚千淼一下午都觉得有点晕头转向。她想真他大爷的奇怪了,明明是她不想租任炎却非要强租给她,可怎么到最后却搞得像她在无理取闹什么无聊的事似的???看来真不能跟这位投行男battle,一掰头就被他给绕进去了,最后什么都输给了他。


    ******


    晚上下了班,任炎说到做到,开车载着楚千淼一起回了公寓。


    天气已经入夏,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显得烟火气浓,楚千淼总觉得夏日的傍晚要比其他三季的傍晚更热闹。


    车里开着冷气,对比车外的闷热,简直像天堂。


    况且天堂里还有一位大帅哥。楚千淼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她看着车外面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流想,其实女人的开心来得真是容易,晴朗的天气,好听的音乐,美味的食物,这些都能叫女人一下就开心起来。哦对了,还有,身边坐一个你愿意见到的人。


    她看着窗外傍晚将黑未黑前的昏寐街景,嘴边泛笑。


    任炎侧头去看右边后视镜时,看到她一副美滋滋的样子,脱口问了句:“什么事乐成这样?”


    楚千淼转过头,冲他笑:“觉得今天天气好,天气好我就开心。”顿了顿,她说,“学长,夏天其实是个应该撸串喝啤酒的季节,哪天我请你呀?我和小稻谷有一家定点饮酒小店,特别棒,一般人我不带他去。”


    她是兴头一起提了这个想法。提完她立刻想到,任炎是从来不参加应酬的。


    她马上说:“啊,我就是说说的,你不想去也别为难。”


    任炎却趁着红灯转头看她,说:“等嘉乐远的申报材料初稿写完,你请我吧。”


    楚千淼有点意外,但她笑得眼一弯,说了声:“得嘞!”


    ******


    任炎把车子开到公寓楼下。停车场车满为患,只有一个窄巴巴的地方,将将可以停下任炎的大奔驰。


    楚千淼怕他停车时刮到旁边,自告奋勇下车帮他指挥。


    任炎落下车窗,听她脆生生地喊着左打轮打满倒一下停往前上一点再倒……


    他在打轮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穿着白衬衫和一步窄裙,身姿干练又窈窕。


    他忽然想起在瀚海项目上第一天见到她时的样子。


    她也是像现在这样,义务地指挥着大家停车错车。他当时坐在车后座,听坐在驾驶位的秦谦宇说:嘿,这停车场新鲜,指挥停车的是个年轻小美女。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向车外看了一下,就看到了她。


    他看着她,一怔。


    车窗边响起一道很近的声音。任炎循声扭头,看到楚千淼正弯腰凑过来,还用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问着:“学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动了?你再打一把就倒进去了!”


    任炎回了神。他对楚千淼说:“刚刚想到一个工作上的问题,有点走神了。”


    楚千淼嘴巴上哦一声,心里却惊奇得要死。


    能叫任炎走神的问题,那可绝逼是个大问题了。


    停好车,他们上楼。


    楚千淼拿钥匙把门打开,进屋弯腰换鞋,又找了双拖鞋递给任炎。


    她刚把拖鞋给任炎放到脚边,就觉得脚腕子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的。


    她定睛一看,那一团小东西居然是一只黄融融的小奶猫。


    她低头的时候,小家伙也在仰头看她,和她的视线一对上,它就喵的一声嗲叫,眼睛湿漉漉的像戴了个超级大的美瞳。


    楚千淼一下就被它给叫得全身瘫痪了。


    她往地上一蹲就和小奶猫对起了话。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这么可爱喂!你是谁家宝宝啊?”


    小奶猫冲她又喵喵叫了两声,四条小短腿一捣动,毛乎乎地溜到了任炎脚边去。


    到了任炎脚边,它像嗑了药似的使劲蹭他,从他两脚之间的缝隙里穿来穿去地蹭,蹭到最后干脆像碰瓷一样,直接往他脚边一躺,四个小爪子朝天上一蹬,把毛乎乎的小肚皮全露给了他。


    任炎看着碰瓷的小奶猫,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和它大眼瞪小眼。


    楚千淼蹲在小黄奶猫旁边,仰头对任炎招手,让他蹲下:“学长,来!它让你给它抓肚皮呢!快点快点,别让人孩子等着急了!”


    任炎缓慢地蹲下。


    他缓慢地伸出手,缓慢地伸向小奶猫。


    他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去抚摸一只毛茸茸小不点的宠物。他在缓慢中有点犹豫和不确定。


    楚千淼看不下去他慢吞吞像要徒手去抓手.雷似的英勇就义劲儿,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扯过来往黄乎乎的小家伙肚皮上一放。楚千淼能感觉到手掌下的任炎好像浑身一震。随后他用手指给小家伙抓了抓肚皮。


    小家伙喵的一声,叫得又甜又嗲,简直开心死了。


    楚千淼松开任炎的手腕。她抬眼看蹲在自己对面的任炎,他嘴角正挂着一抹笑容。他被这只黄毛小东西给征服了。


    谷妙语从房间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后面还跟着邵远。


    她一边跑一边说:“坏了,好像是三千水回来了,她可别把喵喵炖汤……”


    汤字还没说完,她就看见楚千淼和任炎两位大小精英,一身职业装的,双双蹲在门口地上很没尊严的,在撸猫。


    邵远站在谷妙语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似的那么看着她,说:“都叫你别担心了。喵喵那么可爱,谁能不对它投降呢?”他把喵喵两个字说得有点飘,仔细听倒有点像妙妙似的。


    ******


    这只叫喵喵的黄黄小奶猫,用它的可爱,娇嗲,无赖以及缠人,一晚上就征服了所有人。楚千淼再也不记得带毛的小畜生是用来炖汤的了,现在带毛的小畜生变成了她的小祖宗,她的命。


    任炎也被喵喵俘虏了。对此楚千淼有点意外。他一直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居然能对一只小猫充满温柔。


    说也奇怪,喵喵看到任炎后就不太搭理其他三个人,只围着任炎打转。楚千淼想抱抱它,抱个不到一分钟,它就从她怀里一蹦,跑去找任炎喵喵叫,叫得像个小马屁精一样。


    喵喵把小脑袋使劲往任炎手里蹭。任炎摸着它软乎乎的毛团小脑袋,心里一寸一寸地发软。他之前总觉得楚千淼有时候很像一种小动物,现在他总算清楚她到底是像什么了。


    不就是眼前这小东西吗,又会卖乖又会卖萌,顺心的时候蹭着你的腿你的手像个小马屁精一样喵喵叫得又娇憨又可爱,可有时候不顺心了也会呲着小牙伸着小爪厉害得不行。总之它就是用它的可爱攻击你,让你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让你拿她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喵喵这个小家伙最终成功地缠晕了任炎。任炎被这小东西缠得甚至忘记了晚上来公寓的目的是什么。天黑了,他和邵远在楚千淼和谷妙语这里吃了一顿晚饭。饭后他想着不早了,还有文件需要处理,他不得不先走了。走的时候他看到喵喵蹲在门口哭唧唧地看着他喵喵叫。怎么那么像她呢。


    他赶紧别开眼神开门下了楼。


    到了楼下坐进车里,他才恍然,今天这趟居然白来了。什么租赁合同之类的,全给忘到了脑后。


    那个喵喵,或者那个淼淼,可真是误事。


    ******


    任炎走后,楚千淼直接把喵喵绑架到了自己房间。今晚她要拆散谷妙语和喵喵,她告诉谷妙语她要独享这个带毛小畜生的初.夜。


    她用自己的衣服给喵喵垫了个临时的窝,又上网买了七八个猫窝后,忽然想起来,她和任炎,今晚因为吸猫,居然把要签租赁合同这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楚千淼其实挺意外,她以为任炎这辈子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特别爱好了。可没想到他被这只叫喵喵的小猫给打败了。


    她给任炎发信息,说:学长,我们好像忘签租赁合同了……


    任炎的回复很快,他说:那就明天签吧。


    第二天晚上下班,任炎又到了公寓来。但他被小喵喵一缠,又忘了签合同的事。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以签合同为目的下班就赶往公寓,到了公寓一吸猫,却把合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每天晚上他倒是都不会错过在楚千淼和谷妙语这里的一顿晚饭。搞得楚千淼几乎怀疑,任炎是不是来蹭饭来了???


    星期五的时候,下午下了班,任炎又对楚千淼说:“走吧,去公寓,今天真的得把租赁合同这事想着弄利索了。”


    楚千淼:“…………”


    现在她耳朵里装了一个翻译软件,任炎的“走吧去签合同”从她耳朵里一过,就被自动翻译成了“走吧,去你家撸猫蹭饭”。


    楚千淼看看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她决定放肆。


    “学长!”楚千淼对任炎说,“你做人能不能坦率点???想看喵喵就说想看喵喵,好不好?敞开心扉,诚实点!”


    任炎轻轻一抬嘴角,一脸似笑非笑的邪魅样:“嗯,是有一点想看喵喵。”


    喵喵。淼淼。这只猫起了一个好名字。


    ***


    这晚上楚千淼和任炎终于签订了一份房屋租赁合同。拖了一星期的事总算搞定。楚千淼当场把房租用手机转账到了任炎的卡上。


    她像了了一件心事似的松口气,白吃别人霸王餐的感觉总算淡去了大半。


    心情放松之余,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的。她只记得任炎说要借用一下卫生间,方便完他就走。她说随便,别客气,本来就是你的家你的马桶,请尽情用。然后她就歪在了沙发上,没等他出来,她就搂着小喵猫睡着了。


    后来她听到喵喵好像喵喵叫了两声,她就被叫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她差点没吓死。


    她躺在沙发上,任炎的脑袋离她近得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们近得连呼吸都会拂到对方脸上。


    她睁眼睛的瞬间,看到他正在看着她,眼神一眨不眨地。她当时心脏一个大跳后几乎骤停。


    好像没预料到她会突然睁眼,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的表情滞住了。随后好像做了什么心虚事一样,眼神晃荡了一下。


    他怀里的喵喵又开心地叫了一声。


    楚千淼看着任炎——他可真是一副十足的偷猫贼样子!


    他那份心虚,他怀里抱着的喵喵,结合他整体状态,楚千淼生气了——


    “学长!你这就不地道了吧!!”


    任炎抱着喵喵站起身,一副镇定如常的样子,问:“我怎么不地道了?”


    “你刚刚是不是想看看我睡着没有,睡着了的话,就把喵喵偷着抱走?!”楚千淼从沙发上爬起来,名侦探柯南般地推断着问。


    任炎摸了两下猫头,抬眼,看着楚千淼,承认了:“嗯。不过你不是醒了吗。”


    楚千淼:“…………”


    投行可真不景气,这行业里出来的大佬,居然连猫都偷。


    ***


    有了喵喵的作伴,谷妙语找不到工作的郁闷被缓解了不少。但就算喵喵的萌值再能打,谷妙语也不能一直没工作。


    可因为之前网络暴力的余波影响,她的工作始终都不太好找,用人单位都委婉表示不想用一个有黑料前科的人。


    楚千淼很想帮帮谷妙语。


    她想帮谷妙语递份简历到嘉乐远来。


    她把这个想法和任炎说了一下,她说想把谷妙语的简历发给证券事务代表安鲁达,安鲁达平时跟他们关系处得很不错,说不定能帮一把。


    但任炎微皱一下眉,提醒她:“你忘了隋欢被开那次,董兰了下了死命令,以后再发现谁是走关系进来的,格杀勿论。所以你去找安鲁达的话,其实是在为难他。”


    楚千淼有点着急,她解释说:“我不是让安总帮忙走后门安排小稻谷来嘉乐远上班,我只是想给小稻谷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到时候小稻谷能不能留下来,得看她自己的本事够不够折服面试她的人。”顿一顿,她说,“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帮她投简历,她的简历根本到不了面试那一步,人力部下面的员工一看到简历上印着谷妙语三个字,直接就说不要,因为她有网上黑料。”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你给我一天考虑时间,我看下这件事怎么办好一点。”


    结果没用任炎考虑一天那么久。在当天下午,楚千淼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居然是邵远打来的。他告诉楚千淼:“楚学姐,是这样的,我已经找了嘉乐远的人力主管,通知小姐姐去面试了。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提前打个招呼,让你别去找证券事务代表递简历了,省着咱们俩从两个渠道推荐同一个人,还是一个身上沾着舆论风波的人,这太张扬了,要是被嘉乐远的董事长知道没准会弄巧成拙。”


    楚千淼有点疑惑地问邵远:“你……是跟这里的高管很熟?你找的人力主管那条线,把握吗?你可能不知道,嘉乐远的董事长董兰可是下过死命令的,她说过要是发现谁是走后门托关系进来的,格杀勿论!”


    邵远在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仿佛在下什么决心,然后他说:“楚学姐,你能替我在小姐姐那里保守一个秘密吗?其实,”顿了下,他说,“董兰是我母亲。”


    楚千淼握着手机嘴巴张成了一个圆。


    她想是谁总说北京大的?北京一点都不大啊 ,这不大家转来转去地都转一起来了吗。


    她问邵远:既然想保密,你为什么又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我?


    邵远给她的回答是:我不得不选择相信你,毕竟后面你们核查嘉乐远董监高关联关系的时候,要调查董监高配偶子女的情况。所以就算我现在不说,你们后面早晚也要知道的。


    楚千淼在那一刻发现,邵远虽然年纪比谷妙语小了三岁,但他腹黑的心眼比谷妙语多了三火车。她再也不用担心谷妙语会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纸要跟着他操老妈子的心了。这男孩子的心智可能比她和谷妙语都要成熟。


    “我帮你保密可以,”楚千淼对邵远说,“但你要是做了会伤害到小稻谷的事,我揍你。”


    ***


    在邵远的暗中运作下,谷妙语终于获得了一次面试机会。面试中,她用她的实力证明了她自己,最终获得了在嘉乐远设计一部做设计师的工作。


    楚千淼开心得简直要上天。因为她可以每天跟着谷妙语一起上班下班,真正地形影不离了。


    不久邵远也到了嘉乐远来,以实习生的身份——董兰让他跟着任炎实习投行业务。


    邵远和谷妙语每天都悄么声地偷偷相会。


    楚千淼撞见过两次,没说破。等回到办公室,她有点独自惆怅。


    任炎问她怎么了。


    她趁着屋里没别人,对任炎说出心底忧虑:“学长啊,怎么办,邵远好像在跟我们家小稻谷谈恋爱。”


    任炎一脸的面无波澜:“他们想谈就谈,这怎么了 ?”


    楚千淼忧愁地一摊手:“可是邵远是董兰的儿子你知道吗!就董兰那个做派,她等级观念那么重,小稻谷和我,我们这种草根家庭出来的女孩她能看进眼里去才怪!她要是知道自己儿子谈了个门不当户不对还大了三岁的女朋友,还不得棒打鸳鸯?”楚千淼拄着额头叹气,“我真是怕小稻谷谈恋爱一时爽,可万一最后谈不成,她再受个万见穿心的伤可怎么办!”


    任炎听她讲话时正在提笔写字。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手一抖,笔尖居然把纸面划破了。


    “学长你说这事怎么办好?我要不要趁他们还没陷太深,拦一下?”楚千淼问。


    任炎看着纸面上被戳出的窟窿,淡淡地说:“还是别插手了。别人的事你管不了。你能管的,只有你自己。”


    他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午休的时候大家赶去食堂吃午饭。楚千淼和任炎一起进的员工餐厅。


    一进去楚千淼就开心得连蹦带跳奔着靠窗的一张桌子跑过去。


    任炎看到那张桌子前坐着谷妙语邵远以及两位中年人,楚千淼和那两人拥抱着喊干爸干妈。任炎猜想那对中年人应该是谷妙语的父母。他之前似乎听楚千淼提过,谷妙语最近在嘉乐远的工作稳定了,她爸爸妈妈于是找了个机会过来北京旅游。他记得楚千淼还说本来她父母也是要一起来的,可惜临出门她爸爸赶上了点事,没来成。


    从她的字里行间,他能感受到她和谷妙语的家庭很温暖幸福。虽然她们不是出生在大富之家,甚至可能小康都勉强达到,但她们的生活亲情融融,那种亲密和乐的幸福感,不是富豪之家用金钱所能买到的。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她身上富有浓浓的人情味儿了。是从小的生活环境使然。


    他现在觉得她身上的人情味儿,是个顶值得珍惜的东西。因为确实,在这个社会上,那东西现在越来越少了。


    ******


    任炎买了饭菜之后,谷妙语的父母对他热情招手,邀请他坐过去一起吃。


    他本来不想,但看到楚千淼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点期待。他于是被那点期待给吸到了那张桌子去。


    他坐在了楚千淼旁边。他一坐下,楚千淼就小声对他说:“我干爸干妈可能要察觉到旁边那两货的关系了,学长你等会帮我给他们打打掩护!”她说的那俩货,指的是谷妙语和邵远。


    任炎淡淡一点头。


    过了一会儿,谷爸爸谷妈妈果然打听起邵远的家庭情况。


    邵远用眼神向楚千淼求助。


    楚千淼把这求助眼神做了个击鼓传花,传到了任炎那里。


    任炎怔了下。


    然后他伸出筷子,夹了块肉,放进楚千淼碗里,还体贴地说了句:趁热吃,凉了就腻了。


    果然这个举动吸引了谷爸爸谷妈妈的注意力,他们把对家庭情况的好奇从邵远身上转移到了任炎身上。


    谷爸爸笑眯眯地客气地问任炎:“小任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楚千淼和谷妙语一听这称呼双双扶额。


    小人……


    任炎却保持着礼貌的好仪态,回答说:“我父母已经过世了,我是独生子,除了一个外婆,家里没什么直系亲属了。”


    谷妈妈哎哟一声,再看向任炎的目光充满了母性的怜爱。


    谷爸爸又问了句:“那,外婆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啊?”他在任炎和楚千淼之间有着什么的前提下,明显是怕楚千淼吃亏,所以先打听打听老人好不好相处。


    任炎说:“我外婆的性格跟我差不多。”


    谷爸爸“哦”了一声:“这样啊……”


    等吃完饭,任炎先回了办公室。谷爸爸谷妈妈拉住楚千淼,一脸纠结地跟她说:“小任的外婆要是跟他一个性格吧,那就是为人挺冷淡的,这性格应该挺难相处。……但是吧,小任这个小伙子,个人条件确实不错。……唉,可就是家里老人的性格这方面,你以后可能不会太好过。……不过算了,老人家嘛,就使了劲地活还能活多少年?不容易。你就让让她吧,这样的话问题也不算太大……”


    谷爸爸谷妈妈翻过来调过去地纠结。


    最后楚千淼实在受不了了,对他们说实话:“干爸干妈,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谷爸爸:“不是吗?!”


    楚千淼:“不是!!!”


    谷爸爸:“哎哟,那白浪费时间了,我本来想问问那个邵远的家庭情况的,这扯不扯……”


    楚千淼:“……”


    谷爸爸:“这个小任也真是的,既然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还给你夹肉让我们误会!这可不好,下回吃饭咱们不带他了!”


    楚千淼:“对,不带他!哪有他这样的啊!”


    谷妙语在一旁快给这爷俩跪下了。这都什么鬼逻辑啊???


    *******


    邵远为了答谢楚千淼和任炎的帮忙,提出想请她和任炎吃饭。吃饭的地点就选在楚千淼和谷妙语经常一起喝小酒浇小愁的一家烧烤店。


    邵远对楚千淼说:“我去请过任学长,但我没请动他,他拒绝了我。学姐,要不你试试?”


    楚千淼说:“那我去请也够呛,他这个人,出了名的不应酬。”


    邵远却说:“楚学姐,你去试一下,我觉得你能请得动。”


    楚千淼挑眉问:“我凭什么就能请动?”


    邵远说:“因为你和任学长朝夕相处,感情基础比我和任学长深。”


    楚千淼决定那就她去请一次试试。她趁着任炎去茶水间时,溜溜地跟了过去,笑眯眯讨巧地说:“学长,你还记得不,夏天是个应该撸串喝啤酒的季节?要不今晚下班之后,咱们去撸串喝啤酒啊?”


    任炎接好水,扭头看她:“和邵远谷妙语一起?”


    楚千淼:“……”


    她无法掩饰地点点头。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邵远找我,我没去。你找我,我就去了。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楚千淼眼珠滴溜溜一转,说:“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就说,因为邵远刚毕业,不想让他花钱,所以你不想去。后来听说我和小稻谷都去,那他在女孩子面前买单是份魅力,你去其实是去帮他见证了他的魅力。”


    任炎看着楚千淼瞪眼瞎掰的样子,嘴角抬了抬。


    她真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黑白的说成彩色的。


    “好吧。”任炎端着水杯边往茶水间外面走,边说,“那我就去吧。”


    楚千淼愣了一下,忍不住自己赏了自己一个“耶”。


    ******


    晚上任炎虽然赏脸到了烧烤店,也喝了小酒,吃了烤肉,但他没有把这顿饭吃完,人就先撤了。


    吃饭中途他手机响。看到号码后他起身出去接的电话。再回来时他对其余三个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有些紧急情况,他得去机场接个人。


    然后他叫了代驾。代驾一到他就走了。


    他走后邵远随口说了一句话:这能劳烦他任总吃饭吃到一半,找代驾也要亲自去机场接的人,得是谁呢。


    任炎走后,楚千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或者不开心的样子。


    但谷妙语知道,她就是遗憾了,因为她喝了很多酒,到家就醉了。


    好在楚千淼喝醉以后不闹人,就是睡觉。


    谷妙语把她安置在她房间里,让她安静地睡。


    楚千淼是被一串铃声叫醒的,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被酒精沤得发哑。


    她喂了一声,看着窗外漆黑一片,一时不知道这个人间正处于几点钟。


    听筒里传来谭深的声音。


    他没有话唠,他正经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会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深邃调门:“千淼,”他说,“我回来了。”


    ***


    楚千淼听到谭深叫自己“千淼”,不由愣了愣:“啊?”


    她想起他和她正经说话的时候不会“淼”、“阿淼”的乱叫一气。所以她想他应该是在认真说话,没有逗她,他是真的回国了。


    谭深笑着重复一遍:“我回来了!”顿了顿他又说,“你肯定猜不到我今天从机场怎么进市区的!”


    楚千淼脑子还有点晕,她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进的?”


    谭深说:“是任炎学长来机场接的我们。”停了下,他解释了“我们”的“们”,“哦,我碰巧是和栗棠学姐一趟班机回来的,so,很幸运,我就蹭到了任炎学长的车!”


    楚千淼“哦”一声。


    栗棠,如果她没记错,好像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原来,这就是他吃饭吃到一半离席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楚千淼:这顿饭老娘记住了,下半生你的膝盖一定会在榴莲上度过!!!!!


    【【【本章15字2分好评,红包无上限掉落!!!!!!!】】】卖血发红包~


    这章爆字数了所以更的有点晚,见谅见谅,么么哒!!!!


    这章把《撩表心意》很多联动情节做了浓缩,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撩表心意》看详细版~


    47、我想死你了


    《服不服》第四十七章:我想死你了


    谭深没有听出楚千淼哑掉的声音里潜藏着喝过酒之后的疲惫。他还沉浸在自己归国的兴奋中, 兴致勃勃地说:“阿淼,我回国前这段时间,对你的思念不知道怎么的, 就泛滥成了灾,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你明天能不能帮我灭灭灾, 给我接个风请我吃个饭啊?”


    楚千淼用手指戳揉着太阳穴。他又开始被唐长老附体了。


    真是精炼不过三分钟就现出啰嗦的原型。


    她一时话没跟上, 谭深又叨叨了起来:“你不想请我那我请你也行,你只要出席就ok,单嘛,谁买不是买。”


    楚千淼想得赶紧打断他, 不然他能说一宿。


    “明天不行, 最近这段时间在抢项目进度, 得加班。”顿了顿,她说, “周末行吗?”


    谭深勉为其难:“不太想说行,但能怎么办呢?谁让我愿意惯着你,那就周末吧!”


    楚千淼:“……”他就简单地说个“行”,一个字, 有那么难吗?!非要啰嗦个一堆!


    打发掉谭深, 挂断电话后,她看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差不多快十一点半了。怪不得窗外的天已经黑得那么透。


    她口渴,倒了杯水, 站到窗口喝。


    窗外的天上倒是星灿月明,有不知名的小虫不甘寂寞地叫唤在夏日夜晚。


    一杯清水下肚,观了星赏了月听了虫鸣,她忽然觉得没什么烦恼是一顿酒加一通睡搞不定的。


    她站在窗口伸懒腰。她可是楚千淼,忧愁不能过三天的楚千淼。


    手机叮咚响了两声。那是微信来消息的提示音。她走回床前捞过手机看了看。


    是张腾发了条语音消息给她,告诉她这几天就先别到嘉乐远去了,先回律所,帮忙弄一下成筱冬那个项目上的资料。他说周书奇最近忙着毕业的事情,项目上帮不上太多忙,成筱冬已经累得生病了,需要人帮一把。


    楚千淼立刻回复一条“收到”。


    放下手机她想,老天爷对她还挺好,好像知道她明天不怎么愿意去面对吃饭吃到半道就撒丫子跑掉的人,于是给她从天降下这么一个冠冕堂皇可以避开他的理由来。


    不过她想她可能也是多虑了,就算她明天还得去嘉乐远,但任炎又不一定去。他作为整个项目的中心人物,用不着到项目现场时刻点卯盯着。


    但不管怎么说,见不到他的可能性从百分之五十上升到了百分之百,还是很有助于她心理的健康成长的。


    第二天楚千淼回到律所,按张腾的吩咐帮忙整理材料。


    很多材料需要打印,站在打印机前来回弯腰起身的,头发披在身后很麻烦,楚千淼就按照谷妙语教的方法,把头发临时盘成了个丸子。


    她随随便便这么一盘,效果倒比苦战一个小时盘出来的还好看些。


    她最近忙着瀚海家纺上市的项目,又忙着赶嘉乐远的项目进度,她自己还没觉得,但衣服裙子已经告诉她,她比之前瘦了。


    因此当她进了打印室,往打印机里弯腰放纸的时候,她所呈现的腰身背影,比从前更窈窕更妩媚,有种她并不自知的蜜桃将熟时的迷人和诱惑。


    白衬衫下摆被掐进一步窄裙里,掐得她的小腰又细又柔韧。一步窄裙下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臀部曲线,裙子下摆是她纤细直白的小腿。她穿着半高跟的鞋,脚踝都漂亮得精致透白。


    楚千淼直起身一回头时,吓了一跳。合伙人乔志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从后面看了她多久。他眼神里那种赤.裸.裸的打量叫她的胃有点难受。


    她压着那股不舒服,叫了声“乔律早。”


    乔志新回一声“早”,声音里有股若收若放的浪意,他用眼睛上下扫着楚千淼,扫得眼神都有些色.眯眯起来了,“千淼啊,你这发型可真好看,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楚千淼很想立刻离开打印室,但打印机里的资料还没有打完。她只好面无表情地等着。


    她希望自己的冷脸能让乔志新自重一些。


    乔志新却向她凑过来,说:“来千淼,你帮我看看怎么用这个u盘打印资料!”他鼻子使劲一吸,声音旖旎起来,“真香!千淼你用的什么香水?”


    楚千淼在心里骂了声真香你大爷,往旁边躲了一下,用手指了指打印机上的一个usb接孔,冷声说,“把u盘插上去就行了。”


    乔志新又凑过来,笑得发坏,问:“插.进去,就行了?”他把插.进去几个字说得特别猥琐。


    楚千淼实在忍不了了。她抬头对乔志新说:“乔律,您是合伙人,您自重一些。”她越过乔志新,想先躲出打印室去。


    但打印机打印材料的声音蓦地停了下来。


    卡纸了。


    楚千淼无奈地叹口气。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也许去嘉乐远面对任炎都会比现在好。


    她走回去弯腰去拆打印机的零件,想把卡住的纸拽出来。


    一团热乎乎的气息凑近过来,腰上被揽上了一只手。


    “怎么了千淼?来我看看!”是乔志新凑上来,他一只手毛手毛脚放在楚千淼腰上。


    楚千淼像触了电一样站直弹开,大声问:“干什么你?!”


    乔志新压着声说:“怎么了?怎么就这么大反应了?我好心帮你弄弄打印机,你怎么还发上脾气还不识好歹了?别不小心碰一下就跟谁要怎么着你似的大惊小怪,行不行啊!”


    楚千淼被他气到冷笑。


    她豁出去了,不管得罪一个合伙人后工作还保不保得住,她都决定硬刚骂他了!


    “乔志新你——”但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声音就被从门口进来的成筱冬盖住了。


    “乔律,你说你可真行,爱 ‘帮忙’这老毛病又犯了。”成筱冬走进来,搂住楚千淼的肩膀,冲着乔志新一抬下巴,说,“乔律,别对我们千淼下手,她还小姑娘呢,有什么想法你冲我来啊!”


    乔志新看看楚千淼,再看看她,冷笑一声:“成筱冬你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楚千淼有点意难平:“我想骂他的,现在没骂出去好憋啊!”


    成筱冬拍拍她肩膀安慰她:“算了,你真跟他掰扯起来,看热闹的人多,真向着你的人可能只有我和张律,张律到时还得为难。”


    楚千淼喉咙口像堵了一块大土疙瘩,呛得满嗓子眼都是土腥味儿。


    她想起任炎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女性在职场上想获得同等的尊重,比男性更难。


    她现在体会到了这种难。这种承袭着封建糟粕思想的对性别天然歧视的难。


    ——逗你两句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


    ——摸你一下怎么了?谁叫你穿得那么勾.引人。这不是你主动发的邀请吗。


    想想真是不公平,女性不管做什么都是原罪,谁叫她是个女人。


    “以后躲着点乔志新。”成筱冬告诉楚千淼。


    楚千淼说:“他以后再敢不要脸,那我就帮他把脸散一散。”


    随后她笑着向成筱冬道谢:“筱冬姐,刚才谢谢你,你可真刚,还让他冲你来。”


    成筱冬笑着说:“我那是知道乔志新他对我这种女汉子没企图我才敢刚,” 她上下看遍楚千淼全身,啧啧两声,“我要是你这种娇滴滴白静静甜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一瞅就是乔志新的菜,他恨不得一口吞肚子里,我也不敢刚,我怕他真对我下手!”


    她说完笑起来,楚千淼也跟着笑,她笑着不忘拍出彩虹屁:“筱冬姐,你那是飒,才不是女汉子,你可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呢,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可飒不出你这味儿来!”


    成筱冬给她拍得高兴起来。她和楚千淼一起把卡的纸拽出来,让打印机继续打印材料。


    “就是,筱冬姐,你看着脸色不太好,张律说你都生病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楚千淼看着成筱冬有点发白的脸色说。她刚发现,大夏天的成筱冬还穿着长袖衬衫。


    “别提了!”成筱冬吐槽,“我做这个项目实在太他妈熬人了,你都快做俩项目了吧?我还熬着这一个呢,都快给我熬死了奶奶的!”


    吐槽完,她用力握了下楚千淼肩膀:“千淼感谢你啊,这两天过来帮我的忙,要不然我真扛不住了!”


    楚千淼连忙说应该的。接下来几天她帮着成筱冬搞定了她项目上需要的大部分资料。


    第四天时,她收到秦谦宇的电话。秦谦宇先问她:“千淼,任总让我问一下,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人啊?”


    楚千淼怔了怔。张腾说过他已经跟任炎打了招呼了,任炎应该是知道她要回律所帮忙两天的。


    她回秦谦宇:“我们律所这边有点事,我回来帮忙处理一下。张律好像跟任总打过招呼了吧?”


    秦谦宇说:“那张律师应该是跟任总只说了一天吧?因为从第二天开始任总天天来嘉乐远天天想着大家一起开个会,结果你天天都不在。”


    楚千淼:“……”


    这话说的,多让她误会,好像他专等了她好几天一样。


    秦谦宇最后问楚千淼:“你们律所那边忙完没?”


    楚千淼说:“差不多了。”


    秦谦宇告诉她,那就准备一下,各中介机构方拟定在星期五一起开个中介协调会,会议主要内容是准备向证监局申请辅导验收的事情。


    “稍后任总也会给张律师打电话通知这个事,我负责通知小兵。”顿了顿,秦谦宇在电话里的声音捏成一股线,细细低低地问楚千淼,“千淼,这两天我领导好像心情不太好,搞得我们都跟着担惊受怕的。你跟他熟,你知道点什么不?”


    楚千淼又怔了怔。


    难道是前女友回来,他们爱恨交织了一番,没番明白?


    她摇摇头,发现对方根本看不到她摇头,于是说:“秦哥你就逗我,我跟任总哪有你跟他熟,我俩才认识多久!”


    秦谦宇咳嗽两声。楚千淼想他刚才八卦应该是在走廊里八的,这会身边八成是过人了,他道貌岸然地咳嗽两声给她打个信号。


    “那什么,千淼,那你下午能过来一趟吗?咱们把周五开会要讨论的内容先提前过一遍啊?”秦谦宇的声音正经得都有点过分。


    楚千淼想从他身边经过那人一定是姓任。


    她说了声,好的,中午吃完午饭她就坐地铁过去嘉乐远,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从地铁里出来时,一团热浪轰地裹住她。她在热绵绵的夏日里走向嘉乐远。正午的阳光像有毒,烤得人无缘无故犯困。楚千淼进嘉乐远前拐去咖啡厅买了杯冰拿铁。后来她想只买自己的,好像不太好,于是顺手把秦谦宇他们四个小兵和任炎大佬那份也都一并买了。


    她提着咖啡进屋时,受到了秦谦宇他们四位的热烈欢迎。任炎坐在办公桌前,对于她的到来头不抬眼不睁。


    等那四位分完咖啡,楚千淼递眼神让秦谦宇去给任炎也送一杯。秦谦宇摇头,声音小到几乎没有地说:“不敢!”


    又说:“他这几天不知道是什么气儿不太顺,我们一过去他就喷我们!”


    楚千淼推他,让他试试去送。


    秦谦宇只好赶鸭子上架,拎着一杯冰拿铁走去任炎办公桌旁边,小乖乖似的说:“领导,喝咖啡!”


    任炎头都没侧一下:“拿走。”


    秦谦宇:“哎!好嘞!”


    他乖乖把咖啡提了回来。


    回来之后他还对楚千淼耸肩,用口型说:“你看吧!非让我送人头!”


    他把咖啡往楚千淼手里一塞:“你,你去!轮到你了!不能我一个人挨喷!”


    楚千淼无可无不可地拎着咖啡过去了。


    她问了声:“学长,喝咖啡吗?”


    隔了一秒,她默认他不喝,转头问了秦谦宇一句:“哎,秦哥,邵远呢?”


    秦谦宇:“他实习结束了,不来了。”


    楚千淼“哦”一声。


    头转回来,她发现任炎正在侧仰头看她,一边嘴角向上挑着,一种很不高兴的似笑非笑。


    然后他说:“怎么,邵远如果还在,这杯咖啡就不是我的了?”


    楚千淼笑呵呵:“他在的话我再下去买一杯!”顿了顿,她问,“学长,那这杯咖啡,你要吗?”


    任炎垂下视线,看回到他电脑的文档上。但他的手却向前伸了出来。


    楚千淼把咖啡递过去,送进他手中。


    ——呵呵。咖啡送给爱要不要的人,就得爱送不送的,就得让他知道,反正你不要,也有别人要。知道有别人要了,他就跟着想要了。这就叫,人性本贱。


    秦谦宇他们在一边看这套路看呆了。


    他和孙伊他们四个和楚千淼在给任炎过生日那天晚上拉过一个群。


    秦谦宇找到那个群在里面冒了个泡:千淼,你牛!我谁也不服,喝多了连墙都不扶,但我服你!


    孙伊说:千淼啊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谁也没哄明白暴躁的任大爷,你一来就把任大爷的毛给捋顺了!


    卢仲尔发:千淼,要不你跳槽到我们这来吧,你是能保我们平安喜乐的福星啊!


    王思安跟风:千淼,我给你发一个我们公司人力的邮箱。


    随后他真的发出个邮箱。


    楚千淼:哥哥们,你们看下咱们这个群一共有几个人。


    秦谦宇他们一数人头,数出个任炎,懵了,赶紧撤回消息。


    那边任炎手指扣在桌面上,冷冷说了声:开会。


    大家都很战战兢兢,怕他开会的时候抓到错处撒火骂人。可真奇怪,一下午,任炎的心情好像非常不错。那个喝空了的冰咖啡塑料杯,他一直到晚上下班也没扔。


    第二天的中介协调会上,任炎和各个中介机构负责人商定了辅导验收的各项事宜,散会前他敦促大家尽快准备好需要的材料。


    散会时,大家一齐向外走。秦谦宇说了句:“我老婆这周和闺蜜组团去香港了,我难得有个自由身,不如我们周末凑个局,撸个串喝个酒怎么样?”


    他是跟楚千淼和孙伊他们几个说的,因为知道任炎不参加应酬,就默认活动是没有他的。


    结果任炎是第一个搭腔的:“你们如果想吃烤串喝啤酒,楚律师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楚千淼闻声一愣,抬头看向任炎。


    他也正看着她。


    秦谦宇有点兴奋地问:“领导,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任炎转去看了秦谦宇一眼:“也可以。”他又看回楚千淼,“那就大家都去吧,我请。”


    楚千淼在他的眼神中怔了怔。


    他这算是……在往回找补他中途离席的那顿饭?


    “不好意思啊各位哥哥们,”楚千淼抱歉地笑着对秦谦宇说,“我周末提前约了朋友,他刚从国外回来,我得给他接风!”


    她把视线转到任炎脸上,她从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中,似乎捕捉到那么一点失落和遗憾。


    得嘞。她想。今天天气不错,热是热了点,但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


    ******


    周末,楚千淼一大早给谭深发信息,问他:等会我能带我发小一起吃饭吗?


    谭深问了一串问题。


    为什么。


    不是说好我们二人世界的吗。


    你临时加人,是防着我不让我告白什么的吗。


    ……


    楚千淼烦死了。她直接回:我发小长得特好看。


    谭深的回复干脆了起来:带来吧。


    楚千淼心想,呵呵,男人。


    她带着谷妙语出门是因为她发现谷妙语最近和邵远在虐恋情深,她不放心把一个在情与伤中煎熬着的女人独自放在家里。


    地方是谷妙语定的,那间她们定点喝点小酒浇点小愁的小烧烤店。


    她们赶到的时候,谭深已经等在小店门口。


    离了老远,楚千淼和谷妙语看到小店门口站着个标致高帅的青年,谷妙语“呀”了一声,问楚千淼:“那就是你前任?”


    楚千淼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点头说嗯。


    谷妙语感慨一声:“颜值很能打了!”


    楚千淼看着谭深,承认谷妙语的这个评价。他确实挺帅,随便一条牛仔裤和体恤衫,往门口一站,就很打眼。加上毫不吝啬的阳光笑容­——小姑娘从他身边走,打量他,他就冲人家笑,笑得人家脸红跑走——是对得起他上学时的系草封号的。


    只是颜值能打归能打,他也实在是……太能叨叨。


    谭深一扭头间看到了楚千淼,立刻拔腿向她冲过来。到了楚千淼面前,他急刹车,然后一把把楚千淼拥抱住。


    他身高腿长,抱得楚千淼脖子都仰起来,差点被他箍死。


    “亲爱的阿淼,你可想死我了!”谭深一边抱一边说。


    谷妙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在春晚现场见到了冯巩叔叔。


    楚千淼费劲地把谭深给揪开,还不解气地踢了他一脚。


    “你想勒死我?!”


    谭深一脸享受地受着她这脚,谷妙语在一边瞧着他的表情都觉得肉麻。


    另一边有人叫了一声“千淼?”


    楚千淼转头去看,“嘿”了一声:“秦哥,怎么这么巧?”


    居然是秦谦宇卢仲尔和王思安他们三个人。


    “我们跟任总问了他说的你介绍的味道不错的烧烤店的地址,特意赶过来搓一顿!”秦谦宇拗口地解释着。


    然后他转头看向谭深和谷妙语:“这两位是?”


    楚千淼介绍着:“我发小和我朋友。”随后她想暗示谭深在她合作方同事们面前有点样儿,别话唠。


    可她还来不及递眼神给谭深,就看到他像变了个人似的,老成稳重地伸出右手,向秦谦宇递出去,自我介绍时连声音都不再轻浮,有点恰到好处的低沉:“您好,谭深,我刚回国,以后我们可能是半个同行,还请您多关照!”


    楚千淼在旁边差点看愣了。她还真没见过谭深有这么老成稳重的一面。一瞬间她都有些恍惚,好像他是自己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秦谦宇听到是国外回来的,再看看谭深的身高长相,立刻了然似的“哦”了一声,说:“是你啊!你好你好,秦谦宇!”他伸出手和谭深握了握。


    谭深眼睛一亮,立刻问:“千淼跟您提过我吗?”


    秦谦宇笑眯眯地点头:“可不!”随后他转头对楚千淼递着眼神说,“不错不错,这么一看我同学确实没戏!”


    楚千淼:“……”


    “秦哥,咱们进去聊吧,外面晒!”她赶紧打岔,怕秦谦宇说出更多能让谭深误会的话。


    两伙人陆续进屋。


    秦谦宇故意走在后面,对楚千淼小声嘀咕:“千淼,我刚才看见你俩拥抱了!小伙子不错,稳重,帅,看你的时候眼睛放光!哎你说,我明年是不是能喝你俩喜酒了?说不准都能有个小孩跟我叫秦舅舅了吧?啊哈哈哈!”


    楚千淼:“……………………”


    她很想说,大哥你性知识学习得不够优秀吧,抱一抱他大爷的不会怀孕啊!


    ******


    两伙人进屋后分开坐了,各吃各的。


    楚千淼谷妙语和谭深一落座,楚千淼的手机就叮咚一声响。是微信的提示音。


    她看眼手机,差点气死。


    她没想到秦谦宇这个三八大哥,不仅用眼睛看到了谭深使劲拥抱她,他还用手机给照下来了,不仅照下来他还给发到了群里。那个任炎过生日那天建的群,群里有任炎的群。


    发完照片他还艾特了孙伊,告诉他:速来,千淼的小男友也在,快来围观!


    楚千淼气得腾地冲进秦谦宇的包间,叫了声:“秦哥,绝交吗?!”


    秦谦宇低头一看手机,连忙一边撤回消息一边说:“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发错群了,我们四个有个群,点错了点错了!”


    楚千淼瞪着秦谦宇直到他删了照片才返回到座位去。过了一会儿那个被秦谦宇撤回消息的群里,弹出任炎发的一行字。


    “都少喝点。下午到力通来加班。”


    楚千淼心想,该!


    随后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楚律师也一起来。”


    ……任炎你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如果那个姓谭的也是我手下,我加班加不死他!!


    【【【15字2分好评,红包无上限地掉落么么哒~~~】】】


    铺一下,快到一个三人关系的节点了,嗯……


    48、你留着戴吧


    《服不服》第四十八章:你留着戴吧


    楚千淼没再管手机里弹出什么消息。反正她是张腾的兵, 反正她无论如何会让自己下午坏肚子,不坏也坏,坏到不能去友司加班。


    她跟服务员要来菜单, 递给谭深让他点餐。


    “随便点吗?”谭深一边接过菜单一边问。


    “随便点!”楚千淼豪气地回他,“吃个烧烤还能穷死人?”


    谭深翻着菜单说:“这家居然有海鲜!”他一招手叫来服务员, “你们店里这个龙虾和帝王蟹都是活的吗?”


    “………………”


    楚千淼嘴角抽搐。


    谭深点完龙虾点帝王蟹, 点完帝王蟹点大蜗牛, 大蜗牛之后是生蚝……除此之外他还点了麻辣蒜蓉十三香各种口味的小龙虾……总之什么贵点什么,该为主角的肉串反倒成了十八线的点缀。


    楚千淼有点心绞痛。这些海鲜太贵,她平时都舍不得吃,每次来就和谷妙语撸点羊肉串。


    谭深把贵的点了一遍, 心满意足合上菜单, 脸上还挺惊喜地说:“这小店门脸朴素, 没想到里面卧虎藏龙,好东西真不少!”他朝楚千淼一飞眼, “我记得你爱吃海鲜来着,我也爱吃!”


    楚千淼坚强地笑着。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顿饭的菜价,觉得等会吃完饭她可能得留下来刷碗。


    她和谷妙语对视一眼,谷妙语在无声告诉她, 她会帮她一起刷……


    楚千淼大多时候觉得生活幸福, 但有时候也会觉得阶层这个东西还是存在的,有的人吃香喝辣不用眨眼,有的人就要盘算吃完这一顿香的辣的,到下个工资日之前, 这剩下的日子还够吃点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再怎么说人人平等,消费能力已经区分出了不同人群。


    比如她和谭深,比如她和雷振梓,比如她和任炎。


    和条件优越的他们相比,她多渺小,还得盘算一顿饭会花掉多少钱。不过她不气馁,她还年轻,等奋斗到三十岁,她准保也能财务自由。


    等了一会儿,菜品都上来了。


    以前楚千淼和谭深谈朋友的时候,没吃过烧烤但一起吃过铜炉火锅。这位深少爷在火锅面前表现得相当矜持,从来不舍得伸手夹点什么塞进铜炉肚子里去。都是楚千淼下肉下菜,他吃现成的。后来楚千淼也不乐意了,拍桌表示我跟你是谈朋友不是提前练习养儿子。


    谭深就说了一火车的话跟她叨叨,说对不住啊阿淼,我吃饭的时候没有伺候局的意识,都是别人攒局伺候我,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


    后来没等到下不为例,他们就和平分手了。


    按照以前他的少爷操行,这回菜啊串啊大小龙虾啊,一端上桌来,楚千淼已经做好了深少爷只等张嘴吃的准备。


    结果谭深的优良表现简直吓到她。


    小龙虾一端上来,他就戴上手套开剥,剥完一个往楚千淼碗里一放,还配着解说:“这是十三香的,你胃里空,先吃个不辣的垫垫!”


    然后又剥了一个麻辣的,放到楚千淼碗里,继续自配解说:“再尝尝这个,看辣不辣,太辣的话我让他们上碗汤,剥完给你涮涮你再吃!”


    楚千淼看着碗里剥好的小龙虾,目瞪口呆。


    谷妙语转头看着她,也一脸的被暖男长了见识的表情——原来别人的前男友是这样的。


    楚千淼赶紧对谭深说:“你别给我剥了,你自己吃吧,我吃我自己弄。”


    谭深抬眼看她,眼神一下就深邃了:“我昨天特意在网上学的怎么剥小龙虾,你不能让我白学吧!”


    楚千淼当场受宠若惊,要不是她没钱,她简直觉得谭深如此殷勤是怀了想跟她借钱的不安好心。


    小龙虾剥完是大龙虾,谭深说:“我昨天上网特意学的怎么剥大龙虾!”然后把龙虾肉放进楚千淼碗里。


    大龙虾之后是帝王蟹。


    “我昨天在网上特意学的怎么吃帝王蟹!”


    说完又把蟹肉都放进楚千淼碗里。


    等他表示他还特意找到了新.疆烤羊肉串的视频、从视频里学习了羊肉串应该怎么翻烤肉才香,楚千淼实在没忍住,问了他一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开饭店吗?”


    谭深不高兴了,把肉串往炉子上一撂,不翻了,说:“楚千淼你能不能别装傻,我这是为了开饭店?我这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我也会照顾人好不好?!”


    楚千淼也不让着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哈,得到您深少爷的照顾,我真是替这家烧烤店都觉得蓬荜生辉!”


    谭深死瞪着她,楚千淼也不遑多让。谷妙语在一旁怕死了,怕等下两人吵起来的话,万一掀桌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但谭深瞪着瞪着忽然又笑了,笑得唇红齿白像个妖孽似的,对楚千淼说:“我这回让着你,不和你计较。但下回可就轮到你让着我了啊!”


    楚千淼:“呵。”小学生吗?你比我还大两岁你幼稚不幼稚!


    谭深忽然转去冲谷妙语问:“刚才没吓到你吧?我和千淼我俩相处的时候就这样!”


    谷妙语怔愣愣地一摇头,说没吓到没吓到。心里却骂楚千淼和谭深是俩神经病。


    楚千淼起话头让谭深讲讲他的海外生活。他绘声绘色地讲起来,讲述这些事的时候他倒是一点没话唠。


    他讲得有趣,让楚千淼和谷妙语听得蛮有兴致。


    楚千淼时不时提问,仿佛问得漫不经心,有点随意似的想到哪问到哪。


    “回来的机票好买吗?”她问。


    “便宜的不好买,贵的挺容易的。”谭深说。


    “……”楚千淼想这算低调的炫富吗。


    “你说你回来那天,和栗棠是一趟班机?”楚千淼一边吃着肉串一边漫不经心般地问。


    “嗯,你说巧不巧,我们俩不只一趟班机,可能以后工作都在一个公司。”谭深说。


    楚千淼抬头看他:“对了,你之后到哪里上班啊?”


    谭深说:“你可真长心,饭都快吃完了,你才想起来关心我的工作问题。”顿一顿,他说,“我进了一家投资公司,鹰吉资本。”


    楚千淼想,哦,原来那个栗棠在鹰吉资本。


    她又问:“哎,你说你回来那天蹭的任学长的车?他给你送到哪啊?”


    谭深说:“说起这个就巧了,我和栗棠住同一个小区,也是因为这个我才想不如蹭下任学长的车。”他顿了下,话锋一转,“对了千淼,我还想问你的,你和任学长一起工作这么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感觉他这个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敌意?那天晚上一整路他都对我冷冰冰。”


    楚千淼说:“他那人就那样,对谁都冷冰冰。”顿了顿她不经意地问了句,“那他对栗棠是不是也那样?”


    谭深想了想:“是也不太热乎。”


    楚千淼:“你看,他就是那么个人,夏天蚊子都不爱咬的那种。”她觉得肉串好像挺好吃的,比刚才的昂贵海鲜们都香,她吃得很开心。


    谭深看着楚千淼吃得喷香的样子,忽然说:“哎,不对!我怕不是连累了栗棠吧?别是任学长误会我和栗棠之间有什么,所以才一路冷着脸对我们吧?”


    楚千淼被藏在肉里的一块筋硌着了牙。她皱眉想,这什么破肉串,咬都咬不断的。


    谭深还在问她:“我真的只是想蹭个车,你说任学长是不是误会我和栗棠了?”


    楚千淼一梗脖子,干脆把嚼不断的肉筋生吞下去了。她差点没梗死。


    “你问我啊?”她朝谭深说,“我连litang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你问我?”


    谭深朝她皱眉:“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跟我这么冲干什么!”


    楚千淼扬尾音:“我是第一天跟你冲吗?”


    他们俩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让谷妙语想逃跑。她后悔来吃这顿饭了,她好像看到两个一遇到对方就会变成神经病的人。


    谭深拍桌子:“但你以前冲你是句号冲,你现在居然变成反问句冲了!冲得人很火大你知道吗?!”


    楚千淼怔了下。她刚才还真是用的反问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任炎给影响得居然爱发反问句了。


    他大爷的。


    ******


    吃完饭楚千淼让谭深和谷妙语到店外等她,她去结账。


    柜台前收银员先把菜价单拿给她,她被上面的金额惊得倒吸一口气。没想到有一天在烧烤店吃海鲜也能吃出这么逆天的一个价格。


    她咬咬牙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却笑着告诉她:“那位帅哥已经买过单了!”


    “???”


    楚千淼连忙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收银员说:“一来的时候就把一沓钱压这了。”


    楚千淼拎着菜单出了门,门口只有谷妙语。


    她问谷妙语:“谭深人呢?”


    “走了。”谷妙语说,“他说他怕你非要塞饭钱给他,先跑了。”


    楚千淼低头看着菜价单,心情有点怪怪的。


    谷妙语问她:“你还去加班吗?”


    楚千淼呵呵一笑:“加个屁,我坏肚子了,去不了。”


    身后跟出一伙人,是秦谦宇他们。秦谦宇对楚千淼说:“千淼,坏肚子这招刚才我用过了,但任总说,坏到什么程度,能站起来吗?站得起来就自己来公司,站不起来我帮你叫120给你送来公司。”


    楚千淼:“……”


    秦谦宇说:“走吧,听起来似乎确实有点紧急情况。”


    楚千淼只好和谷妙语道别,跟着秦谦宇他们一起打车去了力通。


    ******


    楚千淼到了力通证券之后才发现,任炎还真不是无缘无故地叫他们来加班。


    她和秦谦宇他们几个人赶到力通证券会议室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张腾居然也在。


    楚千淼凑到张腾旁边坐下,小声问:“张律,今天怎么回事啊?”


    张腾也有点疑惑,小声回:“具体我也不清楚,上午突然接到的任总电话。”


    不明所以的他们等着任炎来解惑。


    等任炎进来会议室时,楚千淼更意外了。他身后还跟着进来一个人——那人居然是董兰。


    楚千淼看着突然出现的董兰,心里咯噔一下。项目怕是出了问题了。


    果不其然,等董兰就坐,任炎开始主持会议,说:“抱歉周末把大家都叫过来。我们原定下周向证监局申报辅导验收的,但现在项目上有了点突发情况,辅导验收可能得要延后一下了。”他顿了顿,说,“接下来我们得尽快解决掉这个突发情况,否则嘉乐远上市可能会受到影响。”


    ******


    秦谦宇问任炎:“领导,是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任炎的回答不单指向他,他是冲着会议室里所有人说的。


    “大家还记得之前工程部那份7000万工程额的合同吗?现在那份合同出了问题。”


    楚千淼听到是那份合同出了问题,心里又咯噔一下。这么一看,好像之前关于这份合同的那些小插曲,倒像是都变成了它今天要出大问题的铺垫和序章。


    接下来任炎和董兰互相补充,把那份合同引起的突发问题摊开在大家面前。


    这事从头说起有点复杂,跟一家叫精昌百货的公司有关。


    精昌百货是国内著名的大企业,旗下有很多超市和商场。


    不久前精昌百货在城西开了家新商场,拨了9000万的款子给这家新商场用于建筑装修,相关事宜由总经理田正才负责。田正才就去找到砺行装饰,由砺行装饰完成新商场的所有装修事宜。


    结果新商场装好后,大家的反馈是装修质量粗糙,商场体验感非常不好。精昌百货的董事会于是展开调查,发现了总经理田正才和砺行装饰之间有猫腻——田正才和砺行装饰签订了8500万的装修合同,但经过工程鉴定,整个装修造价仅为5000万。中间的3500万差价,被田正才和砺行装饰吞分了。


    因为牵扯数额较大,精昌百货董事会震怒之下,把田正才和砺行装饰以不正当交易以及损害公司利益告上法庭,要求田正才和砺行装饰返还3500万钱款并对公司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法院最终判决不正当交易成立,要求田正才和砺行装饰返还那侵吞掉的3500万元。


    本来是事情到这里,和嘉乐远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精昌百货的副总经理石鹏被总经理田正才常年打压,积怨很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想就这么放过总经理田正才,于是他像董事会报告,说发现了之前一个商场卖场的装修工程也是田正才负责的,工程额7000万,找的是嘉乐远装饰。石鹏说按照之前官司工程造价实际只有5000万的标准,田正才和嘉乐远的那单合同里,一定至少也合吞掉了2000万。


    精昌百货的董事会授权石鹏全权负责查明这件事。


    石鹏于是联系到董兰,向她提出两个解决方案。


    一,私下和解,董兰返还精昌百货2000万。


    二,精昌百货起诉嘉乐远,等待最终判决。


    楚千淼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工程造价都还没有经过司法鉴定,他张嘴就要求赔偿2000万,这是不是太无稽之谈了?”


    董兰看看她,说:“所以楚律师,你想想,对方真正的诉求是什么。”


    楚千淼脑子一转,明白了。


    这个石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在假公济私地逼董兰妥协,因为嘉乐远想上市就不能有重大诉讼事件发生,他其实是在逼着董兰私下向他输送好处。他也许正在拿乔地等着董兰联系他,说:石总,您看,2000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要不我打个两百万到您私人账户,这件事咱们就私下和解了吧。


    想明白了这层含义以后,楚千淼有点心惊。她既心惊于商场上的算计和人心丑陋,又心惊于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这么快地看破这些丑陋。


    她真怕自己看多了丑陋的东西,以后对这些丑陋就见怪不怪麻木不仁了。


    董兰从楚千淼微微变换的神色中看出,她已经懂了这件事的奥秘之处。她笑了笑。小丫头像她当年初入商场时一样,被种种算计和丑陋惊到了。但没关系,等见得多了她就会像她一样百炼成钢了。


    她发了声:“那个石鹏说,周一等我回复。所以我紧急联系了任总,又把大家都临时叫来这里开会,抱歉打扰了大家的周末时光。”


    顿了顿,她转头问任炎:“任总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好?我是和他们公了好些还是私了好些?”


    任炎问张腾意见:“张律师觉得呢?”


    张腾沉吟一下,说:“公了的话,就是让石鹏去诉讼,结果由法院判决决定。但诉讼会对公司上市造成影响,起码在诉讼期间,公司上市可能要暂缓。至于私了的话,相对简单,把石鹏约出来,问清他的诉求、满足他的诉求也许就可以了。总的来说,我建议不要产生诉讼事件。”


    楚千淼边听边皱眉。她是真的不甘心让企业满足小人丑陋的胃口以达成上市目标。


    任炎忽然点了她的名字。


    “楚律师好像想到了什么。”


    楚千淼应声转头看他。


    “想到什么了就说说看吧。”这句话任炎说得居然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楚千淼理顺了一下思路,先看向董兰,说:“董总,我等下要是有什么话冒犯了您或者嘉乐远的其他高管,希望您别介意。”


    董兰冲她一挑眉:“你尽管说。”


    楚千淼沉吟了一下,说:“这个诉讼情况,其实得看大前提。”


    “就是,当时负责工程的季厦季总,到底有没有和田正才做过侵吞部分工程款的事。假如他并没有做过,那我们为什么要向那个石鹏妥协?”


    “但假如季总确实做过——不好意思董总,我知道季总的分量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公司成立初始就跟您一起开疆拓土的老臣了,我就是做个假设——假如季总真的做过这件事,走起诉讼也确实是嘉乐远理亏,诉讼结果对嘉乐远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可能……真的得私了。”


    楚千淼说到私了时很不甘心。但一切为了上市大前提服务,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董兰听着她的话忽然笑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今天不在公司开会,跑到这来和大家开会的原因了。”她顿一顿,对任炎说,“因为我确实拿不准,季厦到底有没有做过。”


    楚千淼听着这句话却听出了另一层深意——董兰虽然嘴里说拿不住,但她其实是怀疑季厦的。如果贸贸然在嘉乐远开这个会,难免被季厦知道,难免打草惊蛇。


    董兰问任炎:“任总,给我拿个主意吧。”


    任炎想了想,说:“在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情况下,不管和石鹏谈私了还是公了,都不合适。不如董总启动内部调查程序,先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总到底有没有和田正才合吞过工程款。只有内部调查清楚了,我们才不会被外部的人和事太过掣肘。”


    董兰半晌没说话,随后她说想喝杯茶,大家于是有了个短暂的休息,楚千淼主动请缨去泡茶。


    她端着茶壶去了茶水间,把水先烧上,然后在柜子里找茶叶。她翻到一盒碎末子绿茶时,感觉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她转头看,看到来人是任炎。


    她叫了声学长。然后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任炎递给她一小包大红袍,说:“泡这个吧,柜子里的茶都不好,董总喝不进嘴的。”


    楚千淼哦一声,接过他的大红袍。


    等水开的时候,任炎居然不走。他拿了纸杯,接了杯凉水喝起来。


    没人说话有点尴尬,楚千淼使劲搜罗着话题,最后她决定找话提问——


    “学长,董总为什么一听到启动内部调查会那么为难?”


    但她的声音被任炎的盖过去了——


    “你们中午吃的挺好的?”


    楚千淼愣了下,回答:“啊,挺好的。”


    “谦宇说你们分开吃的。”任炎喝着水说。


    “啊?哦,嗯。”楚千淼盯着烧水壶,想着它怎么还不开啊还不开。“秦哥他们四个一起吃的,我和我朋友一起吃的。”


    任炎放下纸杯,好像打算出去了。


    “哦对,还有我发小,我把我发小也带去了。”


    任炎拿起纸杯又接了杯水。喝完他问:“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


    楚千淼怔了下,说:“哦,我是问你,董总为什么一听到启动内部调查会那么为难。”


    任炎靠在窗边的窗台上,在烧水声中,看着她,对她说:“其实原因很简单,她是怀疑季厦的,也是想展开内部调查的,但又顾忌到一旦这么做会伤了和季厦之间的和气,所以陷入为难。”


    楚千淼说:“人力部的刘总和季厦都是和董兰当年一起打江山的老员工,但董兰对刘总和对季厦的态度完全不同,她对刘总特凶,对季厦就很客气,看来季厦在她心里地位是不同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为难。”


    任炎忽然挑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戏谑:“你又把事情往人情上想多了。”


    他说:“董兰的犹豫恰恰不是因为人情,而是为了平衡利益。”


    水已经开了,但楚千淼不着急泡茶,她想听任炎把话说完。


    “假如季厦真的做过侵吞工程款的事情,董兰的启动内部调查,箭无虚发,能确实地抓出他的错处,那还好说。


    “但假如季厦没有做过,而董兰启动了调查,季厦就会说她的行为寒了老员工的心,寒了那些跟着她一起干事的人的心。季厦和人力的刘总不同,季厦是嘉乐远全国工程事业部的负责人,手里握着很多资源,工程部也是整个嘉乐远的最核心。到时如果季厦以寒心之名甩手就走自立门户,没准一呼之下就会有百应,他或许可以带走嘉乐远的许多人。那时嘉乐远如果想上市的话,因为公司治理结构发生重大变化,会很困难。”


    楚千淼听得唏嘘。她还想说点什么时,秦谦宇的脑袋探进了茶水间,冲她说:“哎,千淼,茶好了吗?”随后他看到任炎,赶紧说,“领导,董总说可以继续开会了。”


    楚千淼赶紧泡上茶,跟在任炎身后回了会议室。


    董兰一边喝着茶一边告诉了任炎她的决定。


    “我打算启动内部调查,任总说得对,只有内部查明白了,才能不受外部掣肘。”


    任炎立刻说:“董总,我认识一位律师,对工程造价方面的司法鉴定很有经验,星期一我让他到嘉乐远去见您,他会对工程造价出份具有法律效力的鉴定报告。”


    董兰笑着说好。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后续的操作步骤,达成了一个初步的执行方案后,会议算是到了尾声。


    董兰这时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找出两个漂亮的胸针来,一个递给张腾,对他说:“张律师上次开会夸我的胸针好看,我记下了,家里刚好还有两个,趁着今天开会带来,不嫌弃的话您收下一个送您太太戴!”随后她又递向任炎一个,“任总如果不嫌弃,就送给您女朋友戴!”接着她又拿出一叠咖啡券蛋糕券,分给楚千淼秦谦宇他们,“大周末的把大家叫来加班,辛苦各位。”


    楚千淼一下对董兰有了新的认识。她以前对董兰还……挺反感的,但眼下这一刻,她却感受到董兰其实很会做人,因为周末把他们叫来开会,她觉得过意不去,所以针对不同对象她特意准备了不同等级的礼物。


    这一刻楚千淼觉得董兰真是个一眼望不透的女人,一眼瞧不出她的好,多瞧几眼又觉得她不见得那么坏。以前开会时她拿话那么厉害地敲打过她,但现在又可以做到这么体恤这么客气。搞得她一时都不知道到底该怎样评价董兰这个人。


    张腾收下胸针,难掩开心地对董兰道谢。


    任炎却对董兰说:“董总,我没有女朋友可送,这个胸针放在我这就浪费了,您还是拿回去吧。”


    董兰不太信地笑起来:“任总这么一表人才,怎么还会单身?就算你肯单身那些仰慕你的女孩子恐怕都不肯。”


    楚千淼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茶放久了,有点凉也有点浓,带着丝涩苦的味道。


    她听到任炎说:“太忙了,没空交女朋友。”


    茶杯空了,她放下它。这凉掉的茶后劲不错,涩苦之后居然回返出一丝甘。


    她听到董兰笑着说:“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当场收回的,想怎么处理这枚胸针,就交给任总你费心吧!”


    她起身告辞,任炎和张腾都出去送。张腾直接走了,楚千淼帮秦谦宇一起收拾会议室。她一抬头间发现那枚胸针还放在任炎的位子前。


    任炎送人回来,站在会议室门口对里面的几个人说:“收拾完你们就撤吧,今天辛苦了。”


    他说完刚要走,楚千淼叫住他:“学长,胸针!”


    他很随意地瞧了眼那枚胸针,又很随意似的对她说:“挺漂亮的,你留着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别墨迹你赶紧拿走,我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跟我人设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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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多一点动心


    《服不服》第四十九章:多一点动心


    任炎告诉楚千淼, 那胸针挺漂亮的,你留着戴吧。


    楚千淼闻声一怔。


    她看着任炎转身要走,赶紧说了句:“学长!这不合适吧……”


    但她的质疑没能打断任炎转身就走的一气呵成。他走出去两步后, 声音飘过来:“那你就随便处理一下吧。”


    这句话尾音落地,任炎消失在他办公室的门口。


    秦谦宇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纸杯一边对楚千淼说:“千淼, 给你你就赶紧拿着吧, 在场就你一个女的, ”他抻着脖子往会议室外看了一下,确定安全后继续说,“任总他是条闪亮发光的光棍儿,这东西给他还真像他说的, 没人可送, 他一个大老爷们自己收藏个胸针还显得gay里gay气的。”


    楚千淼:“……”


    她发现中午喝完酒的投行男青年胆儿都有点肥, 连gay里gay气这么中英文结合的成语都敢往领导身上用了。


    楚千淼最后带着这枚胸针回了家。但她没敢拆胸针外面的透明包装。


    吃过晚饭她和谷妙语坐在沙发上一起边加班边聊天。她去包里翻鼠标的时候看到了那枚胸针。


    翻鼠标的动作就此一顿,她把那枚胸针拿在手里摆弄起来。


    谷妙语看到了, 问了声:“谭深送你的?”


    楚千淼回了句:“不是。”


    她赶紧想着假如谷妙语下一句话问她“那是哪个骚男人送你的?”她该怎么回答。


    结果谷妙语思维跳跃得不叫人捉摸。


    “水水我跟你说,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在那个烧烤小店吃海鲜呢!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家还有海鲜!”谷妙语满脸都是意想不到地说。


    楚千淼:“……”


    说起中午那顿饭,谷妙语顺势又说到了谭深:“水水,通过中午的观察, 我觉得谭深这个人还真挺高质量的, 人帅又有趣,虽然确实能说,有时候嘴也很毒,不高兴就撂脸子, 但也不是真的撂,你跟对峙一下他就服软了。而且我看得出,他好像挺在乎你的,有很明显的想和你再续前缘的意思。我觉得你们俩其实还挺配的,是一对欢喜冤家cp了。”顿了顿,她有点疑惑地问,“所以你当初真的只是因为他太能说太吵了,才跟他分手吗?没别的原因?”


    楚千淼叹口气,一抡胳膊搂住谷妙语肩膀,说:“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隔着透明包装搓着胸针上的花瓣,斟酌着告诉谷妙语,“怎么说呢?他这人吧,有点没长劲儿,爱新鲜,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尤其对女孩子的喜欢,能坚持到第四分钟我都想给他颁发最佳持久耐力奖。他能坚持像今天这样充满热爱地对我超过三个月,我立刻二话不说敢跟他领证去我!”


    “这样啊……那你们当时分手的场景惨烈吗?”谷妙语有点戚戚焉地问。好像她从别人分手的惨烈场景里能预料到自己和邵远分手时的场景一样。


    楚千淼说:“一点都不惨烈,分得好像在谈天气一样。”


    “让我想想啊。”她回想着那时她和谭深分手的场景,回想得都有点费劲。


    谷妙语瞧着楚千淼那脸被回忆憋得便秘似的样子,心想看来她和谭深确实没怎么刻骨铭心,否则不会连分手是个什么场景都记不住。


    “当时好像是,”楚千淼想起来了,说,“他要出国,问我以后打算出吗,我说我不出我毕业要直接找工作为家里减轻负担。他听了这话可能觉得我特穷,就说让我也毕业出国,他可以给我交学费,就算以后我们在国外分手了也不用我还这学费。我说不用了谢谢。他就急眼了,说怎么的,我这是看不上他的钱呗。然后他就威胁我,说他出国以后可不一定回不回来,外面可有老多性感大波洋气小姑娘了,不差我一个,但我要是跟他分手了可再也找不着他这么帅的了。我说那你也找不着比我好看的。他说他不信,我说不信你试试!然后为了试试他到底能不能找着比我更好看的女朋友,我俩就分了。”顿了顿,楚千淼还挺骄傲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分手了,但我们俩没为这个伤了和气,还是朋友。”


    谷妙语:“………………”


    谷妙语一口气噎得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你们分手分得也太草率了吧!!!”半晌后谷妙语吼了一句。


    吼完她问楚千淼:“所以时隔多年以后,你和谭深,现在还有可能吗?”


    楚千淼翻过来翻过去地看那枚胸针,胸针上不知道是什么花的花瓣,越看越漂亮,看得人想谈恋爱。她随口答着:“没可能了吧。”


    “是嫌弃他交过其他女朋友吗?”谷妙语问。


    “都什么年代了,我嫌这干嘛。”楚千淼随口答。


    谷妙语啧啧啧好几声:“你要是嫌弃吧,说明你嫉妒,那你心里可能多少还有他,但你要是一点都不嫌弃,那你可能真是对他一点都不动心。”


    楚千淼闻声转头看她:“小稻谷你今晚怎么跟个情感专家似的?来,那你先告诉我,什么样算是心动的感觉。”


    谷妙语想了想,说:“看不到他的时候想看到他,看到他的时候又假装若无其事。一想起他,你的心跳就加快。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得住,都觉得那话除了表面意思以外还有深层意思,但深层意思是只对你一个人说的。”


    楚千淼怔怔地看着谷妙语。她有这种感觉。但不是冲着谭深。


    她手里搓着胸针上的花瓣,越搓越无意识地加大了力气。


    她攥着胸针告诉谷妙语:“小稻谷,我对另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但怎么办,我们好像不大有可能。”


    ******


    谷妙语惊了惊后,连忙问楚千淼这是怎么回事。


    楚千淼说:“我跟你说过的,我大学时候喜欢过一个人,我把他都排f4前边了,我让他当我的f0。但是这位f0学长没pick我,他后来出国了,我也就把他放下了,和谭深谈了场恋爱。”


    “但是后来吧……后来我又遇见他了。开始的重逢让我觉得我对他很熟悉,但工作起来一接触,我才发现其实是陌生多过熟悉的。他和我印象里是不一样的了,更成熟,更有魅力。我和他其实是在重新相处。相处的过程中我好像能感觉到,我在被他吸引。”


    这是楚千淼在和任炎重逢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始终在逃避正视这份被吸引;现下当着谷妙语的面,她倒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正视它了。


    “按说,我的性格你了解,我要是被谁拒绝了,我就会把这人这页彻底翻过去了。可为什么这位f0,我好像没翻过去呢?”


    谷妙语听了半晌,突然来了一句:“是任炎吗?”


    楚千淼手一哆嗦,胸针掉在地上。她捡起胸针,凶谷妙语:“闭嘴!没让你猜是谁!”


    谷妙语乖乖地点头:“哦好的好的,我缺心眼我猜不到是任炎你放心!”


    “闭嘴!我打死你啊!”楚千淼更凶了,“少扯没用的,你就帮我分析分析我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自己有点当局者迷。”


    谷妙语抬手摸摸楚千淼的头,像摸喵猫那样,说:“水水,其实很简单,你以前喜欢f0,是追星的喜欢,跟你喜欢f4、刘德华什么的,没啥区别。而你现在的喜欢,才是真正的从心动到喜欢。”


    楚千淼消化了一下谷妙语的话后,她认同了谷妙语这个局外人所给出的结论。


    “那你说,我该有所行动吗?”她问谷妙语。


    她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喜欢了就上,不喜欢了就明说,不会明明喜欢还要矫情地等着别人来追。人生短短几十年,三分之二的时间还在睡觉,剩下的三分之一扣除工作和上厕所,哪里还有留给矫情的富余。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谷妙语问。


    “我觉得他对我和对别人不太一样。”顿了顿楚千淼又说,“但我又不敢太确定,你知道女孩子嘛,觉得别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认为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我其实也担心我是不是感受过于主观,导致有点自作多情。”


    谷妙语想了想,问:“他单身吗?”


    楚千淼回:“他下午刚说过,他没有女朋友。”顿了顿,“但他前女友最近从国外回来了,我有一种危机感。”


    “要不,”谷妙语说,“你实在喜欢他的话,就行动试试呗?试试告诉他你喜欢他,看他什么反应,反正试试又不要钱!”


    “真的……试试吗?”楚千淼又有点怂了。


    “不试的话,错过了怎么办?你不是说他前女友回来了吗,俩人要是快速复合你可就没机会了。你试试的话,万一能成呢。”谷妙语说。


    “那万一不成呢?”楚千淼略略有点忐忑。


    “不成你这回就彻底把他翻一次篇不就完了!反正你翻起篇来嘎嘣脆地利索,总比现在这么猜来猜去拖泥带水的好,也不耽误你物色下一个对象发展下一段感情。”


    谷妙语最了解楚千淼。什么事只要她动了念想,不让她去试试,她永远不会死心。她一定得要自己冲到南墙边上去撞一撞才行,撞过去路就通了。试过了,确实撞不过去,她也不会再拖泥带水,会果断转走其他的路找出口。


    她想既然楚千淼对任炎从真正意义上地动了心,那就让她去试试好了,总比这样天天混沌着猜来猜去地强。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就成不成拉倒,谁也别再浪费谁的青春光阴。


    楚千淼握着胸针也下了个决心。


    “行!等下回我再有对他动心的感觉,我就跟他直说!”


    ******


    晚上临睡前,楚千淼想了想,把饭钱转了一半给谭深。


    谭深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愤怒让他都来不及选择视频通话。


    线路一通,谭深就开始诘问:“楚千淼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跟我aa吗?一顿饭都要跟我算得这么清?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你这是在伤我的心!”


    楚千淼赶紧打断他,她怕他逼逼叨一晚上。


    “不是,说好了我请你的,怎么能叫你买单呢?我就怕打全款你不收,才打了一半,你说你还气成这样。”


    “楚千淼,”谭深开始吼,“以前你就不让我给你花钱,现在怎么还这样?你让我给你花点钱能死啊!”


    楚千淼跟他顶:“喊什么喊,大半夜的,钱多扎手你捐出去,别在女的面前买面子!”


    谭深气得要疯:“我这是在你面前买面子???我这他妈是想重新追你好不好!!!行楚千淼,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一辈子咱俩都别联系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也没当回事。反正他就是这么个脾气,顺心眼子时他是个阳光灿烂的小太阳,不顺心眼子了来块云把太阳一挡他就变成一阵大狂风。


    她等着看谭深这回的一辈子到底有多长。


    结果谭深这回的“一辈子咱俩都别联系了”的一辈子,居然只有两天。他第三天就屁颠屁颠又给楚千淼打了视频通话。


    视频里他扒拉着头发耍了个帅,然后咧嘴一笑,笑得给屋里的光线都加强了一档。


    他跟失忆了似的,絮絮叨叨说他这两天来的工作情况,说他公司储备了多少项目,说他在公司是个多精英范儿的闪亮存在。


    楚千淼:“……”


    她觉得谭深有一点是好的,自己生气自己能把自己哄好。没人夸他时他能把自己夸上天。


    她最后让他给叨叨困了,要挂视频,谭深终于切入了本次视频的重点。


    他告诉楚千淼:“后天晚上,我们有个海归金融圈的高端聚会,你陪我去行吗?”


    他在视频里,一脸祈求,跟个大可怜似的。


    楚千淼觉得他像个精分。


    “都你们留过学的,我去干嘛呀。”楚千淼靠着直觉做出拒绝。


    “你傻啊?”谭深又变了脸,“这聚会上可都是金融圈现在以及未来的大鳄大拿大腕大资.本.家,谁不想趁机进去多结识点人脉啊!别人跪下想求我带进入我都不带,我主动要带你进去你居然还拒绝,你真气死我了!”


    楚千淼一听说这是一场圈内大拿齐聚一堂的盛宴,有点心动了。确实是长见识的好机会。


    “我去合适吗?你们这些海归动不动就飚英语。”她有点不确定地问。


    谭深立刻说:“合适啊!再说你英语四六级不都过了吗,怕什么。”


    楚千淼:“……”


    她想起她曾经把四六级试题拿给一个留学生做,留学生做阅读理解的时候都哭出鼻涕了,他说他愧为外国人,他连四六级都不会。所以四六级过了又能怎么样呢!!!


    楚千淼逗谭深:“反正你们到时候要控制不住当我面飚英语,我跟你说你别嫌我丢人,我可只能拿手机开有道翻译了!”


    “你有谭深翻译要什么有道翻译?有道给你钱了你给它打广告?”谭深说着骚气地扒拉一下头发,冲她飞眼,“这么说,是答应去了?”


    楚千淼点头:“去。”


    去长长见识。见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见识到自己的不如人处,才能一边酸一边眼气一边发愤图强地进步。


    ******


    这几天,董兰启动了对工程部和季厦的内部调查。


    季厦对此反弹情绪非常大。


    据券商人类的好朋友,证代安鲁达同志的热心转述,内部调查启动后,季厦跑到董兰办公室大闹了一场,闹得走廊里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里边季厦在愤怒地咆哮。


    季厦控诉董兰不顾及他的面子,不顾及他们的阶级感情,当着全公司人的面下他的脸。


    他愤怒极了,说董兰在践踏他的人格,指责董兰凭什么怀疑他。他痛诉这几年他不知道为公司完成了多少工程创收了多少效益挣了多少钱,结果他这个辅佐董兰创立嘉乐远的老员工,最终得到的是猜忌、怀疑、打压,这实在是太伤人心。他还威胁董兰,赶紧把内部调查停下,别他妈再打他的脸,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激动起来会做些什么事,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安鲁达说以前董兰对季厦最是和蔼包容,但这回她也刚起来了,她告诉季厦说,公司展开内部调查也是为了挡住外面人的嘴,如果你没有做错事情你就不要这么激动,也不要怕被调查。


    季厦就说,我激动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事心虚,我是觉得你在侮辱我人格!精昌百货和石鹏那个王八蛋说我贪钱了我就贪了?我真贪了你让他们告我去啊!让他们告去啊!他们有证据才他妈怪了!


    董兰很平静地说,诉讼会影响嘉乐远的上市进程。


    季厦心灰意冷地表示,哦,为了不影响嘉乐远上市,你把我脸都卖了!


    董兰说:你都不怕被告,为什么怕被我们自己人调查?


    季厦冷笑,说:我宁可外面人来打我的脸,不是你来打!


    安鲁达擦着鼻尖上的汗,告诉尽调办公室里的人们:“这回董事长和季总是真的闹得很僵,大家私下都说搞不好公司要有波大动荡了,没准这俩人得拆伙,最后要是季总真的被冤枉了,很多员工会替他抱屈跟他走。我心里着实好怕啊,有种父母离婚作为孩子我不知道以后应该跟谁的恐慌!”


    安鲁达走后,秦谦宇把尽调办公室的门关上,展开自己人内部的听后感交流会。


    开始时只是楚千淼和秦谦宇孙伊他们几个人在讨论,任炎坐在办公桌前好像出世高人一样对他们充耳不闻。


    直到楚千淼有点唏嘘:“以前董兰和季厦的关系那么好,结果一下闹得这么僵。我一直有点好奇,董兰周末开会那天下定决心启动内部调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毕竟这也是一次赌博了,万一赌输了,其实季厦没毛病,可能公司都要被拆成两半了。”


    任炎突然发了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


    楚千淼闻声怔了怔。


    “学长,你的意思是说……董兰和季厦不是一下闹得这么僵的?”她抬头,问对面的任炎。


    任炎垂着眼看着电脑屏幕,他的长密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楚千淼分了一瞬的神想,男人要这么密的睫毛干什么,想气死女人吗。


    “你觉得董兰和人力部的刘总、季厦,她和谁关系更好?”任炎忽然抬头,一下把楚千淼偷偷打量他睫毛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楚千淼怔了下,回神,回答:“嗯……董兰对季厦更特别。”


    “更特别不代表更好。”任炎说。


    秦谦宇和孙伊他们也转身过来,把耳朵伸进楚千淼和任炎的对谈中。他们的脸上都有种奇异的表情。


    楚千淼扫了一眼他们的表情,有点没参透那表情诞生的根由。他们好像都在诧异着什么。


    她回转头,看向任炎,他正在对她说:“董兰和人力的刘总、季厦,都是一起打江山的公司老人,董兰对刘总不压脾气,想训就训,不是刘总没地位,是因为董兰没把刘总当成外人。相反,董兰对季厦越包容委婉,越说明她对季厦有了忌惮和戒心。”


    楚千淼把胳膊肘拄在桌面上,手托着下巴,入神地听着任炎给她拆解这家公司高层间的人际关系。


    任炎忽然问她:“你能看出来董兰是从哪里开始有戒心的吗?”


    突然被cue到的楚千淼静静地想了一下。


    “是……季厦往嘉乐远法务部塞人开始?”


    任炎点点头,眼神中有赞许。


    “嘉乐远的工程合同审批流程,中间一步是要经过法务部的审批通过后,再由全国工程事业部的季厦签字,才能进入履行合同程序。他往法务部塞人,说到底是为了以后审批合同不被法务部太过牵制,法务部是他的人,那合同其实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往公司法务部塞人、那份7000万的合同不经过法务部审批他就直接签字开始执行,从种种端倪来看,他已经不太服管了。”


    “你刚才问,董兰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启动内部调查。就是因为当初那份7000万的工程合同,恰恰是没有被法务部审批过就执行的,少了这个步骤,这中间就有了季厦牟利的空间。这就是董兰最终下定决心的原因。”


    楚千淼听得更唏嘘了。她忽然想到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破绽。


    当初那份搅出很多波澜的7000万合同,原来就是破绽本身。


    她听到有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


    她抬头,是任炎对她说:“我讲了这么多话,口渴了。”


    她赶紧起身:“学长我给你泡茶去!”


    她跑去茶水间。


    不一会儿秦谦宇跟过来接水。


    他脸上还带着那种诧异的表情:“千淼,我跟你说,我们任总从来没有这么手把手地教过一个人职场上的人情世故,所以你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快跳到我们公司来了?任总真是下了大力气培养你啊!我有点嫉妒!”


    楚千淼听得愣怔怔的。心跳有一点加快。她好像又有了点心动的感觉。


    但这点心动还不够。不够她冲上去告诉任炎说,嗨帅哥,我单身你单身,我有点喜欢你,你喜欢我不?要是你也喜欢我的话,咱俩处个对象试试?


    她想还是等心动的感觉再大一点的吧。


    ******


    两天后,楚千淼盘了头发,穿了自己最好看的一身套装去上班。


    那天任炎没到嘉乐远。


    秦谦宇一看到楚千淼就问:“千淼,今天穿得好律政精英啊,有活动?”


    楚千淼笑着点点头,说是的。


    秦谦宇又赞了赞她的一身行头:“你穿这身我觉得比瀚海家纺上市酒会那天还好看,又飒又有范儿!”


    楚千淼开心极了:“秦哥真的,我本来买衣服刷卡的时候觉得好肉疼啊!但你刚才一说完,我都觉得我钱花少了,我亏欠了我这身衣服!”


    下班前,谭深给楚千淼发信息,他说他在路口等她,他开了辆小轿车,挺好找的那种。


    楚千淼就往路口走,在路边停的各种小轿车中间寻找谭深存在的可能性。


    结果首先被她pass的一辆保时捷冲她嘟了声喇叭。


    随后车门打开,谭深从里面走下来。


    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定了个很帅的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楚千淼觉得眼前站的好像是一个她不太认识的人。很成熟很商务范的业界精英。


    那位精英站在保时捷前冲她打响指:“千淼,这里!”


    有路过的姑娘脸红地看看他,又转过来眼红地看看她。


    她走到那辆“小轿车”前,听到谭深笑着夸她说:“你今天特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谭深:我今天出场是不是很拉风?我觉得作者要爬墙风流倜傥的我了!【我呸,我这个意志坚定的妇女是不会背叛老郭的!我爱黎明,我爱黎明!


    【【【15字2分好评,600个红包继续走起啦!!!!!!!冲鸭!!!】】】


    海归聚会嘛,当然有阿任阿栗阿深和阿淼同在啦~


    内啥大家可以看着给九哥点营养液捂脸


    ps:我爱黎明!我爱黎明!是周星驰电影《破坏之王》里的一个梗哈哈哈


    50、博得存在感


    《服不服》第五十章:博得存在感


    这场高端聚会是在一家会所里举行的, 谭深停好车带楚千淼入场的时候,看到楚千淼一脸的淡定淡然,他有点意外。


    “以前来过这?”他不由问。


    “没有。”楚千淼说, “怎么了?”


    谭深一句话差点就说脱了口。


    ——我以前带别的女孩来这,她们可不如你镇定, 都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脸新奇。


    “是不是我和你交过的那些女朋友比, 对奢华的反应太迟钝、太不大惊小怪了, 让你丧失了一部分围观者的乐趣?”


    谭深下意识地回:“不不不,不是丧失了一部分乐趣,反而你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劲儿吧,让我更感兴趣了!”顿了顿, 他忽然有一种中了套的感觉。


    “我没有交过那‘些’女朋友, 你好好说话!”谭深吼。


    楚千淼不甚在意地一笑。


    她刚步入会所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大惊小怪了一下的。接待他们的服务员穿得简直像特工, 一水的高帅或者白美,一路先生女士您好地把他们往聚会厅里送。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别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尊重。她想了下, 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金钱的魅力吧。那些大张旗鼓的尊重,与其说是在尊重人不如说是在尊重钱。


    越是这样金钱至上的场所,她越不想输了阵。她让自己挺直腰板,淡定从容, 别像个没见识的小女孩似的, 给这富丽堂皇的隆重建筑就先弄怂了。那等下见了聚会厅里的人,不等人家说话,她自己就先从心理上矮了怵了。


    只有自己的脊梁挺得直,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自己的脊梁先怂了弯了, 别人递过来的眼神不会是怜惜怜悯,只能是怠慢和鄙夷。


    谭深心里带着一份另眼相待的感触,把楚千淼领进了聚会厅。


    楚千淼听他一路和人打着招呼,也一路被人招呼着。他们彼此叫着对方的英文名字,什么詹姆斯史蒂夫杰克森薇薇安满天飞。


    这些詹姆斯史蒂夫杰克森薇薇安,各个精英范儿,一身行头从头到脚全躲不过名牌的侵袭。


    楚千淼想假如现在有人堵在门口喊声打劫,光叫这些精英把衣服脱了手表摘了,就够劫匪发家致富二十年的。


    多么纸醉金迷的世界。


    她微笑伴在谭深旁边,听他和人打招呼以及打完招呼向她介绍刚刚和他招呼的人是谁,在哪个金融机构在负责什么。那些人顶的都是大头衔,干的都是大买卖。她听着这些大头衔,大买卖,始终淡定从容地微笑。她的淡定从容都叫谭深惊奇了:“我第一次进圈子认识各种大佬的时候,都难免大惊小怪,你怎么这么镇定?”


    楚千淼顺嘴胡诌:“啊,你们讲英语我听不懂呗。”


    谭深笑得像个妖孽似的:“英语全还老师了?别怕,我罩着你。”


    忽然他看到目视前方的楚千淼表情蓦地一变。那本来淡定从容的微笑一下就变换成了惊诧僵在嘴角眼畔。


    他疑惑且有点小小的不甘心。他带她见到那么多大佬她都不惊不怪地,现下是谁有这么大魔力让她破了淡定没了从容?


    他顺着她的眼神向前看,磨了磨后槽牙。他看到不远处的高脚凳和小圆桌前,正坐着任炎。


    而他身边的位子,是栗棠。


    ******


    楚千淼一抬眼居然看到不远处的高脚凳上正坐着任炎。她的第一感觉是怀疑自己看错。他不是从来不爱参加应酬的吗?


    可是定睛看了又看,她确定那人的确是任炎。


    在他旁边的高脚凳上,正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起来比她的年纪大一点,和谭深差不多,梳着精致的盘发,一身纯白套装。五官和气质都很冷艳,看起来是个冷美人。


    她打量着那位冷美人时,耳边听到谭深说:“嗯?那不是任学长和栗棠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


    栗棠。


    那冷艳的气质,和那个冷冷的男人,倒是妈蛋很配啊!


    “走,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谭深一拉她,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了那边去,连给她做点心理建设的时间都没留。


    ******


    谭深拉着楚千淼走到任炎和栗棠身边,他招呼了一声:“嗨,任学长,嗨,栗棠”。


    任炎抬眼看他时,表情波澜不惊。


    但当他看到谭深身旁还站着楚千淼时,栗棠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在极短一瞬内出现了很有层次的变化。


    有惊奇,有惊艳,有不解,最后所有情绪回归平静。


    危机感顷刻像滔天巨浪撞击栗棠的心房。


    她不动声色地转眼去打量那个在极短一瞬间就调动出任炎很多情绪的女孩。


    很年轻,很漂亮,很干练飒爽。衣服不是她所熟悉的奢侈品牌中的任何一种,但是剪裁得当合体修身,把她的气质衬托雕琢得很好,很从容不迫。


    可是再从容,也难掩她的青涩。她的从容飒爽十分有八分想必都是硬撑出来的。


    这么一个女孩她凭什么引起了任炎的情绪波动?他们是什么关系?


    栗棠挺直了脊背,抬高了下巴。


    和栗棠打照面的一瞬里,楚千淼心里跑马般地跑过好多念头。


    这女人真漂亮,还是冷艳高贵的漂亮。这种气质很抓男人的,真气人。


    这女人打扮得真完美,使劲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真气人,


    这女人……和任炎坐在一起,冷冷的他和冷冷的她,真是配一脸。楚千淼忽然就觉得有点提不起劲头来了。


    谭深从经过的举着托盘的服务生那里,拿了四杯红酒,一杯递给楚千淼,另外两杯递给任炎和栗棠。


    分完酒,他对任炎晃晃酒杯:“那天谢谢任学长送我们!”


    栗棠闻声跟着端起酒杯,对任炎说:“是的,一直来不及跟你道谢,后来想和你吃饭你又一直忙,借着谭深提起来,我也想说,任炎,谢谢了!”她说着谢谢了的时候,偏头一笑。


    楚千淼觉得栗棠的声音很好听,清冷中带着一丝对任炎独有的婉媚。


    任炎也端起酒杯,看眼栗棠,又看着谭深,简洁地说:“不客气。”


    三个人一齐饮了口酒。这口酒中,楚千淼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栗棠只是轻轻抿了一下。放下酒杯后,她淡淡微笑,看着楚千淼,问谭深:“这位是?”


    楚千淼让自己落落大方一点,微笑说:“您好,楚千淼。”


    栗棠冲她举了下杯:“栗棠。”顿了顿,她掀了掀嘴角,“你很漂亮。”


    楚千淼第一次有被人夸其实是在被人挑战的感觉。那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后被评定为漂亮的感觉。这让她觉得假如等下她回送的赞美不够精彩,好像她就输了阵似的。


    她反应飞快,马上回了一句:“谢谢您的好眼光。”


    栗棠闻声挑挑眉。她转头一笑,问谭深:“你女朋友吗?”等答案的时候她转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任炎的表情。


    楚千淼在谭深胡说八道前微笑抢答:“我是他学妹,不是女朋友。”


    栗棠看到任炎隐隐绷着的眉头松了松。


    她不由紧了紧眉心。


    谭深立刻反驳楚千淼给出的答案不够精准:“她回答得太片面,准确说,她是我的前女朋友。”他笑得像个妖孽似的,看看栗棠,又看向任炎,说,“我正在不懈努力把‘前’字拿掉。”


    栗棠晃着红酒杯,轻笑了一下,然后对楚千淼说:“我和他留学时是同学,比较了解他。他很优秀的,各方面。做他女朋友,你会很幸福。”说完她挑了下眉梢。


    任炎晃着红酒杯,不知怎么用了力,红酒从杯口漾了出来,溅在他手上。


    栗棠连忙放下酒杯扭头看周围哪张桌上有纸巾。


    还没找到,就听到楚千淼在对任炎说:“学长,给!”


    楚千淼随身揣着面巾纸。她抽出一张心相印,递给任炎。


    任炎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栗棠看着他们,挑眉问了声:“你们认识?”


    楚千淼微笑回答:“巧了,我这回的身份还是学妹。”


    谭深在一旁补充:“阿淼在和任学长一起做一个ipo项目,学长是券商,阿淼是律师。”


    栗棠笑笑:“那你能跟着阿任学到很多东西了。”


    楚千淼注意到栗棠对任炎的称呼变了。


    有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各个看起来都是业界精英。


    他们和任炎谭深还有栗棠打招呼,彼此都很熟识的样子。


    起初他们还用中文交谈,谈的都是大项目,大金额,大机构。


    有人问谭深:我手头有个房地产项目,需要50亿资金,三年后变成150亿,感不感兴趣?


    谭深说:回头到我公司我们细聊,可以的话我推给我老板。


    又有人说:北四环别墅楼盘开了,有人想买吗?


    栗棠说:周末可以一起去看看。她说完看向楚千淼,问了句:周末一起去吗?


    楚千淼想直接说我没钱谢谢您了。


    但任炎先她开口:“周末她得跟着我加班。”


    楚千淼想谢谢任炎全家十八代的亲戚。正话,她真的想谢。


    栗棠笑一下,转去和那些人又聊起买车的事。


    一伙人谈着谈着就开始飚英语。


    楚千淼待在一旁始终保持微笑。谭深很照顾她,给她拿了好几种软饮和小点心,让她吃吃喝喝有点事干,不至于尴尬。


    任炎一直在用中文回复那几个人的英文问题。她隐隐地觉得,任炎是不想让她隐形到尴尬,默默无声地尽量帮她把话题从英转向中。


    谭深起初也是用中文和他们交流,但渐渐地被栗棠带跑了。


    这是栗棠长袖善舞的时刻,她满口流利的英语和来人们交谈起项目。一说起那个项目,谭深就被带跑了,也开始飚英文——他和栗棠同在鹰吉资本,他们是不同项目组的竞争关系,他们都想从一位叫作程丝琳的女老板那里拿到一个项目,但文艺范儿的女老板很有性格,不轻易什么人都见。谭深和栗棠目前为止都吃了程丝琳的闭门羹。


    他们的交谈圈里有人在打趣,建议谭深奉献男.色,说只要他肯牺牲自己,女老板准把项目双手奉上。


    谭深对他们飚着英语说:你们注意点,我身边有人呢!


    那些人就瞧了眼楚千淼。


    栗棠淡笑说:看样子她没有听懂我们说什么,所以阿深不用怕。


    其他人都坏兮兮地笑起来。任炎出声,告诉他们:绅士们,注意你们在女孩子面前的风度好吗?


    谭深也抬手去拍那几个坏兮兮笑的人。


    任炎转去对栗棠说了句话,英语,小声。他说你不必这样。


    栗棠带着冰尖儿似的气场整个都软蹋了,她咬了咬嘴唇。


    那伙人转去聊到了曾经的海外校友路易斯回国后在做期货经纪。


    任炎转头对楚千淼压低声音说:“他们没有说很过分的话,你不要多想。”


    那伙人在说那个叫路易斯的人最近倒霉,因为涉及虚假陈述受到了行政处罚。


    楚千淼笑着吃一口蛋糕,冲任炎一挤眼。


    任炎看着她俏兮兮的样子,眼神一跳。然后他看到楚千淼放下叉子,巧笑倩兮,一张嘴满口都是流利英语。


    ——这么说起来那位叫路易斯的仁兄还真是很倒霉了,期货经纪机构因为虚假陈述受到行政处罚的案例非常少,是券商、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评估机构等等中介机构里,受到该项处罚最少的机构,近十年一共只有三次被行政处罚的记录,两次是因为报送虚假材料,一次是因为伪造涂改数据。


    她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能感到这些视线里有几道格外灼热。任炎的,谭深的,栗棠的。


    有人回神快,马上问: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


    楚千淼微笑:楚千淼,鑫丰律所,律师。


    那人一副“怪不得”的样子,说:楚律师对金融判例简直了然于胸,厉害!


    顿了顿,他笑着问:可以换张名片吗?


    楚千淼笑着回:当然,我的荣幸。


    她送出一沓名片,也换回一摞名片。刚才她是谭深带来的人,是谭深的附属。现在她为自己博取到了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她看到栗棠在看她,目不转睛地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楚千淼:你们这帮碎嘴子有本事用浙江话交谈,我肯定不说我能听懂!!!【我的两个铁子是浙江人了,她们一说话我觉得她们在讲日语,好牛逼的腔调qaq


    今天是千淼秀的一天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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