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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红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31、克制啊克制


    《服不服》第三十一章:克制啊克制


    几天后, 楚千淼听到嘉乐远内部发生了一些人事变动情况。


    听说那次会议之后,因为法务负责人在会议上的不扛事、有事就往下面人身上推,以及隋欢的业务能力差、推锅、表现丢脸, 回到办公室后,董兰大大的震怒。


    随后法务负责人的负责人头衔被董兰给撸.掉了——法务负责人拒绝接受这种职务变动, 当场辞职。董兰丝毫不挽留。


    至于隋欢, 董兰直接毫不犹豫把她给开了。


    这还不算完, 董兰当天就把人力负责人叫到了办公室,责令他说清楚,隋欢这号人,要能力没能力, 要担当没担当, 推锅中介机构被当场打脸, 丢的是她董兰的人,就这么号人物, 她到底凭什么能耐被招进公司来的。


    人力负责人瑟瑟发抖回话说,是校招的时候,公司负责工程的高管季厦跟他打了招呼,托他帮忙把这女孩招进公司, 季厦说这女孩是他亲戚, 为人乖巧不惹事,在校期间成绩很好。人力负责人说他看到成绩单觉得确实成绩不错,就做了顺水人情把人给招进来了……


    董兰当时就一句话:我问你,嘉乐远是我的, 还是高管的?到底是谁在给你发工资?是身为董事长的我,还是他做高管的季厦?


    人力负责人差点被问得跪下,忙不迭地承认错误。


    最后他在董兰刀子一样的眼神中竖起三根手指对所有神明发誓:他绝对没有收过高管季厦的好处。


    他是跟着董兰一起打江山的老人,董兰最终没动他,但是给他下了条死令:以后再发现谁是托关系进来的,格杀勿论。


    以上是嘉乐远的证券事务代表安鲁达悄悄告诉楚千淼他们的。安鲁达三十多的年纪,个子不高,爱出汗,有点话多,但不招人烦。平时由他负责和中介机构做对接工作,一来二去他和大家伙混熟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敢一边擦汗一边说上两句。


    他来说这些事的时候,任炎也在。


    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四个全程听得给足了唏嘘惊叹的情绪反馈。任炎就始终淡着一张脸,波澜不惊。


    安鲁达本来到尽调办公室只需要告诉楚千淼秦谦宇他们,公司人事情况有所变动,职能部门及负责人所对应的底稿内容需要更新,以后法律相关问题的对接人也要换——他说这么多其实也就可以了。


    但董兰强大气场给他的震动太大,他实在不吐不快。


    “说起我们董事长,那可真是铁娘子!不管多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一瞪眼,准腿软!能有道行把她哄乐呵的人,以后都能得道成仙!听说她有个儿子,我们都在想有这么个厉害的妈妈,儿子不得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楚千淼也跟着咂舌:“董总可真是铁血手腕啊,处理起人来谁的面子也不给,真是一个拥有武则天气场的女人!”


    安鲁达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像他声儿稍微大点会叫隔着好几层楼的董兰听见似的:“巧了!我们平时背地里还真都叫她董女皇!”


    安鲁达走后,楚千淼忍不住感慨:“董兰这么强势,以后哪个姑娘要是嫁给她儿子,八成得挺遭罪的!”


    秦谦宇有点懵兮兮地夸她:“千淼你思维可真够跳跃的!”


    楚千淼嘿嘿一笑,和他探讨:“秦哥你说董兰这种性格到底好不好呢?这样的性格一定交不到太多朋友,她身边的人可能怕她的比服她的多。”


    不等秦谦宇搭话,任炎的声音插.进了他们的交谈中。


    “站在董兰的角度,是否拥有可以交朋友的好性格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得镇得住手下人。”


    楚千淼应声回头看向任炎的办公桌方向。


    他正坐在冬日正午的阳光里,黑西装白衬衫配黑色领带。他看起来有点禁.欲有点冷,沐浴着他的阳光有点灿烂有点暖。他和日光在冷与暖的反差中取得和谐,赏心悦目着别人的眼睛。楚千淼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他迎着她转身探视的视线回望过来。


    “女性想在职场上立住和男性等同的威严,需要付出更多。假如她不是现在这种铁腕手段和风格,她压不住她手下那些男高管。”任炎看着楚千淼,没什么特别表情,平铺直叙地说。


    忽然他话锋一转:“比如你,将来到了一定位置,如果想压得住手下人,光靠你现在笑嘻嘻会交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做上司必须有做上司的威严。”


    楚千淼怔了下,没有意识到话题已经被引申到自己身上来。


    她顺着话题问:“那,得靠什么表现出威严?靠……冷着脸?”


    任炎:“这是下等威严。”


    楚千淼:“那靠面无表情,不怒而威?”


    任炎:“这是中等威严。”


    楚千淼想了下,“所以董兰才刚刚是中等威严?”


    任炎淡淡一点头。


    楚千淼不由有点好奇了,她追问:“那什么是上等威严?”


    任炎居然耐心很好,回答她:“平时不怒而威。真怒时,不怒反笑。笑得你一抬嘴角,别人就怕,这是上等威严。”


    哇。


    楚千淼有点受教的感觉。


    “可是怎么笑别人才会怕?”她谦虚好学的劲头简直停不下来。


    秦谦宇一众四人在一旁制止她:“千淼,住口!”


    楚千淼去看秦谦宇,他在用眼神告诉她:快stop好吗?激发任总的真人示范可没有好处!


    但来不及了……


    楚千淼再转头去看任炎的时候,他已经阴恻恻地抬起一边嘴角。


    “你今天的问题超标了。”他笑得很可怕地,说。


    楚千淼连忙点头,像个高频捣蒜器:“懂了懂了!任总您真是笑容令人害怕的活化石活标本,您辛苦了!”


    这么皮笑肉不笑又加点嘲讽揶揄的笑,确实叫人害怕。


    但任炎那边还没完:“看来你们还是精力过剩,不如明天开会讨论公司历史沿革和业务情况吧,今天你们都整理好问题清单发给我。”


    楚千淼:……


    秦谦宇等四人:……


    任炎布置完任务,收拾东西回了力通证券。


    他走后,秦谦宇蹿到楚千淼办公桌旁边,痛心疾首地用手指戳着她的桌面,就像在戳她额头似的说:“千淼你以后不要那么多刨根问底!求你了!我们领导阴恻恻一笑我们觉得天都得塌,以后你哪怕气他笑,都别逗他这么笑了哈!”


    楚千淼连忙虚心认错,起身去给秦谦宇他们四个泡茶赔罪。


    秦谦宇端着茶杯滋遛滋遛地喝着茶水,吐了两片没泡开的茶叶片子之后,他“哎?”了声,看着楚千淼说:“我怎么忽然觉得任总今天的话也有点多呢?感觉他好像要把你往成为女霸总的方向上引导似的。”


    楚千淼登杆爬:“小秦,记住这杯茶的味道,这是楚总发迹前亲自给你泡的茶!”


    ******


    任炎从嘉乐远出来,走到停车场坐上车,要打火发动车子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又破例了。


    那一晚手抖扔了杯子和手机之后,他站在窗前眺望着北京的夜景冷静地想了一会儿。


    他承认,受她吸引是不争的事实。但他和她,不合适。他们确实不该再有更深入的交往。


    所以他给自己定下一条规矩:以后和她保持适当距离,除了开会每天和她说话不要超过五句。


    他默默回想了一下刚刚和她的对话。真奇怪,和她之间的对话,一句一句,他记得居然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会错。


    他和她一共说了八句话。超标百分之六十。


    超太多了。


    心底一道无声叹息化成一团气从鼻子喷出去。他启动车子,踩油门加速。


    他想他今天破坏自己新建的内心秩序了,以后得要注意。


    ******


    十一月里的几天,天气突然降温,冻裂了嘉乐远办公楼的水管。水管坏掉之后,电路也出现了问题。董兰震怒,自己的公司就是做装修的,可办公楼的水电路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等气温回暖一些后,董兰干脆决定趁着刨墙修管道,把整个公司都重新装一遍,装得豪华大气上档次,装出拟上公司该有的气派风范。于是大家都挤到了一个很乱很破旧的小楼去办公。


    小楼办公环境实在不太好,任炎和董兰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办公地点暂时搬到力通证券去,他从公司申请了一个中等会议室给大家做尽调用。


    董兰对此无异议,还专门派人开了辆商务车把公司底稿的复印件拉到了力通证券。


    楚千淼开始了在力通证券坐班的时间。嘉乐远这个项目目前处于辅导期,这期间的工作内容除了完成辅导相关工作,就是通过更详尽的尽职调查发现公司存在的问题、并解决掉这些问题。


    楚千淼到力通证券的第一天,她觉得这么近水楼台的,她见到任炎的面得相当地轻易。但一整个上午她却并没有看到任炎。直到快午休时,任炎到会议室里来晃了一圈。


    楚千淼看他从会议室外推门进来,忽然就有点高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点高兴。那感觉就像她买了票去看f4的演唱会,坐在台下等好久,f4终于肯上台给她瞧见了。瞧见他们那一瞬的激动很没理由,但让人想尖叫。


    她是在空间有限的会议室里,不是在恢弘壮观的舞台下,所以尖叫的程度被弱化了,她只是腾地站起来,高高兴兴地叫了声:“任总!”


    任炎淡淡瞥她一眼,公式化地答应了一声“嗯”,又问了句:“还习惯吗?”


    楚千淼笑眯眯地:“任总我不是第一次来力通!”


    任炎又瞥她一眼,一时没想到能回给她的话似的,挪走眼神。


    他敲敲秦谦宇的桌面,告诉他:“中午订饭吧,给我带一份。”顿了顿,“订对面大厦的日料。”


    吩咐完他就出去了。


    楚千淼攒了一嘴的彩虹屁没来得及释放,她最爱吃力通对面大厦的日料。


    她只好对秦谦宇说:“秦哥,你们对面大厦的日料是我来力通的向往和动力,我爱它!”


    秦谦宇一边找日料店订餐电话一边说:“我们都知道你爱它,这不,任总让订呢么。不只你爱它,我们也爱它,一份外卖一百八,吃进嘴的那不是饭那是钱。”


    外卖被送来了,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四个人在会议室里开了餐。任炎在他自己办公室里吃。楚千淼这一顿吃得特别细嚼慢咽,好半天都没吃完。秦谦宇忍不住问她:“千淼,你牙疼啊?”


    楚千淼:“……”


    她以前知道日料外卖有点贵,但不知道这么贵,她在律所的加班餐不过是一顿15元的丽华快餐。但之前在力通加班任炎让订餐,问大家想吃什么,她就说想吃日料。任炎也不犹豫,就让秦谦宇定。


    她现在才知道,任炎冷着脸是冷着脸,对材料的时候损她归损她,但他倒是从来没亏着她这张嘴。


    她回秦谦宇:“我多嚼两口,争取把一百八的外卖吃出三百六的价值来,这样我不就多挣了一百八么。”


    秦谦宇被她逗得直乐。


    吃过午饭,任炎又过来了一趟。


    他告诉秦谦宇:“帮我从网上订张高铁票。”


    等他交代完时间地点,秦谦宇对他说:“任总,还需要你的身份证号。”


    任炎说:“我回办公室用手机发给你。”


    秦谦宇:“其实您订票也直接在微信上告诉我就行。”


    他说完莫名感觉任炎好像瞪了他一眼。


    任炎出了会议室。


    楚千淼抻着脖子看着会议室玻璃墙外,任炎已经走回他的办公室。


    她问秦谦宇:“任总要出差啊?”


    秦谦宇告诉她:“嗯,任总得去另外一个项目上开中介协调会。”


    楚千淼:“他不会用手机订票啊?”


    秦谦宇表情夸张:“可不!他连微信红包怎么发都是现学的!”


    楚千淼咂舌:“太老干部了!羡慕!我要是有这上不好网的本事,每年的双十一过完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正说着,任炎又推门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张纸,上面有一串数字,是他的身份证号。他把纸放到秦谦宇旁边,放下得还仿佛很有仪式感。


    楚千淼想任炎看起来也是个有点叛逆小情绪的领导呢,秦谦宇越说他可以在微信上发,不用特意走一趟,他就偏要特意走一趟。


    她想着想着就觉得挺有意思,嘴角就弯了起来。


    任炎一抬头,出其不意点了她的名字:“楚千淼,笑什么呢。”


    楚千淼:“啊?” 她赶紧拍出彩虹屁,“任总我这嘴看到可亲可敬的人自己就会弯,我猜它刚才是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力,好对你说:中午饭太好吃了,谢谢任总破费,谢谢任总体恤!”


    她身后是一整排的玻璃窗,阳光直直地垂进屋子里,把她包围起来,让她闪着光似的,明眸皓齿笑语嫣然。


    任炎看了她两眼,没应她的话,转身出去了。一出去他才发现,自己这趟离开得草率了,他还有要叮嘱的事没来得及说。都让她红口白牙给笑的。


    他又一次推门进去,听到秦谦宇正在对楚千淼说:“千淼我是真服你这张嘴,你要是想哄谁,绝对能把人哄迷糊了!我看任总刚才就有点迷糊。”


    他背对着门口,没看到任炎又推门进来。


    任炎走过去照着他后脑勺兜了一巴掌:“你跟谁学的,越来越贫?嗯?”


    秦谦宇捂着后脑勺冲楚千淼挤咕眼,怪她不通风报信。


    楚千淼觉得很冤,心说你们领导上来神出鬼没那劲儿,跟天外飞仙似的,谁也别想躲过‘一背后说话就被任炎发现’的诅咒好么。


    任炎开始交代秦谦宇,这几天他不在,秦谦宇都该干些什么,整理出哪些材料来发给他。


    交代完了,他忽然抬头:“楚千淼。”


    他又叫了一声楚千淼。


    “到!”楚千淼应激答到。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理隔壁部门的负责人阚轻舟,他说话没谱,容易给人下套。”


    “好嘞!”楚千淼有一种突然收到关怀的感觉。


    这句话说完,任炎又走了。这回他是彻底走了,没再呼呼哒哒地过来玩开门关门。


    秦谦宇确定了他不会再回来,才敢和其他三人孙伊卢仲尔王思安他们共鸣吐槽:


    “我去!我刚才听错了吗?没有对不对!任总他背后评价了老阚对不对!”


    “我去!这是任总第一次背后评价别人吧?”


    “我去!我要给另外那个项目的傻子们发微信,告诉他们我们拥有了任总的第一次,他们可比不了我们了!”


    “我去!有生之年啊!活久见啊!”


    楚千淼有点懵,问秦谦宇刚刚发生了什么。秦谦宇简言之地告诉她:任总从来不背后说人不好的话,尽管这个人确实不咋地,他也不说。但刚才他说隔壁老阚了。


    不知怎么,楚千淼听了这话心里像有好多小喷泉拱出来,哗哗啦啦地往她心上洒水花,灌溉得她一颗心湿漉漉沉甸甸的。


    ******


    楚千淼下午去茶水间给大家泡了杯茶,回到会议室她挨个端给大家。


    端到秦谦宇那里时,她眼神一滑,看到了写着任炎身份证的那张纸。


    她一下就捕捉到了任炎的生日信息。


    居然就在下周。


    楚千淼点着那张纸,对秦谦宇说:“秦哥你看!”


    秦谦宇扭头一看,“呦”了一声:“下周任总生日嘿!还是你们女人细心,我订完票都没注意到!”


    楚千淼往桌面上一架胳膊肘,弯着腰,脸上浮起鬼道道,冲秦谦宇说:“这是任总三十岁生日吧?三十而立,人生节点,这可是个大生日啊!”


    她引导了秦谦宇的情绪,秦谦宇立刻说:“可不是,尤其对我们男人来说,这是人生节点,这生日得好好过才是!”


    孙伊接话:“那要不,咱们给任总办个而立生日会?”


    卢仲尔和王思安全都附和:“好啊好啊!”


    秦谦宇一皱眉:“想办我倒是想的,但问题是,我们给他办了,他也不会来吧?你们想想就任总以往一贯的做派,他有可能出来参加聚会吗!”


    孙伊卢仲尔王思安都叹了口气。


    是的,他不会来。所以到时候只会有一种情况:他们一群出席聚会的人给缺席聚会的人办聚会庆祝生日。


    楚千淼出声了:“他不来也会给大家的趴体报销的吧?”


    秦谦宇闻声眼一亮:“那肯定会!”


    楚千淼:“那还给他办不办生日庆祝趴?”


    秦谦宇孙伊他们四个齐齐点头:“办!”


    秦谦宇特别高兴地说:“他不来吃吃喝喝,我们可以替他多吃多喝嘛!到时候十二点一到,我们把他照片摆上,一起给他鞠躬说生日快乐,完美!”


    大家随后都沉浸在开趴开在哪吃什么喝什么的讨论中。而楚千淼想的是,任炎真的不会亲自出席他自己的生日趴吗?


    ******


    任炎出差四天,四天后他回到北京。他是中午回来的,没有去公司,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是他的生日,为他庆祝生日的趴体开在了当天晚上。


    下了班,秦谦宇给任炎打电话,说:任总,明天是您生日,我们几个给您准备了一个热烈又盛大的生日趴,主意点子都是千淼出的,肯定叫您特开心,您赏脸来出席一下您自己的生日趴呗?


    毫不出他所料,任炎先是谢谢他们有心了,然后说:“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吃喝都开发.票,回头走我的账给你们报销。”


    秦谦宇挂断电话,一脸“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任总不来!”


    孙伊摊摊手,略有一点沮丧地对楚千淼说:“你看,咱们一群热脸呢,都吸引不了任总的冷屁股过来贴一贴。”


    楚千淼磨磨后槽牙,说:“我再叫一遍试试!”


    其他人给她打气,认为根据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原理,任炎有可能会赏楚千淼的热脸一个冷屁股也说不定。


    楚千淼壮士断腕般拨了号,电话一通她就倒豆子似的说:“歪?学长,你说巧不巧,今天也是我生日呢!你说咱俩这得多大的缘分呀!学长你出来啊?我们一起过生日呗!”


    秦谦宇他们死命给她送大拇指,对于她张嘴就能胡诌八扯的本事给予极大的表扬和肯定。


    但任炎一句话就让楚千淼石化了。


    “你不是处女座吗?那你生日早就过去了。”顿了顿,他说,“你们玩吧,我不过去了。”


    楚千淼:“………………………………”


    楚千淼心里刷弹幕似的跑过去无数个卧槽。


    她就那次给任炎做代驾没完没了地调座椅调方向盘的时候说了一嘴,她是处女座,不调舒服了没法开车。


    怎么任炎他就给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楚千淼:他还是人吗,怎么这么不好骗????!!!!


    任炎:我把话撂这,我要是去跟你们参加聚会,我的脸随便给你们打。


    大家请准备好工具明天给任.flag.炎扇脸用。


    【15字2分好评,放送红包500+继续!!!】


    ps:处女座这个梗在第16章~


    32、我要会会她


    《服不服》第三十二章:我要会会她


    楚千淼稳住心神, 做最后挣扎:“学长,我们还给你定了蛋糕呢,等会儿就能送到纯k国贸店。蛋糕在你不在, 蛋糕会寂寞的呀!”


    纯k国贸店是秦谦宇提前订好的聚会地点。


    任炎一点不为所动,态度前后如一地丝毫不怕给蛋糕带去寂寞:“你们玩得开心点。”


    楚千淼继续挣扎:“学长啊, 毕竟是你而立之年的生日呢!”


    “楚千淼。”任炎叫了声她的名字。


    “哎!”


    “我不过生日, ”任炎说, “从来不过。”


    楚千淼怔了怔。


    “但是谢谢你。”


    说完这句任炎就要挂电话。


    楚千淼赶紧喊了一连串的学长挽留他,“就让我再说一句话!”


    任炎自己都意外自己今晚倒是有个好耐心,他停下按挂断键的动作:“你说。”


    楚千淼赶紧说:“学长,你要是实在不来, 那我们也不能强你所难, 我们这么爱戴你, 让你为难那也是在挖我们自己的心了对不对。所以‘你不来我们会寂寞’和‘你来了你会为难’相比,我们愿意咬咬牙自己接受寂寞, 不叫你为难!”


    任炎听着楚千淼舌灿莲花地扯淡,居然想继续听下去,并不着急挂电话。他想秦谦宇有句话没的说错,她要是想哄谁, 真的能把那人哄晕。


    “但是学长, 请你一定答应我们一件事,就是你别关机也别调静音,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请一定接我们的电话,我们要在连线中通过‘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真诚地表达我们对您深切的爱戴之情!”


    电话这边,任炎握着手机,嘴角无声地抬了抬。


    但他说出口话依然简洁,语气也依然寡淡。


    “好。”


    楚千淼一听他答应了,不由自主想在得寸进尺的边缘试探一下:“学长你真的不来吗?我们今晚划拳喝酒唱歌,还可以找很多漂亮小姐姐一起做游戏呢!漂亮小姐姐呢!”


    任炎切断了电话。


    楚千淼看着被突然中断通话的手机愣神两秒钟。


    “我去,秦哥,你们领导到底是什么神仙,女.色都不近的,漂亮小姐姐都不构成诱惑的!”


    秦谦宇重复他的第一百零一次评价:“我们任总性子淡,不爱凑热闹。算了,他不来我们替他嗨!”


    “???”楚千淼决定要反驳一下“性子淡”这个评价,“这是性子淡不爱凑热闹?不,这不是!这是孤僻和自闭!”


    ******


    任炎把藤椅搬到落地窗前。他把屋子里的灯关掉了。住在25层的高楼上,坐在黑暗屋子里的藤椅中,他一摇一晃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如果没有窗玻璃挡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和外面黑色的天空融在了一起。他像待在黑色无边的天上,悬着飘着,没个着落。


    他想不起自己有几年没过生日了,自然得好像他没有生日似的。但现在他却忽然被人提醒,他其实也是有生日可以过的人。这种感觉倒叫他有点陌生和新鲜了。


    她是这几年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把他的生日当回事、还想着要撺掇大伙儿给他过一过的人。他的生日,其实连外婆都不记得了。以往到这一天,他总是有些难过。可今年,那个女孩记得他生日,并祝他生日快乐。


    他心里从凉变温,温得有点发痒发麻。


    他告诉自己冷静点,别冲动。他得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维护自己的内心秩序。


    他坐在藤椅上,摇晃着,和夜色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时不时地亮一下。


    那女孩在时不时地给他发聚会现场的照片。


    长沙发上堆满了他们脱下的大衣和丢得到处都是的公文包电脑包。虽然看起来很乱糟糟,但那种乱,其实是种热闹。她在图片下发了行字过来:学长你看看他们,把东西搞得乱不乱?这就得你过来修理他们才行!


    他抬了抬嘴角。


    她又发了张照片。桌子上摆了个大果盘,柚子皮被修整得像个大帆船,帆船甲板上有西瓜猕猴桃和火龙果。


    她发完果盘大帆船的图片之后又发了行字过来:学长,刚才秦哥和我玩摇骰子他输了,我给他出的难题是让他吃醋泡西瓜,可惜没醋啊。要是谁能带瓶醋来就好了。


    他摇头笑了下。


    字里行间都在拿话敲打他,想让他去。他想她可真无聊,等下她再发照片,他就不看了。


    可当屏幕再亮起来,他又把手机举到了眼前。


    这回入镜的是个大蛋糕,上面插着蜡烛,还没点。他眼神一滑,看到蛋糕旁边的桌面上,有一张a4纸,上面彩打着被放大了的他的工作照。


    他看着那张纸沉吟了一下,发信息问:那张纸是怎么回事?


    楚千淼的信息秒到:学长,你真人不来,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替身!等会我们把蜡烛点上,把照片给你立上,生日歌也给你唱上,唱完我们给你鞠躬!


    任炎抬手搓着额头。


    搞这套。


    这是逼他不得不真人现身了?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思量在去还是不去中。踱来踱去间,他好像干了点什么事。等他发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的时候,贴在耳朵上的手机听筒里正传来楚千淼的声音。


    “喂?学长?”


    清清脆脆的声音,惊惊喜喜的语气。


    他默了两秒钟,再开口时,他听到自己问:“你们那边,结束了吗?”


    “还没,我们等着十二点到了跟你连上线,然后点上蜡烛给你唱完生日歌再撤呢!”她爽脆地回答,“学长等会我给你把你放大的照片拍一下发过去,我打印之前还给你磨皮来着,巨帅真的!”


    “别用那照片了,”他说,“别急着散。”顿一顿,他宣布,“我现在过去。”


    电话那边,有了一个短促的停顿,像是人在愣神时的一瞬恍惚。随后她转头对其他人宣布了他现在要过去的消息。下一秒,听筒里传来他那个几个兵的震天欢呼。


    才几个人而已,居然欢呼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们让他觉得心口有发涨的感觉。他抬手捶捶胸口。


    好吧。他想,今天就这么放纵自己一次吧,就这一次。


    ******


    任炎一到纯k就后悔了。


    他被几个人直接按在沙发上。孙伊和卢仲尔一左一右,一人搂住他一根胳膊,像押犯人似的押解着他。王思安直接上了沙发,跪在他身后两手按在他肩膀上。


    秦谦宇把生日蛋糕附赠的生日帽卷好。


    任炎看着秦谦宇手里的玩意,眼神如刀:“你要敢把它戴在我头上你活不到明天。”


    秦谦宇被他的杀气所震慑,把生日帽甩给了楚千淼:“我还有老婆需要养,你孤家寡人,你来!”


    楚千淼:“……”她还没找对象呢她也不想死啊!


    任炎一左一右瞅了一遍孙伊和卢仲尔。两人被他眼刀子剐得慢慢就要松手。


    这时候楚千淼豁出去了。


    “死就死吧!反正我又不是力通的!”她猴似的迅速,一个跃步把生日帽套在了任炎头上。


    任炎狠狠瞪着楚千淼。


    秦谦宇他们全变成了木雕,一动不敢动。


    全世界一下子都变得安静了。


    他们提着气,戒备着任炎在下一秒的爆发。


    结果……


    “唉。”


    他居然卸了杀气,只是无奈地一叹,“行了,你们俩也松开我吧。”


    ……他就这么接受了这个事实?!!!!


    秦谦宇赶紧偷拍一张照片发到了没有任炎的一个部门私群里,另外一个项目上的人立刻开始疯狂刷屏。


    “我草!我死了!吃惊吃死的!”


    “秦谦宇你大爷!你吓死我了!这是我们任总吗???”


    “娘喂!最近任总怎么这么叫人吃惊?肯参加聚会我就不说了,居然连生日帽这么傻不啦叽的玩意他也肯戴,戴完居然还没杀你灭口吗??”


    ……


    ******


    十二点正点时,任炎被强迫戴着生日帽直到大家在烛光中给他唱完生日歌。等他终于能把头上的傻玩意拿下来,他已经被折腾得都没脾气了。


    楚千淼分了蛋糕给大家吃,他看着那几位端着蛋糕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你们要是企图把蛋糕扔我脸上或者身上,你们就真的活不到……”


    他说到“活不到”的时候,楚千淼用手指头戳了她蛋糕上的奶油,迅雷不及掩耳地就翘起脚涂在了他脸颊上。


    “……明天。”


    他说出了最后两个字,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楚千淼看着任炎,他有极短一瞬间的怔忪,眼神无焦地游移了一下,好像没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是实现自己刚刚立的flag掀了蛋糕发脾气,还是假装自己刚刚其实什么也没说,接下来若无其事地和大家一起吃蛋糕。


    楚千淼使劲呲着小白牙冲任炎讨巧地笑啊笑。卡拉ok被静了音,屏幕上在跳跃着不同的画面,五彩的光闪在她脸上,一会明一会暗,闪得她眼睛亮晶晶的。她那么满眼亮晶晶又讨巧地笑着看他。他还能怎么样呢?


    任炎叹口气,说:“赶紧吃蛋糕,吃完蛋糕就散了。明天开会。”


    所有人:“……”


    ******


    从纯k出来,其他人任炎没管,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楚千淼他管了,因为她是在场唯一女性,所以她获得殊荣,被他亲自车载着送上一程。


    在车上,楚千淼搓着安全带,问任炎:“学长,我想问你个事……”


    任炎:“说。”


    楚千淼侧身,后背靠向副驾车门,两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来回上下地撸,她盯着任炎的侧脸问:“就是,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还有在学校时候的事?”


    任炎转头淡淡瞥她一下,又转回去看路。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楚千淼无意识地撸.着安全带说:“因为我就那次给你做代驾时,随便提了一嘴我是处女座,你就记住了,就拆穿今天不是我生日,所以你这是一份怎么样的神仙记忆啊?那你连我随便说说的都记得住,怎么会记不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咱俩认识呢……”


    前方正好红灯,任炎踩停了车子,转过头来看她。


    楚千淼从他眼神里看到一丝……揶揄???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淡声地问了句。


    “记得!”楚千淼迎着他的视线和问题把腰板一挺,回答,“是在一堂大课上,我一人分饰三角去给我仨学姐答到,你当时就坐在我后面!”


    任炎:“……”


    “我是问你,我们去年九月,第一次见面。”顿了顿,他说,“还记得吗,当时谁给你点的长寿面,还加了个蛋?”


    楚千淼:“…………………………”


    她心里又刷弹幕似的跑过一群一群的卧槽。


    卧槽她想什么呢?!她居然忘了他们第一次在瀚海项目上见面那天就是她的生日!!!


    楚千淼嗷地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心里的心思,一时间千回百转。


    好吧,是她自己想多了,以为他是装不认识她终于被她拿住把柄了。


    其实想想也是,他如果记得她干嘛要装不记得呢?


    但话说回来,她才二十四岁,怎么这就开始老年痴呆了吗???


    绿灯了。任炎再看一眼旁边捂着脸闷声哼哼的尴尬女孩,嘴角又无声抬了抬。


    她也……确实是挺有趣的。


    过了一会,楚千淼放下手,露出脸来。她镇定了一下自己,强迫自己转移话题。


    她决定和任炎升华一下谈话的主题,上点价值。一上价值,所有尴尬就都不再是尴尬。因为有什么能比讨论人生大道理还尴尬的?


    今晚,她就要和他探讨一下,助人为乐的人情味儿,到底该不该有。


    结果任炎一口否决了她。他的回答理智冷静得近乎有些冷血。


    “职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资本市场的职场更是金钱至上,利益至上。上市,两个字听起来简单,其实是一片汪洋,水深不见底,翻腾起来就能淹死人。这两个字里面不知道包含着多少的人情莫测和多少的翻脸无情。有时候你的助人为乐和人情味,其实是别人加害你的武器。隋欢的事情就是你的教训。你的人情味很累赘,以后做项目的时候希望你把它收起来。职场不需要你释放温情。”


    楚千淼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隋欢的事情上,不是我做错,是隋欢做错。我助人为乐,这不是坏事,她得到别人的帮助还倒打一耙,她才是小坏蛋。”


    “人总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就把自己的美德收起来吧?所以以后我还会帮助别人,但我帮人之前会先掂量掂量,这个人值不值得我帮,她会领情吗,会倒打一耙吗?这是我从这件事里面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我不会因为一次所遇非人,就把人情味给收回来封锁起来。要是人人都这样,那这个世界得冷漠成什么样儿啊?”


    任炎又转头瞥她一眼,冷声冷气地说:“等你再多吃几次人情味的亏,你就会回来告诉我,你错了,是你之前太年轻。”


    他那种冷淡的态度莫名叫楚千淼觉得不得劲。那一瞬他好像成了一个世外人似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


    “我之前年轻,我现在年轻,我之后一直年轻!”她和他杠起来,杠完还一个冲动,给他来了个略略略。


    任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副鬼眉鬼眼,“成熟点。人不能一直活在乌托邦的世界。”


    楚千淼:“人也不能一直活在没感情的世界!”


    “感情用事,是小孩子做的事。”不屑的声音。


    “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冷血动物!”激动的回复。


    “工作时还是希望你理智点。”没起伏的声音。


    “我会理智,但我也不会丧失人味儿。学长真的,夏天是不是蚊子都不咬你的?”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没人味儿啊……”


    ……


    ******


    任炎把楚千淼送回了家,自己再掉头回家。


    到了家,他没有立刻睡觉,他又坐到了窗口的藤椅上。


    他想该怎样形容今晚的感受呢?


    明明以为会是个叫人感动的生日夜,结果……却是以和她的互杠收场。


    看来让他感动这种事,从来有上集没下集不存在好结局。


    他忽然笑了。笑在夜色里,无声无息的。


    已经一点钟了,夜晚在窗外变得静谧下来。这是他三十岁的第一天,以该不该有人情味的辩论,做了新的人生开场。


    ******


    秦谦宇对楚千淼说,他跟着任炎做了这么多项目了,就顶数嘉乐远这个项目做得最热闹。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周书奇又把自己化身为俊俏外卖小哥,提着一堆吃的喝的来探班楚千淼了。


    知道楚千淼最近从嘉乐远转战力通证券,楼下不会再有那个辩论力十级的老大爷把门,周书奇时不时就会借口点什么,硬凑到楚千淼这来。


    比如说要给楚千淼送文件,然后提着一堆咖啡蛋糕但没有文件,就来了。


    他一来,会议室里就能笑一阵。这孩子除了中二还较真,每次来都能找着个辩题和人辩论。比如最近这次来了他就和秦谦宇杠上了,杠点是,喜欢小姐姐的小弟弟到底是不是缺乏母爱。秦谦宇说是不是都行,周书奇一定要他表明态度,到底是缺乏,还是不是——这是他的杠点。楚千淼觉得他们连杠的点都是歪的,还能犟在一起,他们可真像一对亲兄弟。


    有两次周书奇过来被任炎赶上了。任炎先用一张冷酷脸把周书奇冻走,再把眉毛拧在一起,对楚千淼说:“楚千淼,这是办公场所,不是私人空间。”


    楚千淼说:“可是任总,我学弟是午休时间来的。”


    任炎跳过她的回答,直接说:“看来你还是手里活不够多,天天有功夫贫嘴逗乐的。”


    自从任炎三十岁的第一天,楚千淼和他开过一次杠,楚千淼就觉得她没有以前那么畏着任炎了。


    他有杠来,她也敢小小抬杠一下,把他杠回去。


    “任总,我学弟来归来,我可真一点没耽误干活。再说天天贫嘴那也不是靠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事,那不得有搭茬的么……”楚千淼说到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地看着任炎。


    她话音落下,秦谦宇他们全都噤声危坐。敢跟任大佬顶嘴,他们替她觉得她是不想好好生活了。


    任炎:“你的意思,是我搭你茬了?”


    楚千淼:“没有没有,我没敢这么说,这是您自悟的。”


    秦谦宇实在没忍住,在一旁被她这话逗得噗嗤一声。


    任炎白他一眼。但居然没反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又看回楚千淼:“你也就是跟着张律师,你这样的小律师放我手底下干活,活不到明天早上。”


    楚千淼两腮一鼓,把一点怂和一点不要命完美结合:“我我我也不想跟着你啊,跟着你干活被你要命的!”


    任炎点点头,一边嘴角一撇,兹出一个气声的笑:“那你记得以后别落到我手里,落我手里你就没命了。”


    他说完转身走出会议室。


    秦谦宇扭头看他走远,确定安全后,转回来对楚千淼说:“千淼,我拿我和我老婆的恩爱担保,任总他刚才肯定生气了!我们任总这千年老狐狸配一阵烟就能演聊斋,能把他气着了,气着以后还让他不好发火的人,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你牛!来来,快教教哥这本事以后有机会我也要用一用……”


    楚千淼谢谢秦谦宇夸奖,说等她自己能想明白其中法门之后一定倾囊相授。


    杠是和任炎杠了,但下次周书奇再带着东西来的时候,临走楚千淼把他从侧门往外送。送到门口时,她晓之以理地告诉周书奇:“以后别来了,这毕竟不是学姐公司,哈!”


    周书奇委委屈屈地要撒泼说不,楚千淼一个眼神给他瞪了回去。


    “今天买东西又花了多少钱?”楚千淼照例问他,


    周书奇说:“吃的喝的一共270,但这回你就别给我塞钱了,我愿意给你花钱呀学姐!”


    楚千淼没听他的,从钱包里点出三张毛爷爷塞给他:“你一学生,还没毕业,实习工资都不够你买煎饼果子的,拿着吧你!”


    周书奇满眼扑棱着小红心把钱收了。


    送走周书奇,楚千淼打算原路返回会议室。


    她进了侧门先路过了任炎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正对着力通证券的侧门。刚才光顾着送小泼男,她没注意看任炎办公室这边的动静,现在她才发现,他的屋敞着门,她一走一过间抬眼往里面瞄了下,一下瞧见任炎屋里居然有个欧美范儿眉眼轮廓深邃的大帅哥。


    他正靠坐在任炎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架着优雅的二郎腿,撞着她的视线也往门口正撇头瞧着,脸上带着笑,笑得一脸桃花盛开。


    楚千淼收了眼神走回会议室去。


    任炎的办公室里,那位帅哥拥有一个神仙名字。雷振梓笑眯眯地问任炎:“这姑娘就是那小律师吗?有趣!嘴巴厉害,但心眼好使,一点不让小学弟多花钱。”顿了顿,他又说,“其实这件事难能可贵的地方是,她在为小学弟给她带来的强制消费善良地买单。假如她小学弟不提着东西过来,或者她不用觉得小学弟花这个钱叫她过意不去,那她其实就不会产生这笔消费。”


    任炎抬眼看看他这唯一的死党,这世上唯一了解他情感世界所有来龙去脉的人。他牵动一边嘴角,谑笑一下,说:“人人都像你算得这么精,人人都是资本大鳄了。”


    雷振梓笑得眼角处都开出桃花:“这女孩这么有趣,不行我要会会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姓雷的你说清楚你要会谁?【举起四十米大刀


    雷振梓,一个拥有神仙名字的男子,一个知道任炎所有的神秘男子。


    小姐姐已经走上了敢杠之路,鼓掌!总有一天杠飞阿火


    【15字2分好评,放送红包500+继续gogogo!!!】


    33、你不许碰她


    《服不服》第三十三章:你不许碰她


    楚千淼从任炎办公室瞄到那个眉眼轮廓深邃的欧美范帅哥的当天中午, 她就跟那帅哥同桌吃饭了。


    那天中午任炎没让秦谦宇订餐,他说中午大家一起出去吃,“百盛楼上, 那家小馆,雷总请客。”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时, 楚千淼向着秦谦宇打听:“这个雷总是哪路神仙啊?”


    秦谦宇把眉一皱:“你还真说对你了, 他还真是个拥有神仙名字的男子。他是一家投资机构的大老板, 叫——雷振梓。”


    “…………!!!”


    楚千淼很努力地保住了体面没叫自己笑出来。她知道笑人家的名字是不礼貌的。


    但是这个名字真的很……有喜感。


    “他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不凡的名字呢?”楚千淼实在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


    “我们也问过,雷总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正在看封神榜,觉得雷振梓这个名字沾着神仙的谐音, 好记。”秦谦宇说。


    “…………”


    楚千淼觉得这位母亲给孩子起名是不是起得有点草率了……就因为谐音好记, 就为孩子起了这么不凡的一个名字, 实在勇敢。


    “我爸妈可不敢为了谐音好记给我起名叫楚对象啥的。”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一边下楼往那家小管走一边发表感想。


    秦谦宇被她逗得咯嘎直乐,乐完不忘捧她的哏:“我妈也不敢给我起名叫秦始皇!”


    这回轮到楚千淼乐。


    乐完楚千淼想了想, 又问:“可是这个雷总,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啊?”


    秦谦宇鄙弃地看着她:“雷总那么有钱,想请我们吃饭还需要理由吗?”


    楚千淼:“…………”


    牛逼啊……失敬了失敬了。


    “我估摸着啊,雷总是前段时间在国外的项目上赚大发了, 现在回了国, 需要和人分享这份财富给他带来的快乐。”秦谦宇说。


    楚千淼咂舌地想,有钱人分享快乐的方式还真是任性又粗暴。


    上了楼入了馆子,在进包间之前,秦谦宇告诉楚千淼:“千淼我提前跟你说一声, 雷总身上有毒,你要提高警惕哈。等下他要是对你笑跟你聊天,夸你可爱好看迷人之类的,你得保持清醒。别的男人是犯桃花,雷总他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大颗桃花树。要是有桃花邪.教,他妥妥的邪.教教主。”


    楚千淼听得一愣二愣的,秦谦宇在她肩膀上拍一拍:“秦哥赐予你定力,加油做自己!”


    楚千淼:“……”


    她觉得眼下的秦谦宇比谁都像邪.教。


    秦谦宇先进了包间。孙伊跟在他后面。他临进去前告诉楚千淼:“老秦对雷总比较打怵,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有回他家嫂子来公司给他送东西,碰巧遇上雷总了,雷总冲她一笑——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反正就那么一笑吧,老秦他媳妇脸就红了。老秦那天就变成了一个产醋大户。”


    楚千淼听得三愣接着四愣的。这么听起来这位有着神仙名字的男子确实有毒。


    这功夫孙伊他们也都进了屋。楚千淼刚要进去,就被一副从里面走出来的身躯又给堵回到门外。那副身躯好像就是冲着她堵过来似的,热乎乎地抵着她,带着点干净清爽的好闻味道,只给她走退路不许她走进屋。


    楚千淼后退一步一抬头,看清了把她挤出来的人居然是任炎。


    两人距离太近,她一六五的身高得抬头看他。这么一目测,楚千淼觉得任炎可能比大学时候又长个了,原来他一米八三四,现在怎么也有一米八五六了。


    她仰头,任炎低头,两人对视在一起。


    她叫了一声:“任总。”


    任炎没应这声招呼,直接说了句别的:“等下屋里的雷总问你什么或者夸你什么,你都……冷静点。”


    说完他越过她去了洗手间。看起来他出来这趟就是为了去洗手间的,拦住她纯属是个凑巧和意外。


    楚千淼:“???”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等下在那个雷总面前,她要把持不住似的??她是那种肤浅看脸的女人??


    *******


    结果只用一顿饭的功夫,楚千淼就承认了自己确实肤浅,确实看脸。那个桃花邪.教教主雷总,确实有股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魅力值区间。


    楚千淼对雷振梓的第一感觉是,这男人真是浑身上下连若隐若现的胡茬根都在透着风流性感。他穿着商务休闲款的夹克,夹克下的身材应该很不错,肩宽胸阔。他额前的头发向后梳着,露出饱满的额头。别人梳这样的发型会显得很油腻,但他梳这样的发型,你会觉得他就应该是这个发型,天经地义。他的夹克配上他的发型,互相为彼此加着卓越分。他五官拆开看倒也说不出有多精致,眼睛不是特别大,但欧式的深邃眼眶一下就把他的眼睛打造成了发电厂。


    他咧嘴一笑时,天呢,楚千淼真觉得是有人正站在他旁边,漫天漫地地在洒桃花瓣。


    楚千淼当时心里就有了个结论:哪个女人敢做这男的的女朋友,怕是不要命了。就凭他这长相气质,他这一辈子得沾多少风流韵事?


    这么一想,她在心里就对这位桃花男子免疫了。


    席间雷振梓频频和她聊天,果然不断地各种赞美她。


    “楚律师……哎,这么叫着太见外了,我叫你千淼,可以吧?千淼,这么说吧,我在这行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年轻漂亮这么有活力的律师,最重要是,你还这么阳光有趣!”他一边赞美一边笑,笑得满屋都是桃花盛开。


    任炎在一旁冷眼旁观看他卖骚。他想看看他到底能多骚,也想看看楚千淼抗不抗得住这骚。


    一般姑娘要是定力差点的,被雷振梓这么浪浪地一笑,准保已经在脸颊上挂起了绯红。


    但楚千淼从来都不是一般姑娘,她白净的脸上一点红晕都不起。她落落大方地笑着拍回彩虹屁:“雷总您太客气太谬赞了!来的路上秦哥他们都说雷总您可厉害着呢,说您是做大买卖的人,那我以为‘做大买卖’就是您身上最棒最闪亮的标签了。结果到这一看见您,我发现我片面了,你除了做大买卖,您还英俊、风趣、随和、机智,还有一双能看到别人优点的眼睛,您把我们一个个的都夸得心里高兴!所以您身上最棒最闪亮的标签,其实应该是‘人格魅力’!”


    她这番话一下就把雷振梓夸舒坦了,就像搔痒痒一下搔到了正地方那么舒坦。


    他笑得更加开心更加桃花泛滥,对楚千淼说:“千淼,我就把自己当成你雷哥了,可以吧?千淼啊,雷哥觉得和你太投缘了,你说我怎么现在才遇到你呢?这要是能早遇到你五七八年的,我这人生里不就多了五七八年的快乐幸福吗!”


    任炎在一旁斜他一眼,容忍着他升了级的骚话。之所以还容忍,是他发现楚千淼依然没脸红。


    楚千淼又顺溜溜地拍出一波彩虹屁:“雷总您这话我真不敢当,我就现在、任总都带着我做一个半项目了 ,我见您还都觉得自惭形秽呢,要再早个五七八年见到您,我得被您比到地缝里去了!”


    被提名的任炎瞥一眼楚千淼。每次她的彩虹屁一出他都觉得已经拍到极致了,可到了下一次他就会发现,原来她还可以拍得更极致。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这口水不知怎么没喝稳,有点呛。他轻咳了两声。


    雷振梓还在骚里骚气地夸楚千淼,但他始终也没能把楚千淼给夸得娇羞脸红。反倒是楚千淼回敬给他的彩虹屁,却快把他给哄飘哄迷糊了。


    秦谦宇坐在任炎旁边的位置,他戳戳任炎。等任炎赏了他一份注意力,他一脸叹服地对任炎说:“领导你看,原来雷总这么会哄姑娘的人,是得要千淼这种被神抚摸过嘴的姑娘来破解啊!遇到千淼,雷总那点儿放桃花的招数不灵了,不灵不说,他现在简直是在被千淼的彩虹屁反噬!哈哈哈哈领导为什么我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任炎琢磨了一下秦谦宇的话,再看看另一边被楚千淼彩虹屁忽悠得晕晕然的雷振梓,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开餐前他踩着她进门的点儿去给她做的那番叮嘱,倒显得多余了。


    ******


    那顿饭之后,雷振梓出现在力通证券的频率见高。


    他经常是到任炎的办公室点个卯,之后就跑到会议室去找楚千淼逗话聊天。任炎不放心他的乱放电,轰他又轰不走,没办法,于是他一来,任炎就不得不把办公阵地也搬到会议室去。


    要是赶上大家加班,雷振梓先生还会充满爱心地给他们叫外卖,一水的高级套餐。楚千淼的嘴被高级套餐滋润之后,彩虹屁的质量空前绝后的飞跃,忽悠得雷振梓非常迫切地想拉着她义结金兰。


    任炎受不了他没正行的样子,在雷振梓打算买香炉和香那天直接把他撵走了 。


    他先说了四个字:“雷总,请回。”


    雷振梓赖唧着不愿意走。


    任炎于是又换了四个字:“雷振梓,滚。”


    雷振梓怕任炎再换四个字会是“想死吗你?”他赶紧走了。


    楚千淼看着这两位风格各异的大帅哥能做朋友,忽然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他们任总,也是有可以互相喊打喊杀的朋友的,还不至于彻底自闭呢。


    周末的时候,楚千淼本来要陪谷妙语回趟学校,谷妙语暗恋的对象在她大学的礼堂有场见面会。


    但她刚准备要带着谷妙语出门,就接到秦谦宇的电话,秦谦宇说任炎叫她去力通加班,说企业有个问题他们得研究解决一下,在周一工作日之前就得出解决方案。楚千淼没办法陪谷妙语了,她又不放心谷妙语这个路痴一个人逛校园,她怕谷妙语老死在学校里还没找到地方。


    于是她给周书奇打电话,安排他做谷妙语的向导,等谷妙语到了学校之后,由他负责迎接和带路。


    周书奇兴高采烈地接了活,“学姐完成这单服务后给我个五星好评哟!你的好评对我很重要哦!”楚千淼服了这个二货,他还真把自己当外卖小哥了。


    安排好事情后,楚千淼准备出门去加班。她在门口弯腰穿鞋子时,一边拉鞋子拉锁一边恨恨地磨后槽牙:“任炎这个混蛋,坏我双休日,不让我休息!”穿好鞋子,她直起身,冲谷妙语喊,“小稻谷咱家刀呢?拿来给我,我去砍了这个加班狂魔大混蛋!”


    谷妙语自然是不会给她刀的,因为:“想砍人你出去自己买一把,咱家的刀晚上我还得切菜呢。”


    “……”


    行吧,这理由不是一般的过硬。


    楚千淼气咻咻地甩甩手出了门。可到了力通之后,看到大家都在,任炎也在,她居然……又很开心地度过了一天。


    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出门前站在家门口吼的那一句,多少有点口是心非了……


    中午的时候雷振梓也到了力通,他不仅人到,还给大家带到了丰盛的外卖午餐。


    楚千淼吃完午饭时接到一个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她连“不买保险不买房子不贷款不给孩子报班”的贯口都准备好了,结果电话一通,她听到的是谷妙语的声音。


    “你怎么用这么个号给我打电话?”刚吃完饭,有点犯困,楚千淼也懒得出会议室里了,她就坐在座位上问电话那边的谷妙语。


    谷妙语语气极其悲壮地告诉她,自己多么倒霉,本来在男寝宿舍楼下等周书奇的,结果周书奇没等到,等来个自我感觉良好到要上天的小崽子,把她手机给cei了。于是她就联系不上学弟了,只好找到个咖啡厅,借了咖啡厅的电话用一下。她还很没重点很跑题地说:“水水,你下午有时间的话帮我在网上看看二手手机,没手机我没法联系客户!”


    但楚千淼的重点在前半部分上。她一听说这个座机号往上追根溯源,是周书奇没有及时做好接待谷妙语的工作,她炸毛了。


    “小稻谷你等我会儿,你先站着别动,我这就给周书奇那小王八蛋打电话!”


    电话一通,她就压着声阴恻恻地向周书奇征询一件事的答案:“周书奇你是不是活腻了?”


    周书奇嗷地一声,嘴里跑马似的溜,不住嘴地说对不起。


    “周书奇你放我发小鸽子,导致她遭遇了一个小变态,我告诉你,我发小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懂‘最’是什么意思吗?现在你从最惨的死法里选一个,我成全你!”


    周书奇简直是在电话那边嚎啕,复读机似的连说学姐对不起,说他去找专业课女老师了一时忘记了时间,还说最爱你的我伤害了你最爱的她,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还没跟你处对象我不想死。


    周书奇伤心的哭叫有如撒泼,声音又大语调又卖惨,满屋子人都听见了。秦谦宇哈哈笑,很有心情地溜缝儿说:“千淼你可真是少男杀手啊!”


    楚千淼实在受不了这小泼男的瞎嚎直接把电话给切断了。


    她再给咖啡厅那个号码打电话找谷妙语时,服务生告诉她:“刚才那个姑娘说时间来不及就不等您回话了。您别担心,我已经把礼堂的位置跟她说清楚了!”


    楚千淼连忙不住声地道谢。


    下午楚千淼在网上翻二手手机看。谷妙语的工资不高,最近又面临着业绩倒数第一年底会被公司末位淘汰的危险,目前她只能驾驭一部二手的手机。


    她倒是想给谷妙语买部全新的,但凭着谷妙语的要强劲儿,她肯定不能收。所以还是给她找二手的看吧。


    楚千淼正翻着网页看着,雷振梓凑到她身边的位子上一座。


    他懒得像没骨头似的,往桌子上一靠,一只手肘肘在桌面,手背撑在了一侧下颌骨上,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曲起来向外一弹——从他的掌心下弹出一部八、九成新的手机,他把它弹到楚千淼面前。


    楚千淼看看手机,再扭头看看雷振梓,她的眼睛正好收获到他满脸的桃花笑。


    “千淼你说巧不巧,我刚好在西单买完新手机过来的,天意啊!这部旧的,给你发小拿去用去,别客气!你要是不用我顺手就要扔了。”


    楚千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表示不信这种巧。但雷振梓懒洋洋地从夹克内怀里一掏,还真掏出一部新手机来。


    楚千淼想了想,说:“那雷总,您先等我一下!”


    然后她回身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顿敲。敲完她掏钱包,捏出一沓钱,死活塞进了雷振梓手里:“雷总,我从网上给您这旧手机估了个价,这样,您把钱收下,然后您这部旧手机,算我从您这买的!”


    雷振梓眉一拧,眼一瞪,脸上桃花都挂了点轻霜:“你别寒碜我!”


    楚千淼也不妥协:“那您这旧手机您还是拿回去吧,我从网上买别的。”


    雷振梓从来没被八到八十岁之间的女性拒绝过,眼下他被楚千淼拒绝得很突然,他没有处理这种被拒绝的经验,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生个气还是该收下钱。


    坐在他对面的任炎给他提供了个选择。


    “老雷,你把钱收了。你不收她不会要你的手机的。”


    雷振梓听任炎的把钱收了。他的满脸桃花又开始活泛起来。


    “千淼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孩!这感觉,新鲜!”


    楚千淼:“……”


    她有点后悔刚刚和这位满身桃花的霸道总裁达成了一笔二手买卖的交易活动了……


    任炎一嗓子把雷振梓的发骚叫了停:“老雷,跟我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


    雷振梓跟在他身后,去了他办公室。


    任炎坐进自己的办公椅里,雷振梓靠坐在他办公桌前的皮椅上,面对着他,一会翘起二郎腿,说一句:“楚千淼这姑娘,嘿,真有意思!”一会又放下二郎腿变成敞着腿,身子懒洋洋地靠进椅子里往下滑,没骨头似的,一脸都是桃花笑,“这姑娘这性子,我是真喜欢!”


    任炎不搭他的茬,冷眼看着他翻过来调过去地折腾他自己那两条腿。


    “哎,阿任,你不是找我有事情要说吗?说啊!”雷振梓窝在椅子里,冲着任炎一飞眼。


    “收起你那骚劲。”任炎看着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地说,“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别总招惹会议室里那姑娘。”顿了顿,他声音冷了三度,“你再敢乱撩她,你试试看。”


    他的威胁充满平铺直叙,却让雷振梓身上长出了骨头,他坐直了身体。


    雷振梓直起腰,向前探身,往任炎的办公桌上一靠,又一个飞眼递给任炎:“怎么的,她是你的菜?”


    任炎看着他,克制了两秒钟情绪,回答:“不是。”顿了顿,他又说,“但也不能让她变成被你图新鲜吃两口、吃完鲜味就倒掉的剩菜。毕竟你不会跟她结婚对吗。”


    雷振梓不乐意地一挑眉:“咱俩都是不婚主义,你要只这么说我那你可就不厚道了哦!”


    任炎盯紧了他的眼睛,非常认真非常郑重地告诉他,或者说是告诫他:“我就算找女朋友也是找和我一样不婚主义的。但会议室里那位和我们显然不一样,她是要成家生子的。所以是她的话,你不能碰。”


    他肃着脸冷着声,样子像准备要和谁打架似的,很有些瘆人。


    但雷振梓才不怕他,他忽然笑嘻嘻起来,问:“那我万一因为她想结婚了呢?也不许碰她吗?”


    任炎看着他,运气似的,好半晌才说:“这个问题等你确定你真的想结婚了的时候再说。”


    雷振梓离开他的办公桌,往后一靠,又像没骨头似的了。


    他软塌塌地靠进椅子里,直勾勾地看着任炎,笑嘻嘻地。忽然他说:“阿任,你要是挺喜欢她的,你就追呗。”


    任炎像是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脸色一变。


    “你知道我的情况。”


    雷震子脸上的笑嘻嘻不见了。他像变了一张脸,脸上有一点愠怒的神色。


    “你那个情感包袱,打算要背一辈子吗?都过去多久了!”他的脾气一露头就蹭蹭地蹿,蹿得他停不下口,“这么久以来,你压抑自己的喜怒哀乐、克制自己的情绪喜好,尽管穿得光鲜得体,活得却寡淡无趣。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你才不是什么金领什么精英,你就是这座都市里衣着华丽的苦行僧!你说你这是为谁守节呢怎么着?要不要给你立个牌坊啊?”


    雷振梓平时那张桃花盛开的面孔上,眼下满满都是怨气和怒气。


    “想让我别碰她,行啊,你去碰,兄弟的女人我绝对不碰!”


    任炎不接他的茬,冷静克制地看着他。


    但他的冷静克制更激怒了雷振梓一些:“不是任炎,我问你,你有想过你未来的人生目标吗?你这种生活状态,到底什么时候你让它是个头?”


    任炎这回出声了。他回答雷振梓:“没有想过,没什么想法。一步推着一步往前走就好。饿了肚子会催你吃饭,没钱花手就会带你去赚钱。活着不就是这样吗?你的本能会带着你去解决基本的人生需求。这样不就可以了,还多去求什么呢。”


    雷振梓被他消沉得脾气都发不下去。他叹口气,问:“这么活,你心理就不寂寞吗?”


    任炎给他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寂寞不是最可怕的,亏欠才是。”


    ******


    晚上到了家,楚千淼把从雷振梓处购得的二手手机交给谷妙语,并告诉她,该部手机出自于坏蛋任炎的哥们,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之手。


    谷妙语开心极了,捧着手机赞美着:“这坏蛋任炎他哥们,人也太好了,他名字叫雷锋吧?”


    楚千淼看着她,说:“你别说,他还真姓雷,不过他名字是另一个伟人——他叫雷振梓。”


    谷妙语愣神了一秒钟后,笑得东摇西晃。


    楚千淼于是给她讲了雷振梓这号人物的各种轶事,他是多么的桃花盛开,多么的容易对女人动情,又每动必是真情。而但凡他对哪个女人动了情,他就会不惜一切地往那女的脚底下塞各种礼物,钻石、金子、首饰、车,塞这塞那的,把那女的给一直垫到天上去。等他想分手了,也会扶着那女的下来之后再分,不会摔着人家。所以说起来他也算是个浪界有心的奇葩了。


    听到塞礼物那句话时,谷妙语变得若有所思。然后她忽然说:“淼淼,来,好久没玩快速问答游戏了,咱俩现在来一发!记住哦,不要思考直接回答!”


    “ok!”楚千淼原地小跑两下,让自己紧张起来。


    “快速答!谁更有钱?雷振梓、任炎?!”


    “雷振梓!”


    “谁脾气更好?雷振梓、任炎?!”


    “雷振梓!”


    “谁卖给了我们二手手机?雷振梓、任炎?!”


    “雷振梓!”


    “你掉河里你想把谁一起拉进河里?雷振梓、任炎?!”


    “任炎!”


    回答完毕,楚千淼和谷妙语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楚千淼说:“想不到我这么恨任炎,哈哈,哈哈哈!”


    谷妙语拍拍她肩膀:“是啊,我拿前面三个问题打岔都没岔跑你的选择,你真是恨他恨到死都想跟他死一块哦!”


    楚千淼:“……”


    “好了,”谷妙语说,“现在我不担心你会被那个风流家伙迷惑了,看样子他想把手机变成礼物往你脚底下塞还费点劲。那这手机我就放心用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拉着我跳河,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人工呼吸趁机亲吻我,切~好了好了,会让你得逞的【开始到处找河


    【15字2分好评,放送红包500+继续gogogo!!!】


    下章会有和《撩表心意》联动的动容~就任炎雷振梓俩戏精去嘉乐远帮小稻谷表演的那个情节~


    伪更补充一句:大家不要乱猜狗血剧情,什么白月光白莲花狗血梗啥的,猜完还当真事儿似的不高兴有的还要指责我…………【一脸懵逼.jpg】


    ——


    今天给大家推荐大珠的好看完结文!


    推荐一篇沙雕文,《明月照大江》by随侯珠


    离婚三周年前夕,江校长收到一份神秘的离婚周年礼物,结果第二天就出了一场意外。


    校长变成混混学生,混混小子变成流浪哈士奇,一人一狗,经过共同努力,一块过上了人(惊)模(喜)狗(连)样(连)的高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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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心里有些乱


    《服不服》第三十四章:心里有些乱


    那部二手手机引发的快速问答, 差不多过去一个星期时,楚千淼晚上加完班回到家,看见谷妙语瘪着嘴鼓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扮演生气的河豚精。


    她赶紧放下电脑包凑到谷妙语身边, 一边顺谷妙语的背一边说:“哎哟?这谁家孩子啊?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可爱呢?”


    谷妙语鼓着气的腮帮子被她一句话给戳漏了气。


    “论灌迷魂汤,谁也灌不过你!”谷妙语又气又笑地说。


    楚千淼趁热打铁赶紧问谷妙语为什么生气。


    谷妙语眉心一拧, 苦大仇深的情绪爬了满脸:“今天我们公司秦经理给我招了个销售, 是个实习生。”


    楚千淼:“这不挺好的, 要不然你又得是设计师,又得分饰销售的角色,多累!现在有个帮手了你身上的压力还能轻一点,你天天还能开心快乐一点。”


    谷妙语愤愤地摇头, 摇得头上的小丸子都快散掉了:“不!我一点都不能快乐!”她抱住楚千淼的肩膀摇晃, “水水, 你知道这个新来的销售实习生是谁吗?!”


    楚千淼:“……谁、谁啊?”


    谷妙语两个圆眼珠里燃烧起两簇火焰:“就是那天在你们学校cei了我手机的自我感觉好到爆炸的没礼貌的小崽子!!!”谷妙语用一连串的定语展示她心里的愤懑。


    提到这个小崽子,她就激动得停不下来:“真的水水, 你们学校怎么还有这样的学生呢?说话怼人,没有礼貌,自我感觉良好,我估摸着要不是他的脸长得还能看, 他早被人打死千八百次了!”


    谷妙语的吐槽太密集, 楚千淼插不进话。她只能在心里做一个捧哏者:哟!那这小伙所谓的“脸长得还能看”,那得是相当的还能看了。


    “你说他一个毛头小子,刚来,懂什么?虚心向前辈谷老师学习好不好?为什么非要跟谷老师犟嘴?谷老师的鸡汤哪句不是正能量?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谷老师的鸡汤里下毒???”


    楚千淼继续在心里捧哏:嘿!敢在我们鸡汤大王的鸡汤里下毒, 这毛头小子欠点心灵教育了!


    “我真的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教育出这么浑身上下透着优越感的人来!家里藏着皇位吗???家里藏着皇位你回家登基去啊你出来上什么班呢!!!水水真的,我觉得这小子他单身一辈子最好,以后谁嫁给他谁那一准就是瞎!我原来以为涂晓蓉会是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人,但现在我宣布涂晓蓉要和别人并列第一讨厌了!这个最讨厌宝座,有那个死小子一份!!!”


    楚千淼看着谷妙语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都不敢问一句:“死小子提没提赔你手机的事?”她怕死小子真的没提,谷妙语能气得直接把最讨厌宝座让死小子独享,把涂晓蓉踢到第二讨厌去。


    那样的话可不行,再怎么说,谷妙语和死小子是一组,这是人.民.内.部.斗.争。但涂晓蓉可是人.民.外.部.的敌.人,窝里斗也不能耽误一致对外才行。


    楚千淼劝着谷妙语让她消气,把这个内部外部的道理讲给她听。“你先把对那小子的讨厌情绪放一放,既然他是你的销售,你俩就先赶紧配合起来,把业绩往上提一提。你哪怕从倒数第一提到倒数第二,到年底起码就不会被末位淘汰掉。眼看离12月31号不到俩月了,时间多紧迫啊。”


    谷妙语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她把这话听进去了。


    “行吧,我先忍着他,等我保住工作的,看我怎么折磨他!”谷妙语像梅超风似的,把两只手摆成九阴白骨爪的造型恶狠狠地说。


    ******


    接下来的日子,楚千淼一边做项目,一边替谷妙语挂心担忧。她怕谷妙语一个忍不住,会和自我感觉良好的臭小子撕吧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每晚听谷妙语描述她白天的上班生活,楚千淼觉得那简直是一部情节曲折、走向成迷的狗血连续剧——


    起初涂晓蓉想一脚踩死谷妙语,不想让她有脱离业绩倒数第一的机会,于是居然开始下三滥地抢谷妙语的单子。而在这种艰难境况下,那个叫邵远的臭小子又火上浇油,跟经理提出转组,弃明投暗去了涂晓蓉那里。


    那天楚千淼陪着谷妙语骂臭小子骂到下半夜两点,两个人才算消了气能睡着觉。第二天楚千淼到力通去坐班,雷振梓看到她之后居然还说:千淼挂着黑眼圈可更是楚楚动人了!


    她当时也没客气,立马回敬他一句彩虹屁:“雷总您的眼睛这么好看,一定是因为它平时总在发现人间真善美的那一面!”


    所有人都拿她的黑眼圈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她自己也拿自己逗趣。


    最后倒是任炎趁着没人的时候问了她一句:“最近的工作量对你来说,太大吗?”


    她赶紧说不大。


    任炎于是说:“那就早点睡。”


    说完他就走了。搞得她一时没回过味儿来。等回过味儿时,她心里怦怦直跳。


    还得是自己学长。别人看着她的黑眼圈只和她逗笑,只有她曾经的f0,会关心一句她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她想她年轻时眼光还是可以的,没有粉错人。


    后来谷妙语那边的剧情急转直下。她都劝了谷妙语千万别上火,大不了被末位淘汰了她养她。可谷妙语居然绝地逆袭了。


    她一连签了好几个单子。而那些单子,她都是通过邵远的协助完成的——楚千淼起初听到邵远又从涂晓蓉那组转回来,还是死气白赖非要转回来,她奇怪得头都要掉。她想这个叫邵远的男孩纸还真特么是个迷一样的男孩纸。


    小稻谷和这个谜一样的男孩纸,混双配合得非常好,楚千淼听说他们现在有了野心,已经不单单满足于摆脱掉末位淘汰的危机——他们有了更远大的志向,他们要勇夺业绩第一。


    楚千淼想,这人世间的事可真是千变万化啊,昨天还不共戴天的两个人,今天已经可以高高兴兴打配合了。


    可不管怎么说,谷妙语事业上算有了起色,而那个死小子邵远,看样子就是小稻谷事业起色的助力者。


    ***


    楚千淼白天在力通写尽调报告初稿的时候,接到了谷妙语的电话。


    电话一通楚千淼吓了一跳,因为谷妙语的声音饱含怒气。


    “水水,我要气死了,不和你说说发泄一下,我怕我等下会忍不住去和涂晓蓉那个坏厮火并!她又故技重施想要抢我单子!”


    楚千淼就一句话:“用不用我现在打车过去帮你干她?你别担心我是律师,我能在把自己摘出来的范围内帮你好好收拾她!”


    谷妙语说,算了,打车费有点贵,我先忍了吧。


    楚千淼说,忍不住的时候call我,我让你那同事看看什么叫战神!


    等她把电话挂断,一抬头,发现一屋子的人全在看她。


    任炎看她看得面无表情,只有眉心有那么一点似蹙非蹙,不知道是听不惯还是担忧。雷振梓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仿佛很期待她打车去干谁这件事会真实发生。其他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闪出一种重新认识她的光。


    秦谦宇发表感想说:“千淼,之前没发现,你挺野啊!你是不是真的挺能打的?”


    楚千淼抬手用手背向后一撩头发:“说实在的,论吓唬人我就没输过谁!”


    雷振梓在一旁先笑出声,笑得眼角眉梢桃花朵朵开。


    “千淼你可真是宝藏女孩,你说啊,你怎么每一天都能比前一天更有趣更可爱一点呢?”


    楚千淼条件反射地拍回彩虹屁:“因为吃了神仙一样的雷总投喂的那么多高级餐啊,是您对我们的午餐哺育才让我们每天都比昨天更茁壮!”


    雷振梓笑得更加桃花盛开了。


    任炎在一旁居然也开了腔。他一出声就把话题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被任炎的问题一垂幸,楚千淼心尖一抖,她赶紧说:“我发小在装饰公司上班,是设计师,他们公司另一组设计师特别没品,为了挤兑她不惜抢走她的单子。我发小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可爱,谁欺负她我就和谁斗争到底!”


    雷振梓坐在黑皮转椅里,转来转去,半眯着眼,跟要勾姑娘魂似的,对楚千淼说:“我们千淼才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可爱!”


    他的语调撩人,换做别的姑娘被他这么一撩,骨头都要酥了。偏偏楚千淼心大肺大,不只骨头不酥,她居然还和雷振梓认真严肃地理论:“雷总,您是没看见我发小,等您看见了,您就知道可爱两个字的解释,就是她的名字她本人!”


    雷振梓来了兴趣:“那有机会我得见见!”


    任炎打断他们,又把话题拉回来:“因为她在她的公司遭遇了同事的挤兑,所以你要打车过去帮她出头?”


    他声音冷冷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情绪。


    楚千淼拿不准他要表达什么,简单应了声:“对啊……”


    任炎:“如果这点事她自己都处理不好,你难道能替她打一辈子架吗?”


    楚千淼心里“哦”了一声。果然是很任炎的行事风格了。


    雷振梓在任炎旁边,飞着媚眼似的朝楚千淼挤眼睛又做口型:冷血!


    楚千淼想,可不是!!


    ******


    周五的时候,雷振梓又到力通来晃荡了。他照例到任炎办公室点个卯就晃悠到了会议室去。会议室里偶尔传来他的笑声,笑得一声比一声浪,跟故意给谁听似的。


    任炎本来想眼观鼻鼻观心,但最后当雷振梓的浪笑阵阵终于也激发了楚千淼的笑声后,他腾地起了身。


    他想他必须得过去一趟,得告诫他们,这里是办公场所,不是说说笑笑的地方。


    可他一进了会议室,大家却又都不笑了。他有一刻觉得自己像个镇笑神器,他往哪一镇,哪就立刻一片宁静。他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功能到底是好是坏。如果是坏的,可他们这毕竟是敬他服他的。但如果是好的,为什么他心里又会有一丝丝很隐秘的失落。而那丝丝隐秘的失落背后,是他对雷振梓走到大家中间能和他们笑在一起的一点点羡慕和一点点点的嫉妒。


    他进屋后,秦谦宇他们全都埋头整理材料,楚千淼也全神盯着电脑屏幕改材料。


    雷振梓像没长骨头的一摊肉似的,半靠半趴地摊在会议桌前。楚千淼两边的椅子上摆满了底稿,所以他是摊在楚千淼的对面。


    看到他进屋找位置坐下来,雷振梓懒洋洋地冲他说:“是我的哪阵浪笑,又把任总您给招来了啊?”


    那双桃花灿烂的眼睛里,有且只有任炎能看懂的一种挑衅眼神,以及挑衅得逞后的一丝得意。


    任炎立马想抬腿就走。


    但这功夫楚千淼接起一通电话。她的声音一开启,他想架起自己身躯的腿就卸了力。他莫名其妙地坐进椅子里,认认真真地翻着材料,耳朵却跑去听楚千淼讲电话。


    他看到电话挂断后,楚千淼向她对面的雷振梓双手合十,像拜神仙似的拜他。


    ***


    楚千淼接完电话,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几转后,开始拜雷桃花仙。


    她问雷振梓:雷总,有这么个事儿,不知道您感兴趣不?


    雷振梓立刻问,是什么事。


    “就是吧,我发小她公司另一组那人品暗黑的设计师涂晓蓉,最近抢我发小的单子抢得非常炽热,基本等于光天化日地打劫了。要是小客户呢,我发小还能跟涂晓蓉掰扯掰扯,但要是在高端客户面前,和涂晓蓉这么一掰扯,就很赶客,因为高端客户会想:你们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公司?一个公司的人当着我的面就开始窝里反。于是高端客户就会转身撤退。”


    楚千淼喘口气,接着说:“而这个涂晓蓉她就是仗着我发小不会当着高端客户的面跟她撕破脸,所以但凡我发小往公司领高端客户签合同,涂晓蓉都千方百计地往跟前凑,企图在签合同之前撬走客户。”


    楚千淼看到雷振梓听得很入神,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刺激得他都长出了骨头,他不再懒懒地靠着趴着,他坐直了身体,眼泛桃花地笑着说:“千淼你接着说,我感觉后面要有好玩的事发生!”


    收到催促的楚千淼立刻嘎嘣脆地接着说:“我发小今天谈了几个大单子,约好明天和客户在公司签合同。但是她担心涂晓蓉又会死皮赖脸地冲上来抢单子,所以她想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楚千淼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在一旁支着耳朵一起跟着听的秦谦宇忍不住插话:“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任炎抬头,瞪了秦谦宇一眼。秦谦宇缩了缩头,赶紧忙忙碌碌地开始翻材料。


    “什么办法?”楚千淼卖关子的停顿有点长,任炎也问了句。


    秦谦宇:“……………………”


    他懊恼于自己越来越摸不到领导的心思了……


    楚千淼呲着小白牙对任炎一笑,算是对他捧场提问的报答。任炎极快挪走眼神,心里涌起一丝烦躁。自己刚刚的搭腔,简直冲动得莫名其妙。


    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了?


    转头瞥一眼雷振梓,这个最近搅乱他情绪的罪魁祸首也正斜睨着他,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千淼,接着说!”任炎觉得雷振梓的声音语调浪得能开船了。


    楚千淼“得嘞”一声,接着说:“我发小想了一个声东击西的办法,她计划找一个两个的人,那种一看就高大帅气英武不凡的人,一早就先到我发小公司去,当幌子,扮演是要和我发小签单子的客户,那时候涂晓蓉一定会千方百计冲上去想截胡,这幌子先生就将计就计跟着她走,和她周旋,把她拖住。这时候,我发小再把真的客户迎进公司,去别的会议室签合同。等签好合同收好定金,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


    雷振梓单手撑在桌面上,手背托住下巴尖,一飞桃花眼说:“还真是个精彩的好办法!”顿了顿,他给楚千淼飞个眼,说,“讲这事之前,你问我什么问题来着?”


    楚千淼嘿嘿一笑:“雷总,有这么个事儿,不知道您感兴趣不?”


    雷振梓:“嗯,这事有趣,我非常感兴趣!所以,”他顿了下,飞快斜睨一眼任炎,又看回楚千淼,说,“我愿意帮你们去扮演这个假客户!”


    楚千淼啪地一拍巴掌,隔着会议桌对雷振梓就开始拜:“雷总,您也太通透了,都不用我说明您就知道我的意图,要我说您就是活神仙本仙!!”


    空气中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气声。


    任炎从鼻腔里送出一团冷眼旁观的气。


    “雷振梓你是不是太闲了?”


    雷振梓飞快点头:“我就是闲啊,最近钱赚太多,我就想闲着找找乐!”他不理任炎的冷眼刀子,问楚千淼,“千淼那你说,我扮演的这个高端客户,明天开什么车去合适?”


    楚千淼眼珠一转:“好一点的!”


    雷振梓:“好一点的啊……那劳斯莱斯或者宾利行吗?”


    楚千淼一哆嗦:“雷总,降、降一点档次,这俩太嚣张了,开这种车何必去砺行那种小作坊?直接找嘉乐远这种大装修公司不就好了!”


    雷振梓想了想,说:“行吧,那我还有辆破宝马,我明天就开宝马去吧。”


    楚千淼:“……………………”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宝马前边的修饰语还可以用“破”字的……


    敲定了出行坐骑,雷振梓转头对任炎说:“阿任啊,那我明天就不陪你吃饭了,我去学雷锋做好事去!”他又转回头看楚千淼,冲她飞眼,“等做完好事千淼请我吃饭吧!”


    楚千淼豪迈地一拍巴掌:“必须的!”


    任炎淡淡瞥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


    ******


    第二天楚千淼又被抓到力通加班。秦谦宇他们四个都在,但任炎不在。至于雷振梓,他今天要去谷妙语的公司倾情扮演一位高端客户。


    楚千淼时不时就瞄一眼手机,她在等着大前方的人生大舞台传来捷报。


    快中午的时候,她的手机终于响了。是谷妙语给她打来的电话。


    谷妙语的声音非常激动以及喜悦,激动和喜悦把她的音调都给冲高了八度。


    “水水!托你的福,事情完成得特别特别顺利!”谷妙语用被高兴冲高了八度的声音对楚千淼说,“谢谢你给我找的俩大帅比戏精,他们俩一亮相,光那两张脸就先把涂晓蓉给晃花痴了,然后他们俩又一冷一热地一唱一和,直接把涂晓蓉给绊住了,涂晓蓉被他们俩缠吧着讲了一上午报价,愣是连厕所都没机会出来上一趟。趁着这功夫我非常顺利安全地把我的几个单子都签成了。等我这几个单子签完,那两个大帅比借口要再考虑考虑,抬屁股就走了。涂晓蓉从会议室里出来是夹着腿跑去厕所的哈哈哈哈哈哈!等从厕所出来好一会儿之后她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她当时那个脸色啊,哈哈哈哈,水水我跟你说,比老黄瓜刷了绿漆还像中毒!大爷的,真解气,太解气了!”


    把过程复盘之后,谷妙语对楚千淼说:“水水,你请两个大帅比吃饭吧,饭钱回头我用提成给你报销!”


    楚千淼听得一脸懵:“小稻谷你等会!”她捋了捋谷妙语的话,问,“什么叫‘俩戏精’?什么叫‘俩大帅比’?我就找了一个叫雷振梓的人去给你撑场子了,另外一位,是谁啊?”


    谷妙语也愣了愣,说:“另外一位是任炎啊!”


    楚千淼:“???”


    怎么任炎他也去了吗???


    他之前不还义正辞严地说:如果这点事她自己都处理不好,你难道能替她打一辈子架吗?


    他这不是在主张谁的事谁自己去办么,怎么会突然伸出援手了?


    楚千淼想,坏了,他怕不是有什么把柄落雷振梓手里了吧。


    ******


    中午时,秦谦宇他们四个下楼去吃饭。楚千淼等在会议室里,等着雷振梓凯旋之后好兑现请他吃饭的承诺。


    和谷妙语结束通话大概半小时左右,雷振梓回来了。跟着他一起走进会议室的还有任炎。


    楚千淼看着两个人的打扮。雷振梓是骚包的皮夹克,任炎是低调修身的西装。两个人都很一表人才,绝不辜负“两个大帅比”的荣誉称号。


    任炎一进会议室就坐了下来,把笔记本开了机,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展开工作派头。


    雷振梓往楚千淼旁边的桌面上一趴,眯缝着桃花眼,笑嘻嘻地说:“大功告成,小千淼,走吧,请你雷哥哥吃饭去吧!”


    楚千淼站起来,豪迈极了,一挥胳膊:“我们走!”


    他们往会议室的门口走。


    一道声音夹着冰霜雨雪似的响起在空气中。


    “你们是不是少带个人?”


    楚千淼顿住脚步,猛回头看向身后任炎:“???”


    任炎还坐在椅子上。他侧转了头,抬着下巴,一脸冷淡地仰起视线盯着她,嘴角处轻轻一挑有一抹似笑非笑。


    楚千淼觉得心尖都给他盯得一抖。


    雷振梓懒洋洋往门口的门框上一靠,对楚千淼说:“哦,对,千淼啊,忘跟你说了,你们任总今天也去友情出演了!”


    楚千淼在任炎的盯视中吞口口水:“任总,那个……一起去啊?”


    任炎起了身,扣好西装外套的扣子,一边嘴角忽然又向上一挑,质问:“为什么刚才没叫我一起?”


    楚千淼:“???”因为默认不去才是你一贯的风格啊!!!


    “以……以为你不愿意去……”楚千淼为自己辩解得有点舌头打结。


    任炎撇着嘴角一声冷笑:“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楚千淼:??????


    今天的任大佬是中邪了吗??!


    任炎率先走出了会议室,一脸的冷酷到底。


    楚千淼和雷振梓跟在他身后。雷振梓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抹笑楚千淼不大看得懂,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想问——


    “雷总,话说您平时跟任总交朋友,能猜透他心思吗???”楚千淼小声地问。


    雷振梓也小声地:“当然猜不透啊!”然后他朝她耸耸肩,一摊手,“但猜不透又能怎么办?对付处呗,还能绝交咋的?”


    这话听在楚千淼耳朵里,像极了那句:能怎么办?对付过呗,还能离婚咋的。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


    三个人把一顿午饭吃得热热闹闹。具体来说,是楚千淼和雷振梓说说说,负责热热闹闹。任炎在一旁没表情,没情绪,负责吃。但每当雷振梓撩骚撩得有点过时,任炎就会使劲给雷振梓倒茶水让他喝,不喝就一直瞪着他。


    一顿饭吃完,雷振梓硬是上了两趟厕所。


    吃完饭任炎告诉楚千淼,下午他不去公司了。她没什么事也不用加班了,提前回家吧。


    楚千淼于是回去力通收拾东西,雷振梓开车送任炎回家。


    雷振梓开着车时,忽然“啊”了一声。


    任炎懒得问他啊什么啊。因为他知道雷振梓不用别人问,自己就会直接往下说。


    “我知道了!”雷振梓语调激动,像发现了什么旷世大秘密似的。


    “你又知道什么了。”任炎给他的一惊一乍赏了份儿不耐烦。


    “我知道了,为什么你开始那么不屑帮忙,但今天又很巧地遇到了我于是和我一起去演戏!”


    任炎脸不红心不跳:“早上凑巧路过你家门口,赶上你出门,顺便帮你助演一下,而已。”


    “不,你不是!”雷振梓扭头瞥一眼任炎,果断拆穿他面无表情的鬼画皮,“你才不是凑巧呢,你是故意早早等在那的!”


    雷振梓的十根手指像跳波浪舞似的起伏错落敲打在方向盘上,“阿任啊,你该不是怕我单独完成这活以后,千淼要单独请我吃饭吧??”他眼泛桃花地向任炎斜斜一眤。


    任炎转头,迎视他浪出天际的眼波,嗤地一声笑,祭出他的反问句大法:“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为什么要做投资?你怎么不去拍科幻片?”


    雷振梓连声啧啧啧地摇头:“你说你,明明受人吸引,又非得克制自己,你何必呢!你说你克制你自己不说吧,偏偏还管得宽也不让我放肆,这又是什么道理?”前方红灯,雷振梓一脚刹车停在路口,他转头瞪着任炎,叹息地问,“阿任啊,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别再受它牵制影响了,想爱就爱不好吗?”


    任炎冷眼眤他:“闭嘴。”


    雷振梓:“我就不闭嘴!”他轻拍了下方向盘,摇摇头:“你说你矛不矛盾?何必这么压抑天性?到底是我对你的刺激还不够,还是你真不信我喜欢楚千淼?”


    “老雷。”任炎的声音一下低沉下去,几乎还带着丝请求,“闭嘴,别说话,让我静一会。”


    “我其实心里有些乱。”任炎目视前方看着车窗外,说。


    作者有话要说:  雷振梓:你乱心算本事啊?有本事你乱.性啊!


    任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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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稻谷开篇的宣泄充满了真香……【任炎、雷振梓俩戏精情节联动《撩表心意》18、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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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第二次流泪


    《服不服》第三十五章:第二次流泪


    任炎在下车前, 勒令雷振梓明天开始不要再到力通证券来。他给的理由是:你乱我心智。


    雷振梓觉得很冤,这话要是不知情第三方听见,没准得以为他们俩是在搞.基, 而任炎是拒绝的那一个,他是死攻那一个。


    “阿任你把话给我说全了, 什么叫我乱你心智?是我去了, 有人和我说说笑笑, 那说说笑笑的人乱你心智才对吧!”雷振梓把车窗玻璃落下来,把头探出车去,抻着脖子冲着任炎决然凉薄的背影喊。


    任炎懒得和他啰嗦,站定扭身, 送给他的回复就一句话:你早晚死在我手里, 死于话多。


    他说完就再转回身去, 刷了门禁进了单元。他能猜想到雷振梓坐在车里,嘴角挂着怎样的坏笑。那家伙一向以能搅动他的情绪为乐。但问题是, 他不想有什么情绪。对他来说,寡淡一点,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他想只要不让雷振梓再来故意捣乱,按照自己一贯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 他会把心绪很快调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的。仿佛从来没有被谁拨乱过那样。


    *******


    楚千淼发现从雷振梓友情出演了开破宝马的高端客户以后, 有一阵子,他没再出现在力通证券。大家合理推测说雷总可能是做大项目赚大钱去了。


    过完元旦,楚千淼本来还想着,如果遇到了雷振梓, 一定要郑重诚心热情洋溢地再谢他一次,因为托他和任炎那次精彩表演的福,谷妙语的业绩在年底真的逆袭了,她不仅摆脱了末位淘汰的危机,还直接干掉涂晓蓉坐上了业绩第一的宝座。


    现在谷妙语再提起那位叫邵远的青少年同志,嘴里再也不往外蹦“小崽子”、“死小子”之类的话了。她现在对他的评价全是褒义词,铺天盖地的褒义词。


    但雷振梓却不到力通来了,楚千淼想既然谢不到桃花仙那不如就先郑重诚心热情洋溢地再谢谢任炎吧。毕竟当日的演出阵容里有他,所以他有军功章的一半。


    可不知怎么,楚千淼神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抓不到和任炎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敏感——但她一向神经大条,难得敏感,也不知道敏感得对不对,到不到点子上——她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任炎对她的态度有那么一点怪怪的。他好像比之前对她冷淡了许多。


    虽然之前他对她也不见得多热乎就是了。


    但现在,比原来更不热乎。


    日料外卖点得很少了。加班到很晚时不会再把奔驰给她蹭,而是让秦谦宇打车先送她回去,秦谦宇再打车回自己家。平时除非开会,否则他也不再轻易踏足会议室。有什么事,他都直接在微信上交代秦谦宇做。


    楚千淼小心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项工作没完成得太好,或者哪句彩虹屁不小心拍在了马腿上,于无声无息处得罪了任炎而不自知。


    仔细地排查一遍,她没发现自己在什么时候对任炎伸出过得罪人的触角。于是她向秦谦宇征询意见:“秦哥,你觉不觉得你们任总最近有点不太正常?”


    秦谦宇却一扬眉毛,对她说:“胡说,这才是他以往正常的状态呢。像前阵子他突然变得平易近人了很多,那才是不正常的。”


    楚千淼:“???”


    ……是这样啊。


    行吧。楚千淼想,原来这才是任某人的常态。那这么说他的忽然冷漠并不是在针对她,她不用暗搓搓地自我检讨什么了。


    那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在沉入梦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一瞬:她干吗那么在乎他的态度呢?


    *******


    过完春节,天气回暖,嘉乐远办公楼的翻新装修也完成了。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又搬回了嘉乐远办公。


    整个大楼变得焕然一新,气派得不得了。楚千淼他们待的尽调办公室还是原来的屋子,但墙面地面桌椅设施一应俱新。在一侧靠墙的地方,甚至还多了一张长的皮沙发,足够人躺在上面午睡一下。


    尽调办公室里,原来在窗口前放了一张办公桌,那是任炎来时坐的;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四个券商方面军坐的是联排工位。现在联排工位都撤掉了 ,全都换成了实木办公桌和皮椅。秦谦宇和孙伊的办公桌相对,卢仲尔和王思安的办公桌相对。而楚千淼的办公桌,被拉去窗口和任炎来时坐的那张桌子,拼成了相对的阵容。


    楚千淼刚走进全新的尽调办公室时,尽管任炎没在,但她光看到自己的桌子和任炎的拼在一起,就莫名心跳有点加快。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


    证券事务代表安鲁达驾驶着他敦实的身躯,特意过来问候他们,向他们询问大家对崭新的办公室可还满意。


    大家都赶紧说满意。


    楚千淼犹豫着问出了心底一丢丢的小疑惑:“安总,我这张办公桌,和任总的拼在一起摆……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安鲁达从秦谦宇桌面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印了印鼻尖上渗出的汗,解释说:“楚律师啊,是这样的,那张桌子其实是给张腾张律师准备的。本来我们想在这间屋子里再摆一张桌子给你用,但是摆完之后,那个长沙发就没地方放了。董事长想了想之后,说还是把长沙发留下吧,你们中午还能轮番休息休息。反正张律师平时开会来得多,现场办公少,那就让你先坐任总对面的桌子吧。等张律师来的话,我们再临时把沙发撤出去,再搬张桌子过来。”


    安鲁达这么一解说,楚千淼觉得自己坐到任炎对面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于是她定定心神,坐了下去。


    她一直想,等任炎哪天来了,坐到她对面,两个人之间无隔无挡,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会不会有点尴尬。


    但这种尴尬在她的操心和臆想里酝酿了一个星期,任炎也没露面过来一趟。


    吃午饭的时候楚千淼对秦谦宇说:“秦哥,你们部门另外那个项目,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她问得很迂回。她是想打听打听,那个项目是不是已经进入了申报阶段,所以牵扯走了任炎的大部分精力。


    秦谦宇把一片黄瓜送进嘴里,像品鱼翅似的那么品着,说:“那个项目已经快申报了,别急,任总马上就会回到我们怀抱了!”


    任炎在两天后出现得猝不及防。楚千淼早上一踏进尽调办公室,就看到对面办公桌前坐了人。


    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一点意外,有一点高兴,有一点怯场,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羞涩。


    她轻轻走到办公桌前,怕惊着谁似的,轻巧地在任炎对面坐下去。


    屋里没开空调,任炎身上的呢外套还没有脱。他板板整整的呢外套里松松地挂着条长围巾,围巾下露出西装和白衬衫一隅。他垂着眼对着电脑文档和纸质材料上的数据。楚千淼抬眼看去,只觉他眼睫浓密,鼻梁高挺,薄唇惑人。他眉心极轻微地皱着,那是他在思考问题时会有的表情。


    他整个人沐浴在冬末的晨光中,有点冷淡也有点温柔,有点禁欲也有点诱惑。


    冬日晨光中眉眼低垂的任炎忽然开了口。


    “楚千淼。”


    “到!”楚千淼奇怪自己怎么总是对他应激答到。


    “我脸上有东西吗?”任炎毫无起伏地问着这句话,抬起头。


    楚千淼一下就笑得跟朵花似的:“学长,你知道吗,一般帅的人,能看但不经看。一等帅的人经看但看多了就看不出新东西。但特等帅的人,那真是,他的英俊面容值得被人反反复复地复习,因为每次看都会觉得又能发现一种新的帅感!”楚千淼拍彩虹屁不眨眼,“学长您就是特等帅,我忍不住想复习一下您英俊的面容!”


    任炎嘴角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要抬还是要落。最终他绷直了嘴角线条,说:“现在九点零一分,上班时间,你该叫我什么?”


    楚千淼:“………………”


    她先前那点意外高兴怯场羞涩,全被她甩窗外去了。


    直男不配拥有她这么多情绪!!!


    *******


    嘉乐远新装修的空调系统出了问题,今天屋子里开不出暖风,凉得像冰箱的保鲜层。吃过午饭后,秦谦宇他们几个去了咖啡厅,他们说要去那里摄取点温暖的能量。楚千淼还有材料要写,一个人先回了办公室。


    楚千淼很佩服自己,在保鲜层一样的冰凉环境里,也没耽误她吃完午饭之后的犯困。


    她改了会材料,改着改着就趴在了桌子上,脑袋一歪就枕着胳膊睡着了。


    任炎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午间明亮但不温暖的阳光打在那女孩身上,她闭着眼歪着头,睡倒在桌子上。他脚步极轻地走回办公桌前。他本来告诉自己不要抬头看,却还是中邪了一样地抬了头。


    从她对面的角度看,她黑长的头发从后背散落开,一半垂下去,一半铺在桌面上。她的睫毛长得像个黑刷子,顶端还带着上翘的弧度。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像要透明。鼻子嘴巴全都那么秀气,谁能想到从那么秀气的一张嘴里,可以飞出各种各样哄晕人的话来。他早上就差一点被她哄晕了。


    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疏离,他内心秩序已经恢复好并重新建立,可没想到一遇到她的彩虹屁,他居然只能以蹩脚的“过了上班时间你叫我什么?”来做招架。


    屋子里的温度非常低。那女孩虽然穿着大衣,但显然睡着之后大衣的保暖度不足以为她维持温暖。她冻得瑟缩了一下,但没醒。睡眠里她把自己团了团,似乎缩一缩骨,会变得暖和一点。


    那一缩像一记敲打,忽然就把他的心敲软了。


    他慢慢起身,把外套呢大衣慢慢脱下来,慢慢走到对面去。


    慢慢地,他把大衣盖在她身上。


    他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皱着的眉舒展了,睡眠中的面孔上有一点小孩子似的娇憨和高兴。看样子是睡得暖和舒服了。


    他忽然想,她真像一种什么动物,一舒服起来,满脸都是娇憨。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想可能也就一瞬的功夫,走廊里就传来了叠沓的脚步声。应该是秦谦宇他们回来了。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点短路,短路中他有点紧张,一抬手就扯回了盖在她身上的大衣。紧急中他扯得有点鲁莽,似乎还刮到了她的头发。他极速地把大衣穿回到自己身上,又极速地走回座位坐好。


    坐下时,心跳得又重又快,他几乎在自己耳朵里听见了心脏搏动的回声。


    ***


    秦谦宇进屋时,看到任炎正坐在办公桌前,微皱着眉,认真地改着电脑上的文档。


    楚千淼在他们进来之前应该是在睡觉,他们进屋时她不知怎么醒了,正从桌面上懵懵地爬起来。


    秦谦宇看她睡得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怎么了千淼,做什么发财好梦了,醒了都没法接受现实了?”


    楚千淼懵懵地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懵懵地想了一下,又懵懵地对秦谦宇说:“好奇怪,我感觉有人在抢我衣服,还揪我头发,我就醒了,可是醒了一看,我衣服这不还在我身上呢!”


    秦谦宇噗地笑出声:“你这个梦得怎么定性呢,到底是被人劫财还是劫.色?”


    楚千淼挠挠头,“奇怪,这梦的感觉太真实了,我这头皮确实有点麻酥酥的。”她抬头问对面任炎:“学长,哦不,任总,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有没有自己揪自己头发啊?”


    任炎瞥她一眼,淡淡说:“不清楚。”顿了顿,补充,“没看到你。”


    楚千淼:“……”


    哦。


    那我这么个大活人,您都没看到,您可真够瞎的哦。


    *******


    下午的时候,周书奇欠巴欠巴地又来送外卖了。他从张腾那里听说尽调现场已经从力通证券又搬回了嘉乐远,赶紧撒丫子地跑来和楚千淼套近乎。


    他卖萌又卖乖地死命给楚千淼打溜须,什么学姐你是我生命里的光,学姐你好看得像月亮,学姐你不温柔但我就喜欢你的不温柔,这些话他不怕死也不怕别人肉麻死,张口就来。秦谦宇他们被他赤.裸.裸的暗恋宣言逗得合不拢嘴。


    他的黏糊劲儿差点让楚千淼崩溃。最后还是任炎说要开会才把他请走的。


    任炎开口前特意翻着手腕看了下表,然后说:“周奇怪是吗?我已经给了他们十五分钟茶歇时间和你交流,现在我要带着他们开会了,你自便吧。”


    他说完用空拳叩了叩桌面,秦谦宇他们,包括楚千淼,立刻在周书奇面前表演了一次整齐划一地连人带椅子带电脑从四面八方向任炎靠拢。


    密集队形刚摆完,任炎就开了腔:“周末要召开一次中介协调会,这次会议比较重要,希望大家都好好准备一下。会上大家要就上一阶段的工作做个总结,总结一下截至目前为止,企业存在的问题,以及解决对策……”


    所有人都在做着记录,没人顾得上周书奇了。


    周书奇临走前委委屈屈地想,这个男人也太讨厌了叭,他不叫周奇怪好不好!他叫周书奇啊!!!


    *******


    继不让周书奇到力通之后,楚千淼也不让周书奇到嘉乐远来了。


    楚千淼对周书奇说:你得懂事儿哈,你看尽调办公室里,五个券商一个律师,明显不是我们主场,你到不是我们主场的地方瞎晃,这不合适。等以后遇到个项目要是有五个律师一个券商的,你再来瞎晃,好吧。


    周书奇委委屈屈地同意了。但他虽然人不到现场了,电话却开始时不时打到楚千淼手机上,改用声波继续博存在感。


    楚千淼想把他短暂性拉黑,偏又有点狠不下心。周书奇其实也没有很烦人,通电话的时候也总是对她关心备至嘘寒问暖,提前通知她第二天的天气变化以及穿衣指数,虽然这些东西在网上随时都能看,但假如周书奇不告诉她,心大的她还真是不会特意去看。


    所以小泼男絮叨是絮叨了点,但楚千淼拿她这个小泼男学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末时,企业的人和所有中介机构方齐聚崭新的第一会议室一起开会。


    新的会议室被修葺装饰得像五星酒店一样,气派的会议长桌两边,是散发着价格不菲味道的黑皮椅,会议桌中央摆着花团锦簇的鲜花,桌面上每隔两人距离就摆了一个果盘,每个参会人都对应着一个台式话筒。


    这一番阵势,一下就把等下的会议气氛提前酝酿得紧张严肃。


    楚千淼进了会议室时,好些人已经在了。张腾今天没来,好不巧成筱冬那个老大难的项目今天也开会,那项目上有一群的妖魔鬼怪,张腾不得不去镇场。张腾昨天已经提前跟任炎打了招呼,他给任炎打电话的时候,楚千淼就坐在任炎对面。


    楚千淼从任炎的苹果手机听筒里很清楚地听到了张腾都说了什么——她一边听一边觉得这么贵的手机怎么漏音效果还这么好呢,她想苹果应该是最藏不住通话秘密的phone了没有之一。


    她听到张腾说,成筱冬那边的会议开得要比嘉乐远这边早,假如那边会议开完时间还允许,他会尽快打车赶过来;至于他不在的时候希望任炎帮忙在董兰那里先兜一下。


    任炎说好的没问题,然后他又说,法律方面的问题楚律师应该可以驾驭。


    楚千淼当时被这句话说得心里美滋滋,两臂上好像要长出翅膀来似的飘飘欲飞。


    任炎随即冷眼瞥了她一下,说:你认真点做准备,别打我和张律师的脸。


    她一下就失去了第二宇宙速度,被重力又给拽回到了地上。


    楚千淼进了会议室刚放下电脑,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周书奇给她打的电话。她按掉了,没接,给周书奇回信息:我准备开会了。


    周书奇也给她发了条信息:学姐学姐,快,接电话,张律让我和你说点事情!


    楚千淼看看表,离开会还有十五分钟。她起身出了会议室,接了周书奇的电话。


    电话一通周书奇就激动地嘚吧起来:“哇塞学姐,你真应该到成律师这项目上来感受一下,这个项目上幺蛾子也太多了!!!就刚才,咱们的老好人张腾张律师,都被奇葩会计师给气急了发了脾气!”


    一听到张腾都发了脾气,楚千淼也意外极了,她马上问怎么回事。


    周书奇说:“你等下要开会,那我就简单跟你说,起因就是企业的财务总监挑事儿,说成律师不专业,成律师就说,你是财务,我专不专业你判断不了,你得让你们法务跟我对话。”


    “但是法务正在跟会计师掰扯呢,掰扯掰扯,就把会计师掰扯发疯了,会计师先把法务骂走了,又怼哭了券商女保代,然后觉得不过瘾又开始炮轰我们律师方面,她居然给成律师上起课来了,说教得不得了!”


    楚千淼一早就听成筱冬跟她吐槽过,说她那个项目上的会计师特别事儿,还好为人师,天天特别愿意给别人上课,谱儿摆的比券商保代都大。而最可怕的是,好为人师的人一般都不认为自己在好为人师,总觉得自己懂得多,于是总爱挑别人的毛病,一旦别人不认可她挑的毛病,她就要和别人开始干架了。


    “你知道的嘛,咱们张律最护犊子了,会计师一开始给成律师上课,张律直接就炸了。他再也不忍着了,开始和成律一唱一和地回怼会计师,把会计师怼得气急败坏地摔杯子!他们一唱一和配合得特好,我在旁边溜缝儿也溜得给力到位!”周书奇骄傲兮兮地说。


    他说到这,问楚千淼:“这项目上的会计师都特别操心,一个比一个爱给别人上课。学姐你说会计师都这样吗?”


    楚千淼立刻说:“别胡说,别张嘴就开地图炮,我们这项目的会计师就很好,你是遇上奇葩了。那律师里也还有特事儿特好为人师的呢!”比如所里那位看见她就笑得没好样儿的乔志新。


    周书奇感叹:“唉,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太讨厌了嘛!”


    楚千淼也讨厌这样的人。人一自我感觉良好,难免爱教育别人。一件事端出来,别人先给你鼓励,他就先指摘你,找你毛病,教你做人。不这样可怎么显示出他的优越性呢?这样的人着实讨厌,但楚千淼工作后发现,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讨厌是讨厌不过来的,也犯不上和这样的人较真,笑一笑把他当成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就好。


    “你说了一大堆,重点呢?赶紧的,我得回去开会呢!”


    周书奇赶紧说:“哦哦哦,重点就是,张律让我告诉你一声,今天嘉乐远那边的会他过不去了,让你撑住场子,加油!”


    楚千淼说知道了,然后问周书奇:“张律现在人呢?还在吵架吗?他是好好先生,撒泼可比你差远了,要他还在吵架的话你赶紧回去帮忙!”


    周书奇说:“哦,张律现在被企业董事长请到办公室去哄了。学姐你安心吧,张律就是平时不爱和人计较,他真吵起来,那才是勇猛得无人能敌呢,他刚才护犊子的架势看得我目瞪口袋眼满红心,我当时想我要是女的我就从你这移情别恋嫁给他去!”


    楚千淼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他已经结婚了谢谢啊!”


    周书奇继续异想天开:“啊?这样啊,那我就趁他没结婚之前赶紧嫁给他!”


    楚千淼:“…………………………”


    小泼男这逻辑,她觉得倒也没什么毛病。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笑了。


    一道声音斜.插.进来,那声音冷极了,像含着点怒气似的:“楚千淼,开会了不知道吗?想插科打诨能不能请你另找时间?”


    楚千淼赶紧挂断电话。她回头看,任炎就站在会议室门外,面向着她。他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像在南北极冰冻过。


    “开会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吗,确认过了吗?”冷冷的声音。


    楚千淼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回答一声:“准备齐了,确认过了。”她说完赶紧走进会议室。


    *******


    谷妙语一回到家就发现楚千淼在不停抽鼻子。一地都是鼻涕纸。谷妙语由此推断出,楚千淼是在哭!


    谷妙语吓坏了。


    她记得楚千淼上回哭还是几年前呢,那次好像是因为她给一个学长递情书失败了,觉得很没面子,气哭的。等哭完以后她就没心没肺地脱粉了。这之后的几年,她就没再哭过。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谷妙语赶紧放下东西,凑到楚千淼身边,小声小气又小心地问:“水水啊,怎么了?怎么哭了呀?”


    楚千淼又抽出张纸擤擤鼻涕,带着浓浓的鼻音犟嘴说:“没哭,谁哭了?谁哭谁是驴!”


    谷妙语叹口气:“你就承认自己是驴吧!来,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事儿你哭着变成驴的?”


    楚千淼使劲抽了下鼻子,说:“我被任炎喷了。”


    谷妙语从沙发上一个弹跳站起来:“我找他拼命去,凭什么喷你!”


    楚千淼把她拉回来,抽着鼻子说:“算了,这回是怪我自己。今天开中介协调会之前,周书奇给我打电话,说张律要跟我说件事。我出去接电话的时候跟他多聊了两句,就那会任炎冲出来问我材料都准备齐全了吗,我说准备齐了。结果我尽调的底稿里少了一份工程合同,是嘉乐远给一家公司做装修工程的,工程款是7000万,刚履行完,嘉乐远的新法务没和我及时做对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任炎却很及时地掌握了那份合同,开会的时候他提起了那份合同,我没反应过来,加上我们张律没到场开会,嘉乐远的董事长心里不太痛快,就有点借题发挥质疑了一下我们中介机构的工作能力。”


    开完会任炎还冷脸厉声地说了她,说上班时间她别只顾着和男人打电话插科打诨,上班时间是用来上班的。


    他是在尽调办公室里训的她。她当时很沮丧,但忍住了没哭。可一回到家之后不知怎么,就越来越憋不住了。眼泪像不听使唤似的,自己就从她身体里往外流。


    她其实和谷妙语约定过,彼此都要做坚强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谁动不动哭哭啼啼谁以后给对方打一辈子洗脚水。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她就是被他损得心里难受。对瀚海家纺招股书的时候他也损她,她那会儿伤的是自尊。但这回,她伤的除了自尊好像还有一点心。


    她抽着鼻子想,是不是自己心路历程起了什么变化。


    *******


    白天开完会回到尽调办公室,任炎把楚千淼训完以后,趁着楚千淼出去,秦谦宇弱弱地问任炎:“领导,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我觉得那份合同的事与其说是千淼的问题还不如说是企业新法务的问题……至于董总的那个态度,她也是上回开会当着律师没了面子,这回多少想往回找补找补吧……”


    任炎听着秦谦宇的话,什么也没说。


    下班回家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白天被他训完的楚千淼一张快哭出来的脸。


    他站在窗口前反省自己,白天是不是有点太过严厉了。


    他那样生气,到底是因为工作,还是掺杂了私人情绪在里边?


    他抬手捶捶胸口。


    他觉得自己变得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雷桃花:阿任你弄哭千淼的场地不对,你检讨一下。


    任炎:嗯,下回我换个king-size的bed弄哭她。


    小喇叭:我就冒泡说一句话,任炎是个臭牛忙!


    (更新晚了一点,是因为爆字数啦,大家多体谅呀么么哒)


    【爆肝发红包鸟,本章15字2分好评,红包没有上限!!!!!】


    这两章把撩表心意里涉及到楚千淼和任炎的剧情线走一下~会比撩表心意里的时间线快很多。下章是小稻谷遭到网络暴力要搬家的情节,然后就搬到任炎的空房子里去鸟,喵喵也会尽快上线~这章先铺垫一下阿任的情绪,明天好义无反顾伸出援手~


    36、客气死你呵


    《服不服》第三十六章:客气死你呵


    头一晚楚千淼放任自己难过了一下。到了第二天, 她马上打起精神。遇到事情光知道难过是没用的,难过之后的分析总结才是关键。她得拆解一下昨天的情形,看看错处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她是否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而以后还有没有类似的危机在潜伏着, 如果有, 她又该怎么解决它。


    她冷静地梳理了一下昨天白天开会时的情形。


    会上讨论完几个大问题后, 任炎忽然转向法务负责人,问起一份工程额为7000万的合同。


    法务负责人立刻从一堆材料里抽出那份合同,递给任炎。她当时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确定自己这里没有这么大一笔工程额的合同的底稿。于是她对任炎说, 任总, 麻烦您看完也给我看下。


    任炎很快翻完合同, 递给了她。她一边翻一边心里奇怪,这份7000万的合同到上个月就已经履行完了, 而她这里到现在居然都还没有底稿。


    7000万,工程额非常大了。超过150万工程额的合同他们中介机构就要重点关注的。这么看来,她和法务部的对接似乎出现了问题。


    但让她疑惑不解的是,她昨天特意去法务部确认过——最近的确没有需要更新的合同底稿。她一时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看出她见都没见过那份合同, 董兰趁机敲边鼓:“希望以后对接材料时, 大家都及时一点,咱们企业这边各位高管负责人,虽然在ipo方面不是专业人士,但接受了任总他们券商的辅导培训之后, 不也对上市要求多少有了一些了解了吗?那就都按照上市要求赶紧规范起来,需要通过法务部提供给律师的合同,就抓紧复印提供,别懈怠。至于律师方面,你们是专业的,你们就辛苦点,上心点,帮忙想周到一点,我们想不到要提交的合同底稿,你们想着催一催。要是什么事两边都想不到,这中间不就出岔子出纰漏了吗?”


    说到这董兰一笑,笑得随和,语调也轻柔,但讲出的话却像箭头一样犀利:“另外今天的会议其实很重要,但张律师说他有事缺席了。开会前任总和张律师都说法律方面的问题小楚律师就可以应付,现在看来嘛,没有张律师坐镇,还是不合适。希望下次再开会大家全员参加吧。”


    她最后说:“相信凭各位中介机构方的专业能力,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工作进展不对称的情况。”


    正话反话全叫她说了。她阴阴阳阳地一顿敲打,楚千淼品出来了,她其实就是在下律师这边的面子。一是张腾没来开会她不大痛快,再是之前那次会议上,他们律师方面打脸了嘉乐远的法务负责人和干事隋欢,也算是间接打了董兰的脸,董兰心里一定是不舒服的。所以昨天会上董兰的态度,不排除有点借题发挥。


    昨天会上的这件7000万合同事件这么捋下来,楚千淼觉得自己倒也不是特别有错。开会前一天她特意去法务部那里确认过,当时法务负责人也的确说了,确实没有什么合同需要更新。


    但开会的时候法务偏偏又把这么一份合同给拿出来了,还当场交给任炎看。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自己和法务无冤无仇,他没有必要这么涮自己。


    楚千淼决定亲自去法务部一趟,和法务负责人聊一聊。


    *******


    上班时间一过,楚千淼就去了嘉乐远的法务部。法务负责人也在,并且已经开始工作。这是继隋欢和她的上司被开掉之后,法务部换的第三位法务负责人了。


    眼下这位法务负责人叫齐明亨,三十多岁,看起来为人沉稳,交流起来得体有度,没什么障碍。因为他刚上任不久,对嘉乐远的诸多事项还在熟悉和上手阶段。楚千淼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故意涮她的人。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等下聊聊看。


    楚千淼和齐明亨适度寒暄后,步入正题。她向齐明亨请教那份7000万工程合同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齐明亨推推黑框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楚律师,说起这件事,我还想跟你道个歉的,开会前一天你还来问过我有没有合同情况需要更新,我说没有,结果当天晚上还真的有份新合同,之前是没有归档过的,但我忙着准备第二天的会议,就忘了告诉你了,导致昨天开会时让你有点措手不及,真是抱歉啊!”


    楚千淼连说着没关系,然后向齐明亨询问:“那昨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份之前没有归档过的合同啊?”


    齐明亨说:“说起来,这份合同还是任总发现的。”


    ***


    由齐明亨的讲述,加上自己的推测,楚千淼拼凑出了开会前一晚的情形。


    大概晚上吃过晚饭,齐明亨接到了任炎的电话。


    任炎说他在准备开会材料的时候,又看了下财务报表。对比之前的报表,他看到新的财报里公司营业收入比上个月多了一大截。他推想这应该是某笔合同履行了新的款项。他找了下正在履行的合同底稿,却没发现有哪单工程是能够对得上的。


    于是他想,会不会是还有一份除底稿以外的合同,履行之后收回了款项?


    他立刻给法务负责人齐明亨打电话确认。齐明亨却很确切地说,他手里是没有这么一份合同的。任炎就对他说,麻烦他打电话给工程部那边的负责人季厦确认一下。


    齐明亨当即联系了季厦,结果季厦说:确实有这么份合同,这份合同签完也确实忘记交给你们法务部归档了。怪只怪你们法务部之前一直在换人,走了一个换了仨,到你都第四个了,签合同履行合同的时候你们法务都很乱,就没来得及给你们归档。


    齐明亨于是问季厦要那份合同。季厦说:没问题,明天我早点到公司,找一找。明天咱们不是一起开会吗?那正好,开会时我直接给你。


    ——于是第二天开会之前,季厦把合同先给了齐明亨,等到开会的时候,任炎问起这份合同,齐明亨就把它拿给了任炎。


    这么把过程捋顺到最后,楚千淼发现,其实齐明亨也不算特别有错。他新来不久,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假如工程部有意压下合同不给他,他一时之间当然也察觉不到。


    所以捋到这,楚千淼觉得,整件事看起来,倒像是季厦有点成心的了。


    她想起之前闲聊时,证代安鲁达说过,当初隋欢是季厦托人力负责人招进来的。之前那次会议,她狠狠地打了隋欢的脸,随后隋欢被董兰开掉得很难看,说是扫地出门也不为过。所以这样也算是打了季厦的脸吧。


    至此,楚千淼想明白了。她决定以后所有和工程部有关的工作,她会十二分地警醒,防止对方再成心地挖坑或者不配合。


    她把事情前因后果想明白之后,给张腾打了电话,把经过前前后后向张腾汇报了一遍。张腾好像被另一个项目折磨得有点心力交瘁,安慰了她两句,没有批评她也没有指责她,只告诉她之后的工作要更细心更小心,别让有心人抓到小辫子。


    挂断电话之后,楚千淼想,不只之后的工作她要更细心更小心,之前的工作她恐怕也最好再自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疏漏。


    *******


    开会的第二天,任炎本来不该到嘉乐远,力通证券有个部门负责人例会需要他参加。但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请了假,又开车把自己带到了嘉乐远来。


    可进了尽调办公室之后,他居然一直也没看到楚千淼。她的包就放在办公桌上,可她的人却不知去向。


    他沉着气,控制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的嘴巴对秦谦宇做出询问楚千淼去处的举动。


    直到午休过后,下午了,楚千淼还是没有出现。他终于沉不住气。


    他问秦谦宇:“楚律师今天来了吗?”


    秦谦宇转头对他回答说:“啊?千淼吗?她一大早就来了,来了之后就抱着电脑去了法务部,去和齐明亨对工程部的合同了。她说觉得有必要把所有合同都再重新对一下。”


    任炎听完什么也没说,默在那。


    秦谦宇自顾自感叹起来:“我以为经历过昨天的挫折,千淼今天得特沮丧呢,没想到这姑娘真是越敲打越有活力,一点都不娇气,不仅从哪里跌倒知道赶紧从哪里爬起来,而且还知道把坑给填了,防止以后再跌倒。”


    任炎还是没说话。但他心里是赞同着秦谦宇的话的。


    她是个倔强的女孩,被训了,再难过也不会一蹶不振。她会很快振作,并且快准狠地去回击痛点。


    可奇怪的是,她越是倔强,他胸口的感觉就越闷。坚强的她远比哭哭啼啼的她,更叫人揪心些。


    他心里的翻腾并不表现在面孔上。他沉默不语的表情让秦谦宇误认为他还没有对昨天的事释怀。


    于是秦谦宇试探性地为楚千淼说好话:“领导啊,说实话,我真觉得昨天的事,不能怪千淼。她一律师,又不懂财务,我们几个懂财务的一时都没看出什么,她能看出来吗?我感觉啊,这事说到底就是工程部季厦的锅,再加上一点董兰的借题发挥。”


    任炎还是无表情的沉默着,但心里的烦躁已经累积成了一座山。


    秦谦宇决定对冷脸上司再说最后一句话,他要还是无动于衷,那他也只好对他放弃治疗了。


    “千淼在微信上跟我说,工程部那边的合同,还真是被她发现了点问题。但工程部那边一点都不配合她去解决问题,似乎对她很不友好。”


    他说完这句话,眼前人影一晃。


    任炎走出尽调办公室,走去了法务部。


    *******


    楚千淼和齐明亨非常高效地整理出一份合同清单,上面的合同都需要和工程部再确认一下审核情况、存档情况和履行情况。


    楚千淼知道嘉乐远的规定是合同首先要经过市场部、管理部和法务部的审核,以上三个部门审核通过后,再由全国工程事业部总经理批准,才能签订。而全国工程事业部总经理就是季厦。


    在梳理过程中,楚千淼和齐明亨发现,有好几分合同都没有经过法务部审核就签订了。其中就有7000万那单。


    楚千淼和齐明亨一起去找季厦,说了几份合同没经过法务部审核就签订了这件事。


    季厦盘着手里的核桃,笑一笑说:“哦,这其实是个误会。我之前说过的,当时法务部人事动荡,见天儿没完没了地换人。但我得跟你们说啊,这几份合同可不是没审,是前法务负责人审过的哈。”


    “季总,合同审核过是应该留过底的,但现在没有任何留底的记录。”齐明亨说。


    季厦把核桃盘得嗑啷嗑啷地响,说:“那这你得去问前法务负责人了。”


    楚千淼脑子一转,就知道季厦在推锅。这一点他倒是和隋欢非常物以类聚。


    反正前法务负责人已经走人了,随便季厦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季总。”楚千淼叫了季厦一声,季厦向她那边转了转头,眼皮半耷拉着,不是很认真似的,敷衍了声“嗯?”


    “还得麻烦您安排个手下,这两天我和他一起把工程部的合同再过一遍吧,别有什么合同又是漏下没在法务那边存档的,重要的合同是需要在招股书里披露的,如果漏下了就是信息披露不合规。”楚千淼态度良好,微笑着说。


    季厦用鼻子喘出了一声“呵”。


    “小楚律师啊,你看你这是要过合同吗?你这是要审我呢呀!我看没这个必要。”


    他的态度是摆明了的不配合,楚千淼和齐明亨被他从他的办公室里不怎么客气地送了客。


    楚千淼想起任炎告诉她:小兵不听话,就得直接去找他领导。季厦的领导是董兰。于是楚千淼和齐明亨商量,让他直接找董兰去说明这事。齐明亨却和稀泥:“我刚来不久,季总是和董事长一起打天下的老人儿,我觉得我不太方便去说这个事……要不楚律师,你去说吧?你们中介机构去说要好一点。”


    楚千淼想,好吧,那就由他们中介机构去说,去得罪这个人好了。


    但由她去说肯定是不好使的。她是个小虾米,她去不合适。


    她得让任炎去找董兰,只有他那个分量,才和董兰说得上话。


    她让齐明亨先回去法务部,她自己赶回了尽调办公室。


    她一进屋,却没有看到任炎的人。早些时候秦谦宇明明在微信上告诉过她,任炎今天是来了的。


    她连忙转头问秦谦宇:“秦哥,任总还在吗?”


    秦谦宇抬头看她,一脸疑惑:“任总他不是去法务部找你去了吗??怎么回事,你俩没遇上??”


    “…………”


    怎么的,她跟他还上演了经典韩剧戏码明明近得像在走对头碰最终却擦身而过么。


    楚千淼说:“得嘞!回头再跟你细说,我再去法务部找他吧!”


    等楚千淼又赶回到法务部,齐明亨已经把在季厦那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任炎了。


    楚千淼从门口进屋时,任炎正背对着她站着,听齐明亨说着话。


    她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吸引了他的回头。


    *******


    任炎在去往法务部的路上,本来心里是有点乱的,他有种很新鲜的烦躁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千淼,第一句话该跟她说些什么,用怎样的语气。这些不确定让的烦躁感像竹子似的,在他心里一节又一节的攀升成长。


    可他揣着满肚子烦躁的竹子,到了法务部门口,深吸口气进了屋,却没有看到她。


    他于是又有了另一种新的烦躁感。她怎么能不在呢?她到底想躲他躲到哪去?躲到什么时候去?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说了她两句而已,她至于吗?


    等他听齐明亨说季厦对楚千淼的态度时,他蹿起了一股心火。他家的学妹,也是谁都能这么不客气以待的?他马上想好了等下去见董兰时说什么、怎么说,能让季厦不得不配合工作。


    等齐明亨和他说得差不多了,他背后响起脚步声。他一听就是她。


    真奇怪,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记下了她脚步的特点。


    他回头之前,甚至心跳暂时停顿了一下。他以为和她对视时,或许会从她脸上眼睛里看到委屈、埋怨、责怪之类的情绪。


    对着那些情绪他也好说声对不起之类的。


    可是见了鬼了,她居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和他打招呼,向他汇报工作,该怎么样怎么样。


    她完全是一副专业极了的工作态度。微笑,礼貌,说话简洁,除却工作内容,一个废字都没有。


    该怎么说呢?她得体极了。


    得体得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更像第一次见面。


    他想他昨天训她的话,是真的得罪她了。


    *******


    任炎亲自去找了董兰。那之后,董兰约谈了季厦。


    季厦从董兰办公室里出来不到一小时,工程部的所有合同底稿就被送到了法务部。齐明亨说他会尽快整理更新好合同情况给楚千淼发过来。


    楚千淼想,任炎一出手,确实不同凡响,效率和效果都肉眼可见。


    下班前,她给齐明亨回完邮件之后,抬头,客气极了的说了声:谢谢任总。


    她看到任炎有些欲言又止。


    她起身穿好大衣拎好包,又客气极了的说了声:任总再见。


    在地铁里,她想想她对任炎说完谢谢和再见之后任炎那一脸好比便秘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莫名解气的快乐。


    以后看她不把他给客气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老公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楚千淼:不能!!!


    任炎:好的我错了。


    ——


    来不及说什么了,就15字以上2分好评红包叭!!!!!


    37、你想要怎样


    《服不服》第三十七章:你想要怎样(二修)


    法务部齐明亨很快把合同又重新整理了一遍, 把底稿和整理后的清单发给了楚千淼。


    楚千淼仔细翻看了一下,发现相比原来的合同底稿,的确还是有缺漏甚至不合规的部分存在的。接下来她得叫齐明亨配合自己, 尽快把这些缺漏和不合规的问题解决掉。她暗暗有点庆幸自己那天没有被季厦的坏态度所击退,庆幸自己能理智地坚持要重新过一遍工程部的合同。


    不然的话, 这些未发现的问题, 等到申报上会时, 说不准都会成为绊住企业上市的雷。


    想到那天季厦的那脸怀态度和不配合,楚千淼其实有点好奇铁血娘子般的董兰是怎么驯服季厦的。之前安鲁达说过,因为人力部负责人招进了没本事还爱推锅的隋欢,董兰在人力负责人身上展开了一顿非常彻底的狠批和痛斥, 丝毫情面都没留。


    所以她想那天董兰是不是也把季厦叫去办公室里, 丝毫情面都不留地也狠批痛斥了他一顿。要是那样的话, 楚千淼心里还偷偷的有点解气的感觉。


    但安鲁达又来尽调办公室串门的时候,他嘴碎的闲谈把她心里这点解气的感觉给抹杀掉了——季厦并没有遭到董兰的狠批和痛斥。


    楚千淼觉得安鲁达这个人什么都好, 干活麻利,为人热心,脾气温和。就一点值得商榷——他真是太爱到尽调办公室来和秦谦宇他们讲与董兰脾气相关的那些事情了。


    楚千淼想,也许相比于嘉乐远内部人员, 他们这些中介机构方反而是个更安全的第三方树洞对象吧。


    安鲁达来尽调办公室串门时, 说,那天下午他敲门去给董兰送材料申请签字,本来很忐忑的,怕被董兰问到什么答不利索的问题——他说他们这些人, 不管三十多四十多还是五十多的,见了董兰都跟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似的,怕被她提问,更怕回答不上她的提问而挨说。


    他忐忑地敲了门。可等他得到“进来”的批准进屋后,他却看到季厦正坐在董兰办的公室里。


    “我很久没看到董事长有那么好的心情了,她跟季总两个人很放松地一人坐在一个沙发上,面对面地边笑边聊着过去一起打江山的事情,聊得彼此脸上都是既感怀过去又珍惜今天。我借着那功夫董事长心情好,很顺利地就把文件给签了。”


    安鲁达一边用纸巾擦着鼻尖上洇出的细汗一边说。


    “我是运气挺好的,赶上董事长心情好了,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她的签字。但人力的主管老刘可就没我这好运气了。等后来董事长一个人的时候,老刘也去找董事长谈事儿,他就问了董事长一句‘今年还给设计一部负责人骆峰加薪吗’就被董事长又给训个够呛。哎,可怜的老刘,当晚拉着我喝了好几盅苦溜溜的小白酒。”


    秦谦宇疑惑地问安鲁达:“刘总这问话,没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啊,有什么可训的?”


    楚千淼安安静静地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一副认真办公的样子,眼皮抬都不抬。


    她对面的任炎像她的镜像反射般,一样的头不抬眼不睁,仿佛对安鲁达和秦谦宇的交谈漠不关心。


    但楚千淼不是真的漠不关心,她还是竖着耳朵在听的。


    安鲁达神神道道地看了眼门口,好像董兰能感知到他在讲她的小话会赶过来活捉他似的。然后他转头回来对秦谦宇说:“董事长训老刘没长脑子,说当年和骆峰签的劳务合同里白纸黑字印着每年都要加薪一定比例,那今年当然也是加了,还用你特意来问我一次?你看你成天稀里糊涂的,要不是看多年交情的份上,早让你腾位置回家去了!”


    安鲁达把董兰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楚千淼听得暗暗咂舌。她悄悄回想了一下,记得安鲁达之前说过,人力部的负责人刘总也是当年和董兰一起打江山过来的。她不由想替刘总抱个无声的不平,同样是打江山过来的人,董兰对他和对季厦的态度还真是挺差别对待的。


    安鲁达树洞完毕,准备回办公室。临走前他好像回过什么味儿来了似的,冲着楚千淼说:“哎?楚律师今天居然没和我聊天!我说怎么感觉跟缺点什么似的,这么不热闹呢!”


    楚千淼转头,对他礼貌得体公式化地一笑:“不好意思安总,等下班以后我陪您聊天!”


    安鲁达说了声得嘞你忙着。他没能从楚千淼的话里听出别的话。


    但任炎能。他轻轻撩了下眼皮,看向楚千淼。


    她正一副恬淡认真的样子写文件,她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


    他知道她刚才的潜台词其实是:不好意思安总,上班时间,我不能和男人插科打诨,得挨说的。


    他喉头憋了口气出不来。


    她果然是记恨他了。


    被她客气得不行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以后,又觉得二百平的房子在变小在夹人了,夹得他胸口憋闷不已。后来他给自己倒了点威士忌,站在窗口喝下去,让酒精帮他疏通了他淤堵的情绪和思路。


    他想这也许是个机会,可以趁此拉开和她越搅越近的距离和越近越乱的感觉。


    临睡前他觉得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出路。


    可结果到了白天,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了嘉乐远这边来。这种决心+决心无效的反复,一连几天都是。


    每当他看到对面那女孩对他客气得恨不得说话时一边露出八颗牙齿一边不断鞠躬,像个空姐似的,他就觉得无论看什么干什么,都别扭。


    他几次都想对她说:你好好的行吗?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但都及时刹住了口。


    他有什么立场说她呢。其实是他看到她跟周奇怪打电话打得没完没了,莫名其妙发作了一通脾气,才把她惹到的。


    她现在就是把他客气死,他也得受着。


    *******


    秦谦宇是最先受不了这几天楚千淼的变化的。


    他发现楚千淼嘴也不贫了,彩虹屁也不拍了,和他们说话也都能多短就多短了。


    尤其她和任炎说话时,他都快替他们憋死了。


    任炎说:楚律师,工程部那些合同,错漏的地方整理得怎么样了。


    她就礼貌极了,带着微笑,客气死人地说:已经整理好了 。


    任炎说:那你发给我了吗?


    秦谦宇听到这时很想说,领导你语气不对,你重说行吗?没话找话聊不是把话说成找茬啊……


    但楚千淼没和他一般见识,她敲敲打打着键盘,然后微笑说:任总,您要的材料已经整理好发送到您邮箱了,请您查收。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正。


    任炎又说:我没收到邮件,你确定已经发了吗?


    楚千淼就微笑得更礼貌更客气地说:又给您发了一遍,请您查收。


    但任炎再一次说:没收到。


    而在他说没收到之前,他没有静音的电脑明明发出了清脆的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


    秦谦宇在旁边都替任炎着急死了。他以为那种提示音,楚千淼傻她听不出来吗?!


    他真的很想跟任炎说:领导,想和女孩子主动说话主动解决矛盾不是这么干的,你这真是在找茬啊!!!


    楚千淼的笑容不变,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连串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楚千淼这时微笑着告诉任炎:任总,已经又给您发了十遍邮件,请您查收。


    秦谦宇当时想,任炎如果再红口白牙地说没收到,他可就要站起来冲过去给他修电脑了!


    好在这回任炎终于说了句:嗯。收到了。


    秦谦宇松口气。他真的快被这俩人尴尬死了。


    和另外三个战友们对了下眼神,秦谦宇在他们眼中同样看到了尴尬和想起身为任炎修电脑的冲动。


    等任炎出了尽调办公室去找董兰确定事情的时候,秦谦宇终于逮着了机会,腾地起身往楚千淼的办公桌前一站,说:“千淼,你跟我聊一聊!!!”


    楚千淼肩膀一垮,往椅子上一靠:“啥事,秦哥?你说!”


    她所有伪装都暂时下线了。秦谦宇差点热泪盈眶哭出来。


    这样做自己多好!多好!非要做一个客气死别人的人,他在旁边都要被她给客气死了!


    “千淼,”秦谦宇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真诚语气,“我知道,那天任总他说你说得有点过,有点不分青红皂白,你确实有点冤枉,但你别这么假兮兮客气巴拉的成不成?冤有头债有主的,你单独刺激任总不行吗,我们四个被你误伤得快闹心死了,你能不能把以前的你还给我们?”


    楚千淼靠着椅背,侧抬头看着秦谦宇:“你让我再过两天瘾呗!”


    秦谦宇一拍她桌子:“不行,你是过瘾了,你那假兮兮的客气劲儿让我们想挠桌子!”他顿一顿,说,“千淼啊,其实……我知道我们领导训完你他是后悔的,要不然这几天他也没必要天天往这跑,其实我们公司这两天有事儿,他应该留那边开会的。再有他天天地找机会和你说话——虽然话找得有点不得法门听起来像找茬吧,但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但这些其实都在说明,他确实是后悔那天训了你的!”


    楚千淼靠在椅背上,嘴一咧,笑得像块滚刀肉:“秦哥,你让我再过几天瘾,我就看看我想气谁的话能把人气哭不!”


    最好她也能给他气哭,那她才彻底解气呢。


    秦谦宇一脸想明天请病假不来上班的表情,回了自己座位。


    *******


    事实证明,楚千淼想气谁的时候,确实能把他气得内伤。


    在接连几天的客气冷暴力后,任炎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把楚千淼堵在茶水间里,说:“聊两句吧。”


    楚千淼用露出八颗牙齿的客气微笑回答:“好的,任总。”


    任炎问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作地客气下去了?”


    “好的,任总。”她这么回答时,客气得简直比刚才更做作。


    任炎转头看向一边。他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抬起捏了下额头。


    他发了一个气声的笑。嗤的一声。


    然后他放下捏额头的手,转回头,挑着嘴角笑着,有一点生了气的邪坏的样子。


    “楚千淼,不如你说说看吧,怎么样你能恢复得正常一点。”


    楚千淼抱着杯子微笑着给他行个礼:“任总言重了!”然后她朝他背后一指,“任总,安鲁达安总来找您了!”趁他侧转身回头看,她从他身侧的缝隙里敏捷地钻了出去。


    任炎只觉得鼻前留下一片馨香。


    然后她就溜了。而他身后,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他捏捏额角,觉得更生气了。


    小骗子!


    楚千淼从茶水间脱困后,坐回到办公桌前时,回想了一下刚刚任炎的问题。


    怎么样你能恢复正常一点?


    这答案有那么难吗?你就向我道个歉啊,说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我是不对的。


    这有那么难吗??


    *******


    置气归置气,但重要的事来了,楚千淼明白该办事还是要齐心协力地去办的。


    之前申报了上市材料、处于排队状态的瀚海家纺,排队状态终于向前更近一步,从“已受理”变成了“已反馈”。反馈之后是预披露,然后是初审会、发审会。等发审会审核通过、拿到发行批文,瀚海家纺的ipo就真正地大功告成了。


    这段时间,任炎带着大家从嘉乐远的项目上暂时分出大半的精力去忙瀚海家纺反馈的事情。反馈会之后,瀚海家纺很快收到了反馈意见,任炎立刻组织企业的人和各个中介机构按照反馈意见的要求对问题进行讨论准备回复。


    反馈意见里需要回答说明的问题很多,每一条问题都需要经过认真的讨论后字斟句酌地去回复。这段时间楚千淼忙瀚海家纺的事忙得差点都忘了要客气了。


    楚千淼发现事情越忙,麻烦还就越爱往一起凑。


    她这边忙着处理反馈意见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偏偏谷妙语又遇到了个超级大麻烦。


    谷妙语一夜之间,被网络暴力得连妈都叫不出。


    *******


    楚千淼觉得谷妙语真的是活人上演教科书般的躺枪。


    事情的起因是,谷妙语曾经接待过一对小夫妻的客户,她给小夫妻客户谈装修报价的时候,顺便把装修材料的清单也都列了。小夫妻对她的服务很认可很感动,然后拒绝了她去选了和涂晓蓉签了合同。


    ——涂晓蓉自从被谷妙语拉下业绩第一的神坛以后,简直丧心病狂,不管什么单子都要抢,她靠着胡说八道和乱许愿,硬是把小夫妻客户抢走了。


    这些倒也没什么,谷妙语是懒得和她计较的。只是后来涂晓蓉给小夫妻装好了房子之后,小夫妻带着他们的女儿月月搬进去,只一个多月月月就被查出了白血病。确诊没多久,月月就去世了。


    小夫妻万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说一定是装修材料饱含甲醛才夺走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命。


    小夫妻跑到谷妙语的公司去维(要)权(钱),小夫妻里的丈夫还特意录下了妻子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样子,以及涂晓蓉(差点被他妻子扯着脖领子勒死于是)动手推了她妻子的样子。涂晓蓉本着我可不能一个人倒霉的理念毫不犹豫把谷妙语拖进了纠纷中,她一口咬定,她是按照谷妙语提供的材料清单装修的,要是有问题那也是谷妙语的问题。丈夫于是把谷妙语也录进了视频里。


    视频被发到网上,一夜之间发酵得天翻地覆。谷妙语和涂晓蓉都喜提了“杀人凶手”的称号。


    楚千淼想,但凡有点理智的人仔细想想都能知道谷妙语是无辜的,但网络暴力中,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键盘侠们,他们是不需要理智的。他们只要有“正义”就可以了。正义让他们同情去世的孩子,同情哭得歇斯底里的妈妈,正义也让他们挺直了腰板辱骂谷妙语,天经地义地向她喊打喊杀。


    键盘侠们神通广大,除了“正义”之外,他们还精通“人.肉”。他们很快人.肉出楚千淼和谷妙语租住的房子地址,然后不停有快递寄到家里来,不是刀片就是花圈。


    楚千淼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网络暴力的可怕。


    很快网络暴力就从快递刀片和花圈的正义1.0升级到了正义2.0——开始有人放话,让谷妙语小心点,出门时注意点车和人,他们这些正义使者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赶到她身边来,替天行道。


    楚千淼和谷妙语想,既然如此,那她们不出门好了。不出门总可以保住命的吧。


    但正义的键盘侠们不允许她们这样自闭。他们马上又人.肉出了把房子租给她们住的房东的电话,还正义地告诫房东说:假如不把住在她房子里的人渣赶走,那她就是在助纣为虐,那他们可就要行使正义替天行道了!比如往房东家里也寄点什么,也关照房东出门时要小心之类的,还有没事可以泼泼粪帮房东光耀一下家里门楣。


    房东怕了,虽然过意不去,但还是铁下了心,连夜把楚千淼和谷妙语请走了。


    于是大半夜里,楚千淼和谷妙语以及她们的一堆行李,被一起从房子里清空出来,流落在大街上。


    楚千淼从来没觉得这个都市的夜晚这样叫人心凉过。


    她担心谷妙语已经快给网络暴力逼得抑郁了,所以她不能让谷妙语操心,她得赶紧想个办法安置她们两个人。


    大半夜找房子是不成了,那就得住酒店。可住酒店她们还有这么多行李。或者她可以先把行李拉去律所,堆在张腾办公室里,等尽快找好房子再拉走。那么接下来,她要先找个面包车拉行李,安置好行李后再带着谷妙语去住宾馆。


    她把一切想明白之后开始用手机上网查拉货小面包的电话。


    她一手翻手机,一手揽住谷妙语,给她身体的和精神的依靠。


    忽然58同城的页面被一个号码的来电给切换掉了。


    谷妙语侧头,看到楚千淼眼睛盯着来电显示,脸上浮起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她处在风口浪尖上,脑子早就木了,一时品不出楚千淼表情里的复杂到底是什么。像是有点高兴?也像是有点委屈。


    总之她把电话接起来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抿紧了嘴唇。


    然后她松开她,躲到一边去讲电话。


    路灯的光投在她脸上,投出了她一种崭新的表情。好像一位公主困在冰山雪地濒临死亡时,她的王子从天而降地来救她了。


    挂断电话后,楚千淼走回到谷妙语身边,对她说:“小稻谷,我们有地方去了!”她笑起来,总算松口气的样子, “任炎从网上看到了这件事,他说他马上开车过来接我们,让我们暂时先住在他的一个空房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你想让我道歉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们直男怎么知道?


    楚千淼:……行。那你什么时候道歉?


    任炎:下章,好吗?


    【15字2分好评红包无上限走起gogogo!!!!!!!!!】


    小稻谷被网络暴力的情节来鸟,因为《撩表心意》里,这个过程写得很详细了,月月妈怎么闹怎么撕扯的什么的,所以这里就总括一下,不浪费太多字了。对,两个小姐姐搬家了,搬到阿任的空公寓去~(不是同居哈,是借住和租住~冷静~【看过《撩表心意》的宝宝们知道水火没那么快在一起的,所以不要催,还是慢慢爱吧~~~~~】


    有小仙女问我《撩表心意》是什么,是谷妙语小姐姐和邵远小锅锅的故事,和这个文有一些内容上的联动(任炎的人设可能有一点不一样,以这篇文为准~)


    《撩表心意》by红九


    阳光室内设计师小姐姐vs禁欲系金融圈小哥哥


    女比男大三岁(外表差别看不出喔),整体甜,he


    ——


    邵远:你说说看,我花钱找你装修为了什么。


    谷妙语:为了有一个舒适的家,一个温馨的港湾,一个温暖的大后方……


    邵远:闭嘴。是为了让你业绩不吃鸭蛋。


    ——


    聚餐后,邵远借着微醺把谷妙语堵在墙角,不让她走。


    “你真漂亮。”


    他低头,眼神带着钩,盯着她的脸说。


    谷妙语:“……又在撩我??”


    邵远笑了。


    “不撩怎么让你知道我心意还在呢,我的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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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我是前男友


    《服不服》第三十八章:我是前男友


    下班之后, 任炎在外面随便吃了点晚饭,回到家里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多年来他的一条经验是,只要让自己时刻陷入忙碌中, 他就不再有机会去被乱七八糟的情绪所烦扰。


    桌上电脑旁,摆着一瓶威士忌。威士忌旁边是他的车钥匙。他仿佛正在被电脑占有, 但其实一旁的酒和车钥匙才是真正在拉扯着他的罪魁祸首。


    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文档上的字一个又一个地跳进他眼睛里, 却到达不了大脑皮层。他的脑子正被一道选择题所占据:到底是喝一杯,冲一冲胸口淤滞的那口气,还是直接开车出去兜几圈。


    他本来一向把自己克制得很好,很少让自己陷入烦心忧扰中。但最近他的克制功能好像出现了障碍, 似乎这一年的烦躁都提前被他透支用在了最近这一段时间。


    他到现在才知道, 原来与被一个人不客气地对待相比, 被客气地对待才更是种惩罚。


    选择题的答案还没有被他得出,手机却在桌面上连响带震地造起反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出现“雷振梓”三个字, 他不太想接电话。这会儿他的聒噪纾解不了他谜一样的心浮气躁,只会更加加深他想酒醉或飙车的冲动。


    他任由手机响和震着,直到它停下来。


    他松口气。


    但马上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弹在屏幕上:赶紧接电话, 出事了!


    他想了想, 叹口气,拿起手机回电话给雷振梓。


    ***


    电话一通,雷振梓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窜出来扎进他耳朵撞击他的鼓膜。


    “阿任,上网了吗?算了, 你这远古人没有这个特长。来,我跟你长话短说吧,网上出事了!”雷振梓喘口气,然后把语速调整得更快,“你还记得上回我们俩假扮高端客户帮的那个姓谷的姑娘吗?她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有人在网上发帖子说用了她提供的材料装完房子之后,孩子得白血病去世了,发帖人痛诉,说她是黑心设计师和杀人凶手,现在那姑娘已经快被网络暴力给淹死了!”


    雷振梓讲到这里时,任炎并没有觉得这有多大的问题。他寡淡的认为,每天都有人在网络上披着假名字说三道四,不去听不去理也就好了。


    但当雷振梓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现在那姑娘已经被网上一群暴徒给人.肉出了个人信息,包括工作单位手机号码和居住地址。有人在寄刀片和花圈过去,还有人扬言要上门去收拾那姑娘。”雷振梓顿了顿,直切重点,“千淼不是和那姓谷的姑娘住一块吗?这俩姑娘住的地方估计已经不太安全了,所以你要不要打电……”


    后面的话被任炎切断了。


    他在雷振梓讲电话的时候,一边听一边上网搜关键字,他看到了满屏充斥着戾气的道德审判,也看到了无数人给对谷妙语发出人身威胁的人点赞叫好。


    他当即切断了和雷振梓的通话,拨打楚千淼的电话号码。


    那一刻什么矜持克制,什么心理博弈,什么内心秩序,他都想不起来了,他只有一个担心:她的室友有危险,那她也一定陷在危险中。


    *******


    楚千淼揽着谷妙语站在一群行李中间,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任炎的来电时,那一刻,她不知怎么,鼻子忽然一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通的电话。好像有点委屈,也好像有点高兴。


    电话一通,她把声音语调尽量调整到一个和平常一样的若无其事的状态。她喂了一声。那时她心底的堡垒还是坚固的,她还是坚强的。


    可任炎直接说:“我从网上看到你们的事了。虽然我不了解你发小,也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没法从事件本身去评判她是对是错。但她是你朋友,从你的品质推及她,我相信她没有做过那么坏的事。”


    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的堡垒一下就垮了一个角。她一下就不那么坚强了。她赶紧放开谷妙语走去旁边的路灯底下接电话。


    她仰头看着路灯,让灯光冲散她鼻子里涌起的一股微酸。


    她说:谢谢你能相信我们。


    这回她没有用那么客气死人的气人语气。


    她听到任炎在电话那边好像松口气。她想她这几天的客气大法可能真的给他治得够呛。


    然后她听到他说:“我看到网上有人扬言要去堵你们,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不能住了。不如这样,你们现在赶紧收拾点东西,等下我开车去接你们,我有处房子空着,你们这几天就到那里去住吧。”


    楚千淼在电话这边只喘气,不说话。她的沉默让任炎以为她还在怄他的气。


    于是他像狠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吸气又长长一出气,声音压得都低了柔了,说:“之前开会我吼你,是我不对,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有人扬言要上门会会你们,即便这些人不会真的要你们的命,但真落他们手里被他们打骂一顿羞辱一顿,这结果值得吗?”


    楚千淼听到任炎的道歉,心底的堡垒又坍塌了一大半。


    但她还是嘴硬地回了句:“他们敢?这是个讲法的社会,法律可以保护我们!”


    任炎语气变重:“法律给你的保护是滞后的你应该比谁都懂,它不能提前保护你们不受到暴徒伤害,它只能在你们被暴徒造成实质伤害以后才去惩戒暴徒!那时法律是保护了你,但你们的伤害也已经造成了!”他喘口气,叫了声她的名字,叫得像叹气似的,说,“楚千淼,我之前吼你不对,我向你道歉。所以现在别置气了,好吗?”


    这声好吗,尾音婉转,余韵悠长,一下温软了楚千淼的柔肠。她心底的堡垒整个地塌掉了。


    路灯灯光打在她脸上,投出她一种崭新的表情。她目光明亮,嘴角微扬,握着手机说:“好吧学长,我原谅你了。我住的小区你知道的,但我们要带的行李有点多,可能你的奔驰装不下。”


    任炎表示他还有辆七座的车,他马上开那辆七座的车赶过去。


    挂断电话后,楚千淼走回到谷妙语身边,告诉她,等下任炎会来接她们,会把她们先安置在他的一套空房子里去。


    谷妙语抬头看着楚千淼。落脚的地方终于有了着落,这让她心神安稳了一些。她想虽然任炎一直以魔鬼混蛋这样的字眼出现在楚千淼和她的聊天中,虽然他听起来有一点拽有一点淡漠有时还挺气人,但其实他是个好人,是个虽然会凶楚千淼,但也会对她挂心的人。


    *******


    任炎开车到了小区楼下,当看到楚千淼和谷妙语坐在她们的一堆行李上时,他才知道两个女孩已经被房东扫地出门了。


    连他这么性情寡淡的人都忍不住要同情那两个女孩,但她们两个当事人却跟没事人似的,跟他问好,向他道谢,往车里搬行李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像男孩子,膀子都抡圆了地使劲。


    行李和人都上了车之后,起初谁也不说话。车里一片静谧的尴尬。


    后来是楚千淼先受不了了,她又开始道谢。


    “谢谢任总。”


    任炎默了下,从后视镜里看楚千淼一眼,说:“下班时间,叫学长吧。”


    “……”


    “谢谢学长。”楚千淼换了称呼重新道谢。


    “不客气。”


    又是静默。


    “学长我们搬到你的房子去住,不会给你添麻烦吧?你不会因此没地方住吧?”楚千淼再度找出话来聊。


    “不会。”任炎说,“我房子挺多的。”


    “……”


    楚千淼觉得不想聊下去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决定强调一下之后再终止聊天。


    “学长,我们俩先暂时借住你的房子,等风头过了,我们就会搬走的,绝对不会耽误你自己住或者往外租什么的。”


    任炎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说:“你们可以一直长住。”顿了顿,又说,“那点租金可有可无。”


    “……”


    楚千淼真的不想再聊下去了。一个月三四千的租金,原来叫可有可无……


    任炎很快把她们拉到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地方离楚千淼原来租的房子不算远。


    小区门卫人好,推着板车帮他们一起拉了行李。


    进了任炎的精装三居公寓,楚千淼觉得那点“可有可无的租金”被她低估了,三四千是不能够的了,起码要七八千万把块。


    客厅里盘踞着高档真皮沙发,沙发前是天然大理石的茶几。两个卧室一间书房,卧室里每张床都是king-size,那尺寸让人觉得一个人睡在上面是对不起那张bed的,应该再找个人来两个人一起在上面谱写点什么精彩夜曲才不枉那张床之为床。书房更夸张,除了一整面墙的书柜和书,还有疑似黄花梨的办公桌和四把办公椅,这些全让楚千淼有夺门而逃的冲动。


    谷妙语这个行家打眼看了下屋里的装修后小声告诉楚千淼:“这房子的装修起码一万一平。”


    楚千淼很想拖着谷妙语出去住宾馆算了,住在这她简直有心里压力。她和谷妙语站在屋子中间,沙发不敢坐,床也不敢躺,书桌更不敢碰。


    任炎宽慰她们:“放轻松,以前房子便宜的时候我多买了几套。这里只是我不住了的地方,我搬去了更好的住处,所以你们不用这么拘谨什么都不敢碰。”


    他这番“安慰”说完,楚千淼和谷妙语差点双双跪下。


    *******


    事情还在网上继续发酵着。


    谷妙语除了配合行业协会做必要的调查,平时就待在任炎的公寓里。赶上双休日时,楚千淼在家里陪着谷妙语。


    这几天家里很热闹,除了任炎会来,周书奇和邵远也都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他们另外两个室友,他们是来帮谷妙语撰写声明揭穿事实真相的。


    楚千淼觉得本来挺大的北京都让他们这几个人给显得小了——原来周书奇和邵远居然是室友,而邵远是谷妙语带的销售、是任炎的直系学弟;谷妙语是她的发小,她又是任炎的合作伙伴也是被他忘记过的学妹。


    所有人的关系都串在了一起,这感觉真是奇妙。


    邵远带着其他两个室友一直在忙活着,周书奇时不时地溜号,他不停地围着楚千淼打转。


    但可惜,他还没跟楚千淼说上几句话,楚千淼就被任炎给叫去了书房里。他把人叫走的理由冠冕堂皇:楚千淼,过来,得写瀚海家纺的反馈意见回复了。


    楚千淼抱着电脑进了书房。任炎站在书房门里、面朝外,看了周书奇一眼,慢慢悠悠地把门关上了。


    周书奇愤愤地走到邵远身边,愤愤地说:“你看看,看看里面那司马任炎之心,多险恶!他就故意拆散我和学姐的互诉衷肠呢!”


    邵远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眼周书奇,对他说了句:“你清醒点,你学姐衷肠里没有你。”


    ******


    楚千淼坐在价值不菲的书桌正位上,任炎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他们的阵容像在嘉乐远似的,但彼此间距却比在嘉乐远小得多。


    楚千淼甚至能闻到任炎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味道,很好闻。她悄悄抬了抬眼皮瞄他。


    虽然是双休日,他还是穿了衬衫西装,但没打领带。领口的纽扣也没有系,衣领微敞着,脖颈线条利落地向下延伸,被若隐若现地收在领口里,很禁欲系。


    楚千淼有点出神地想,这男的不说话不和她置气的时候,多好多养眼啊。可惜一说话就终结所有聊天和所有想象。


    比如眼下——


    “楚千淼。”


    “到!”


    “我脸上有反馈意见吗?”


    “……”


    她谢谢他没直接问:你瞅啥?你再瞅试试!


    放在桌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是有人发来请求视频的提示音。


    楚千淼本来想按掉,但手忙脚乱之中她点的却是接通。


    谭深的脸一下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他对她的招呼滔滔不绝地打过来:


    “阿淼!”


    “怎么响这么久才接?”


    “看到我是不是很开心?”一边说这句话时他还一边向后骚气地扫着头发。


    “你是在哪里呢?”


    “你身后的书架很拉风!”


    “哎,你的头像怎么还不换回来?”


    “啊!对了,我找你不是要说这些的,下面我们来进入正题阿淼!”


    楚千淼:“……”


    好吵啊……


    她慢慢抬头看了看任炎,他还在专心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反馈意见太难回答,他眉心有些皱了起来。


    她先把手机拿到桌面以下,小声问任炎:“学长我可以和朋友视频一下吗?”


    任炎眉心在轻皱的基础上又加了一点皱力。他一副淡淡的样子,说:“随便。”


    楚千淼等了等见他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手机里又在不停地传出谭深不重样的呼叫声。


    她索性把手机拿回到桌面上来,开始视频。


    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对谭深说:“行了,你可以说正题了。”


    谭深往手机屏幕前一凑,这么近距离的大头形象也没有损掉几分他的阳光帅气。


    “千淼是这样,我在网上看到你发小被网络暴力的事了!”谭深盯着屏幕说。


    楚千淼看到视频右上角小小的自己“啊?”的一声,嘴巴被惊讶撑大成一个圆:“不是吧?这事这么有名了?已经传国外去了??我的天这还让不让我们小稻谷活了!!”


    谭深用手做了两下凭空抚摸的动作:“别慌,摸摸毛吓不着啊!”


    “我是在咱们国内网站上看到的,冷静!”


    楚千淼松口气。


    谭深继续说:“我刚刚看一群人正在网上传捷报,说杀人凶手之一谷妙语和她的狐朋狗室友已经被房东扫地出门成了过街老鼠,”他顿了顿打了个岔,“我帮你喷这人了,我说你才是狗室友,你全室友都是狗室友!”


    “……”楚千淼哭笑不得。


    “我喷完他赶紧过来问问你,那你现在怎么样,有地方住吗?没有我可以把房子借给你!”


    不等楚千淼说话,他又自顾自话唠一句:“怎么样,发现我又帅又有北京户口又有房,是不是对我又要重燃爱火了?”


    楚千淼听到对面发出啪嗒一声。任炎把笔掉到地上了。


    楚千淼:“……”她摆出一张无语脸给镜头那边的谭深看。


    是啊你不只有房,你还有病啊,自恋病和话痨病!


    “谢谢您嘞!不过不用麻烦了,学长已经把他的公寓借给我和我发小暂住了。”


    谭深的声调一下高了八度:“学长?谁?哪个学长?”


    “任炎吗???”


    “淼,你别住他的房子,你住我的,必须得住我的!”


    楚千淼打断谭深,她怕他话太密来不及喘气再厥过去:“我为什么就非得住你的房子?”


    谭深往屏幕前一凑,眼神深邃极了,满脸都是深情模样,连声音也磁磁的沙哑下去:“因为我是你的前男友,但他不是!”


    楚千淼听到对面有轻微的椅子腿擦过地板的声音。


    任炎终于听不下去,起身开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老子也有房有北京户口!!!这算个屁?!


    【15字2分好评,红包无上限给大家掉落!!!!!!!!!】


    39、临门的一脚


    《服不服》第三十九章:临门的一脚


    任炎走出书房时还贴心地把门帮忙给碰上了。


    听到那个声音, 谭深隔着屏幕问楚千淼:“是有人进来了吗?”


    楚千淼:“是有人刚刚出去了。”


    谭深恍惚了一下,眼一瞪:“刚才屋里有人??”


    “有人在听我们视频吗难道??”


    “谁啊,这么没眼力价??怎么长大的, 没被人打死吗?”


    楚千淼怕再不阻止他,他一个人能嘚逼嘚到天荒地老。她赶紧祭出任炎的名字。


    “停!是任炎!”


    谭深俊朗的面孔上又是一个恍惚。随即他马上耍帅在屏幕前打个响指。


    “居然是任炎吗?”


    “是他刚才在屋里面?”


    “天!开心!”


    楚千淼:“…………?”这是什么神转折??


    谭深:“他能听到我讲的那句‘我是你前男友而他不是’, 因而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正确的认识, 主动出去避嫌了, 看来我们学校教育出来的学长还是很懂事的。这很好,非常好,这是天意,我很满足!”


    楚千淼:“………………”


    大哥您前男友身份很了不起吗???这是什么新的海外价值观!


    谭深在镜头里又骚气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楚千淼看他唇红齿白的俊模样, 觉得这位大哥他要是闭上嘴巴别那么吵, 也真是人中龙凤了。可惜他就是不闭嘴,他还在不停地说说说……


    “千淼, 你看,我都叫你千淼了,可见我多么郑重。”谭深目光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的那面屏上是楚千淼巧笑倩兮灵透可人的少女面孔。


    “你听我的, 你搬到我的房子里去住, 我的房子不比学长家的差,你背后的这个大书架,如果你喜欢我家也可以有!”


    楚千淼捏捏鼻梁,吁出口气:“算了阿深, 我不想折腾了,最近事情好多,工作上的生活中的,我都折腾得快萎靡了。反正我和我发小也没打算在这常住的,等她的那个风浪过去,我们俩就出去找房子了。”


    谭深看到她脸上浮起一丝疲惫,也心软了,不舍得再唠叨她搬家。


    他又打个响指:“既然这样,那等我回去帮你搬家!”


    楚千淼立刻呵呵呵笑着摆手:“可得了吧,我可不敢使唤深爷您这身少爷筋骨干体力活!”


    谭深在屏幕前立刻就不乐意了,眉一皱,脸一沉,没拿手机那只手握成空拳一敲桌:“你这个钢铁直女还能不能有点求生欲?!”


    “???”楚千淼一脸懵逼。


    谭深:“我问你,我要是告诉你,我今天去买药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子好像你,我觉得我想你了,你怎么回答?”


    这种套路的问题,楚千淼是知道答案的,她在网上看到过求生欲测试题。


    “……应该先问你,为什么去买药,是生病了吗?”


    谭深又一敲桌:“ok!那我问你,我说我回去帮你搬家,你到底应该怎么回答?!”


    楚千淼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脑子里走了一遍,终于,答案显现了。


    “哦哦哦,你快回来了?”


    “对啊!!!”谭深倏地向前靠近,楚千淼几乎怀疑他要从他那边的手机屏幕钻进去,从她这边的手机屏幕里钻出来。他近近地也紧紧地盯着屏幕,问:“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顿了顿,他放狠话,“你给想好再回答!”


    楚千淼:“………………”她很想问一句,这位海归人士你做人为什么不能直接一点?!而且有什么好惊喜的,上回视频不就说过这件事了吗,到底还要铺垫几次啊!!


    “谭哥,深哥,哥!套路少一点,北京还是wele你的!”


    ***


    楚千淼结束了和谭深的视频通话后,走出书房去找任炎。


    她看到任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看手机。客厅另一边,邵远周书奇他们还在忙碌着澄清声明的事情。他们没有看到她的出现。


    她悄悄走到沙发前,引起任炎地抬头注意后,她两只胳膊一悠,做出向书房有请他的动作。


    她的动作悄咪咪地。任炎起身时,她还竖了根手指在嘴唇前,她嘴唇一嘟,一个气声的“嘘”被她嘟了出来。那样子有点傻乎乎的也有点娇憨。


    任炎的眼神马上从她嘴唇上挪走。短暂的一瞥就够他看明白了,她是怕周书奇发现她出来,狗屁膏药地过来缠她。


    他遂了她的请求,没出声,抬脚返回书房。


    楚千淼踮着脚跟在他身后,等进了书房,她慢慢地轻轻地关上门,像怕惊着空气似的。


    等她关好门回了身,发现任炎已经坐好在他刚刚的座位前,又开始在敲敲打打改文件了。


    那样子就好像他没有中途离开过一样。


    她也走回去坐好,想找机会和他说个话,道个谢或者道个歉什么的。


    但任炎始终也不撩一下眼皮,不肯偶遇她充满发言欲的目光。


    楚千淼于是想,既然你不抬眼那就算了,我就大大方方地研究一下你的长相吧。


    等她研究到他鼻子下面的人中都长得很带劲儿、假如他昏迷时一个大拇指掐上去一定会掐得很顺手的时候,任炎又点了她的名。


    “楚学妹。”


    “到!”


    “我脸上有钱吗?”他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想从我脸上把自己看成一个百万富翁吗?”


    哈哈。


    楚千淼干笑两声。这大哥有时候的反问句还挺幽默。


    她趁他眼皮没耷拉回去,说:“学长,我就想跟你道个谢也道个歉,谢谢学长你让出空间给我和我朋友视频,抱歉学长,我们的视频打断了你的工作。还有我前男友他思路比较跳脱,直接呼了你的名字,他要是冒犯到你了,我帮他向你说声不好意思。”


    任炎挑一挑眉,直击要点:“他为什么能一下就直呼出我的名字?你跟他提过我吗?”


    楚千淼讪笑着点点头。


    投行大佬的思维果然犀利敏捷。


    “……是的,以前我和我朋友视频的时候顺嘴提到的,他说他认得你。”顿一顿楚千淼一拍手,说,“好吧,我向他说过你,为了公平起见,学长那我也跟你说说他。”


    “他叫谭深,我大一那年他大三,和我寝室的三个学姐室友是一个班的,金融系,属于你的直系学弟,邵远的直系学哥,”顿一顿,她补充,“他还说,你替你导师代过他们班的设计呢!”


    楚千淼看到任炎把眉头皱得都起了座小山丘。


    “你不用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说这么多。”任炎的声音冷淡,语调平平,听上去没有波澜起伏,楚千淼却觉得他话里有种莫名的不耐烦,“我并不想知道。”


    ……哦。


    *******


    瀚海家纺反馈的事情搞定之后,任炎就不大过来公寓这边了。他忙着准备瀚海家纺上会的事情。


    谷妙语那边,行业协会经过调查,判定她在月月家装修的事情上,没有任何过错和责任。邵远和周书奇他们几个人也在网上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理有据地把事实真相公布于众——是月月父母歪曲了事实,卖惨蒙蔽大众,引导舆论。


    很多人选择相信,但也有很多人依然言辞凿凿,说行业协会的调查有猫腻,说邵远他们的那个鬼声明是谷妙语花钱找人写的。他们选择对“正义长存”睁开眼睛,选择对“事实证据”做个瞎子。


    楚千淼这时候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网络推进了一些进步,但也滋生了这些假道德卫士,他们的一张嘴就能成为杀人武器。


    谷妙语因为这次风波失去了工作。楚千淼安慰她:“就你们公司那操.蛋劲儿,出了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员工推出去送人头,这样的破地方不待也罢!”


    谷妙语很快用鸡汤把自己又灌得振奋起来。她调整心情,重整旗鼓,准备找下一份工作。


    楚千淼看她又能笑对人生了,总算松口气。


    谷妙语这边的事情有了起色,瀚海家纺那边也有了好消息。


    瀚海家纺ipo成功通过发审会审核。


    过会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项目组成员和瀚海家纺所有人全都欢天喜地。周瀚海特意在大酒楼里请所有中介机构方大吃了一顿,以示庆祝。


    这餐饭大家都吃得欢欣振奋,那些加班对材料对到东方既白的日子,那些在荣大熬着夜做材料的日子,那些为上会呕心沥血做准备的日子,到了今时今日,总算都没有白费,总算结出胜利在望的果实。


    等随后拿到证监会的发行批文,瀚海家纺就可以到深交所去敲钟了,从此瀚海家纺就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上市公司。


    忙过了一切是是非非纷纷扰扰、迎来了一席风平浪静的楚千淼,终于有了精力思考一下,她和谷妙语下一步的居住问题。


    她和谷妙语都觉得长期白住在任炎的公寓,不是个长久之计。他又不是她们的爸爸,凭什么把房子白给她们住。


    所以和谷妙语商量之后,楚千淼决定等瀚海家纺完成上市,她就和任炎提搬家的事情。而在敲钟之前,她还是先不要拿个人私事烦他了。


    所幸瀚海家纺这边一切顺利,比较快就拿到了发行批文。周瀚海特意置办了一身新的西装,准备到深交所敲钟时穿。各中介机构方负责人、项目组主要成员都会一起去深圳参加敲钟仪式。敲钟仪式后有上市酒会,张腾特意告诉楚千淼:“准备身礼服,好看点贵一点的那种,给自己好好撑个门面!”


    楚千淼一声“得嘞”,去商场杀掉了大几千块,杀得她心头滴血,杀回了一身黑色晚礼服回来。


    到了家她把晚礼服穿给谷妙语看。她皮肤白,人苗条,晚礼服裹在她身上,把她裹出个肌肤赛雪杨柳蛮腰。


    礼服领口是个大v字,从脖颈处开放,露出她大片雪白肌肤和秀美锁骨,然后向下渐行渐收拢,一直到胸前若有似无的沟壑前以v字的小尖儿做了一个诱惑的结束。


    谷妙语看着楚千淼,一抬胳膊擦着口水说:“水水,我要是男人我就让你穿着这身礼服,然后我凶残地占有你!”


    楚千淼哈哈地叉腰大笑:“你要是男人咱俩就都不愁找对象了,直接咱俩过,那可真是好极了!”


    谷妙语看着她,摇摇头:“算了,看着你这副像个老爷们的样子我还是决定踏踏实实做个女人吧。”


    楚千淼精心地把礼服打包在行李箱里,登上了飞往深圳的飞机。


    直到她临行前谷妙语还不忘追在她屁股后面耳提面命地叮嘱她:“水水,穿上礼服以后不要叉腰,不要大笑,不要一步恨不得走出一米五,容易扯着裆!走路的时候幻想自己是蛇精,扭扭腰扭扭屁股,小点步笑着走,哈!”


    楚千淼想象了一下,如果按照谷妙语的要求,自己会化身为一个合格的骚包。她不由笑起来。还不知道做骚包是什么滋味呢,过瘾不。倒是可以试一试呢。


    她和张腾与任炎秦谦宇他们乘的是同一趟航班,他们落地后在深圳的宝安机场碰了头。


    楚千淼又有几天没有见到任炎了。她觉得自己以前拍的彩虹屁其实是心里话,她真的每次看到任炎都能从他脸上身上发现一种新的帅感。


    她觉得就这么几天任炎好像又更帅了点儿,一种大事将至之前运筹帷幄的帅。


    大家一边寒暄一边等着企业提前约好的车赶来接他们去预定好的酒店。


    任炎正和张腾说着话的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他把电话接通,喂了一声,说了句你好。


    刚刚任炎和张腾是并着肩聊天,楚千淼就站在他们肩膀与肩膀的缝隙后。从任炎手机里正向外漏着音,她和张腾都能听到。


    漏出来的音正给打电话的人自报家门,说他是名记者。


    楚千淼站在任炎肩膀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了声:“请稍等一下。”然后他把手机拿离耳朵看了下。


    楚千淼想他应该是在观察那个手机号码,看是否能瞧出什么端倪。


    随后任炎又把手机贴回到耳边,言简意赅:“请说。”


    楚千淼从漏出的音里听出了个大概。这位自称是记者的人,告诉任炎,他本来想联系瀚海家纺董事长周瀚海的,但他的电话似乎不接陌生来电,所以他才打给他。


    至于他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告诉他们一声,瀚海家纺虽然拿到发行批文了,虽然马上就要敲钟了,但其实它埋着一个雷。假如这个雷被引爆,那瀚海家纺的ipo将会被炸得粉碎,止步于此。


    任炎侧转了下身,躲了下从他面前跑过去的行人。楚千淼于是得以看到任炎半侧脸颊的表情。


    他完全没有表情,一派波澜不惊。楚千淼想他真是镇定,想必项目做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也经历得见怪不怪了吧。


    任炎很平静地对着手机问:“那么请问,您有什么指教。”


    那位记者说:“你懂的。”


    任炎立刻说:“我不太懂。”


    “任总,别兜圈子了。你要想好,这个雷一旦报道出去,瀚海家纺ipo可就完了。”记者说。


    楚千淼都听出来了,这记者是在要好处费,封口费。但任炎还是一副的确不懂的样子和他兜圈子,就是不往“你想要多少钱”上说。


    她想她要是那个记者,她得急死,怎么遇到这么不上道的人呢。


    “你先说说这个雷是哪方面的吧。”任炎说。


    “怎么,觉得我是在诈你?你放心,雷是扎扎实实的雷,是足够让瀚海家纺停止上市脚步的雷。所以任总,别兜圈子了,好吗?”


    “兜圈子的是你,你不说具体点,我们怎么进行下面的谈判呢?”任炎说。


    漏音中传来那个记者的笑声。楚千淼和张腾都竖着耳朵一起听。她看到张腾听得皱起了眉。她意识到了事态可能不那么轻松,尽管任炎表现得一派波澜不惊。


    “任总既然怎么说了,那么好,我就告诉你好了,是知识产权方面的雷。”


    楚千淼看到任炎眯了眯眼。她知道他一定正在脑子里电影特效般地过着瀚海家纺知识产权方面的资料。


    随后他说:“知识产权怎么了?”


    记者透过手机笑两声,说:“任总,再问可就不合适了,想知道后面的内容我们还是先谈一谈别的吧,比如这个知识产权的价值。”


    “你刚刚说什么?”任炎敲了敲手机话筒,“我在机场,比较吵,没有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记者重复:“我说我们先谈谈别的。”


    “什么?”任炎让秦谦宇跺脚,“太吵了,麻烦再说一次。”


    他如法炮制了三次。


    记者终于没了耐心,不耐烦地说:“我说我们先来聊聊这颗雷到底值多少钱怎么样!”


    任炎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他们去酒店的车到了。他们全都上了车,直奔酒店。


    到了酒店任炎就招齐大家到他的房间开会。他把周瀚海和余跃也叫上了。


    他带着大家连夜又过了一遍知识产权方面的所有资料,过得非常仔细,过得每个人的眼睛都几乎变成了显微镜。尤其曾经引起内部纠纷的那项专利,他们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地看了两遍,最终确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才松口气。


    楚千淼记得任炎曾经说过,狄冲当初敢那么和公司对着干,背后十有八.九是有瀚海家纺的竞争对手在撑腰。


    她于是在休息的时候问任炎:“那个记者,会不会跟狄冲有关系?是不是他们联手在捣什么鬼?”


    任炎沉吟了一下,说:“有这个可能。但如果真是他们,我们反而不用担心,因为就算狄冲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理不在他那里。怕就怕,不是狄冲。”


    大家自查了一轮都没什么问题,放下心来,没再理会那个记者。


    大家继续保持雀跃和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敲钟仪式。


    但就在敲钟的前一天,当所有人的心情都把紧张和期待绷到一个顶峰时,任炎收到了监管部门的一条紧急消息。大家都在他的房间里心如油煎地消化着这条消息。


    有人举报瀚海家纺的董监高存在违规行为,请保荐机构和发行人律师对上述事项进行核查,说明核查过程、提供相关依据并对上述事项是否构成重大违法行为、是否对首发构成障碍发表意见。期间瀚海家纺ipo暂缓发行。


    只差临门一脚,瀚海家纺ipo被证监会紧急叫停。


    当晚便有新闻报道出来,称瀚海家纺ipo暴雷,已被证监会紧急叫停,新闻稿里洋洋洒洒地描述了瀚海家纺的董事如何违规,保荐机构如何失职不察。


    新闻稿被沸沸扬扬地转载,很快形成了话题。


    任炎接到很多通电话,有他公司领导的,有他同行朋友的,也有其他记者想约采访的。


    楚千淼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是她来面对这件事,她八成早慌了,即便不慌,也会焦躁得像只没头苍蝇。而这个时候还有那么多电话打过来烦她,她一定会发脾气吼回去。


    但任炎却始终冷静。他先向公司领导申明,问题不算严重,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再一一回复致电过来的同行友人,谢谢关心,但现在有点忙,回头再细聊。最后连对那些记者他都客客气气,礼貌周到地请他们静待消息。


    楚千淼不知怎么,看着任炎这么井井有条地处理问题,心里涌起一丝类似心疼的感受。


    他一个人扛下压力。他不给团队其他人带去任何心慌和焦虑。他真的像支定海神针一样,稳稳的,撑住了大家。


    可是谁帮忙去撑撑他呢?似乎只有他自己。


    任炎讲完一通电话后,收起手机。


    楚千淼忽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一边嘴角抬起,有些戏谑地、自嘲地那么一笑。


    她试探性地叫了声:“任总……学长!”


    任炎循声转头,看着她,还是那么笑着,说:“我没事。”顿了顿,他说,“我只是刚才忽然想到,原来那个记者很狡猾,他应该很了解我们之前在知识是产权方面有过内部纠纷,所以他故意说这个雷是知识产权方面的,好移走我们的注意力。但其实真正的雷却并不在这里。”


    楚千淼听着这些话,她想她的确还是经历得太少,因为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今她又让职场的尔虞我诈开了番眼界。


    她脑子转了转,问:“所以那个记者,应该就是和狄冲有关系吧?”


    张腾说:“显然他们脱不了干系。”


    任炎说:“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暂时顾不得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眼下这颗雷。”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中的司马任炎魅力两米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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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有个读者留言,不让我写职场事业方面的,只许写言情。抱歉啊,这个真做不到,没有事业这篇文里的人谁也立不住啦~职场打怪的情节其实很爽的,么么哒~(大家周末愉快,我去发前面的红包~)


    40、他真的很棒


    《服不服》第四十章:他真的很棒


    一众人第二天都乘了早班飞机飞回北京。


    到了首都机场, 周瀚海提前安排来接人的公司车队已经就位。任炎带着秦谦宇他们几个、张腾带着楚千淼,大家都跟着周瀚海余跃直接赶回瀚海家纺。


    到了瀚海家纺,几方人马又直驱周瀚海办公室。周瀚海还来不及落座, 就打了内线电话给一名叫许军昂的股东兼董事,让他以最快速度滚来董事长办公室。


    许军昂就是那名触雷的董事。


    根据举报内容, 许军昂他在这个月通过二级市场购买了某上市公司4%的股份, 另外有个叫田平安的人, 通过二级市场购买了同一家上市公司4.2%的股份。


    而两个人之间,有一份一致行动人协议。


    这样两个人合计购入的上市股份就达到了8.2%,已经超过了披露线5%,这是需要向证监会、交易所做出书面报告并通知上市公司进行公告的。


    但两人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尽到披露义务, 属于违规增持上市公司股份。


    就是这个违规行为, 让瀚海家纺的上市脚步被紧急叫停。


    楚千淼和所有人都等着许军昂从门口赶紧出现。


    以往楚千淼到周瀚海的办公室来,都会忍不住逗逗一鱼缸的发财鱼。但这回她是一点逗鱼的心思都没有了。


    领导们都坐在沙发上列着架子等着审许军昂, 她和秦谦宇这些小兵拎了椅子坐在沙发后面,腿上架着笔记本,做好随时记录下领导们等下会审说的每一个字的准备。


    很快许军昂就赶过来了。他进屋时带着一脸赴死请罪的愧疚。


    楚千淼在尽职调查董、监、高(董事、监事和高管)和核心技术人员情况时,与许军昂有过接触。他是做市场出身的, 酒量好, 讲义气,和周瀚海一见如故,半年前被周瀚海从别的地方挖了过来。他一来周瀚海就给他了股份。


    在楚千淼的印象里,许军昂是个很直率很豪爽的北方大汉, 和周瀚海绝对的一条心——谁要是说他不好他会笑呵呵地听,可谁要是说周瀚海一个不字,他立刻就能拍桌子。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故意去做背叛周瀚海的事呢?


    虽然在人性上已经小跌过两次跟头,但楚千淼依然不愿意相信,所有人都会为了利益去背叛情义。


    眼前的许军昂正对着周瀚海狠狠认错,认得眼眶都充了血。


    然后他说:“周总,各位,很惭愧拖累了大家、拖累了公司,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被人下了套了!”


    ***


    周瀚海让许军昂把事情经过从头讲起。


    许军昂说,他是三个多月前在饭局上认识田平安的。田平安人很热情很豪爽,他们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于是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平时常常一起切磋炒股投资什么的。


    “后来田平安说他认识个投资顾问,股票投资方面的行家,非常厉害,不如哪天三个人见见面一起聊聊。”许军昂说,“我和他还有那个投资顾问很快见了一面,我们三个人聊得挺好,我和田平安都觉得他挺专业,就一起和他签了份协议,让他帮我们打理一下股票什么的。结果,他妈的!”


    许军昂缓了一会儿情绪,才接着说下去。


    结果那天他和田平安还有那个投资顾问一起喝酒,他喝得有点多,委托协议当时他就翻一翻,没仔细看。他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但其实里面埋了一句话,是他和田平安具有一致行动人关系。


    “昨天一出事我赶紧给田平安打电话,我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给我个交代吧?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可没想到,我草田平安他大爷的!”


    楚千淼觉得这个北方大汉也真是气得急了,不管在场都有谁,脏话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他一开始还敷衍着接我电话,说他也懵,后来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直接把我拉黑了,我现在想找他这人都找不着!我这才寻思过味儿来,他和那个投资顾问是联合给我下套呢!周总,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和瀚海家纺!”


    听完许军昂的叙述,连贯了一下整个过程,楚千淼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三个多月前的饭局上,许军昂认识了田平安。三个多月。原来在那么长时间以前,就有人有所谋划和行动了。


    原来人决定发起坏来,可以这样耐住性子谋定而后动,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就为了给别人下绊子使坏。想想真是可怕。这份坏心思里,除了包藏祸心,还包藏着谋略和伏击。原来职场商场上,有人肯为做一个坏人如此下功夫。


    周瀚海打断了许军昂泣血的认罪和自责,他让他保持安静。接下来他和任炎、张腾一起分析这件事情。


    楚千淼看到任炎轻轻皱起了眉。他说:“很明显,有些人早早就不想让瀚海家纺上市,或许因为仇视瀚海家纺,也或许因为上市后的瀚海家纺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占据越来越多的市场份额。所以他们特意在公司敲钟前搞这种小动作,也真的是费尽心思了。”


    楚千淼从刚才任炎说话开始脑子里就一直在高速运转。她在想一件事情。


    想着想着一抬头,撞上任炎向她看过来的视线。任炎好像读懂了她脑子在想什么似的,直接点她的名:“楚律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楚千淼向耳后掖了掖头发,说:“我是觉得对方下手选人选得很准,他知道从董监高里找下手对象,也知道董监高里爱喝酒、爱交友、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最容易进套的人是许总。所以我在想,对方对瀚海家纺公司的情况、对瀚海家纺人事的情况,真的都非常了解。”她顿一顿,说,“如果是狄冲联合了谁在搞鬼,但他被辞退的时候,许总刚被周总挖过来,他还并不了解许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千淼说到这里停下来,她向任炎看过去,他对她轻轻一点头。那一个轻轻点头里,有着对她推测的赞许。楚千淼垂下眸,忍不住又向耳后掖了掖头发。


    周瀚海出了声:“楚律师虽然年轻,分析问题却很透。”他转头对余跃说,“公司里面还是有老鼠,再清查一遍吧。”


    余跃应声说好。而后他愤愤地说:“狄冲闹腾那次,任总提醒过我,那次我就查过一遍了,清出去俩货,没想到还是没清干净。”他恨恨地磨后槽牙,“我看这么怕瀚海上市之后做大的,准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格岚尔家纺没跑了!”


    张腾说:“但我们没有证据是格岚尔家纺在背后部署这件事的,而且目前重要的不是找到底是谁给许总挖的坑下的套,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掉眼前的问题。”


    *******


    许军昂最终因为违规增持上市公司的股份受到证监会的行政处罚。


    瀚海家纺辞去了许军昂的董事职务。随后任炎组织大家写好材料,回复证监会:根据《行政处罚法》规定,辞去许军昂董事职务属于“主动消除或者减轻违法行为危害后果的\"行为,因此应认定为不构成重大违法、对首发不构成障碍。


    证监会结合综合情况,接受了这个回复。


    所有人都松口气。但在等待瀚海家纺ipo重启的过程中,任炎却再次接到那名记者的电话。


    *******


    当时任炎正在瀚海家纺的尽调办公室,屋子里除了他还有楚千淼和秦谦宇他们四个人。


    楚千淼看到任炎竖起手指放在嘴巴前比了一下。屋子里所有人立刻噤声。


    任炎在一片安静中接通那位记者的电话,顺手开了免提。


    电话一通,那位记者的笑声就溢出听筒:“恭喜了任总,有惊无险地过了一关!”


    任炎语调平静地回复他:“您客气了。”


    记者笑着说:“任总还真不是一般人,这份处变不惊的本事,我佟某人佩服!不过说真的,任总之前是不是觉得我告诉你,瀚海家纺有知识产权方面的雷,是我在声东击西地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呢?”


    任炎的确是这么猜的。可他要是这么回答了,还不得让这位记者得意死了。


    楚千淼一时想不到什么样的回答才是合适的。


    对面办公桌前,任炎的回答立刻让她觉得他今天比昨天又帅了一点。这回是智慧帅。


    “声东击西伏击了我们一回,揪出的问题却并不是特别难以解决。所以你这次打电话给我,是想告诉我除了声东击西,你还有后招将用,对吗。”任炎的声音语气娓娓道来,从容不迫。


    “任总确实厉害啊!”那位记者都忍不住称赞任炎,“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之前只不过是试试水,但也够你们忙一阵子了吧?后面还有颗重雷,这回真是知识产权方面的。经历过前面的ipo紧急叫停,你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厉害轻重了,所以任总,这回想和我好好谈谈了吗?”


    楚千淼通过手机听筒欣赏着这位记者厚颜无耻的一副嘴脸,她觉得自己很想骂人。


    但任炎还是一副淡定语气,和以前那通电话一样,他和这位记者兜圈子。


    “谈什么?”他语气平和地问。


    “任总你总这样可就没意思了!”记者说。


    “你不说明白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任炎耐心十足地推太极云手。


    “得!那我说明白点。”记者好像失去了一些耐心,“任总,前面董事的事儿,就是个开胃菜,后面有更丰盛的大餐,这大餐要是端上桌,瀚海家纺短期内就别想上市这事儿了。”记者说。


    “我们如果不想和你谈呢?”任炎的耐心依然百分百。


    “我刚才说了啊,那你们上市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记者的耐心又给任炎磨没了一些。


    “这是威胁?”任炎问。


    “话这么说可不好听。”记者说。


    “你的诉求?”任炎再问。


    “你懂的!”记者老一套。


    “你想要钱?对你想要钱!我怎么刚想明白,”任炎丝毫不给记者插话的机会继续一口气地问下去,“那你想要多少?”


    记者似乎没剩下多少耐心掰扯,于是他顺着问话答了句:“多少的话,等我们见面聊。”


    任炎引着他,终于听到这句他想听的话了。他像上次那样直接挂断通话。


    随后他带着楚千淼和秦谦宇去了周瀚海的办公室开会。


    他对周瀚海说,他又接到了那个记者的电话,又收到了他的威胁。而这回的威胁有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他问周瀚海,假如是真的还有所谓的重雷,周瀚海打算妥协吗,打算和那位记者见面谈谈条件吗。面谈的话,最终可能要支付给那位记者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周瀚海沉着脸,字字铿锵:“我绝不会向这种渣子小人妥协!我周瀚海的企业,没偷没抢积极纳税,凭什么受这种人威胁?!我不想是靠这种封口的方式上市的,如果是这么上市,那我宁可不上!有问题让他尽管曝出来,我正好改进!等改好了我照样上市,上得还心里踏实!我绝不会花钱买封口,这是屈辱!”


    楚千淼被周瀚海这番话震撼到了。


    她甚至有点心潮澎湃,她想周瀚海真的是她所见过的最磊落、最正能量的企业老板。


    她去瞄了瞄任炎。她看到他笑了。笑得很淡,却像春暖花开一样好看。


    “周总,其实我和您想的一样。”任炎淡淡笑着,那笑容里的笃定和果决是他今日的一份新帅感。他淡笑着对周瀚海说:“这其实是上市前的常见套路,有的人会专门花心思研究拟上市公司的漏洞,好等上市前敲公司一笔。我的想法是,假如公司真的存在问题,即便花钱掩盖过去上了市,等以后监管部门发现了,一样会采取措施进行处理,到那时候不只失财,还丢脸。倒不如就像周总您刚才说的,提早发现问题提早解决问题来的更好一些。”


    顿了顿,他又说了另一种可能性:“另外假如这又是个圈套,我们答应花钱解决问题,而这位记者转身把我们想花钱遮羞的事举报给监管部门,这样的话情节会更严重。”


    周瀚海听到这也豁达地笑起来:“反正也暂缓发行了,索性我们所有人,今晚好吃好喝它一顿,等着看那个渣子他还能耍出什么名堂!”


    周瀚海说到做到,他当晚在大酒楼又请大家大吃了一顿,宴席的丰盛程度比瀚海家纺过会那天还有过之无不及。


    楚千淼觉得这餐宴席是她吃过的所有的宴席中,最有意义和最值得纪念的一次。


    它像大战开始前的犒赏三军,像准备出征前的开拔饭,它让所有备战的人,振奋,磊落,无畏。


    她从这餐饭里,甚至吃出了那么一点壮烈的感觉来。


    *******


    在任炎挂断那位记者电话的第二天,一篇关于瀚海家纺的新的新闻稿横空出世。


    稿子里写道,瀚海家纺除董事违规之外,知识产权也存在重大侵权行为,瀚海家纺最重要的一项专利技术,其实是向同行业另外一家企业格岚尔家纺抄袭剽窃的。现在格岚尔已经就知识产权被侵权一事起诉瀚海家纺。


    最后新闻稿里带节奏说,瀚海家纺这家公司多处触雷,可见企业本身问题多多,这样的企业就不该让它上市才对,如果这样到处是窟窿的企业都上市了,那是对股市和股民的不负责。


    评论里有好多不知道是真人还是水军,为这篇新闻稿拍手叫好,骂瀚海家纺是垃圾企业。


    楚千淼觉得这世上最没有理智的人,恐怕就是这些心怀“正义”的网民。


    大家开会商讨对策。现在他们猜测在背后有所动作的对象终于走到台前来了。但它的现身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瀚海家纺一旦陷入诉讼纠纷,不管是不是真的存在专利抄袭现象,诉讼期间瀚海家纺都得继续暂缓ipo。


    格岚尔家纺在起诉举证中说,他们早前自主研发了一项格岚尔技术a。


    后来瀚海家纺对一项重要专利瀚海家纺技术b进行了升级。


    而韩海家纺升级后的专利技术b,却有一大半是抄袭了他们的格岚尔技术a的。


    他们举证了很多材料,以证明格岚尔技术a早于瀚海家纺技术b。


    ***


    楚千淼觉得要是这样看起来,倒真的像瀚海家纺通过某些手段途径剽窃到了格岚尔的技术,然后抄袭它,给自己原有的技术升了级。


    新闻稿和诉讼发生后,瀚海家纺ipo继续暂缓。


    任炎马上又组织大家开会商讨对策。


    会上他问周瀚海:“周总,我相信您的为人,但还是要例行公事地问一下,我们的专利升级,是抄袭来的吗?”


    周瀚海郑重说:“如果是我指示他们研发部主动去抄了,就让我一辈子上不了市。”顿了顿,他说,“我现在就是担心有人像之前那样,给研发部的人下套,让我们无意间构成了抄袭的行为。”


    这也是任炎所担心的。


    周瀚海让余跃把研发部的人都叫来办公室。他挨个问他们:升级专利技术时,有没有抄袭别人家的技术。


    研发部每个人都发誓说,绝没有抄袭过任何人,对专利技术的升级,是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努力的智慧结晶,他们比谁都愤怒自己的技术发明被人泼脏水说抄袭。他们说当初大家也是考虑到狄冲离职,为了防止他无下限把专利技术私下透露出去,才抓紧研发升级了原有的技术。这样的话,狄冲就算把技术卖给别人,也是旧的。


    但他们没想到,升级了专利之后,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研发部的人离开后,所有人都更加百思不得及其解。


    楚千淼甚至想:难道真是撞技术梗了吗???


    她脑子里简直一片疑云。


    其他人也都晕晕然没个思路,大家像陷入迷雾中寻不到出路。


    时间已经逼近六点,任炎于是宣布说:“今天晚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家休息一下。虽然今天没有思路,但不用气馁,问题一定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他笃定的态度像是一剂强心针,驱散了迷雾,稳定了所有人。


    任炎又说:“明天余总、谦宇,咱们去市面做个调查。”他把目光调向楚千淼,“楚律师就麻烦你明天去下研发部,和每个技术人员逐个聊一下,或者会有什么新发现也说不定。”


    安排好分工后,他让大家都散了,早点回家休息。他说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萎。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再次镇定了所有人的心。


    会议散了。


    楚千淼先跑去洗手间解决了一番。她的肚子最近有点不争气——每当她感受到压力或者过度紧张时就会有点拉肚子。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大楼里已经没有了人。窗外的天色也暗沉了下去。


    她不紧不慢地走出瀚海家纺的办公楼。


    她以为所有人都已经走光了,可一抬眼间,她居然看到了任炎。


    他正站在北京春天里最和风温润的一个晚上,站在傍晚的明寐交接中,徐徐地,一下一下地,吸着烟。


    西服搭在他一条手臂上,他的领带松了,有一点垮地挂在他脖子上。他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他的喉结随着吸烟吐烟的动作在一上一下地动。


    她忽然就有点心酸。


    他也不是没有压力的。恰相反,他所承受的压力,比所有人都巨大都沉重。


    况且他要一边承受巨大压力一边还要稳定军心。


    难怪他今晚又吸起了烟。


    楚千淼走过去,轻轻地叫了声学长,像怕吓着他一样。


    任炎怔了下,偏过头看向她,他居然对她一笑:“今天这声学长怎么叫得这么走心?”


    楚千淼也笑起来。


    这时候能看到他的笑,可真好。


    她和任炎闲聊,问他,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任炎用搭着西装外套那只手臂往她背后虚虚地一揽,再把她轻轻一带,让她从他的左手边移去了他的右手边。


    楚千淼怔怔地被他移动。他的指尖隔着她的衣服触着她的背。很轻盈的动作,她却像被点到穴似的对那触动敏感极了。


    ——一个项目是无数人的心血,现在这些心血统领在我手里,压力怎么可能不大。他浅浅弯着嘴角,吸着烟,对她说。


    他的话从被点穴的触感中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发现他为什么移动她了。刚才她站在春天晚风缕缕的下风口,他怕烟熏着她,不着声色地把她移到上风口来。


    他好细心啊。


    “那,假如瀚海里真的有人剽窃了别人的技术,应该怎么办呢?”她定住自己的心神,问。


    “给对方补偿,和对方谈判,让对方撤诉,尽最大能力不影响到上市。”他吐出一团小云雾在暮色中,看着她,说。


    “那如果事实证明,瀚海没有抄袭,是对方使坏,如果我们找到证据了,要绝地反击反诉对方吗?” 在他的注视下,她不由自主向耳后掖了掖头发,问。


    “诉讼这个东西,在上市过程中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能避免硬碰硬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和对方进行谈判,让对方别耍赖尽快撤诉。”任炎说。


    楚千淼看着任炎,听着他的话。同一种冷静的克制的态度,去面对两种不同的结果,却出奇的都有种无坚不摧的感觉。她觉得他今晚的眼睛尤其的亮,他看向她时,她几乎不能招架他的眼神。


    这一刻他给她的感觉是,他真的很棒,他虽然有压力,但从来不迷惘。


    耳边听到他含着一丝淡笑的声音。


    “我现在心情变得很好。走吧,先顺路送你回家。”他把烟按灭在灭烟盒里,对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任总有魅力的一天~~~任总今天有比昨天更帅了嘛?有~~


    抱歉这章不太好写,字数也多,更新晚了,么么哒大家,红包福利照旧,15字2分好评无上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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