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0-70

作者:缓归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061章


    话音落地, 何燕鸿葛云美肝胆俱裂,拼命了要挣扎,却被精壮的保镖牢牢按在座位上。


    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眼泪如江水决堤滚滚而下。


    何燕鸿撕心裂肺求饶:“不要, 你别这样,你杀了我都行, 你别动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我们何家唯一的根苗。”


    他几近魂飞魄散,但对儿子的舐犊之情令他保持住了一丝清明,在绝望之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立刻死死拽住,“看在我爸妈养大了你女儿,我妈那么疼以宁,疼她比孙子孙女还疼。我求求你, 求求你看在我妈的份上, 放过我儿子,给我们何家留个后!”


    魂不附体的葛云美一个激灵回神,语无伦次地跟着求饶:“以宁和她外婆感情好,国庆时还专门回去给老人家修坟。老人家最疼孩子, 孙子孙女也疼的, 她在下面知道你害她孙子孙女,她会死不瞑目, 肯定会死不瞑目, 以宁,以宁会难过的。”


    被绝望笼罩的何雅静和何浩轩不由自主升起希望, 一眨不眨看向骆应钧,宛如等待特赦的囚徒。


    葛惠敏死死揪着身前的安全带, 指骨泛白。


    骆应钧目光逡巡每一张脸,被他看着的人,只觉得他目光落在哪里,哪里就被冻住一样凉。


    “你们也说了,老人家最心疼宁宁,我想她会乐见其成。你们这种只顾自己享受却对老人一毛不拔的儿孙,不要也罢。放心,以后逢年过节,我会安排人扫墓,谢谢她替我养女儿。”


    “骆应钧,你不能这样,你有种冲着我来,别动我儿子……”


    求饶无望,何燕鸿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让他闭嘴,吵得我头疼。”骆应钧倦怠地站起来,走向后面的卧室,经过葛云美身边时,似笑非笑,“差点忘记说了,你父母还有你哥嫂都已经被警方带走,这些年你没少往娘家搬钱,我的钱,没几分本事,拿着会烫伤手。”


    好好的孙女/女儿变成何燕鸿的养女,他们怎么可能不过问,收集到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是一丘之貉。


    葛云美目眦欲裂,除此之外却再也做不出多余的反应,她自身难保,儿女危在旦夕,哪有多余的情绪担心父母兄弟,只剩下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


    报应,这都是报应。


    骗来的十九年好日子,要用余生去偿还。


    缩在座位里的葛惠敏余光瞥见裁剪得体的西装裤在是她身侧的走道里停顿几许。


    他……他是不是发现了?


    那一瞬间,呼吸不受控制地停止。


    名义上的舅舅实际上的爸爸,暗地里告诉过她,他才是她亲生爸爸,自然也解释了来龙去脉。


    她在十年前知道真相——她不是何雅静,骆佩瑶才是何雅静。


    葛惠敏憋不住气大口呼吸时,客厅里已经没有骆应钧的人影,只剩下何家五口和监视他们的高大保镖。


    堵着嘴的何雅静何燕鸿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葛云美瘫软在座椅上绝望哭泣。


    何浩轩惊惧交加地质问。


    *


    晚上八点,私人飞机降落在南京机场,等候多时的警察直接进入机舱。


    “周先生。”


    为首的沈队长对骆应钧点头示意,态度和善极了,不是冲着对方的身份地位,单纯冲着对方不仅把嫌疑人带回国,还提供了详细严密的证据,可以直接报送检察院那种。相当于他们白捡一个大绩效——家族式巨额诈骗和买凶杀人,大案要案,功劳妥妥的。


    就问你遇上这样的报案人,态度和善不和善?


    要个个报案人都这么能干,他还加什么班,早就有时间相亲谈对象,何必沦落成大龄剩男。


    骆应钧微笑和沈队长握手:“辛苦你们了。”


    何燕鸿的脸因为恐惧扭曲成一片,噩梦成真,警察真的来了。


    “……涉嫌教唆杀人……诈骗……”


    何燕鸿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逮捕令,连双手被冰冷的手铐铐住都感觉不到,脑海中只有自己反复上网查到的结果——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爸爸,”被警察拔走嘴里毛巾的何雅静完全顾不上口腔的酸涩,若不是警察抓着她,她整个人都会飞扑上去,“爸爸,爸爸,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把你当成亲生爸爸,我十三岁才知道真相,天都要塌了。”


    那一刻的记忆,至今还记忆犹新,不敢置信、惊慌失措、恐惧不安……爸爸怎么会不是她亲生爸爸,舅舅才是她亲生爸爸。


    何雅静失声痛哭泪如雨下:“我害怕,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才会鬼迷心窍,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昏了头,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骆应钧唇角微弯,露出一丝讥诮:“你很清醒,你不是害怕失去我,你是害怕失去我的钱。”


    妆花得一塌糊涂的何雅静用力摇头否认:“不是的,十九年,我喊了你十九年爸爸,怎么可能没有真心。爸爸,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你养了我十九年,整整十九年!”


    她哀哀望着骆应钧,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父女之情,何燕鸿他们养了葛惠敏十九年,明知道不是亲生的也几乎当成亲生的疼,他把自己当亲生的疼了十九年,堪称溺爱她,怎么可能没有真感情。


    骆应钧眉目不动:“我对你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亲生的基础上,没了这个基础,只剩下不堪一击的空中楼阁。你试图谋杀宁宁,就是这一击,你自己把路走绝了。”


    何雅静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双眼怒睁,眼角几乎要撕裂,表情不知因为绝望还是愤怒扭曲变形。


    骆应钧越过警方,迈步走出机舱。


    身后爆发出一声尖锐哭嚎,像是生生劈碎了喉咙。


    夜已黑,骆应钧坐进车里,没有回南京的家休息,而是吩咐:“去芜湖。”


    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后,抵达芜湖市区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被包了场,除了店长之外,只有t?何燕兰一位客人。


    店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坐在靠墙位置的何燕兰,这家店开门营业至今,还是第一次遇上包场这种事,对方只叮嘱放一位名叫何燕兰的女士进来,其他没有多说。


    来的是一位长得很美的女士,看起来三十出头,五官秀丽,身段窈窕,气质温婉,开着宝马X6过来,有颜有钱。但是不知为何神色间有些紧绷,只要了一杯冰柠檬水,然后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时不时朝门口看。


    恰当时,两辆黑色的车停在咖啡馆大门口,车里下来好几个高大男人。


    店长心里一动,快步走出去。


    贺秘书微笑:“穆店长吗?是我联系的你。”


    穆店长认出这个声音,确实是电话包场的人,忙道:“哎,你们来了,何女士已经在店里,二十分钟前到的。”


    贺秘书笑着道:“借你的地方谈点事情,麻烦你在外面稍作休息。”


    “好的好的。”穆店长心里好奇的猫抓一样,不由自主地偷看他身旁的骆应钧,哇喔,人间极品。


    你们这大半夜的,帅哥美女包场见面,是要干嘛?


    悄悄跟着何燕兰出门的赵德海也在想,你们要干嘛?


    咖啡店门口灯光明亮,把骆应钧照的一清二楚,那张脸和二十年前医院墙上的照片瞬间重合。


    这么多年过去,骆应钧的模样竟然没有大变,只是褪去意气风发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还多了一身逼人气势。


    赵德海有点酸还有点自惭形愧,情不自禁吸了吸方向盘下面的啤酒肚。自己当年也曾五官端正身材有料,要不然何燕兰怎么会在几个追求者里选中他,除了钱他也是有点颜的。只是二十年来,疏于自律,发福发腮,才变成大腹便便的土老板。


    那自己肯定不能和人家比,他靠本事吃饭,人家是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赵德海酸溜溜地瞄一眼那辆迈巴赫62,再瞄一眼后面那辆迈巴赫S680。自己坐一千多万的迈巴赫,给何以宁一千多万的劳斯莱斯,保镖坐的都是迈巴赫,这些年还真没少捞钱。


    那他这次来找何燕兰,到底为了什么?


    骆应钧漫不经心瞥一眼街对面的阴影处的奔驰车,抬脚走进咖啡馆,看见了面向大门而坐的何燕兰,人和资料上的照片差不多。


    这些天,他派人调查何燕兰和赵家,手上有一份很详尽的资料。


    在此之前,骆应钧从未主动关注过何燕兰。既然已经离婚,各自开始新生活,何必关注。只在何燕鸿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知道她过得挺好,丈夫敬爱,儿女双全,收入颇丰。


    在这件事上,满口谎言的何燕鸿倒是没有说谎,和他查到的资料上一致。


    因而愤怒,如果生活拮据,她在金钱上对孩子吝啬尚能理解。可她生活富裕,却吝啬孩子的抚养费。


    何燕兰撞进沉冷幽暗的眼底,讥诮地牵了牵嘴角,静静望着他走过来,在对面坐下,举手投足都是成功人士的从容不迫。


    她不耐烦道:“有话快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


    骆应钧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有种清冽的光:“当年我很感激你。”


    何燕兰皱眉,不明白他没头没脑说这话什么意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困难都是我家的,跟你无关,你可以轻易脱身。当时有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在追你,只要你愿意,你就能逃出我家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重新开始。但是你选择跟我一起扛,我很感激。”


    何燕兰握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恍惚之中再次听见亲朋好友的规劝,骆家就是个无底洞,纠缠不清的地痞流氓,上不封顶的医药费。她年轻漂亮名校毕业,还是重点学校的老师,完全可以离婚再找一个好男人。


    “所以你让我恶心。”伴随着话音而来还有一杯冰凉的柠檬水。


    骆应钧阖了阖眼,没有躲开。


    守在门口的保镖见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收到他的眼神后,继续留在原地。


    骆应钧面色如常地抽取桌上纸巾擦脸:“你有选择的余地,我没得选,那是我爸妈,我不可能不管他们的死活。这世上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亲情。”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真就投无路了吗?房子还没卖,钱也没怎么借,”何燕兰冷冷盯着他,“你就是嫌贫爱富,贪慕虚荣。”


    骆应钧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二十二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能卖的都卖了,只剩下我们住的那一套房子,亲戚朋友躲着我走。不说那群贪得无厌的地痞,只我爸妈治疗起来就是无底洞,就是把那套房卖了也是杯水车薪。钱用完之后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我爸妈等死?”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接受包养,”何燕兰眼底充斥着愤怒,“你就是想走捷径,你爸妈刚好成为你的借口,瞌睡送来枕头。”


    再难听的话,骆应钧都听过,他面不改色连眉梢都没多动一下。不过他从没跟何燕兰说过难听话,他们是自由恋爱,自己比她大两岁,婚前婚后都让着她。


    “每个家庭不一样,我和我父母感情很深,我愿意不择手段救他们。你和你爸妈感情一般,这些年你经济条件不错,但是给他们的钱并不多,无论你是不是不想便宜了宁宁,都足以证明你对父母感情有限。”


    何燕兰脸色倏尔变白。


    骆应钧声音平和:“如果不是因为父母,我不至于走这条路。我要是喜欢走捷径,当年就不会和你结婚。”


    何燕兰的脸色一白到底,细看瞳孔在轻轻颤栗。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后悔当年的选择,我认为自己选了那种情况下最优的那条路。当然,确实伤害了你,所以我尽我所能补偿你,房子和一百万现金,还有孩子的一百万抚养费。”骆应钧的声音倏尔低沉,眼底闪动冷光,“我后悔的是把你们姐弟想的太善良。”


    何燕兰声若冷雨:“我当年就告诉过你,我不会管孩子。”


    骆应钧声音发凉:“你可以不管她,可抚养费我亲手交到你手里,被何燕鸿拿走,你就没一点责任?即便不能替她要回来一部分,你是不是应该补偿她?”


    “我说了,我不会管她,她的事,与我无关。”何燕兰讥讽,“现在倒是摆出慈父面孔,你要真那么爱她,当年就不会走。”


    骆应钧默然一息,才道:“我是对不起她,但我留了钱,境况好转后我立刻回来。”


    何燕兰指尖攥得发白,盯着他的眼睛:“你回来干什么?”


    骆应钧微微抬起眼,实话实说:“孩子过得不好,我带走。你过得不好,我出钱安顿你。”破镜难圆,感情回不到过去。


    何燕兰慢慢松开隐隐发疼的手指,冷笑一声:“没给你表现的机会,我过得很好。”


    骆应钧笑了,笑意抵达眼底,化作凉意:“是啊,你过得很好。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就足够改善宁宁的生活,可你就是不愿意。滑稽的是,你现任丈夫工厂破产,然后你卖了省城的房子动了那一百万,工厂起死回生。你用我留下的钱供养新家庭,却不愿意抚养我的女儿。”


    何燕兰当即道:“卡号给我,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骆应钧没有理会,只道:“你明明知道了冒名顶替的事情,可为了看我的笑话却不告诉宁宁。结果,你弟弟一家心虚之下,准备制造车祸害她。”


    何燕兰怔住了,放在桌子上的手颤了颤,很快又恢复平静:“你把何燕鸿怎么样了?”


    骆应钧冷嘲:“不关心女儿,你倒是关心这个弟弟。”


    何燕兰反唇相讥:“你的女儿你自己关心去。”


    骆应钧微微眯起眼,声音里有一种沁人冷冽:“在你眼里,她只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对吗?”


    何燕兰不闪不避迎上他的视线,掷地有声:“离婚那一刻起,我就当没生过她。”


    “我明白了。”


    骆应钧缓缓站起来,来之前的犹豫烟消云散。


    他还是不会动她,终究夫妻一场,还为他生了女儿,可总要有人为他女儿不该吃的苦付出代价。


    何燕兰愣了愣,见他双眼黑不见底,猛地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骆应钧垂眼注视她,目光沉幽。


    一种不安将何燕兰细细密密笼罩,不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就见他大步离开。


    何燕兰下意识推开椅子去追:“你站住,骆应钧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守在t?店门口的保镖上前拦住惶惶不安追上来的何燕兰,越不过人墙,她只能气急败坏地怒吼:“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想干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骆应钧,你个王八蛋,你回来,回来把话说清楚!”


    一直关注着咖啡馆情况的赵德海见状,顾不得暴露自己跟踪何燕兰的事情,赶紧冲过来。


    猝不及防与进车里的骆应钧打了个照面,赵德海徒然打了个冷战,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骆应钧,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赵德海回神,跑进店里,奔向彻底失态的何燕兰,色厉内荏怒斥拦着她的两个高大保镖:“你们干什么,让开,再不让开,我报警了。”


    店门外的迈巴赫已经开出去,两名保镖立刻快步走出去,钻进剩下那辆车追上去。


    眼见何燕兰还要追,赵德海怒上心头,用力拽住她:“你干嘛,人家都走了,你还追上去干嘛!”


    何燕兰望着离开的车,心跳如擂鼓,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赵德海见她看着骆应钧离开的方向出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口不择言:“要不要我开车带你追上去。”


    何燕兰转过来,冷冷看他:“少给我阴阳怪气。”


    赵德海气了个倒仰,心说你幽会前夫还不顾体面追着不让人家走,居然理直气壮教训我,嘴角动了又动,愣是不敢撅回去,主要是何燕兰脸色实在是苍白得过分。


    他憋着气问:“你们怎么会见面?”


    何燕兰答非所问:“他不会放过我的。”


    赵德海勃然色变:“他想吃回头草!”


    何燕兰愣了下,勃然大怒:“你在想什么!他恨我亏待了何以宁,他要报复我。”


    赵德海下意识反驳:“他不就是傍富婆,有了点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烦躁不安的何燕兰懒得细说,直接拿了手机搜出相关介绍扔给他。通过网络,她一直都知道骆应钧的大概情况。他很低调,除了早年流出过几张照片,这些年都只有名字没有照片,以前的照片也被删除干净。


    拿着手机的赵德海一张脸顿时五颜六色,开了染坊似的,他不是个小白脸吗?怎……怎么混成资本大鳄了。


    回想起门口那股被注视的阴冷,骤然之间,有种被冷血动物盯上的毛骨悚然,他无意识咽了咽唾沫:“你没弄错吧,这个人叫周应谦,不叫骆应钧。”


    “我见过照片,就是他。周是他妈的姓,他也知道丢人,没脸再用以前的名字。”


    “这些年你都关注着他。”赵德海嘀咕,“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


    何燕兰咬牙:“你脑子给我清楚点,我现在要跟你说正经事,他十有八九准备报复我们。”


    闻言,赵德海顾不上醋不醋,已经完全不是一个阶层,对方真要认真起来,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心惊肉跳的赵德海忍不住埋怨:“我当年就劝过你,对何以宁好点。”


    何燕兰冷冷道:“你要是真那么好心,不会只停留在嘴巴上,你难道不知道何以宁在哪个学校,少在这里装好人。”


    赵德海悻悻,亲妈都不上心,他一个后爸何必上赶着,自己孩子就三个顾不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普通老百姓,怎么斗得过人家。” 六神无主之下病急乱投医,“要不干脆找以宁求求情,为了星辰和月月,低个头没什么。”


    何燕兰面露讥诮:“我们跟她有情分吗?”


    赵德海小心翼翼:“你总归生了她。”


    何燕兰:“我没把她当亲生的,她也没把我当亲妈,我劝你别一把年纪了还上赶着自取其辱。”


    赵德海心慌意乱:“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


    何燕兰茫然了一瞬,强烈的无力感萦绕心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忽然想起何燕鸿,骆应钧敢告诉她,不怕她告密,肯定是已经收拾了何燕鸿,他是怎么收拾何燕鸿的?


    何燕兰拨打何燕鸿的电话,关机。再拨打葛云美的电话,还是关机。


    制造车祸,杀人未遂,大概率已经被警察抓走。


    姐弟之情早被何燕鸿消磨殆尽,只剩下一种兔死狐悲的不安。


    何燕兰稳了稳心神,他们一家又没犯法,她强自镇定道:“法治社会,他不敢过分,我们管好自己就行。拆迁款老老实实换成房子店面,别信什么投资。月月、星辰还有思阳那边都叮嘱两句。”


    “我们安分守己,他又能怎么样。”何燕兰眼底透出一种决然,“他敢欺人太甚,我就敢跟他鱼死网破。”


    *


    早上九点多,章怀瑜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生怕吵醒怀里的人,赶紧伸手捞起来挂断。


    一看来自于骆应钧,缓缓抽出那条被压着的胳膊,可惜还是把人吵醒了。


    何以宁咕哝着问:“几点了?”


    章怀瑜爱怜地亲亲她的脸:“才九点,再睡一会儿。”


    何以宁推开他的脸,抱怨:“刮胡子去。”


    章怀瑜低笑了一声,下床,披上睡袍来到外面的起居室,回拨电话。


    “叔,早上好啊。” 晨起的嗓音性感沙哑,还透着餍足。


    骆应钧静默了两三秒才道:“还没起?”


    章怀瑜打哈哈:“起了,起了。”


    骆应钧:“我在你们小区外面。”


    章怀瑜:“……”


    我的叔,您老人家好歹提前打个招呼啊,这冷不丁的杀上门来,我有点慌。


    骆应钧:“何家人都在警局了。”


    章怀瑜:“您想今天见宁宁?”


    骆应钧:“她愿意见我就见。”


    章怀瑜:“那我先让人接您去我那边坐坐,我给宁宁说说。”


    骆应钧冷不丁:“你住她那边?”


    章怀瑜欢快回答:“是的啊,宁宁说她一个人住太冷清,让我陪着她,好热闹点。叔,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说好话,回头你也记得帮我美言两句,咱俩互帮互助,幸福美满一家人。”


    骆应钧:“……我谢谢你。”


    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几分钟,章怀瑜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回到房间。


    何以宁已经醒了,赖在被窝里玩手机。


    “睡不着了?”


    何以宁点了点头,随口道:“聊这么久?”


    章怀瑜回到床上,让她靠着自己玩手机:“谦叔,就是我后爸,他的电话。”


    “你们感情真好。”继父子这么好的,挺少见,反正她没见过。


    章怀瑜心说,这得归功于你,以前虽然关系不错,但总归隔了一层。现在就不一样了,岳父大人哎。


    “谦叔人挺好的。”章怀瑜心里一动,把话题引过去,“我都没见过你给你爸打电话?”谦叔说他去查非洲矿主爸的事情,不许他插手,至今也没告诉他查的怎么样了。


    何以宁理直气壮:“给钱就行了,有什么好聊的。”


    “……”章怀瑜有点为谦叔担心,但是更为自己担心,另一只靴子终于要落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他有点慌,再慌也得上,瞒得越久越不好交代。


    章怀瑜想要一块免死金牌:“宝贝儿,我跟你说个事,你保证不许生我的气。”


    何以宁才不上当:“看来这个事,我肯定会生气,你干脆别说了。”


    章怀瑜噎住了,看她刷微博刷得热闹,纳闷:“你就不好奇什么事?”


    何以宁哼笑:“你憋不住的,早晚会说。”


    章怀瑜哑然失笑,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那我说了。”


    “听着呢。”


    章怀瑜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的非洲矿主爸打电话给我了。”


    认真说起来非洲矿主爸没毛病,家办在非洲投资了好几个矿,谦叔都有股份。


    “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反诈思想到位的何以宁立刻追问,“你没打钱吧?”


    眼见章怀瑜脸色奇怪,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议:“你真打钱了,打了多少?”以他的大手大脚,感觉不会是小数目,作孽啊。


    “没打钱。”


    何以宁松一口气:“那就好,不用理,是个骗子。”


    她这么笃定,章怀瑜对所谓的非洲矿主爸更加好奇,但是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正了正脸色:“宁宁,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爸就在我那边,你要不要见见?”


    何以宁慢慢皱起眉头,从他罕见的郑重中意识到不是开玩笑,可她只觉得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我的弥天大谎被拆穿了,我怎么解释?


    这是第一反应,第二个反应才是:我爸?那个抛妻弃女人间蒸发二十二年的爸怎么会和章怀瑜搭上关系?


    港城富婆?


    章怀瑜是港城土著。


    何以宁直起身,跪坐在床上:“谁啊,你怎么认识的?怎么确定那是我爸?”


    章怀瑜也坐起来,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就是t?谦叔,我给你们做过亲子鉴定,百分百是你爸。”


    何以宁怔住,章怀瑜的后爸,她之前了解章怀瑜时在网上搜到过,不叫骆应钧,叫周应谦,褒贬不一很有争议的一个人物。


    “他改名了?”


    章怀瑜点头。


    何以宁神情古怪:“那个骆佩瑶跟我同父异母,他后来生的?原来比我小,我一直以为她比我大来着。”


    章怀瑜觉得她关注点有点清奇:“骆佩瑶其实是你的名字,她是你舅舅何燕鸿的女儿,比你大几个月,冒充你骗了你爸十九年。你爸十九年前就回去找你了,可被何燕鸿骗了。你爸这十几天就在忙着处理何家人,把他们全都送进去了。”


    何以宁傻眼,呆若木鸡。


    “宁宁?”章怀瑜被她吓住了,俯身抱住她,一下一下轻抚她后背,柔声哄慰,“都解决了,坏人已经绳之於法。我们找最好的律师团,让他们把牢底坐穿,咱不生气啊。”


    耳边猛地响起她咬牙切齿的声音:“《真假千金》照进现实,谁敢再说短剧拍得夸张我怼死他。”


    她这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弄得章怀瑜心里七上八下,跟不上趟。


    “宁宁?”


    何以宁抬起眼,望进他眼底,声音很轻:“他当年是不是跟着你妈离开?”


    章怀瑜瞬间僵硬如石。


    第062章


    何以宁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鼻尖是熟悉的味道。


    章怀瑜以额抵着她的额,呼吸交织,他可怜巴巴地撒娇求饶:“我那会儿还在上幼儿园, 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迁怒我。”


    何以宁面无表情:“我还包着襁褓, 我也是无辜的。”


    章怀瑜啄吻她的唇:“我们都是无辜的, 他们造的孽,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不理他们。”


    谦叔?谦什么叔!他老婆都快没了!


    何以宁躲开再次落下来的吻, 推着他的胸膛要离开。


    章怀瑜抱着不肯放:“宝贝儿,你别生气,至少别生我的气。其实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爸。”


    至于他妈。


    帮忙了吗?帮了。


    撬墙角了吗?撬了。


    他个人觉得功大于过吧, 对吧?对吧?


    那是他妈, 他不好说,倒像狡辩,得靠谦叔。他先把谦叔洗一洗,看看能不能捞起来, 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何以宁沉下脸:“放开, 你说,我听着。”


    章怀瑜望望她欺霜赛雪的脸, 不情不愿地放开手, 把当年骆家遇上的困难说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道:“两害相较取其轻, 总是人命更重要,对吧?”


    何以宁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事情, 没人会主动跟她提这些,她知道的都是从外公外婆的拌嘴里拼凑出来。


    拌嘴一般发生在何燕兰回村里看老人后,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外婆会抱怨几句,外公就会骂都是骆应钧做的孽。


    外婆偶尔会说当年确实难,偶尔也会骂他只顾自己享福不管老婆孩子。


    根据只言片语,她拼凑出来的是:她爷爷车祸肇事承担巨额赔偿,骆应钧吃不了苦,抛妻弃女跟着富婆享福去了。


    直到十月初遇上赵思阳,才知道他走的时候留下百万抚养费,以及何燕兰的百万补偿。


    更是今天才知道,十九年前,他居然回来过,把‘她’接到身边抚养。


    也就算不上只顾自己享福不管老婆孩子。


    说起来,都有自己的理由。


    骆应钧要救父母,何燕兰被丈夫抛弃。


    只是恶果都让她一个人尝了。


    何以宁怔怔出神。


    章怀瑜一瞬不瞬观察她的表情,等了好几分钟,都不见她有反应,连姿势都没换一个,不禁担心,把她右手包在掌心里:“宁宁,你要心里不痛快,打我两下出出气,别憋在心里憋坏自己。”


    母债子偿,能翻篇就行。


    何以宁终于有了反应,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做的亲子鉴定,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章怀瑜心里咯噔了下,赔着笑脸儿:“就那天看你小时候的照片,那张百日照我在谦叔那里见过,但是我不确定。总不能咋咋呼呼嚷出来,我就悄悄拿了你的指甲去做鉴定。”


    何以宁记性很好,立刻回想起来,是刚从苏州回到沪市那天,两个星期前。


    “你那天临时去京市不是为了工作?”


    章怀瑜硬着头皮点头:“去找你爸做亲子鉴定。”


    何以宁:“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章怀瑜立刻甩锅:“我当天就想告诉你,可你爸说等他把何燕鸿一家处理好,弄清楚来龙去脉后再告诉你,省得你牵肠挂肚。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居然会连女儿都认错,特别想将功折罪。


    之前忘了告诉你,何燕鸿一家不是东西,鸠占鹊巢害你白吃那么多苦不够,居然还想制造车祸害你。你爸动了真火,当然我也很火大,不过你爸不让我插手,他要自己料理。诈骗加杀人未遂,何燕鸿夫妻和假冒你的骆佩瑶三个是主谋,大概率无期徒刑。儿子养女就算不判刑,你爸已经让他们把骗来的钱都吐出来,还欠了一屁股债,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明明跟自己息息相关,但是何以宁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以至于哪怕听到对方准备找人撞死她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关注的是:“有人放话要你好看也是骗我的,是你知道他们想害我,找借口塞保镖。”


    章怀瑜只能点头,他家宁宁就是聪明。


    何以宁冷笑:“有人要害我,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


    章怀瑜卖叔:“你爸不让说,不想让你担惊受怕,想等解决了再告诉你。”


    何以宁缓缓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这语气明显不对,章怀瑜心如电转,隐约明白她生气的点:“我错了,宝贝儿,我以后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不听你爸的,我听你的。”


    何以宁目光深深看着他:“瞒了这么多事,瞒了这么多天,我愣是一点都没觉出不对劲。我发现你挺深藏不漏的,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章怀瑜心里一突,脑中立刻响起警报——信任危机。


    谦叔,你坑死我了!


    “没有,绝对没有了,我发誓。”章怀瑜竖起手指头朝天,“我绝对没有事情瞒着你,以后也绝对不会瞒着你,不然叫我出门——”


    何以宁抄起枕头砸他脸上:“别乱说话。”


    章怀瑜接住枕头乐颠颠笑,她心疼我。


    “好的好的,我不说晦气话,”他腆着脸凑过去,“宝贝儿,我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何以宁看了看他:“坐回去,别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说正经事。”


    章怀瑜不敢往枪口上撞,乖乖挪回去。


    何以宁继续翻旧账:“怪不得从京市回来那天送了我这么多礼物,原来是心虚。”


    章怀瑜喊冤:“没有,跟这没关系,那手镯我前几天刚找人拍回来,正想找个特别点的日子送给你,赶上分开一天就送了。”他停顿了下,见她看过来,赶紧说实话,“翡翠手镯和佛公是你爸借我的手给你,是他一点心意。稻香村点心也是他买的,专门让店里提前开工做出来。”


    何以宁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虽然该卖的时候毫不犹豫,但是章怀瑜还是有点战友情的,替骆应钧说好话:“你爸对你特别愧疚,很想补偿你。别的不说,他是个好父亲。他疼女儿圈子里都知道,你回想一下,我生日派对上,我那些朋友是不是对骆佩瑶很客气,骆佩瑶哪有这面子,都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


    何以宁不由回想,好像确实如此,心里古怪又别扭。他疼女儿,她是他女儿,可他疼的不是她。


    “新闻里把他写的那么厉害,是买的通稿吗,女儿都能认错?”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胖——宝宝,”章怀瑜及时把墩字咽了回去,“看不出长相,而何燕鸿的女儿只比你大了几个月,长得超像你妈。女儿像妈天经地义,又是亲舅舅领过来的,谁会怀疑,要怪只能怪何燕鸿父女俩。他们都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下半辈子别想离开监狱。”


    何以宁皱起眉头,万万想不到,她和骆佩瑶还有这样的瓜葛,居然还有脸敌视她,甚至想撞死她,简直丧心病狂,法制咖活该坐牢。


    还真是《真假千金》照进现实。


    幸好,现实比短剧爽一点,自己不需要和她磨磨唧唧纠缠不清,她们一共才见了两面,骆佩瑶就被送进了监狱。


    骆应钧居然没对t?这个亲手养大的女儿心慈手软,不管别人会不会觉得他心狠手辣,反正她爽了。


    “他在你那边?”


    章怀瑜闻弦知雅意,试探着说:“我让他过来?”


    何以宁微不可见地点头,她有点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家里没有他的照片,她甚至连他名字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读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章怀瑜赶紧打电话:“谦叔,你过来吧,宁宁想见你。”


    何以宁拧眉,那么帅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她只是有点好奇。


    接到电话时,骆应钧正在参观章怀瑜的家,家里含宁量有点高,以何以宁为模型的Q版陶瓷娃娃,照片摆件随处可见。


    章怀瑜审美在线,舍得花钱,物件格外精致。


    骆应钧拿起风灯音乐盒,里面是头戴钻石皇冠穿着渐变粉繁花礼服的缩小版何以宁,就是她参加女娲开业酒会那身打扮。章怀瑜爱极了,便找工匠定做了这个风灯音乐盒。


    骆应钧按下关,女孩旋转,上方飘雪,《致爱丽丝》响起,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管家见状解释:“曲子是何小姐弹的,她才学了没多久。”


    骆应钧眉眼顿时舒展,静静听完了一整首歌,递给身后的保镖。


    管家看着保镖手里的提篮,嘴角抽了抽,里面已经装了不少东西。一开始只是拿手上,拿不下,还专门问他要了个提篮装东西。


    奇了怪了,周总要那么多何小姐的东西干嘛?


    带回去给李董看?


    有点好奇,二少回来发现自己的宝贝不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章怀瑜尚且不知自己正在被打劫,开心报喜。


    骆应钧静默几许,才道:“我这就过来,大概五分钟后到。”


    章怀瑜转达:“五分钟后到。”


    何以宁猛地反应过来:“我还没刷牙洗脸。”说着起床去洗手间。


    章怀瑜追进去一块洗漱:“不着急,让谦叔在楼下坐一会儿,他绝对没意见。”


    骆应钧一路走来,体会到了久违的忐忑,他已经很久没有滋生过这种情绪。


    狗在宠物游乐场玩,两只猫在草坪上追逐打闹。


    骆应钧轻笑,她把日子过得很好。


    林管家上来询问要喝什么,暗暗惊疑,这长相?难道是家人?上岗至今,她都没见过何以宁的家人。


    骆应钧要了红茶,饶有兴致地打量,华丽梦幻的洛可可风,原来她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


    二楼,开放式客厅里。


    章怀瑜朝楼下沙发扬了扬下巴:“那就是谦叔,你爸,你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父女。”


    骆应钧敏锐抬头,撞上何以宁的目光。


    时隔二十二年,父女二人终于见面。


    骆应钧笑容温和儒雅,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何以宁垂眼看着他,看的很认真。


    外形都不能称之为叔,出奇的年轻英俊,很难想象他居然已经五十岁,原来岁月从不败美人是真的。


    突然有点明悟,何燕兰歇斯底里的恨意从何而来,她当年应该深深爱着他。


    还有章怀瑜的母亲,以她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却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


    抗衰老的基因会遗传的吧,等我上了岁数,我是不是也能依然这么好看?


    何以宁思想开起小差。


    章怀瑜见她满脸认真,还当她在思考重要的事情,不敢催她。直到过了十几秒,何以宁自己拽回乱跑的思想,定了定神,款步下楼。


    骆应钧目光一直跟着她,天蓝色毛衣棕色休闲裤,很家常的打扮,素面朝天,看起来有点小,像在校大学生。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以她读书的天分,这会儿应该在深造。他看过她大学时的成绩,足以上本校研究生。


    骆应钧前迎了几步,停在一米外,神情中是不加掩饰的欢喜和愧疚:“对不起,我竟然糊涂到认错自己的孩子,以至于今天才见到你,白白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一种难言的酸涩忽然涌上何以宁心头。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女儿都能认错,还得章怀瑜提醒才能发现真相。


    如果五岁时,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给几颗棒棒糖,她就能欢天喜地叫爸爸。


    十五岁也行,她最孤苦无依缺人爱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爸,别扭肯定有,更多的会是如释重负,终于有人可以依靠。


    哪怕是中奖之前,卑微社畜为了钱996到头秃,认个富豪亲爹那叫天降横财的大喜事,又不是认干爹。


    可现在,自己拥有百亿大奖,不缺爱不缺钱,他现金估计还没自己多呢。


    这个爸出现的有点多余。


    不过总比不出现的好,至少让她知道,自己不是父嫌母恨。


    章怀瑜左右看看,活跃气氛:“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骆应钧颔首。


    章怀瑜扶着何以宁的肩膀带她到沙发前坐下。


    林管家早被骆应钧打发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茶几上摆着一壶红茶。章怀瑜倒了一杯放在何以宁面前,再给骆应钧加水。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红丝绒首饰盒,故意问:“叔,这是你的?”


    骆应钧含笑注视何以宁:“你那时候还小,视力都没发育完全,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觉得我不应该空手来见你,给你带了点小礼物。”


    何以宁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


    怨恨了二十四年,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走的时候留下一百万抚养费,知道他一有起色就回来补偿‘她’,如珠如宝抚养十九年。


    恨没了,怨却还有点,反正挺别扭的。


    章怀瑜任劳任怨当润滑剂,眼神询问过骆应钧之后,伸手拿起那个小首饰盒打开,特别捧场:“哇哦,很漂亮的红宝石。”拿起里面的红宝石钻石耳环放到何以宁耳朵边,“你皮肤白,戴这个肯定好看。”


    他打开大首饰盒,里面是一条光华璀璨的红宝石钻石项链:“一套的,适合搭配礼服。”


    何以宁看着那两件首饰,之前送的翡翠玉饰她看不出价值,这两件首饰倒是有点数,九位数要的。


    这是打算拿钱砸她?


    骆应钧岂能看不出她的不自在,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你不能指望她对一个陌生人亲亲热热喊爸爸,十四岁的小姑娘都做不到这么没心没肺。


    “阿瑜,我想和宁宁单独聊一下。”


    父女之间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交流,才有希望慢慢打破隔阂。


    章怀瑜识趣地站起来:“你们好好聊。”抬手抚摸了下何以宁柔顺的长发,带着满满的安抚意味,“我在楼上,有事叫我”


    骆应钧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去花园。”


    章怀瑜如遭奇耻大辱,悲愤控诉:“叔,你在侮辱我的人品。”


    骆应钧静静看着他。


    章怀瑜悻悻摸鼻子:“好好好,去花园。”踩着重重步伐离开,多少是有点怨气的。


    骆应钧看向嘴角轻翘的何以宁,语气随意如聊家常:“阿瑜性格开朗,和他相处很轻松。”


    何以宁看看他,慢慢点头。


    “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轻松快乐,其他事情可以不用考虑,自己开心最重要,外人的看法,不必在意。”


    何以宁嘴角弧度慢慢拉开,眼望着他:“你和他妈的事情,方便说吗?”


    骆应钧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很温和:“当然方便,影响了你二十四年,你有权知道。”


    他端起红茶,饮了一口,声音不紧不慢:“怀瑜应该和你说过大概了,我跟你说说更详细的。”


    何以宁轻轻点头。


    “原本我们家是个挺幸福的家庭,你爷爷开了一家药店,你奶奶在国企当会计,我是医生,你妈是老师,一个标准的城市中产家庭。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很幸福快乐地长大。”


    何以宁低头看着杯中沉底的茶叶,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临。


    骆应钧喉间溢出一声苦笑:“意外偏偏就发生了,你爷爷开车不谨慎,撞上一辆出租车。你爷爷重伤昏迷躺在ICU里,出租司机当场死亡,乘客重伤送医。”


    “是我出生那天吗?”何以宁突然问。


    骆应钧瞳孔深处凝了凝:“你妈跟你说的,她怎么说的?”


    何以宁垂眼:“外公说的,说我八字硬,出生当天就给家里招灾。”


    “胡说八道,那是你爷爷自己开车不小心,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何家那边没说,骆应钧自然不会说。他父亲是去医院看孩子的路上发生车祸,大概是太过兴奋开了快车。父母一直遗憾没体验过养女儿的快乐,知道她是女孩便翘首以待。


    何以宁抬眼:“t?后来呢?”


    骆应钧看了看她,接着说:“司机家人还好,我按照法院赔偿多给了一些,那家人没再继续追究。可乘客的家属,那家两个儿子都是不务正业的混混,平日里不见多孝顺,这时候摇身一变都成了大孝子。抢救期间就开始闹事,要求支付他们两个人的误工费看护费,就差把家里狗的精神损失费列出来。


    动不动就带着一群地痞流氓来家里、医院、学校闹事,你那会儿还小,有一次被他们吓得差点弄哭背过气。


    当时治安远没现在这么好,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只能给钱,结果把他们的胃口越养越大。抢救了两个多月,人没抢救回来。拿了一大笔赔偿后,他们照样缠着我们不放,把我们家当提款机。


    那会儿是01年,花在这家人身上的钱,加上司机的赔偿,还有你爷爷的医疗费用,几个月的时间花出去一百多万,不仅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还卖掉了药店和两套房子。


    雪上加霜,你奶奶查出恶性肿瘤,那时候家里真没钱了,只剩下我们住的那套房子。”


    骆应钧停顿一瞬,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我遇上了阿瑜的母亲,她问我要不要跟她走,她帮我摆平那两个混混,送你爷爷奶奶去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给一笔钱安顿你们母女。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何以宁迎着他的目光看回去,发现他似乎有些紧张,握着茶杯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她思忖片刻,诚实回答:“我代入了下外婆,我会跟她走,生死面前无大事。人救回来了吗?”


    骆应钧微微摇头:“你奶奶只坚持了三年,你爷爷坚持了十二年。对他们,我尽力了,没有遗憾。”他神色间染上哀悔之色,“我遗憾的是当时太年轻,思虑不周,以为给你留了钱,你就能生活无忧。更遗憾三年后回来,轻信何燕鸿,糊里糊涂认错人。”


    何以宁抿抿唇,安慰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那么不是东西。”


    “说来说去,都怪我识人不明。”骆应钧苦笑自责,在她没注意的时候,眼风凉凉扫过她身后的窗帘。


    外面透过窗帘缝偷看的章怀瑜啧了一声,眼睛真利,这都能发现。不过没躲,大大方方继续看,他在学习好不好。


    虽然听不见,但是看得见,真该拍下来让外人看看谦叔这幅脆弱忐忑的模样,一准惊掉下巴。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千年狐狸,看出宁宁心软,就开始示弱。强势的人露出脆弱,格外令人心软。


    章怀瑜用力点头,学会了学会了。


    骆应钧收回目光,一位老父亲为了取得他独生女儿的谅解,用了一点小小的心机,他想这无伤大雅。


    “总归是我糊涂,害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宁宁,是爸爸对不起你,”他面露恳求希冀之色,“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在这世上,我只剩下你这一个血脉至亲。”


    何以宁抿了抿唇:“我现在有点乱,你们一下子给我塞了太多信息,我得消化消化。”


    骆应钧温柔安抚:“抱歉,是爸爸太着急了。如果还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任何事情都可以。”


    何以宁犹豫了下,还是选择问出来:“你认错人的事,她知道吗?”


    骆应钧当然知道那个她指谁,想说不知道,话到嘴边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你回去迁坟的时候,她发现了。”


    合着就我什么都不知道!多像出轨,因为周围人的刻意隐瞒,另一半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


    明明是她和何雅静的电影,她却像个看电影的。


    何以宁看一眼骆应钧,两个星期前就知道养错女儿的事,硬等到把事情解决完才来见她。


    这个爸,有点要面子,有点喜欢大包大揽的强势,还有点心机。她都没说认他,他就开始自称爸爸,她还不好纠正,久而久之,不认也认了。


    想想他能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这地位,那不是有点心机,那是一肚子心机。


    捕捉到她的目光,骆应钧目光询问。


    何以宁摇了摇头,表示没问题了。


    骆应钧含笑开口:“爸爸这里有件事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何以宁看他。


    骆应钧笑望着她:“你对外说爸爸在非洲挖矿,要坚持这个说法还是改一下?我好配合你。”


    何以宁:“………………”撒谎撒到正主面前,我要怎么解释?


    骆应钧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我确实持有非洲几个矿的股份,这个说法也没错。”


    何以宁无语,歪打正着了居然。


    “你要是喜欢这个说法,我们统一一下说辞,有人问起来就说之前已经发现真相,但是为了收集何雅静一家的犯罪证据,所以秘而不宣。不熟悉的都能忽悠过去,熟悉的也就阿瑜他们那边,我来解决,可以吗?”骆应钧询问她。


    何以宁下意识绷紧身体,他好像知道了?


    骆应钧确实知道了,他了解了一下她的过去。一个人突然有钱,无外乎那几种情况,一一排除之后,最后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他由衷庆幸,若无这个机遇,她大概率不会遇上章怀瑜,也就没有父女相认的机会。


    望进她流露出紧张的眼里,骆应钧可以想象她最初那段时间是如何的惶恐不安,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是你爸爸,我不会伤害你,”他迅速拿出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你一直都说是爸爸给的钱,我不能白担这个名声,这张卡里有五个亿,密码是010628。”


    何以宁摇头拒绝:“不用,我有钱。”


    骆应钧面容格外认真:“你有钱是一回事,爸爸给你钱是另外一回事。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不管你认不认我,我的钱以后都是你的。”


    他放柔声音,带着几分鼓励,“是活期,你自己看是存起来还是投资点什么,别怕亏,亏了就当交学费,有想法可以问我。”


    骆应钧拨打她电话:“这是我私人号码,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给我。这一张是我的副卡,爸爸会很高兴收到扣款信息。”


    何以宁瞪着茶几上那两张银行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应钧缓缓笑起来:“我现金不多,暂时只能给你这点。回头等我从日本股市那边出来,再给你发大红包。”


    何以宁:我确定,他真的在拿钱砸我。


    骆应钧懂得适可而止,虽然很想留下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但是知道要给她时间消化,遂告辞离开。


    章怀瑜把他送出去之后,赶紧回来。


    “和你爸聊的还好吧?我看谦叔心情不错的样子。”


    何以宁有点悲愤:“我被他牵着鼻子走。”整个谈话节奏都在骆应钧掌握中。


    章怀瑜立刻同仇敌忾:“姜总是老的辣,不丢人,我也不是他对手。谁让他是老帮菜,我们嫩呢。”


    何以宁有被安慰到,看着他:“我脑子里有点乱,要不你回家住几天,让我理一理头绪。”


    章怀瑜立刻装可怜:“我不,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必须抱着你才睡得着。我保证这几天乖乖的,不打扰你。”


    “章怀瑜,”何以宁叫他的名,“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章怀瑜慢慢收起笑,目光沉沉:“因为我妈,你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是不是?”


    何以宁静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


    理智上知道,当年他妈帮忙解决了大麻烦,延续了她爷爷奶奶的生命。可情感上,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她没了家没了父母。


    她不仅不知道怎么面对章怀瑜,其实怎么面对骆应钧都还没想好,好在他走了。


    “好吧,我让你一个人待几天,你可别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想跟我分手,”章怀瑜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英俊的脸上有种陌生的压迫感,“我不同意。”


    第063章


    章怀瑜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别墅。


    正在理所当然‘入室抢劫’的骆应钧扫他一眼, 淡淡道:“我刚刚就说了,让你跟我一起走。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理理头绪。”


    章怀瑜磨了磨后槽牙, 觉得他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情侣一方突然说要冷静,往往是分手的预兆。”


    拿着水晶魔方看里面照片的骆应钧语调漫不经心:“原来如此, 果然经验丰富。”


    章怀瑜顿时头皮发麻, 一整脸色, 求饶:“我的叔,咱不能翻旧账吧。”


    骆t?应钧侧眸睨他,半笑不笑。


    章怀瑜双手一摊, 苦笑:“我要是知道会遇上宁宁,肯定守身如玉,那我又不能未卜先知。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我只能说, 我现在和将来肯定不会胡来。”


    骆应钧把水晶魔方递给保镖, 保镖放进满满当当的提篮里。


    目睹这行云流水般的一幕,章怀瑜眼角跳了跳,敢怒不敢言,只敢腹诽引狼入室。


    “说, 谁不会说。”骆应钧慢条斯理开口, “你和她才谈了几个月,几个月做得到, 几年几十年做得到吗?身为她的父亲, 其实我并不乐见你们在一起,因为我无法确定你的真心能维持多久?”


    章怀瑜刚要开口表态。


    “花花公子找到真爱从此金盆洗手, 美得像个童话故事。”骆应钧抬眼注视他,轻笑, “而童话,都是骗人的。”


    章怀瑜没有急着反驳,也没有生气,他收起表情,平静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道:“宁宁从没觉得我是认真的,她觉得我是玩玩,她也跟我玩玩。”


    他不蠢,只是有意无意忽略。被骆应钧一点,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只谈恋爱从不谈将来。


    既然是玩玩,遇上这种糟心的关系,分手不就得了,何必自寻麻烦。


    章怀瑜转身往外走。


    “阿瑜,成熟一点。”


    属于骆应钧的沉静声音从后面传来,透出几分重量。


    章怀瑜停在原地。


    骆应钧望着他沉默的背影:“我倒是觉得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对谁都好。你好好想想你和宁宁之间的感情和将来,也给她一点时间消化这场变故。就算是我,我也会和她保持距离,给她适应的时间。”


    章怀瑜慢慢转过身来,直视骆应钧,半边嘴角一勾:“谦叔,我感觉你在忽悠我。”


    骆应钧轻笑一声:“你们出去。”


    保镖和管家立刻离开。


    骆应钧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章怀瑜过来坐。


    章怀瑜大步走过去,金刀大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骆应钧望着他:“不分开冷静冷静,难不成你以为宁宁知道了我和你妈的事,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交往下去?”


    章怀瑜拧起眉头:“可我看宁宁对你并没有那么抵触。”


    骆应钧眼角流出浅浅笑意:“宁宁是个孝顺孩子,她代入我的立场,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所以她没那么抵触我。可也只是没那么抵触,并不是不抵触。不管我有多少苦衷,我确实抛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她,她妈因为我迁怒她,以致于她像个孤儿一般长大。”


    章怀瑜咬牙:“都怪那个该死的何燕鸿,本来宁宁有那一百万抚养费,可以过得很好,父女团圆之后可以过得更好,她明明可以一点苦都不用吃。我不收拾那王八蛋我不姓章。”


    骆应钧眼神变得幽邃,该死?该生不如死。


    阖了阖眼,压下情绪,他平静开口:“可宁宁就是吃了苦,你不能要求她大度地原谅所有人接纳所有人。因为你妈,她对你难免心情复杂。”


    章怀瑜辩解:“不管怎么说,我妈当时确实帮上忙了。”不然两个正当壮年的混混,两个重症病人,足以弄垮一个普通家庭。


    骆应钧颔首:“你妈帮了我帮了我父母,是我的恩人,这是事实。插足我原先的家庭,也是事实。”


    章怀瑜无言以驳。


    骆应钧看着他,笑了笑:“如果没有你妈的帮忙,我会倾家荡产医治父母,最后人财两空,期间还要忍受那家人三五不时的敲诈勒索。最乐观的情况是,我父母去世后,我和宁宁的母亲辞职换个城市重新开始。虽然贫穷,但是宁宁会在父母宠爱下长大。”


    章怀瑜:“贫贱夫妻百事哀,说不定你们照样会离婚。”


    骆应钧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种情况下离婚,我应该不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跟在我身边,再穷再苦,能比她过去穷苦吗?”


    章怀瑜沉默。


    “不会再苦了。”骆应钧低低道,“这件事里,我们每个成年人都得到了好处。你妈带走了我,我解决了麻烦,我父母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就是何燕兰也得到了房和钱。唯独宁宁,明明是个孩子却承受了最大的苦果。怎么能要求她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给她点时间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治愈一切。”


    章怀瑜静默片刻,问:“多久才能治愈,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骆应钧爱莫能助:“我不是上帝,并非无所不知。”


    章怀瑜的声音像是齿缝里蹦出来:“谦叔,你父女团圆倒是美了,却惨了我。本来我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日久见人心,宁宁早晚认真起来。可我偏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后悔。”


    骆应钧遗憾:“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然我会不惜代价去求一颗。”


    章怀瑜颓败靠在沙发上,眼巴巴望着他:“叔,指点指点迷津。”


    骆应钧:“大男人别耽于情爱,好好做事业。事业有成的男人最有魅力。让宁宁相信你不再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相信你的真心。”


    章怀瑜没好气:“我确定你在忽悠我别去打扰你宝贝女儿。”


    骆应钧微笑:“忠言逆耳利于行。”


    *


    何以宁抱着富贵儿窝在二楼露台的鸟巢摇椅里出神。


    天降一个爹,爹养错女儿十九年,假女儿妄想谋财害命,爹竟然是章怀瑜后爹,章怀瑜的妈就是当年的港城富婆。


    她的CPU都快被|干冒烟了。


    啊啊啊!为什么让我摊上这么拧巴的事情,是我日子过得太美,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给我找点刺激是不是?


    我要离他们远远的,我要出国,我要找兰熙宝贝。


    什么爹什么男朋友,都没有闺蜜好。


    我闺蜜从来不会给我出难题。


    何以宁拿起手机搜航班,明天早上8:55,头等舱,就它,刷刷买好票,把航班截图发在她和程英赵旭峰的三人群里。


    【买票,收拾一下,明天去伦敦。】


    因为何以宁在家学国画,休起长假的程英和赵旭峰看见消息,奇怪了下,居然不坐章怀瑜的私人飞机。


    奇怪归奇怪,赶紧买票。


    程英心花怒放,单身狗巴不得上班,这哪叫上班这叫带薪游山玩水,就算每天走一万步都比待在家被催婚轻松。


    有妻有子的赵旭峰就不同了,但是工作嘛,来了必须走,哄老婆:“想要什么礼物,给你带回来。”


    他老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美滋滋:“我等你出国好久了,我在机场免税店下好单,你去拿就行。”


    赵旭峰:“……”我舍不得她,她巴不得我出差,这老婆没法要了。


    我老婆不要我了!


    章怀瑜得知何以宁要走,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什么意思,躲我?还要躲到国外去!”


    至于怎么知道的,何以宁发信息告诉他的。


    她不至于一声不吭一走了之,又不是演‘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逃’。


    骆应钧沉吟了下:“是去伦敦找她的好朋友?”


    章怀瑜不意外他知道,敢打赌,他那里有厚厚一叠宁宁的成长经历资料。搞投资的,最擅长搜集资料。


    “霍兰熙,她俩认识十几年了,宁宁估计找她倒苦水去了。”


    章怀瑜心里一动,琢磨着自己给霍兰熙上点供,让她帮自己美言几句。


    章怀瑜回信息:【我给你安排飞机,我不去。】


    何以宁:【不用,我买好机票了。】


    章怀瑜抬头看骆应钧:“宁宁自己买了机票,不想坐我的飞机,她开始跟我划清界限了。”


    骆应钧顺毛撸:“正别扭着,怎么坐你的飞机。不信你问问她,要不要我给她安排飞机,她肯定不要。”


    章怀瑜有被安慰到,问了,被拒绝了,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没有差别待遇就好。等等,差别待遇?


    “叔,宁宁有告诉你,她要去伦敦吗?”


    骆应钧静静凝视他。


    章怀瑜优越感爆棚:“哦,她没告诉你啊。”


    骆应钧微微一笑:“爸爸只有一个,男朋友可以有无数个。”


    章怀瑜唰得黑了脸。


    *


    第二天一大早,章怀瑜过去送行。


    他做不到谦叔的理智,说保持距离就真的保持距离,昨天下午已经前往日本,忙他的事业去了。


    他们情况不一样,血浓于水,父女之间的血缘斩不断,谦叔可以徐徐图之。


    他要是徐徐图之,大概率被冷静地打入冷宫。


    何以宁刚吃好早饭,准备出门,见到他t?下意识想笑,笑容绽放一半,忽然想起陈年旧事,笑容卡在那不上不下。她默默拉平嘴角弧度,自己果然应该离开冷静冷静,天天看着他非得精神分裂了。


    脑子里两个小人一直打架,一个说:他是无辜的,长辈的事和他无关;另一个说:可条件反射会由他想到他妈然后想到那些糟心事。


    这一番表情变化落在章怀瑜眼里,心里拔凉拔凉的,到头来,是自己这个儿子替风流快活的妈承担了所有。他压下悲愤,和颜悦色走上前:“去了伦敦好好散心,去牛津街痛痛快快买。英镑够不够?”


    何以宁:“够了,上次的还没用完。”


    “以防万一,”章怀瑜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在英国可以直接刷,密码010628。”


    何以宁怔了怔,是她生日年月日,他和骆应钧还挺有默契,这难道是后父子情和谐的体现,默默吐完槽摇头:“他昨天给过我一张卡,全球通用。”


    章怀瑜满脸刻意的哀怨:“你不能区别对待,要你爸的卡不要我的卡。”


    何以宁心道,他的卡其实我也没要,放家里了。我自己有卡。


    这一闪神,口袋里已经被章怀瑜塞了银行卡,他还威胁:“你不要,我就跟着你去伦敦了。”


    何以宁忽然叹气,猝不及防被章怀瑜抱进怀里。


    嗅到熟悉的发香,章怀瑜四肢百骸瞬间熨帖,在她耳边低声道:“事情是挺糟心的,你想在伦敦待多久都行,你不同意我就不过去。但是不许冷静着冷静着,把我冷没了,知道吗?”


    何以宁心里乱糟糟,诸多念头像毛线一样纠缠成团,理不出头绪。


    章怀瑜很想像往常一样要一个早安吻,克制住了,只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家里别担心,我把富贵儿他们都接我那边去照顾,我会发视频给你。”


    何以宁觉得他抓了自己的宠物当人质。


    把她送上车,目送劳斯莱斯离开,章怀瑜驻足片刻才回家。


    *


    霍兰熙翘了课来接机,章怀瑜突然红包雨刷屏,然后说以宁过来散心,让她多费心。


    这情况不对啊,忙问他怎么回事?


    章怀瑜不确定何以宁哪些会说哪些不会说,毕竟有些旧事不光彩,只说到时候见了人就知道。


    霍兰熙更纳闷,直接问何以宁。


    何以宁:“一言难尽,见面跟你说。”


    霍兰熙敏感察觉到出大事了,哪还有上课的心思,翘了课过来。


    接到人之后,霍兰熙问:“住酒店,还是住我那边?”


    她那边就是章怀瑜的公寓,两百六十平,无公摊面积,住得下。


    何以宁:“住酒店,我订好了,就在你那小区边上。”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酒店。


    何以宁订的依然是总统套房,霍兰熙对于她的大手大脚已经习以为常,哪天省吃俭用才会担心她是不是破产了。


    霍兰熙坐在主卧的单人沙发上,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姐妹,你肯定有心事,说吧,我今天给你当情绪垃圾桶。”


    何以宁抱住她,果然闺蜜才是亲的。


    霍兰熙心里咯噔了下,事情怕是不小,心提起来:“到底怎么了?”


    何以宁放开她,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拿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决定给她一点小小的震撼:“章怀瑜的妈是我后妈。”


    “什么妈?”霍兰熙怀疑自己听错了。


    何以宁郁闷抱紧抱枕:“后妈!”


    霍兰熙目瞪狗呆,脑海被一句话刷屏——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老铁,你愿望成真了。


    “真的假的?”犹不敢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在生活中上演。


    何以宁苦笑:“离谱吧?”


    霍兰熙实话实说:“我剧本都不敢这么离谱。”


    何以宁赞同不过:“我做梦都不敢这么离谱。”


    “等一下,”霍兰熙发现了华点,“章怀瑜的妈李明珠是你后妈,那你爸是周,周?”她以前搜过,有点印象,一时想不起来了,赶紧拿起手机搜索。


    何以宁提醒:“周应谦。”


    “对对对。”霍兰熙点头,一目十行看手机,具体身价不知道,只知道管理章家家族办公室,家办不是上市公司,是章家长房私产,不需要对外披露信息。因此网上只有猜测,有说1000亿,有说5000亿,还有说10000亿,主打一个无凭无据也能说得一本正经。章家富得太久,又公认藏了富,所以格外引人好奇,网上向来众说纷纭。


    反正看报道,周应谦投资了很多知名企业,赚得盆满钵满,在资本圈里举足轻重,就很牛逼的样子。


    霍兰熙一脸不可思议:“他是你爸,亲爸!”


    何以宁点头。


    霍兰熙关注点歪了:“怪不得你花钱那么大手大脚,有这么个能搂钱的爸,那是随便花。”


    何以宁心说,没他我也能随便花。


    “不是!你不是了解过章怀瑜嘛,怎么会不知道这关系,他们家的人网上一搜到处都是。”霍兰熙终于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何以宁不想再编谎话骗她,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以她们的亲密,她早晚会发现难以自圆其说的谎言,索性摊牌吧。


    “我昨天才知道他是我爸,所谓非洲矿主爸,我骗你的,我是中了彩票。”


    刚中奖那会儿,她疑神疑鬼怀疑全世界。如今大半年过去,情绪变得稳定。她知道霍兰熙会保守秘密,再来霍兰熙自己已经是亿万富翁,有钱且能挣钱,钱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霍兰熙又懵了,何以宁生出一种怜爱,仿佛看见昨天那个被一个紧接着一个消息砸懵的自己。


    “彩票?!”


    何以宁点头。


    霍兰熙激动地两眼发光:“中了多少?”


    何以宁轻描淡写:“一百多亿吧。”


    霍兰熙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之前那个闹得沸沸扬扬,上辈子拯救银河系这辈子空降福布斯,超级无敌幸运儿原来是你!!!”


    何以宁有被爽到,过去大半年了,想起来还是超爽。她,中了147亿,就是这么幸运,就问你羡慕不羡慕?


    “卧槽卧槽卧槽!你是锦鲤化身吗?让我摸一把沾沾财气。”霍兰熙扑上来揉捏搓了一顿。


    闹腾完了,两人肩挨着肩窝在沙发里。


    何以宁道歉:“对不起,骗了你。”


    “这有什么,要我也不敢随便告诉人,”霍兰熙捂了捂嘴,“我要是哪天说梦话说出去了怎么办?”


    何以宁不以为意:“那我请十个八个保镖,没事就上网直播暴发户的快乐,带货赚钱,富上加富。”


    霍兰熙捧场:“别说,还真可以试试。宇宙的尽头就是带货,月薪208万的明星都放下身段直播带货了,你就知道干这个有多挣钱。头部主播一场直播能挣上亿佣金,比一家上市公司都厉害。干不干,我组团队?”


    何以宁:“……不干,我不缺钱。”


    霍兰熙留下羡慕的口水:“我也想有一天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你现在是真不缺钱了,自己有钱,你爸也有钱,对了,那你爸是不是也知道了?”


    何以宁:“他应该知道了,但是没说透。”


    霍兰熙:“毕竟才相认,可能是怕你抵触。”犹豫了下,她问,“他对你好吗?”


    何以宁把养错女儿的事情说了。


    霍兰熙再次目瞪口呆,倒抽一口气:“你这经历比《真假千金》的女主还离谱。”


    何以宁叹气:“剧本得讲逻辑,现实却不需要逻辑,当然更离谱。”


    霍兰熙怜惜地抚摸她的头发:“那这么看,你爸还是挺疼你的,走的时候留了一百万抚养费,二十年前的一百万,放现在就是一千万。一有条件立刻回来找你,虽然找错了人,但是他本质上爱的那个人是你,不是那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发现真相之后,没舍不得假货让你尴尬难过,果断把假货送进监狱,给你一个交代。我个人觉得,有点小瑕疵,但是没大问题。”


    何以宁靠在她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愧疚,也能理解他当初的选择。可我24了,冷不丁冒出那么大一个爸,好别扭。”


    “别扭肯定有,毕竟没相处过,慢慢来吧。处得来就当爸爸,处不来就当个远房亲戚。”


    何以宁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更烦的是怎么处理自己和章怀瑜之间的关系,可怜巴巴望着霍兰熙:“那章怀瑜怎么办?”


    这可把霍兰熙为难住了,好复杂的关系,豪门果然会玩。想起t?章公子一直以来的优异表现,她试探着建议:“一视同仁,处得来继续当男朋友,处不来就分手当兄妹?”


    “……”神他么的兄妹。


    何以宁扭了扭脸:“爸和男朋友的相处方式不一样。”


    霍兰熙也觉得自己脑子瓦特了,父女相处吃吃饭说说话,男女朋友相处要亲亲抱抱滚床单:“你现在对章怀瑜是什么态度?”


    何以宁烦躁:“他妈和我爸的事情,各有各的理,是是非非说不清。可我没了家没了爸没了妈,我做不到若无其事,我现在看见他就觉得别扭。”


    霍兰熙理解地点头,是挺别扭的,设身处地想想后说:“既然别扭就分吧,你当时和他交往本身就图一个开心,不开心了干嘛勉强自己。姐妹,你可是百亿富翁,你还是超级富二代,你的快乐人生才刚刚开始,没必要吊在一棵别别扭扭的树上。”


    何以宁沉默。


    霍兰熙心里一动:“舍不得?”


    “你别笑我,真有点。”何以宁苦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霍兰熙端正表情,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动心了?”


    何以宁眼神很平静,并没有惊慌失措。


    霍兰熙倒抽一口冷气:“你不会真动凡心了的吧?”


    “淡定,”何以宁失笑,拍了拍霍兰熙的肩膀,“英俊多金还体贴,朝夕相处之下有几个动心的瞬间很正常。不过我会马上提醒自己,他是花花公子,谈恋爱是找乐子,走肾不走心,再上网搜搜他以前的花边新闻,立刻心如止水。”


    霍兰熙如释重负:“知道就好。浪子回头都是骗人的,只会浪一辈子。”


    何以宁神情变得有点古怪。


    霍兰熙不由提心吊胆:“怎么了?”


    何以宁咬了咬下唇:“浪子回头都是骗人,对吧?”


    霍兰熙不愧是个优秀编剧,从短短几个字里琢磨出味来,谨慎开口:“你觉得他可能想回头了?”


    何以宁慢慢说道:“事发后,我想冷静冷静,他说了好几次不许提分手,神态语气都很认真。一直以来,他对我挺好的,可以说千依百顺,也很舍得送我礼物,几百上千万的礼物眼都不眨地送,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基操还是特殊对待?”她有些忐忑不安,“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


    霍兰熙傻眼。


    想想真有可能,何以宁会有动心的瞬间,章怀瑜凭什么没有,他动了心又有什么理由要控制自己的感情。回想回想章怀瑜的表现,她都有点怀疑起来,花花公子不会动真心了吧?


    姐妹俩面面相觑十几秒。


    霍兰熙咽了咽唾沫:“那怎么办?”


    何以宁:“你不是我狗头军师吗?”


    霍兰熙:“这种事我也没经验啊。”


    何以宁咬了咬牙:“分手,这恋爱没法谈了。早晚要分的,难不成让我和他结婚,后妈变婆婆?”


    “分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我看你整个人状态都不好,冷静几天吧。”霍兰熙劝。没走心,那分就分。走了心,就得慎重点,哪怕分手,也得面对面说清楚。


    何以宁扶额:“CPU过载,发热中,冷一冷也好。”她一骨碌爬起来,两眼发光,“何以解忧唯有花钱!走,去牛津街,今天全场我买单,让你见识见识百亿富婆的钞能力。”


    第064章


    说走就走, 到酒店套房还不到半个小时,何以宁又离开,坐进霍兰熙新买的路虎揽胜。


    赵旭峰和程英坐在前面, 霍兰熙跟何以宁坐在后面。


    霍兰熙回头望了望后面那辆熟悉的黑色悍马,皱了皱眉头, 不是很确定地问:“那辆悍马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从机场回来好像就在了?”


    何以宁指尖不自在地挠了下耳朵:“他说他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了一些人, 一般而言大家都会守规矩,但是难免有个别奇葩。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两个人不近不远地跟着。”


    骆应钧昨天电话里跟她说的, 那两个人会尽量不影响她的生活,衣食住行也不用她安排,只需要出门和他们知会一声。


    她能怎么办?其他都能拒绝,这个真不能, 她怕死, 超怕。


    感觉这个爸,认的有点亏,麻烦一大堆。


    霍兰熙嘿了一声:“这排场可以啊,我给首富家闺女安排的排场都没这么大。他们港城那边是不是都比较重这个, 我看新闻, 港城富豪出行黑衣保镖都是一大群?”


    何以宁只认识两个港城富豪,章怀瑜和骆应钧, 点了点头:“那边绑架案发生的比较多, 我记得前几年有个什么行业大王的孙女被绑架,大概是见得多了就比较小心。现在内地富豪也慢慢跟上了, 越有钱越惜命。”


    霍兰熙心里一动:“章怀瑜的爸就是因为绑架没的,我看新闻, 有说是章家内讧,他们章家是不是水很深?”


    她想起无意中看过的新闻,撰稿人把章怀瑜爸爸的意外和后来章家二房四房频繁发生的意外放在一起讨论,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兄弟阋墙见了血。


    何以宁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总不能傻不愣登向章怀瑜打听这个吧。不过他们家钱多人多,是非肯定多。”


    霍兰熙有点担心:“你爸会带你接触章家人吗?”


    “我干嘛接触他们,我嫌自己日子太舒服,故意找麻烦吗?”


    霍兰熙按松一口气,也是,她最怕麻烦了,亲爸都别扭着,怎么可能去接触更别扭的章家人。


    “对,敬而远之。”


    默默在心里向章怀瑜说一声对不起,回头她就重新找房子,自己是不好意思再租他那公寓了。


    说着话抵达牛津街,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何以宁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只想待会儿要买什么。


    Jimmy Choo鞋店内,她挑了三双鞋让霍兰熙试,自己也挑了几双:“他们家鞋脚感不错,设计也好,《灰姑娘》的水晶鞋就是他们家打造的。”


    霍兰熙懒得动:“我今天的定位是夸夸夸气氛组。”


    何以宁态度坚决:“试试,至少选一双,不然我随便给你买一双回去。我今天就想花钱,不要阻止我花钱。”


    导购是留学生兼职,闻言在心中呐喊,白富美小姐姐,我替你花,我替你花!


    行吧,百亿富婆的打赏。


    霍兰熙挑了一双方头平底鞋,学生党还是这个鞋更实用。


    何以宁就是怎么好看怎么来,重点挑选他们家的水晶鞋,有一双镶钻的水晶鞋特别漂亮,尺码也刚好。


    霍兰熙赞不绝口:“又闪又亮又仙,穿上它你就是小仙女。”


    何以宁穿着走了一圈,微微皱着眉走回去。


    “怎么了,不舒服?”


    “脚指头那边稍微有点挤。”


    “有没有大一码的?”


    导购抱歉表示:“没有更大码了,鞋子穿穿会慢慢大起来。”


    何以宁低头看着脚上那双灯光下璀璨生辉的镶钻水晶鞋,好看是真好看,凑合也能穿,但是穿起来有点难受。


    有点像她和章怀瑜,开心是真开心,知道那些事后,其实凑合也能过,可过起来有点别扭。


    她吐出一口浊气,这么多愁善感一点都不像她。既然不快乐,那就快刀斩乱麻,斩掉那些不快乐,让自己重新快乐起来。


    何以宁脱掉水晶鞋:“算了吧,穿着不舒服。结账吧。”


    虽然没促成这一单,但是导购笑容依旧灿烂,买了十二双鞋呢,提成一大把。


    何以宁留下酒店地址,让他们送过去。抬手摘掉右手无名指上的白金对指,放进包里。


    留意到这一幕的霍兰熙没问,猜测是章怀瑜送的,大概是情侣对戒。


    逛到晚上七点,何以宁外汇告急,赶紧向霍兰熙求救:“支援点,支援点。”


    霍兰熙吐槽:“我那点外汇不够你逛一家店的,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已经找我的富二代同学换,还要点时间才能到账。”


    何以宁赞美:“兰熙,你真是小天使。”


    小天使兰熙被她这挥金如土的豪迈架势吓到了:“不逛街了,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长长见识。”


    何以宁倍感兴趣:“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去的是一家酒吧。


    酒吧十分豪华,七成卡座有人,灯光迷离暧昧,中央舞台上正在表演伊斯坦布尔肚皮舞,身材火辣的舞娘妖娆美艳,充满异域风情。


    何以宁羡慕了:“你的夜生活居然过得这么好。”


    霍兰熙挑眉:“你可以过得更好。”


    何以宁忍俊不禁。


    四人挑了位置坐下,各自点了酒。


    霍兰熙拿着节目单给她看:“有钢管舞,帅哥跳的,个个八块腹t?肌,没见过吧。”


    何以宁悲愤:“我上哪儿去见啊,我上次来,你都没带我来看。”


    霍兰熙心道,我那会儿怕章公子撕了我。余光瞥见棕发绿眼的高大帅哥款步走来,视线落在何以宁身上。


    审美这玩意儿,全球互通,什么眯眯眼东方美,都是西方仗着时尚圈的统治地位,搞审美霸凌。何以宁一进门,多少老外的视线跟过来,别看他们说,要看他们怎么做。


    何以宁奇怪,若有所觉转头。


    外国帅哥热情洋溢:【美丽的东方女孩,我是否有荣幸请你喝一杯酒?】


    何以宁淡定拒绝:【谢谢,我只想欣赏歌舞。】


    外国帅哥看看旁边的赵旭峰,耸耸肩,遗憾离开。


    赵旭峰:误会了吧,正主不在这。


    半个小时后,终于上演钢管舞,舞台上升起六根钢管,十二个发色瞳色迥异的帅哥,赤着上半身鱼贯而出。围绕钢管肆意舞动,像舞蹈又像杂技,动作间肌肉线条山峦起伏,汗珠滴落地板,性感淋漓。


    何以宁只在网上见过女舞者表演钢管舞,还是第一次见男舞者表演,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力量感。


    跳得不错,就该多一些载歌载舞的男人,造福广大姐妹。


    热辣劲爆的钢管舞结束,男舞者没有退场,而是走下台与观众互动。


    何以宁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发绿眼的舞者打横抱起来前排红发小姐姐,小姐姐哈哈大笑,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还看见一金发碧眼的帅哥虚虚坐在一位棕色皮肤小姐姐腿上,端起鸡尾酒喂她,那位小姐姐从钱夹里抽出纸币塞进对方裤子里。


    玩得这么野,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


    11点多,一行人返回酒店,何以宁和霍兰熙一起睡。


    霍兰熙确认:“真明天回去分手?”


    何以宁嗯了一声:“机票都买好了。”


    霍兰熙叹气:“你这也够折腾的,今天来,明天回,不缓缓?”


    “既然决定了,就不拖了,省得吊着他也七上八下的。” 何以宁笑了笑,“回去和他说开后,我再来找你,在伦敦跟你混几天,然后我准备把整个欧洲玩一遍。”


    已经下定决心,霍兰熙便不再多嘴,她轻易不会更改决定。


    中午11点的航班,因为时差,次日8点多到的沪市。


    回到家中,何以宁前往衣帽间整理章怀瑜送的礼物。


    衣帽间到处都是他的东西,一柜子一柜子的西装衬衫鞋,中央岛台陈列着二十几只男式腕表。


    原本有点空的衣帽间,因为他放进来的东西充实不少。


    她叹出一口气,定定神,把章怀瑜送的贵重礼物连带章怀琛在苏州给的那块表算上,折成现金计算,大概有四千万。


    交往三个多月,送了四千万礼物,出手还真是大方,每次谈恋爱,他都这样?


    不过这个开销自己都支撑得起,想来他更没问题。


    何以宁发信息给章怀瑜:【我回国了,现在方便见面吗?】


    章怀瑜正在女娲的办公室内,和董助理讨论工作,之前半个月他就偶尔会来办公室,这几天来得更勤。


    他意识到自己玩世不恭的形象拖了后腿,那有什么可说的,赶紧补救。


    看到信息后,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这么快回国,显然不是好消息,他有预感,她想提分手。


    逃避解决了不了问题,直接电话打过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玩几天?”章怀瑜声音如常,带着浅浅笑意。


    何以宁只说:“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聊聊。”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想去外面吃还是在家吃?”


    何以宁停顿几许:“在我家吃吧。”


    “好的,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家。”


    等那边挂上电话,章怀瑜脸上的笑容潮水般退去。


    董助理暗暗一惊,刚刚还柔情似水,眨眼之间面沉似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还是那个游戏人家的花花二少吗?


    章怀瑜站起来,对他道:“这个事不急先放放,我女朋友回来了,我得回家一趟,有事打我电话。”


    董助理应好,目送他大步离开。


    不到半个小时后,章怀瑜回来,笑容满面进门,就见她穿着一身天蓝色家居服坐在客厅沙发上,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暖洋洋,一如往日。


    “宁宁。”章怀瑜快步走过去。


    坐在沙发上出神的何以宁听到动静抬头,见他猛地顿住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右手。


    她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空荡荡的手指。


    她摘掉了之前从不离手的对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猜到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章怀瑜俊美逼人的脸刹那之间结了一层冰。


    何以宁从没见他这模样,怔住了。


    章怀瑜强压着的火气腾地窜起来,气极反笑走过去:“你冷静的结果就是一脚踹了我。哦,你有了爸爸,就不要我这个男朋友了。”


    何以宁皱眉:“你别胡搅蛮缠,你知道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我胡搅蛮缠,分明是你胡搅蛮缠。长辈的事情,凭什么迁怒我,我有做错什么?”章怀瑜俯身,双手撑在沙发背上,把她圈在自己胸膛和沙发之间,居高临下注视她的双眼,“你说,你说说我哪儿做错了,我要是有错的地方,我就同意分手。我没错,我绝不同意。”


    第065章


    男性高大躯体带来强烈压迫感, 何以宁不适地皱紧眉头,伸手抵住他胸口外推:“你坐好,你这样我没法跟你好好说话。”


    章怀瑜恨不得欺上去狠狠亲两口解气, 但见她精致俏丽的脸上眉头紧锁,到底不敢真把她惹急了, 到头来惨的还是自己, 只好不甘不愿直起身, 用力坐在她身边,侧过身直视她:“你说吧,我犯了什么错, 导致你想踹了我。”


    何以宁脸色回暖,整了整思绪:“你没错,可你妈是我后妈。发现百日照那天,你问我怎么看待你哥和何雅静的关系, 你不就是在试探我。”


    章怀瑜薄唇抿成一条线。


    何以宁轻声说道:“我的态度, 你当时就知道了,我无法接受继兄妹成为情侣,太别扭了。你妈和我爸那种情况,让我更别扭。”


    章怀瑜眼眸深处藏着紧张:“你恨我妈吗?”


    何以宁轻轻摇头:“你妈当年实实在在帮我们家解决了一大堆麻烦, 非亲非故, 凭什么要求你妈无条件帮忙。我不恨她,可我做不到毫无芥蒂。”


    章怀瑜如释重负:“那就行了。”


    何以宁不解。


    “继兄妹什么的, 根本不是大问题。”章怀瑜牵了牵嘴角, 笑得有些落寞伤感,“宁宁, 说到底只因为你没那么喜欢我,如果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 哪怕只有我的一半,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何以宁沉默几许,试探着道:“也许你对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你看,我们交往的时间还不到四个月。只是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件事导致分手,你有点不甘心。


    章怀瑜定定注视她,眼神很深:“不要推己及人,这段感情里,你没动真心,我动了,我求婚戒指都准备好了。”


    何以宁愕然,紧接着心慌起来,下意识说:“对不起,我,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玩弄感情的坏蛋。


    可他不是花花公子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当时接受他的追求,便是想着只谈恋爱不谈感情,可以好聚好散。


    每当自己有心动迹象,就会提醒自己这一点,立刻掐灭那点悸动。她怎么敢对一个花花公子倾注真情,真情错付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


    她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格外心慌气短。


    章怀瑜自嘲地笑了笑:“你没对不起我,只怪我以前太荒唐,于是你吝啬付出感情。宁宁,你是不是老天专门派来惩罚我的?”


    何以宁轻咬下唇,她觉得老天爷分明是在惩罚她。


    “我认罚,”章怀瑜慢慢笑起来,竟有些欢喜,“我由衷感谢上天的安排,把你送到我身边。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真心喜欢的人,我遇到了,何其幸运。”


    何以宁怔住,撞进深邃桃花眼里,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柔情喜悦。


    “我同意分手,”章怀瑜站起来,慢慢在她面前蹲下,单膝点地,“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这个姿势令何以宁浑身不自在:“你别这样,你起来说话。”


    章怀瑜不为所动,反而伸手握住她的右手,指腹摩挲空空荡t?荡的无名指,低声恳求:“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何以宁抿了抿唇,不再往回抽手。


    “做不成男女朋友,我们还能做朋友,你不能拉黑我不能躲着我。说起来,我帮你找到了爸爸,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何以宁狐疑:“你想干嘛?”


    章怀瑜粲然一笑:“我要重新追求你,很认真地追你。”


    何以宁蹙起眉心:“我不会接受。”


    “能不能让你抛开那点芥蒂接受我,是我的事情。”章怀瑜低头亲吻她的无名指,他早晚会把戒指再戴回去。


    何以宁仿佛被烫了一下,用力抽手,这一次,他没再抓着不放。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可能的,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章怀瑜挑唇一笑:“你再这么说,我就不同意分手了。”


    何以宁瞬间闭嘴。


    章怀瑜低低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来死缠烂打那一套,我只希望你别躲我。”


    何以宁心烦意乱:“章怀瑜,你没必要这样,你条件这么好,外面大把的人喜欢你。”


    章怀瑜深深望着她:“可都不是你,我只想你喜欢我。分手的主动权在你手里,追人的主动权在我手里。”


    意识到说不通,何以宁放弃了,先这样吧,至少他同意分手了。


    “你先起来。”


    单膝跪地这个姿势看得她心慌。


    章怀瑜从善如流站起来,还笑:“不会马上赶我走吧,让我吃了中午这顿分手饭再走。”


    何以宁不至于这么绝情,但是该绝情的地方不犹豫:“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还有你送我的礼物,我用过了,我折现给你。”


    章怀瑜笑容卡顿了一秒,舌尖抵了抵牙关,真想把她抱回房间狠狠教训。


    “送出去的礼物再拿回来,我没这么LOW。你也送了我不少东西,难不成我也要还你。”章怀瑜挑眉,手扣在皮带上,“我今天这一身从里到外都是你买的,要不要脱下来还给你?”


    何以宁额角一跳:“……不用,你送我的远比我送你的多。”


    章怀瑜无奈叹笑:“你跟我都不差这点钱,即便分手,也没必要算这么清,挺没意思的。”


    何以宁皱皱眉头,一会儿觉得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一会儿又不喜欢欠人。


    “饿死我了,可以开饭了吗?”章怀瑜岔开话题,“吃完饭我去收拾东西。”


    这顿散伙饭,何以宁吃得食不知味。


    章怀瑜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看她两眼,仿佛把她当下饭菜。


    吃完饭,章怀瑜上楼收拾东西,主要是衣帽间的鞋服腕表。


    何以宁窝在沙发里,抱着玩偶纠结。


    分手了吗?


    好像分了,好像又没分。


    什么重新追求,当她幼儿园小朋友吗,不就是不同意分手的另一种表达。


    管家在收拾东西,当初章怀瑜恨不得把家搬过来,东西着实不少。


    章怀瑜环顾卧室,到处都是甜蜜的回忆,几天前还在耳鬓厮磨,转眼就坚决分手。小没良心的,真够狠心。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感情的世界里就这规矩——谁先动心谁卑微。


    自己不同意又有什么用,死缠烂打只会消磨掉本就不多的感情。


    还不如现在这样,保留住了体面和机会。


    他们之间又没出现原则性的危机,只因为她刚刚知道父母间那点陈年旧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虽然他怀疑谦叔巴不得他们分手,但是谦叔有句话说得对,给她适应的时间。


    也给自己时间,想方设法让她相信自己是认真的,让她卸下心防打心眼里接受他,到时候继兄妹又算得了什么事。


    *


    第二天,何以宁又飞去伦敦,霍兰熙都替她累,一趟航班十几个小时呢。


    何以宁又累又愁地瘫在酒店大床上,仿佛一条货真价实的咸鱼:“他说他求婚戒指都准备好了,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好渣,糟蹋了他的真心。”


    “你换个思路,就章怀瑜那条件,他交往的女朋友里,我就不信没人动真心,他还不是照样跟人家分手。”霍兰熙安慰她,“你们交往的时候谁也没奔着天长地久去,是他自己犯规动了真格,不怪你。”


    霍兰熙忍不住幸灾乐祸:“你说这算不算报应,看来做人不能太浪,指不定哪天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


    何以宁扶额,痛心疾首:“反正我不敢浪了,我再也不随便谈恋爱了。”


    “你还想谈恋爱,”霍兰熙一盆冷水浇下去,“你试试,但凡你身边出现个男人,来一个章怀瑜拆一个。之前还以为他是心思简单的二世祖,看走眼了,到底在豪门长大,哪怕是个公子哥儿,那也一肚子心眼。他是嘴上同意分手,心里压根没同意,准备跟你打持久战。”


    何以宁当然知道,索性摆烂:“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反正在我这里是分手了。我也没想开启新恋情,我现在只想玩遍欧洲,男人只会影响我花钱的速度。”


    霍兰熙摸了摸她脑袋:“好好玩吧。他想追就让他追去,追上了那是他的本事,章怀瑜有颜有钱,你不亏。追不上,也不用担心他恼羞成怒把你关小黑屋。我现在特别庆幸你有个大佬爸爸,不用担心彻底得罪章怀瑜。”


    何以宁哑然失笑:“章怀瑜不至于那么没品。”


    霍兰熙心道,那可说不准,爱而不得的男人,呵呵,鬼知道会不会黑化。


    就像当年她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江叙白,分手后会纠缠到那种地步。


    章怀瑜要是死缠烂打,何以宁就算有一百亿,可有钱无权,照样无可奈何。


    还别说,她姐妹的前男友质量真不低,一个比一个有颜有钱。


    不知下一个……下一个过了章怀瑜这一关,才有可能成为下一个。


    第066章


    霍兰熙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你愁分手的事, 我就没跟你说,昨天你爸打电话给我了。”


    何以宁惊讶:“他找你做什么?”


    霍兰熙摊手:“了解你的成长经历呗,除了你本人之外, 还有谁比我更了解。”


    何以宁好奇:“你说了什么?”


    “就你读书生活中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霍兰熙才不会告诉她,自己主要是告状, 重点描述生活多拮据, 何燕兰怎么冷酷无情, 还有江叙白明琪那档子烂事。


    明摆着当爸的在乎女儿,不然不会纡尊降贵打电话给自己,那当然得抓住机会让他更加心疼愧疚, 才会加倍弥补。


    “你爸问得很详细,对我特别客气,谢了我好多次,还订了很多水果送到家里, 不是很贵重, 我就收下了。我带过来的那些水果就是他送的,挺好吃的。”


    何以宁翻了个身,脸靠在枕头上,望着霍兰熙:“他每天会给我打个电话, 一开始挺尴尬的, 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很会抛话题, 不知不觉就聊下去了。”


    霍兰熙感同身受:“我也是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 他能走到这地位,肯定是人精里的人精, 哄咱俩说话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何以宁莞然。


    霍兰熙笑问:“现在跟他聊天还会尴尬吗?”


    何以宁想了想:“接电话的时候尴尬,说着说着忘了尴尬。”


    霍兰熙:“多聊几次, 慢慢接电话都会不尴尬。”


    何以宁觉得,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很有可能。


    *


    空中飞人在酒店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满血复活杀到牛津街。如果烦,那就买,还烦,就大买特买。


    买买逛逛之余,何以宁和霍兰熙还去看了一场切尔西和阿森纳伦敦德比。欧洲足球氛围浓郁,受现场气氛感染,原本对足球不感冒的何以宁看得心潮澎湃,终于明白足球为什么能成为世界第一大运动。


    比赛结束,霍兰熙意犹未尽:“我来伦敦这么久,第一次看足球比赛,我错过了好多快乐。”


    “加倍补上,”何以宁拿着手机搜索,“我看看最近还有没有强队的比赛,正好边旅游边看球,可惜不是世界杯年。”


    搜到一半,骆应钧的电话进来,他刚开完一个会议,休息时点进她朋友圈,看到球赛照片,查了下时间,比赛已经结束,便拨打电话。


    “谁赢了?希望是阿森纳。”


    何以宁惊了下:“你是阿森纳的球迷?”


    骆应钧声音含笑:“我上大学时喜欢上这支球队,还因此参加了校足球队。”


    他踢足球?


    何以宁想象了下那个画面,想不出来。t?


    骆应钧再问:“阿森纳赢了吗?希望是他们,今年赛程不太顺,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


    何以宁:“2:1,阿森纳进了两个球,他们赢了。”


    “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骆应钧问她,“有喜欢的球星吗?可以合影签名,还可以去看他们训练。我之前在伦敦待过两年,认识几个球队高管,他们经常安排这种活动,并不麻烦。”


    何以宁婉拒:“没有特别喜欢的,我第一次看比赛,都不知道谁是谁。”


    “球员确实有点多,还穿着统一的球衣。”


    知道她身边有朋友,骆应钧没有多聊,而是试探着问:“我后天来伦敦出差,方不方便一起吃顿饭?”


    何以宁静默,上次见面还是九天前。


    骆应钧安静等待,十秒过去没等到答复,正想开口化解尴尬,就听见轻轻的声音。


    “你几点到啊?”


    骆应钧缓缓笑起来:“下午三点,晚饭有时间吗?”


    “有。”


    “想吃什么菜?”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随便。”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可以吗?”


    “可以的。”


    “要不要请你好朋友一起,我当面谢谢他们一家对你的照顾?”


    何以宁犹豫了下,说:“你等等,我问问她。”


    转脸问霍兰熙:“他后天来伦敦出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他想当面谢谢你。”


    霍兰熙已经从对话中推断出这个他指的是谁,爽快点头。说实话,她对何以宁这个大佬爸爸有点好奇。


    何以宁便回复他:“兰熙愿意。”


    “好,到时候我把地址发你。你接着玩,玩得开心。”


    何以宁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再见,挂上电话。


    霍兰熙拍她肩膀:“跟亲爸吃个饭,天经地义的事情。”


    何以宁叹气:“我对他没怨气,可就是亲近不起来。”


    “正常,你24又不是4岁。哪怕世界首富跑来跟我说,我是他失散二十四年的女儿,我也亲近不起来,感情的培养需要时间。”霍兰熙认真道,“相处看看,多个爸爸疼不是坏事。”


    地球另一端的日本,贺秘书辛苦忍笑,见惯了老板运筹帷幄的从容,还真不习惯他这幅小心翼翼哄人的模样。


    大概是冒牌货底气不足,哪怕作为备受宠爱的独生女,也娇纵任性不起来,走的是贴心懂事路线。


    亲生的,底气就是不一样,爱搭不理。当爸的有什么办法,在外面再威风还不是只能上赶着哄。


    见骆应钧放下手机,贺秘书笑着问:“那我安排人订位置。”


    订餐厅这种生活琐事不需要他这个大秘亲力亲为,都是交给下面的小助理。


    骆应钧微笑颔首。


    贺秘书知道他这会儿心情好,赶紧把几分难搞的文件拿过来,通过率高一点。这个规律已经被他总结出来,麻烦事趁着老板跟女儿通完话说,老板会格外宽容。


    两天后,骆应钧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位于泰晤士河畔的意大利餐厅。


    五六分钟后,何以宁和霍兰熙走进餐厅,随着侍应生走向窗边座位。


    无需多言,霍兰熙一眼就认出骆应钧,那长相一看就跟何以宁有血缘关系,只是不像父女更像兄妹,她两眼放光看闺蜜:“我去!你居然没告诉我,你爸这么帅!”那模样那气场,霸总本总。


    何以宁理直气壮:“这用得着说嘛,我长这样,他能丑吗?”


    霍兰熙激动:“我当然知道不丑,但是哪知道可以这么帅,老天爷太偏心眼了,在你们父女俩身上炫技,对我就敷衍了事。”


    何以宁:“瞎说什么大实话。”


    霍兰熙:“……”


    快到跟前了,霍兰熙不再玩笑,端上乖巧笑容。


    骆应钧前迎几步,郑重地伸出手:“你是兰熙吧,我是宁宁爸爸,很高兴见到你。”


    霍兰熙受宠若惊,赶忙伸手:“叔叔好。”


    好年轻一叔叔啊。


    不禁想起家里的老霍,明明是同龄人,却像两辈人。


    收回手,骆应钧含笑看着何以宁:“坐吧,看看想吃什么?”


    何以宁点点头,拉着霍兰熙入座,每人座位前都放着一本精致的菜单。


    骆应钧推荐了几个招牌菜,何以宁霍兰熙再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


    菜还没上,骆应钧把放在身旁空位的礼物拿上来,笑望着霍兰熙:“初次见面,给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霍兰熙惊讶了一瞬,连忙道:“不用了,叔叔你太客气了。”


    你们有钱人怎么这么喜欢一言不合就施展钞能力,这个品牌她认得,江诗丹顿,顶奢手表品牌,一块表至少六位数。之所以认得还是拜何以宁所赐,陪着她扫街的时候长得见识。


    “是你太客气了,那些年多亏你和你父母照顾宁宁,我非常感激,这点礼物和你们对宁宁的帮助爱护相比,微不足道。请务必收下,让我心里好受一些。”骆应钧侧眸看何以宁,“宁宁,你说是不是?”


    何以宁踌躇几秒,伸手拿过手表礼盒,打开:“挺好看的,正好你手表不多,可以换着搭配衣服。”


    霍兰熙看那块手表,那钻石那设计,一看就死贵死贵。


    何以宁盖上盒子,放在霍兰熙手边,示意她收下。


    “那谢谢叔叔,我就不客气了。”霍兰熙只能道谢,心说不愧是父女俩,都喜欢动不动就送人礼物,她大部分奢侈品都是何以宁送的。


    “你能收下,我很高兴。”骆应钧拿出另一个手表礼盒递给何以宁,“爸爸也给你挑了一只表,看看喜欢吗?”


    都让霍兰熙收下礼物了,何以宁自然不会拒绝,横竖不是第一次收他的礼物,表盒内是一款粉红金钻石表盘手表:“喜欢,谢谢。”


    骆应钧笑了下,这时候,菜开始送上来。


    霍兰熙表示,这顿饭棒极了,菜肴美味,红酒香醇,尤其是对面的骆应钧风趣健谈。她在伦敦待了一年多,都不知道伦敦还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和故事。


    一顿饭下来,霍兰熙那颗本就倾向于父女团圆的心彻底偏了。


    “学校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车子我开走了。”吃饱喝足的霍兰熙决定闪人,让父女俩独处,临走拍了拍何以宁的肩膀。


    何以宁白她一眼。


    霍兰熙嘿嘿一笑,扬长而去。


    骆应钧询问她:“时间还早,不如沿着河散步消食,这条路上的夜景很美。”


    何以宁点头。


    看着沿街的橱窗,骆应钧想起保镖汇报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便笑:“我过两天回沪市,要不要把你的战利品带回去,私人飞机比你自己托运方便。”


    何以宁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总不能带着那一大堆东西到处旅游吧,托运还得担心遗失损坏。


    “买了这么多,外汇还够吗?不够可以用我给你的卡,在国外可以随意用,没有限额。”


    不够,找霍兰熙富二代同学换的钱都快用完了,不过何以宁才不会说出来:“够的,还有不少。”


    骆应钧没戳穿她,只笑着说:“那就好。”


    还是不肯用他的钱,哪天能理所当然刷他的卡,父女关系才是真的近了一步。


    也不能说完全不用,之前给她那五个亿,她把活期转成了大额存单。


    这孩子的财商有点像以前的地主老财,不是存起来吃利息就是买房置地。谨慎是谨慎了,但是钱生钱速度太慢。


    联想她成长经历,倒也情有可原且难能可贵。能力不足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视甚高。


    错把运气当实力,拿着巨额财富胡乱投资创业,能力眼界有限还没背景,最大的可能是被各方围猎,直至分食殆尽。


    如今有他在,倒不必再怕。可父女还不熟,教她投资为时尚早。索性她还小自己也没老,往后还有二三十年的时间可以教她。


    何雅静资质太差,教得他心力交瘁。她的话,应该是块璞玉。不说女承父业,至少得看得懂各种文件,不至于接手家业后被人忽悠。


    骆应钧把话题慢慢引导到章怀瑜身上:“他打电话向我抱怨,说我们父女相认,拿他祭了天,让我把女儿赔给他。”


    何以宁哭笑不得,是章怀瑜会说的话:“他这会儿气头上,过上几个月,大概就好了。”


    这些天,章怀瑜隔几天发条微信说说自己干了什么。


    她没回,他也不问,继续说他的事情。


    骆应钧认真道:“抱歉,因为我的缘故,破坏了你平静的生活。”


    何以t?宁轻轻摇头:“我和他本来就长久不了,我从没想过跟他有结果。”


    骆应钧露出疑惑之色。


    何以宁:“就算没有你,我可能会慢慢意识到章怀瑜对我认了真,我会马上分手。”


    骆应钧像是诧异:“为什么?”


    “不分难道结婚吗?”何以宁的神情在月色下很平静,“我相信他对我是真心,可他的真心能维持多久,我打一个问号。从他曾祖父、祖父、父亲、他哥,以及他自己本人都情史丰富,父兄辈结了婚照样在外面拈花惹草。他们章家人本性风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骆应钧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欣慰于她的理智。


    章家人多情又无情,章怀瑜的祖父母还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据说当年恩爱无双,章老爷子还不是婚后第二年便出轨。章老夫人能力家世都不俗,自然心高气傲,最后离婚收场。可到底受了情伤,终身未再婚。


    何雅静居然妄想章怀琛爱上她庇护她,何等愚蠢。终究是何燕鸿夫妻的亲生女儿,如出一辙的愚蠢贪婪。


    “既然知道,当初怎么会和他交往?”骆应钧有点好奇,也想更了解她。


    何以宁赧然:“他长得帅又会哄人,我那会儿正好想谈个恋爱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小声辩解,“没规定恋爱一定要奔着结婚去啊。”


    骆应钧轻笑,颔首赞同:“恋爱和结婚从来都不是必然关系,你还小,确实没必要过早进入婚姻,倒是可以多谈几段恋爱。遇到顺眼的,大胆尝试,试过了才知道合不合适。你的容错率很高,不需要瞻前顾后。”


    何以宁望望他,小声道:“我感觉你想让我赶紧再谈一个,你不想我和章怀瑜复合?”


    骆应钧微笑:“明知是困难模式,为什么要迎难而上?当然,你想复合的话,我尊重你一切选择。”


    *


    “阿嚏。”


    章怀瑜早上起来发现鼻子有点塞,觉得自己感冒了,一个人睡孤单寂寞冷。另一个人显然不这么觉得,瞧瞧朋友圈,日程那叫一个丰富精彩。


    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章怀瑜只能忍着不适去女娲。


    电梯间外遇上傅时遇,章怀瑜打招呼:“稀客啊,傅总亲自来开会。”


    傅时遇淡笑:“今天要确定是否向港交所递交上市申请书,值得到场。”


    “种了三年的树终于可以开始结果,确实值得。”章怀瑜地点了点头,“倒是明小姐等不到收获这一天了,我听说傅总的姑姑闹得挺邪乎,上市在即,闹得太难看了,影响总归不好。”


    傅时遇看他,江叙白和明琪提了分手,明母闹完美国公司闹国内公司,还故意透消息给媒体,一部分媒体被江叙白压下去,还有一部分媒体是自己压的。


    “章少有何高见?”


    章怀瑜故作惊诧:“这不得问傅总,那是你家里人。”


    傅时遇:“章家那么多人,章少难道个个都管,管得过来吗?”


    章怀瑜啧了一声,真无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来到公司,江叙白过来迎接傅时遇。


    见到江叙白和章怀瑜同框,员工个个余光关注,公司上下几乎都已经知道他俩不合,也知道为何不合,桃色新闻向来传递的最快。


    自从章怀瑜来女娲之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皮笑肉不笑属于家常便饭。摊上章怀瑜心情不好,他还得刺两句,今天虽然心情不好,但有重要事,还有傅时遇这个外人在,他才没发难。


    但架不住别人发难。


    会议九点半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直到——


    “滚开,都给我滚!我是你们傅总的亲姑姑,我看谁敢拦我!”明母气势汹汹的声音从外面会议室外传来。


    第067章


    因为感冒而无精打采的章怀瑜瞬间来了精神, 有好戏看啊,那我可就不困了。


    低头看文件的傅时遇听见明母又打着他的旗号招摇过市,面色微沉, 之前在美国公司也是这样。已经提醒过她,显然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江叙白转着指间签字笔, 冷淡地提了提嘴角。自顾不暇, 还有空来闹事, 不愧是她。


    与会高管视线在傅时遇和江叙白之间隐晦打转,他们当然知道傅总的姑姑是江叙白前女友的妈。这位明太太可是个猛人,颠覆了他们对名门闺秀的刻板印象, 去掉衣服首饰,不能说和市井泼妇毫无区别,只能说一模一样。


    傅时遇面色平静站起来:“抱歉,打扰了会议, 我出去一趟, 你们继续。”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明母高亢尖锐的怒吼:“江叙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来,你别缩着头当乌龟!”


    江叙白把签字笔轻放在会议桌上, 神色淡淡地跟着站起来:“我也出去一下。”


    傅时遇和江叙白前后脚走出会议室。


    创始人和大股东都走了, 这会还怎么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就见章怀瑜慢悠悠站起来:“开什么会, 看热闹去。”


    一众高管:“……”有点跃跃欲试怎么办?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不用为难自己。”章怀瑜挑起半边唇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径直走向门口。要是有好玩的事情, 他还能给宁宁转播。


    维卡资本的代表笑嘻嘻推开椅子跟上去,以他的身份, 是不怎么需要担心得罪江叙白傅时遇后,被穿小鞋的。


    然后,又有两个胆子大的高管跟了上去。看看热闹,不至于那么上纲上线。


    外面乱糟糟一片,明母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从自家公司带了六个人助阵,也是因此才能闹起来,不然早被人赶出去,她显然是汲取了上次的失败教训。


    明母的人,阻拦的人,十几个人纠缠在一块,加上忍不住跑来看热闹的公司员工,闹闹哄哄如菜市场。


    热闹的中心自然是明母,她憔悴得惊人,富太太的形象荡然无存,头发毛躁,皮肤蜡黄粗糙,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起皮,嘴角的法令纹深刻,更显刻薄。


    这一个多月,堪称明母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事情要上个月说起。


    十月五号,明母带着明父杀到江家,名为拜访实为逼婚。


    登门之前,明母想得好好的,摆事实讲道理,让江家父母催江叙白结婚。她想着江叙白和父母关系融洽,父母的话总是要听的。


    一开始,话说得也算客气。


    江家父母都是老好人脾气,心里本就觉得儿子拖着不结婚理亏,态度上就格外谦和。


    明母这人遇弱则强,江家父母姿态越低,她姿态就越来越高。


    加上她本来就高高在上惯了,从没把只是普通老师的江家父母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即便江叙白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人所众知的科技新贵,可因为成功时间尚短,又见过他落魄,明母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明母说着说着,不由自主把在江叙白那里受的窝囊气,迁怒到江家父母身上,越说越不客气。


    明父在边上使劲拦,怎么拦都拦不住。


    明母把窝囊气发泄完,其实也后悔了,讪讪地往回圆,可看江家父母的脸色,显然也知道没圆回来,最后只能惴惴不安离开。等了三天,江叙白那边没反应,就以为江家父母理亏没告诉江叙白,或者江叙白自知理亏不想计较。


    十天过去了,江叙白还没从美国回来的架势,明母觉得这样不行,就带着明琪去美国找江叙白,一直分开怎么想办法怀个孩子绑住人。


    哪想到见了面,江叙白当场提出分手。


    明琪自然不肯同意,明母更加不肯同意,怒火冲天找江叙白算账,骂了吵了闹了,可依然改变不了分手的事实。


    明母清晰地意识到江叙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江叙白,他羽翼已丰,光凭自己已经拿他没办法。


    于是,明母找外援,当时陆淮海正在纽约,她就哭天抹地找了过去,想让亲二哥给她做主。


    正巧,傅时遇也在陆淮海那边。


    明母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傅时遇,她知道这个侄子对她不亲,遇上了正好,当着他爸的面,总要给她这个当姑姑的几分面子。


    明母第一诉求当然是不分手马上结婚,想人财两得。


    被陆淮海泼了一碰冷水:“强扭的瓜不甜,他心不在琪琪身上,勉强结婚早晚也会离婚,甚至出轨外遇,到时候对琪琪伤害更大,还不如及时止损。t?你别太由着她性子,她年纪小只知道情情爱爱,你年纪可不小,现实点。”


    明母低头沉思片刻,退而求其次,要求让江叙白把女娲股份分一半给明琪。理由是当年要不是明琪推荐,傅时遇怎么会投资他,也就没有他现在的成功。


    陆淮海惊呆了。


    离婚都分不了江叙白的一半股份,以江叙白的精明,结婚前怎么可能不签协议保护自己的股份,这都是创始人的基本操作。即使创始人自己没想到,股东为了稳定都会提醒他。


    分个手居然想分一半股份。


    按照100亿美元估值来算,江叙白一半股份有10亿美元,他疯了才会送给明琪。


    看着振振有词的明母,陆淮海意识到疯的是明母,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江叙白的成功有明琪的一半,分一半股份理所当然。


    陆淮海的表情一言难尽,回想回想,符合她的逻辑,她永远是放大自己功劳,忽视别人的付出。


    本来还觉得江叙白功成名就踹了明琪过分的陆淮海,突然理解江叙白,谁乐意要这么个丈母娘?他都不想要这么个妹妹,真丢人啊。


    陆淮海心累:“你别指望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张口要人家几十个亿,你厉害你去要吧。”


    明母目眦尽裂,她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来找他帮忙。不就是想着联合陆家和傅家一起向江叙白施压,他不给股份就让他破产,两害相较取其轻,江叙白肯定选择给一半股份。


    只是吓唬吓唬,又不是真做,明母不理解陆淮海为什么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陆淮海还不理解她脑回路怎么长得呢,以为江叙白吓一吓就能服软,就愿意交出一半股份?要这样,他那些股份早被投资机构吞光,真当资本吃素的,投资人和创始人亦敌亦友,台上台下的争斗那是不见硝烟的战争。


    明母脱口而出:“当年他就服软了。”


    陆淮海不明所以:“什么当年,什么服软?”


    倒是知道点内情的傅时遇立刻反应过来,猜测:“当年,你威胁过江叙白,逼他分手和明琪在一起?”


    明母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眼神闪了闪:“我干嘛逼他,是他自己要分手,他那女朋友家里穷,是他自己嫌贫爱富。他就是嫌贫爱富,看我们家不行了,又想一脚踹了琪琪,另攀高枝。”


    她扭脸朝着陆淮海哭:“二哥,他把我们家琪琪当踏脚石,我们陆家脸面往哪里搁。”


    “是挺丢脸,” 傅时遇看着陆淮海,眼底蕴着不耐烦,“别再让她继续丢人现眼,已经成圈里笑话。你常年不回国,被笑的人是我,你处理好。”


    陆淮海悻悻,哪里看不出来明母真逼人分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母:“还是你厉害,我都没强抢民女,你倒是先强抢民男了。”


    明母噎了噎,顾不得丢人不丢人,赶紧诉苦:“是江叙白先和琪琪酒后乱性,那是琪琪第一次,江叙白吃干抹净后不想负责,可琪琪性格保守,一时想不开吃了安眠药。二哥,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琪琪出事,那我也不想活了。”


    酒后乱性,吃安眠药,逼人分手……陆淮海不想管了,主要是明母嘴巴里没一句实话,他懒得分辨,也不想费心去调查,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我懒得再管你的破事,你以后少打着陆家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更别打傅家的旗号,我和时遇他妈都离婚二十多年了,你怎么好意思。不过你就是想继续狐假虎威也没用,风声我会放出去。”


    明母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以来,她所倚仗的都不是明家而是陆家甚至是傅家。傅家这一代就傅时遇一个,他是自己亲侄子这一点实实在在。


    明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国,她不甘心,又去沪市女娲总部闹,可除了骂一顿江叙白又有什么用,连舆论都掀不起来。


    再后来,明母没时间找江叙白算账了。


    因为她自己摊上了大麻烦——有人匿名寄给她一袋资料。


    明盛达这个王八蛋居然在韩国养了小三,小三还给他生了二子二女,大儿子都二十岁了!


    照片上的一家六口温馨美好,照片外的明母只觉得天崩地裂,不敢相信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竟敢背叛她,更不敢相信他把财产暗中转移给小三私生子,把债务全留给自己。


    明母这段时间就在忙着处理家事,这一次陆淮海倒没袖手旁观,找到做假账偷税漏税虚开发票的证据,把明盛达送了进去。


    但是财产跨了国,哪有那么容易追回来,这官司能打两三年甚至更久。


    自己被分手,父亲形象坍塌锒铛入狱,公司濒临破产母亲背负巨债,明琪整日以泪洗面,昨天割腕自杀,幸好没割到动脉,人无大碍。


    明母吓得魂飞魄散,再次恨上心头,她知道除了骂一顿之外没什么用,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们母女痛苦不堪,那些伤害她们的人却在逍遥快活。


    她就是要闹,歇斯底里地闹,闹得谁都没好日子过,反正她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见到江叙白,明母瞳孔里迸射出愤恨到怨毒的光:“江叙白,你个王八蛋,琪琪自杀了,你知道吗?她为你自杀,在浴缸里割腕!”


    “死了吗?”


    无论是神情还是声音,江叙白平静到让人脊背发凉。


    明母暴跳如雷,要不是被人拦着,已经扑上去一口一口咬死江叙白:“你说的是人话吗?”


    她下意识要找傅时遇诉苦,然对上他沉冷的目光,含在嘴里的话硬生生坠回肚子里。


    江叙白声色冷漠:“她不会死的,她又不是第一次自杀。”


    “进办公室。”


    傅时遇吩咐自己的保镖,他没有被当猴看的特殊爱好。


    他的保镖可不像其他人顾虑明母的身份缩手缩脚,直接把明母推进了最近的办公室。


    津津有味的章怀瑜一看,艹,我的办公室!立刻喝止:“别脏了我的地方。”


    可人已经被推进去,章怀瑜办公室含宁量很高,相框摆件一堆。


    明母下意识以为这是江叙白的办公室,眼睛瞬间烧红,怒气冲天地抓起一个水晶相框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出去。


    “放下!我管你是谁的姑姑谁的妹妹,你砸了我的东西试试。”赶进来的章怀瑜看到这一幕,声色俱厉。


    明母被唬了一跳,对上一双凌厉桃花眼,哪有昔日玩世不恭的影子。余光终于看见另一张照片——春风满面的章怀瑜搂着何以宁,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章怀瑜的办公室,顿时不上不下僵在那里。


    章怀瑜走过去夺回水晶相框,走到办公桌前,连抽五六张纸巾仔细擦拭。


    明母额头上青筋暴跳,他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脏了他的东西,欺人太甚!一股恶气横冲直撞,忽的瞥到江叙白对着照片出了神。


    这是江叙白第一次来章怀瑜的办公室,也是第一次看见照片,照片上她的笑颜如花。


    章怀瑜冷冷盯着他:“江总,盯着别人的女朋友看,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明母落井下石:“你以为分手了,就能把人追回来,人家已经有男朋友,比你有钱有背景。”


    章怀瑜觉得明母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会说多说点。


    江叙白拽回视线,沉沉投向明母:“我和明琪已经分手,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复合,你想吵想闹随意。”


    傅时遇不着痕迹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瞥一眼江叙白,明母不闹,他理亏;明母闹个翻天覆地,没理的就成了她。至于丢人,名声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眼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明母气不打一处来,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自己除了大吵大闹又能干什么。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江叙白凉意森森注视明母,眼底隐着刃:“什么报应?是我爸妈遇上混混,还是宁宁被骚扰?”


    章怀瑜豁然抬头,逼视江叙白:“关宁宁什么事?”


    江叙白不冷不淡回视他:“她当年就是这么威胁我,”他扯了下酒红色领带,露出几分自嘲和讥讽,“不然有你什么事。”


    章怀瑜哽了下,转瞬不甘示弱顶回去:“能被她威胁到说明你无能,你护不住她,我当仁不让。”


    江叙白脸上覆了一层冷霜,盯着章怀瑜看了几息,转向傅时遇,问出多年来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傅总投资我是因为明琪?”t?


    傅时遇无视明母显而易见的哀求,直言不讳:“当初无论是谁把你的计划书递给我,我都会决定见你。”


    明母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她咬牙切齿:“说一千道一万也是琪琪推荐了你,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多少人被埋没,凭什么就你出人头地。”


    江叙白置若罔闻,他直视傅时遇:“如果你姑姑要求你抽资,要求你父亲封杀我,你们会照做吗?”


    傅时遇拧眉看一眼心虚的明母:“不会,她没这影响力。”


    江叙白脖颈青筋若隐若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谢、谢。”


    第068章


    江叙白只觉得荒谬, 荒谬到可笑。


    他承认,他一直在利用明琪,图的倒不是明家的钱。


    他没用过明家一分钱, 公司初具气象后,明家倒是想投钱进来分一杯羹。


    他借其他股东的口拒绝掉, 当时他已经不缺资金, 很多背景深厚的投资机构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于公于私, 他都不会要明家的钱。于公,明家除了钱提供不了任何资源,并不属于优质投资方;于私, 拿了明家的钱,越发低人一头,往后撕起来更难看。


    从头到尾,他图的都是明琪陆家外孙女傅时遇表妹的身份。


    为什么不图, 她妈威逼利诱他图。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明母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


    “江叙白,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家琪琪看上你是你的造化。实话跟你说,我是看不上你的,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可架不住琪琪喜欢你, 都为你傻到吃安眠药, 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只能顺着她。


    我给你两条路, 你自己选。第一条路, 你让我女儿伤心伤身,我自然要让你加倍伤心伤身。我都不用亲自动手, 随便花点钱找一帮小混混,就能让你爸妈永无宁日。还有那个何以宁, 长得挺漂亮,那群小混混应该很乐意跟她玩,谁知道会不会玩过火。至于你自己,等着破产跳楼去吧。”


    他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但从未切身体会过。对明母的话半信半疑,一面愤怒恐惧,一面不信她敢这么无法无天。


    “别以为我危言耸听吓唬你,你知道琪琪外公是谁吗?知道他几个舅舅干什么的吗?她外公是……”


    可真是如雷贯耳。


    “还有你的投资人傅时遇,那是我亲侄子,当初要不是看在琪琪的面子上,你以为他会投资你?要知道你占了琪琪的便宜却不想负责,看他怎么收拾你。你的事业你的家庭,就是我一句话的事。”


    明母话锋一转:“我能让你下地狱,也能让你上天堂。第二条路,跟我们家琪琪在一起。你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野心和仇恨就在那一刻疯涨。


    他得往上爬,爬的很高很高,高到让眼前这个女人仰视他,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威胁他。


    高到让宁宁既往不咎原谅他,只要足够成功,可以掩盖瑕疵。


    他爬得很快,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的地位越来越高,明母对他越来越客气,他对明母当年的威胁也越来越质疑。


    她敢说到做到吗,她能说到做到吗?


    到了今时今日,终于无论是陆家还是傅家都不能轻易动他,于是他提出分手。


    可之前的他斗不过他们,他们真的会为了明母兴师动众吗?


    这个问题,他耿耿于怀多年。


    今天终于问出口,果然不会。


    江叙白眼底满是悲哀,仿佛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


    小丑原来是自己。


    当年如果自己更大胆果断一点,找傅时遇找陆家人开门见山地谈一谈,现在大概会是另一番模样。


    明母这条装腔作势的狐狸被老虎镇压,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向宁宁解释祈求原谅。


    他真的认错了人,不是故意犯错,罪不至死。


    那天因为研发失败,他在办公室喝闷酒,喝得昏昏沉沉后去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睡觉。


    模模糊糊之间,耳边有人在喊‘江小白’。


    这是专属于她的昵称,两个多月没见,他很想她,抱着她肆意亲吻,酒精、黑暗、她前所未有的柔顺让他得寸进尺。


    醒来之后,悚然发现躺在身边的是不着寸缕的明琪,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手机里有一通和她的视频电话。


    她不信自己认错人,认定他酒壮人胆。


    确实酒壮人胆,壮的是对她的胆,她坚持要等结婚以后,他只能忍着,忍到梦里都是她。


    如果那天自己没喝多,现在会是更好的模样。


    拿到天使轮投资后,公司进入正轨快速发展,虽有些波折,但总体上欣欣向荣。


    到她二十周岁生日时,公司虽然还没进入盈利阶段,但他拿着百万美元的年薪,足以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她面皮薄嘴上不同意,但是他知道,她愿意嫁给他,她一直想要一个家。她喜欢他喜欢他爸妈,他们也都喜欢她。


    他和她会在老家领证结婚。


    等她大四实习,她会来美国陪着他,也许会进公司帮忙,也许散漫度日,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事业会越来越成功,她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他们会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在三十岁左右生儿育女,成为人人羡慕的幸福家庭。


    再如果没有傅时遇的天使投资,创业失败。他找个好平台拿个百八十万年薪应该不难,创业贷款很快就能还完,他们可以过上中产以上的生活,照样幸福美满。


    他本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江叙白喉咙里溢出一声呵笑,可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就是和明琪酒后乱了性,还被她抓奸在床。他软弱向明母妥协,他贪心利用明琪。


    他抬眸凝视书架上的照片,她巧笑嫣然。


    这些年,他从没忘记她,更未放弃。


    她喜欢沪市,在京市和沪市之间,他把新总部落户在沪市。


    他本打算解决完明家的事情后,一年两年跟她慢慢磨,水滴石穿,她早晚会原谅他。就算不原谅,她也别想嫁给别人。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章怀瑜。


    章怀瑜见他一瞬不瞬看着照片,眼神里有男人之间不言自明的贪欲,咬牙警告:“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江叙白倏尔压下所有情绪,只留下冷漠的平静:“只是女朋友而已。”


    章怀瑜危险地眯起桃花眼,听出了他未竟之意,讥笑:“你不会以为分了手,就有资格挽回,当我死人吗?”


    江叙白嘴角挑起一个微妙且嘲讽的弧度:“你都行,我凭什么没资格。”


    章怀瑜的脸一沉到底,阴沉的模样有种罕见的锐利。


    办公室里的气氛沉重紧绷,似乎绷紧了的弦,一触即崩。


    饶是明母都不敢轻易出声,只敢把满腔咒骂留在肚子里,她咬牙切齿立在原地,何以宁是会下蛊吗?江叙白多年来念念不忘,风流浪荡的章怀瑜似乎要浪子回头。


    扭着明母进办公室的国字脸保镖心里大呼刺激,你们有钱人争风吃醋这么直来直往的吗?是因为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另一个跟在傅时遇身边五六年的容长脸保镖心更细些,他无意间发现,自家老板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好几次落在章少女朋友照片上,停留的时间有点久。发现这一点后,人都有点傻,不会吧不会吧。


    傅时遇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眉梢,出声打破胶着的气氛,却不是朝着对峙的二人,而是对明母:“你和江总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但你不该又打着我的旗号继续招摇过市,之前在美国我已经提醒过你。”


    被个晚辈说到脸上,明母涨红了面孔,嘴唇嗫嚅似乎想解释,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无从辩解,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心道你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能打我骂我?


    却听傅时遇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的债务自己去解决,再有下次,你的跨国官司自己打。”


    轻飘飘的声音却像是九天玄雷打在明母耳边,震的她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被供货商被银行追债追得焦头烂额,全靠陆淮海的周旋才有喘息的余地。就这还是自己去找老爷子大哭一场,陆淮海不想老爷子为难才答应帮忙。


    傅时遇t?开口让陆淮海别管,陆淮海会听的,他一直很迁就这个小儿子。便是老爷子那,傅时遇好好说,老爷子大概率也会听孙子的话。


    明母嘴唇颤抖得厉害,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势明显虚弱下来:“时遇,我是你姑姑,亲姑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傅时遇回以平静的直视:“不至于,找律师找会计师申请破产,能卖的卖,差不多能填上窟窿。姑姑,你今天五十多,不是五岁,早该学会自立。”


    明母脸色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打了个晃。


    傅时遇吩咐保镖:“送她出去。”


    两名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明母,以架着人的姿势带她离开办公室。


    浑身软绵绵的明母没有任何抵抗,她心里仿佛蹦着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家业卖掉还债之后,她和女儿的生活怎么办?那点债务对他们父子而言九牛一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冷酷无情见死不救。


    傅时遇半笑不笑看章怀瑜和江叙白:“两位是先解决私人恩怨,还是继续开会?”


    “继续开会,”江叙白不紧不慢整理之前扯乱的领带,恢复一贯的斯文优雅,“章少有指教改天另约时间。”


    章怀瑜皮笑肉不笑:“好。”


    *


    浑浑噩噩的明母被保镖塞进车里,诸多委屈惶恐顷刻间爆发,她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千里迢迢连夜带着人从京市杀到沪市,本想出一口恶气,万万想不到被傅时遇这个亲侄子当众打了脸,他还想让陆淮海袖手旁观,逼死她们母女。


    明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手忙脚乱找手机,拨出陆淮海电话,竟然是关机,连打数次才意识到有时差,那边是半夜。


    陆淮海设置了免打扰模式,只有少数几人才能在睡觉时打通,明母显然不是。


    陆老爷子倒是,九十多岁的人了,被明母哭得头疼欲裂,高血压都犯了,吓得保姆赶紧打电话给陆淮海。


    陆淮海气了个半死,转头打给傅时遇了解具体情况。


    傅时遇说了明家和江叙白之间的事情,只言片语足够推断出大概情况。


    陆淮海叹为观止:“她到底像了谁?你爷爷奶奶都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兄弟四个加上你们堂兄弟姐妹六个,都是讲道理的人,怎么就出了她这么一个奇葩。”


    傅时遇凉凉道:“你们惯出来的。”


    陆淮海沉默,确实有点,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女,难免娇惯。后来又是低嫁,明盛达百般迁就她,把她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傅时遇还要开会,说完正事立刻结束通话,返回会议室。


    陆淮海揉了揉太阳穴回拨明母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呼天抢地的哭声。


    “闭嘴!”


    罕见的严厉骇得明母哭声卡在喉咙里。


    陆淮海呵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去打扰爸,爸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操心,我们所有人都是报喜不报忧,你倒好,三天两头拿你的破事去烦爸。爸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母委屈:“还不是时遇,他居然——”


    陆淮海懒得听她唧唧歪歪,直接打断:“之前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别打着时遇的旗号在外面丢人现眼,你听了吗?你自己作死撞他枪口上。你既然这么闲,都有时间去女娲闹事,那你家公司那点事自己去处理。”要不是看在老爷子份上,跨国追财产的官司,他都不想管。


    “二哥!”明母声音凄厉,“你这是要逼我和琪琪去死。”


    “是你自己逼人太甚,居然拿江叙白的父母对象威胁他。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全家你最没用,结果你最狂,你怎么敢这么狂妄自大!”


    明母心虚气短,只能辩解:“琪琪为江叙白要死要活,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寻短见。”她满是后怕的哭起来,也是有意卖惨,“二哥,琪琪昨天又自杀了,浴缸里都是血,差点人就没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跟她一起去死。”


    “少寻死觅活的吓唬人,我不吃这一套。”陆淮海冷冷道,“你们母女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强求回来的人,居然指望人家翅膀硬了以后继续留下。”


    明母曾经真心以为只要陆家不倒,江叙白会和女儿过一辈子。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舍得分手,何以宁都是章怀瑜的人了,怎么可能回心转意再接受他,而他们家琪琪对他一片痴心。


    “那琪琪怎么办,二哥,琪琪怎么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二哥,我怕啊,我真怕琪琪再想不开。”


    “那就去死,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陆淮海语调冷酷,“之前还庆幸她不像你,结果不愧是你亲生的,仗势欺人学得活灵活现。”


    “不是这样的,不关琪琪的事,都是我,都是我背着琪琪干的,琪琪什么都不知道,我哪敢让她知道那些不体面的事情。”


    “我不信她一点都不知道。”陆淮海掷地有声,“好了,我不想翻来覆去听你那些破事。我最后警告一次,别再打着陆家和时遇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让我知道,不仅我不再管你,我还让全家都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你信不信,到时候被你得罪的人都会涌上来踩一脚,光是江叙白的手段就够你喝一壶。你以为他不恨你,不过是碍着陆家才不动你,至少明面上不动你。”


    明母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光是想象一下就如坠冰窖,她磕磕巴巴问:“二哥,明盛达出轨的资料,是不是江叙白干的,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挑这个时候爆出来分散我的精力?”


    陆淮海心道,总算聪明了一回,十有八九江叙白干的,既是报复,也为了分散她的精力,更为分散陆家的精力。


    相较起来,明盛达可比江叙白可恶多了。


    明盛达一穷二白出生,主动追求明母,靠陆家发达起来。谁能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温吞的老实人,二十年前就在外面安了小家,还哄骗明母和明琪签下各种不利合同,钱给了小家,债务留给母女俩,够狠的。


    和明盛达一比,江叙白那点事算得了什么。摊开来一笔一笔算,错的更多的也是明琪母女俩。


    难道真要为了母女俩对付他?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小子,对付起来说不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收拾明盛达已经尽了兄妹情分,没必要再兴师动众为她们母女出头。


    自己这边的想法,怕是都被江叙白算计得明明白白。那小子年纪轻轻走到这个位置,把一群踩在父辈肩膀上的二代三代甩在后面,脑子必须好使。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斗不过他。”陆淮海尽最后的情分,劝她,“你除了大吵大闹又能做什么,让他丢人,你看他像在乎这点名声的人吗?只要他足够成功,名声差点怎么了,外面的人照样对他客客气气。可你再这么丢人下去,你看看以后琪琪怎么找对象,谁敢和你做亲家?”


    明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里布满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就这样便宜了他?”


    陆淮海耐心告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明母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憔悴的脸上,五官扭曲到狰狞。


    *


    开完会,章怀瑜就回家休息,吃了感冒药,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伦敦那边是早上。


    打开相机,调整到自拍模式,扒拉扒拉头发,扯扯睡衣领子,摆好pose。


    “喀嚓”


    好一位病弱美男子,都不用修图,直接发给何以宁,附送一条信息。


    【感冒了,头好疼,体温38.6】


    何以宁刚洗漱穿戴好,准备下楼吃早饭。


    收到微信,点开图细看,脸色微微苍白,眼里都没了光(刚睡醒的缘故)。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虚弱的模样,不免心软几分。


    几个月的相处实实在在,分手纯粹外力原因,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吃药了吗?】


    【吃过了,不过还是难受,鼻塞头疼,脑瓜子嗡嗡嗡。】


    何以宁表示半信半疑,不过还是送上直女慰问:【多喝热水。】


    【我生病了,好脆弱,特别想看看你,看到你我就好了一半。】


    【视频一下好不好,就一分钟,t?不然我飞过来咯。】


    下一秒,视频电话进来。


    何以宁:“……”


    他真能飞过来。


    何以宁接通视频,看见了靠坐在床头的章怀瑜,俊美的脸上满满的笑意。


    “小脸粉扑扑一看就过得很好,不像我,都因为相思病病倒了。”因为感冒,他声音里透着点鼻音,可怜兮兮的。


    何以宁秀眉轻蹙:“章怀瑜,你别这样。”


    章怀瑜作怨夫状:“我还想说,宁宁,你别这样,对我太残忍了。”


    何以宁无言以对。


    章怀瑜邀功:“我生病了,今天照样去公司开会,是不是特别爱岗敬业?我会做出点成绩来证明我真的改邪归正,是个正经人了。”


    何以宁低声道:“不需要为我勉强自己,活得顺心最重要。”


    章怀瑜笑吟吟道:“我现在就是顺心而为,我想事业有成。”


    江叙白今天都摊牌了,他贼心不死。姓江的长得不错,混得不错,还是她初恋,当年分手也有隐情,他有一点点危机感。


    说起来,姓江的有点惨,被明家家母女狠狠坑了一把。不知道宁宁知不知道,他才不会多这个嘴,他们可是情敌。


    想当初,他就是多了一嘴,香香软软的女朋友没了,没了!


    要说一点都不后悔,那是骗人的。


    章怀瑜忍着心痛,继续笑:“以前不耐烦,最近倒是发现了一点工作的乐趣。”


    这个境界,何以宁理解不了,她上班如上坟,大概是挣得太少的缘故吧。


    “我要出门了,你好好休息。”


    主动结束对话,分手的人这样聊天,她觉得不应该。


    章怀瑜故作凶狠:“小没良心,去玩吧,国外不比国内,注意安全。”


    何以宁挂断视频,整了整情绪,走出房间,在自助餐厅和骆应钧汇合。


    骆应钧也入住这家酒店,他在伦敦倒有房产,但显然女儿不会入住他那边,那只能自己陪她住酒店,珍惜相处时光。


    一起用早餐,是昨天聊得愉快时说好的。


    骆应钧看出她有心事,状似随意地问:“昨晚没休息好?”


    何以宁正有点发愁,想了想小声道:“章怀瑜感冒了,给我打视频电话,我接了,我觉得分手了不应该这样藕断丝连。”


    骆应钧叹笑:“你心里应该有数,阿瑜根本没打算分手,在他心里也不认为你们已经分手。”


    何以宁慢慢点头。


    骆应钧夹了一块草莓蛋糕放她盘子里:“阿瑜现在的心态,相当于把你当风筝放出来,他手里还拽着一根线。你要是猛地把这根线剪断,那小子要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给他点时间适应,慢慢跟他断。我会找时间跟他聊一下。”


    何以宁连忙点头,她的本意就是想让骆应钧做一做章怀瑜的思想工作。


    吃完早餐,骆应钧去工作,何以宁去他推荐的几个小众景点游玩。


    骆应钧在伦敦待了三天,然后带着何以宁的六大行李箱战利品返回沪市。


    临走前,他征询何以宁的意见,把她后面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11月30号,德国柏林,国际巨星演唱会内场VIP票。


    12月7号,法国巴黎,奢牌秀场贵宾票。


    12月15日,西班牙巴塞罗那,欧冠强队对决VIP包厢票。


    ……


    1月18号,地中海游轮珠宝拍卖会邀请函。


    按照这个行程正好把整个欧洲转一遍,每个城市都停留一周左右,可以游览当地名胜古迹。


    “原来这就是豪门千金的日常生活,”霍兰熙感慨,“羡慕已经说累了。”


    她一本正经询问:“你爸还缺女儿吗?会导演那种。”


    何以宁忍俊不禁:“回头我帮你问问。”


    霍兰熙揽着她的肩膀,挤眉弄眼:“有爸爸疼的感觉怎么样?”


    何以宁安静几秒,缓缓笑:“挺新奇的,不赖。”


    第069章


    章怀瑜格外殷勤地跑到机场接骆应钧, 看见那一大排行李箱就知道肯定属于何以宁。


    “买了这么多,她外汇够吗?”


    骆应钧随口道:“够的。”她自己找人换了。


    章怀瑜误会了,超羡慕:“宁宁肯用你的钱, 叔,可以啊, 传授一下你的经验。”她在这方面特别有原则, 礼物会收, 但绝不用他的卡。什么时候,她肯毫无负担刷他的卡,那才说明她把他当自己人了。


    骆应钧摇头, 有点无奈:“还不肯用。”


    章怀瑜有被安慰到,他没大没小地拍拍骆应钧肩膀:“加油,努力。”


    换来一计凉凉的扫视,章怀瑜悻悻缩回手, 主动去推行李箱。


    骆应钧问他:“感冒好了?”


    “早就好了, ”章怀瑜笑容灿烂,“宁宁告诉你的?”


    骆应钧颔首:“打视频了。”


    章怀瑜苦着脸:“我都那么多天没见她了,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才没飞过去找她。”


    骆应钧:“忍住, 她这些天很开心, 见了你又要烦。”


    章怀瑜捂胸:“叔,我伤心了。”


    骆应钧:“别装傻, 你没把分手当真, 她是当了真的。”


    章怀瑜恢复正色,带着几分试探地说:“叔, 我没法当真,我压根就不想分手。不管初衷是什么, 以宁宁的性格愿意和我交往这么久,我不信她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我要是犯了原则性错误,她要分手我没话说。可为了那点事,我真同意分手才是蠢。”


    骆应钧瞥他:“倒是我连累你了。”


    章怀瑜笑嘻嘻:“哪能啊,我感激您都来不及,要没您,哪来宁宁。”


    骆应钧摇了摇头,轻叹:“你要是能让宁宁回心转意,倒是你的本事。”


    章怀瑜信心十足:“肯定能。”


    “注意分寸,别追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骆应钧专注且认真地看着他,“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宁宁要是遇上喜欢的人,你别犯浑。”


    章怀瑜半真半假地笑:“那人得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对她好,不然我不依。叔,你难道愿意宁宁找个处处不如我的人?”


    “我无所谓,她喜欢就好。”骆应钧目光沉沉,“到时候由不得你依不依。”


    章怀瑜心头一跳。


    “阿瑜,我不跟你开玩笑。我亏欠她太多,我希望她往后每天都开开心心,谁也别想给她添堵。”


    骆应钧的声音很平和,却有一种章怀瑜不敢忽视的压迫感,他沉默半晌,才牵了牵嘴角:“如果那个人能让她真心实意的开心,我会放手。”


    *


    第二天,骆应钧和章怀瑜一起飞回港城,明天是李明珠的生日,有一场小型家宴。


    家宴就在位于山顶的章家老宅,请的都是近亲,章家、李家再加上其他亲戚,男男女女好几十人。


    黎婳携礼物前来,交际一圈,堵住兴致缺缺的章怀瑜,故意环顾左右:“怎么不见你女朋友?”


    章怀瑜抬起眼皮:“怎么不见你男朋友?”


    黎婳晃了晃酒杯:“早分了。”


    章怀瑜意外:“怎么分了?什么时候的事?”


    黎婳口吻随意:“上个月分的,性格不合。”


    章怀瑜点头:“你俩性格是南辕北辙,傅时遇这人很无聊吧?”


    黎婳心有戚戚:“工作狂。”


    章怀瑜关心:“黎家那边有没有人跳?”


    无聊归无聊,傅时遇这人有一点好,背景足够深,可以帮黎婳震慑家里那堆魑魅魍魉。


    黎婳笑着抿了一口香槟:“还算安分。”


    塑料相亲对象还是挺大方的,分手礼物是一份大合同,足以让董事会那群老家伙笑开怀。


    “说说你啊,”黎婳满眼都是八卦,“万万想不到,你女朋友居然是姨夫的亲生女儿?”


    章怀瑜一扯嘴角:“你消息还挺灵通。”


    案子在南京法院,申请不公开审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女儿的消息渐渐传开,至于真女儿的身份,并没有刻意宣扬。


    “听珍珍说了一嘴。”黎婳啧啧,“你瞒得可真够好的。那天酒会上,还有人朝我打听何小姐的来历,哪知道会是姨夫家的。”


    她小声吐槽了一句:“姨夫那么精明一个人,居然女儿都能养错十几年。”


    章怀瑜恐吓她:“谦叔在你身后。”


    黎婳才不上当:“幼稚。”


    章怀瑜笑了笑。


    黎婳纳闷:“怎么不带回来让大家见见?多好的机会,省得以后遇上都不知道谁是谁。”


    章怀瑜:“有些不好意思,过阵子再说。”


    黎婳溜他一眼,心里动了t?动:“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了?”


    章怀瑜在心里喊冤,全场最冤枉的就是他好不好,他找谁说理去。


    黎婳当他默认,语重心长:“她可不是你之前那些女朋友,你注意分寸,否则姨夫那关就不好过,大姨夹在中间为难。”


    章怀瑜心说,你大姨是那种会被为难到的人吗?只有她为难人的份,她可把我为难死了,她还毫无母子情地嘲笑在失恋边缘徘徊的小儿子。


    家宴结束,章怀瑜和骆应钧都没有急着离开港城。


    章怀瑜去办公室找骆应钧,开门见山:“叔,你找人驳回了女娲上市的申请。”


    陈述句,非疑问句。


    电脑前的骆应钧侧眸看他:“资料不够详尽。”


    章怀瑜翻白眼:“可有可无。”


    骆应钧笑了一声:“坐。”


    章怀瑜拉开椅子坐下。


    骆应钧:“喝什么?”


    章怀瑜:“咖啡。”


    骆应钧让助理准备两杯咖啡。


    章怀瑜直接问:“冲着江叙白?”


    骆应钧往后靠在真皮椅背上:“女儿被欺负了,身为爸爸怎么能无动于衷。”


    章怀瑜好奇:“叔,你打算做什么?”


    骆应钧声调不紧不慢:“给他点压力,然后联合其他股东修改对赌协议,设法吃掉他的股份。”


    章怀瑜啧了一声:“玩这么大啊。”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要不自己能干坐到现在。


    “他们当年玩的也不小。”


    据霍兰熙说,明母竟敢趾高气昂去找宁宁,拿着十万块钱让宁宁主动低头原谅她横刀夺爱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宝贝,别人的女儿就是可以肆意欺辱的路边野草?


    如今她们母女已经被各方债主逼得焦头烂额,多的动作暂时没必要,只需在资产评估环节压一压,让她们资不抵债,由奢入俭难。


    江叙白更可恨,背叛不够,一边攀着高枝一边纠缠不休,是想让宁宁当情人吗?


    章怀瑜嘴角动了动。


    骆应钧直视他:“你想说什么?”


    章怀瑜摸摸鼻子,自己不说,他早晚知道,便把那天听到的内情说了个大概。


    骆应钧问了几句后,轻笑:“他故意说给傅时遇听的。”


    章怀瑜怔了怔,回味回味,骂:“我就说这小子阴险。”


    骆应钧修长的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扯了扯嘴角:“一个个都有苦衷,结果苦都让宁宁吃了。”


    章怀瑜不敢吭声,谦叔显然把自己也说进去了。


    骆应钧:“宁宁知道吗?”


    章怀瑜:“我不清楚,反正我没告诉她,叔,你准备告诉她吗?”


    骆应钧看他:“何雅静的事情上,她就生气我们瞒到最后才告诉她,你怎么就不长教训?”


    章怀瑜悻悻摸鼻子。


    “对方都拿她威胁江叙白了,她就有知情权,回头我看情况告诉她。”骆应钧若有所思,“你说江叙白要是不肯妥协,陆丹红真的会找人骚扰宁宁吗?”


    章怀瑜冷下脸:“叔你没跟她接触过,我见识过,蛮不讲理的很,我觉得她会。”


    骆应钧眸色寸寸幽黑下来。


    *


    几日后,骆应钧‘出差’巴黎,再次入住何以宁所在酒店。


    何以宁当然知道他是有意,哪有那么巧,她玩到哪儿,他出差到哪儿。


    两人闲聊时聊起大学生活,骆应钧自然而然问:“听兰熙说,你大二的时候原本有机会去YC当交换生?”


    其实早在致电霍兰熙前,他就从A大了解到这段经历,当年动静闹得不小。经由霍兰熙补充之后,更加详细。看得出来,小姐妹关系真的很好,宁宁什么话都跟她说。


    何以宁点了点头。


    骆应钧眸光温和:“当初很难过吧?”


    何以宁垂下眼睑,怎么会不难过。半年的心血,更上一层楼的机会,还能结束异国恋,最后却以那么难堪的形式收场。


    见状,骆应钧心里发钝,轻声询问:“爸爸帮你报仇怎么样?”


    何以宁回以愕然的神情。


    “本来想把事情解决了再告诉你,可上次的事提醒我,你不喜欢这种‘为你好’。”骆应钧声色诚恳,“爸爸反省了下,虽然在我眼里你还是孩子,但你事实上已经是个成年人,我不应该事事大包大揽,应该让你自己选择。”


    何以宁怔住,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一番话。


    骆应钧轻轻笑:“我会努力学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爸爸。”


    何以宁抿了抿唇:“你,你挺好的。”


    骆应钧眼底笑意加深,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何以宁接过来翻阅,关于那对夫妻的资料。


    “他们居然还没离婚!” 何以宁悲愤,当年不是口口声声自己破坏他们家庭吗?


    自己尽职尽守辅导他们女儿数学和物理,把成绩提高不少,可学生爸爸朱昌砺见色起意想要包养她。


    吓得她赶紧辞掉家教工作,还自以为善良地提醒学生妈妈常春丽。


    当时常春丽态度挺好,爽快结掉补课费且多给了一个红包。


    哪想到时隔不久,常春丽气势汹汹杀到学校找校领导,俨然一副正宫打小三的架势,怎么解释都不听怎么劝都不消停,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正逢名单公示期,因为影响太过恶劣,她在最后关头失去交换生资格。


    骆应钧:“一块白手起家创业,三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离。”


    何以宁郁闷:“他们倒是和好如初了,结果我成了他们夫妻PLAY的炮灰。”


    骆应钧大概懂她意思,含笑问她:“他们就是仗着有钱欺负你,我们让他们变成穷光蛋好不好?”


    何以宁脱口而出:“天凉王破。”


    骆应钧显然get不到网络梗。


    何以宁含糊解释:“天凉了,让王氏集团破产吧。夸人的,形容厉害。”


    骆应钧失笑:“很多公司都是负债运营,一旦资金链断裂,会产生一系列连锁效应,再推波助澜就能雪崩式坍塌。”


    他声音微微一顿,还是决定让她了解一下社会阴暗面:“朱昌砺手段很脏,他会拍下视频,威胁那些被他包养的年轻女孩,要求她们去陪客户陪朋友。”


    何以宁倒抽一口冷气,急忙问:“有证据吗,报警了吗?”


    “昨天刚报的警,有一个女孩愿意站出来指认,另有几个女孩担心影响,还在做思想工作。朱昌砺已经被警方带走,他们家公司本身运营状态就不健康,稍微推一把就能破产。”骆应钧询问,“要推一把吗?”


    “推!”何以宁毫不犹豫回答,“钱留给他打点脱罪吗?这种人渣就该把牢底坐穿。他们两口子都不是好东西,舌头底下压死人,我要是心理素质差点,抑郁症都得被他们逼出来。”


    至于他们的子女无辜不无辜,她难道不无辜,那几个年轻女孩固然抵不住诱惑,但罪不至于落到那种下场。


    自己爹妈不做人,凭什么要求别人怜惜他们。


    骆应钧略略点头:“那我安排下去。”


    何以宁望着他,弯了弯眉眼:“谢谢。”


    骆应钧跟着笑:“我是你爸爸,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很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要马上告诉我,爸爸给你出气。”


    眼眶里涌出一种难言酸涩,何以宁掩饰性地低头。


    少年时期她特别羡慕别人,受了欺负可以哭着回家告状。她甚至羡慕过明琪,她妈哪哪都是毛病,可爱女如命,不舍得明琪受半点委屈。


    骆应钧心头酸涩:“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缺席了这么多年。”


    第070章


    父女二人各自沉默良久。


    直到何以宁拿起饮料喝, 骆应钧观察她神情,判断她收拾好情绪,才接着告诉她:“还有一件事, 常春丽说,她之所以去学校闹事, 是受人威胁, 对方把她大儿子吸|毒的照片发给她。她怕儿子被举报强制戒毒, 影响自己一家名声,于是选择毁你的名声。”


    何以宁恍然,就说无仇无怨, 常春丽何至于一股不把她弄到身败名裂不罢休的劲。


    “查不出那个人是谁吗?”


    骆应钧遗憾:“电话卡应该是买来的,机主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前年已经去世。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何以宁苦笑了下:“谁受益谁可疑,那么关键的节骨眼上, 我当时怀疑过补我名额的同学。再后来出了那档子事, 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明琪或者她妈干的?今天听你这么一说,补我名额的同学,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太可能有机会弄到照片和常春丽的联系t?方式, 甚至未必知道我和朱家的矛盾。”


    骆应钧:“那大概率是明家母女了, 爸爸会想办法查清楚。”


    何以宁没有拒绝,她想知道一个真相。


    骆应钧缓了缓声音:“关于明琪和江叙白。”


    何以宁抬眸看过去。


    见她神色平静, 还不如提起交换生名额反应大, 骆应钧笑了下,把明家近期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一想傲慢到不可一世的明母破产了, 何以宁通体舒畅,畅着畅着又撇嘴:“她娘家那么厉害, 倒霉不到哪儿去。”


    骆应钧失笑:“陆家那边对外放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


    何以宁扬眉:“她这是把娘家给得罪了。”


    骆应钧淡声:“树大难免有枯枝,为了整棵树好,就该及时砍掉枯枝,陆家现在才开始砍,心慈手软了。”


    何以宁不由想起章家那些真真假假的报道,要是真的,章家砍枯枝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


    “她们母女如今债务缠身求告无门,可以先放一边不管。”骆应钧说起江叙白,“关于你和他的事情,方便告诉爸爸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何以宁心绪平和地说了大概,最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骆应钧沉吟几许,原来她不知道。


    “明琪的母亲,当年用江叙白父母和你的安全威胁过他。”


    何以宁愣神,皱起眉头,分手是自己主动提的,那是威胁:“江叙白和明琪交往?”


    骆应钧微微颔首。


    何以宁表情一言难尽:“当初我要是不主动分手,她妈是不是也得威胁我?”


    骆应钧:“保不齐。”


    何以宁点评:“现代版高衙内。”


    心平气和的态度让骆应钧露出愉悦的笑容。


    何以宁思忖片刻:“我自己要分手就算了,我要是不想分手,明琪她妈威胁我。我会和江叙白商量,把白老师江老师接过来,然后录下音频报警再找老师帮忙,我们学校的老师能量挺大的,对学生也不错。


    当年常春丽来学校闹事,我们班主任和辅导员都相信我,帮我报警,把常春丽拦在学校外面,还给我安排心理老师。只是她太能闹了,拉横幅找记者,可也只能做这些而已,无法进一步伤害我。


    江叙白很得他们学院的陈斌礼教授喜欢,陈教授是机械工程领域的大牛,人脉很广。都危及人身安全了,学生向老师求援,我觉得不丢人。


    如果想尽办法都无能为力,那就只能妥协了,总不能鸡蛋硬碰石头,但总要挣扎挣扎。我的想法是不是有点天真?”


    有点,真遇上权贵,她这些反抗隔靴搔痒,无济于事。


    但对付陆丹红,足够了。


    都不用陈教授这种行业泰斗,只要找到一位有点份量的教授帮忙,联系上陆家不难,陆家不至于蛮不讲理,会镇压陆丹红。


    如果江叙白找过傅时遇或者陆家,骆应钧不信他们会袖手旁观,任由陆丹红胡作非为。


    骆应钧沉声:“他有野心。”


    何以宁牵了牵嘴角,所以苦衷可能有点,但是没那么苦。


    骆应钧含笑问询:“他背叛了你,爸爸替你教训他一下?”


    何以宁静默了一瞬,慢慢摇头:“他爸妈对我挺好,尤其是白老师,当了我三年班主任,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特别照顾我。江叙白是独生子,他不好,他爸妈也不会好。”


    骆应钧感慨地笑了笑,这孩子心性宽厚,格外记人的好。他自问没有这样的美德,何燕兰也没有,像了她外婆。


    “给他找点小麻烦,省得他闲着没事干,有心思来纠缠你。”


    想起曾经的纠缠,何以宁有一点点心动,既然决定和明琪在一起了,继续纠缠她什么意思,那段时间她特别烦。后来见面发现他一幅余情未了的模样,更膈应。


    她有点犹豫:“他现在混得人模人样了,会不会很麻烦?”


    骆应钧微笑:“爸爸混得比他好一点。”


    何以宁莞然。


    骆应钧:“还有谁欺负过你?”


    何以宁想了想,果断摇头,她又不是在欺负中长大的小可怜,绝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是善意。少数恶意,自己也有仇报仇了。


    “以后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爸爸。”骆应钧再次重申,“不要觉得会给我添麻烦,能为儿女挡风遮雨是每一位父亲的骄傲。”


    要说不动容是骗人的,谁不想有人疼有人护,迎着他柔和又认真的视线,何以宁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骆应钧笑容里的喜悦不加掩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提了,明天要去看秀,你的外汇够买衣服吗?”


    何以宁:“……”


    这好像也不怎么开心,她只剩下三万多英镑啦。


    骆应钧微微笑:“要不要爸爸支援一点?”


    何以宁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垂。


    骆应钧何等察言观色的本事:“把我的副卡忘家里了?”


    不是忘是故意不带,不过何以宁心虚地嗯了一声。


    骆应钧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密码还是你生日,明天多买几件衣服,再抽空买一些搭配衣服的首饰,游轮拍卖会要正装出席。”


    何以宁纠结纠结,伸手接过银行卡,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


    骆应钧眼底笑意止不住,他知道,距离父女真正相认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在秀场,何以宁买了三条礼服,用骆应钧的卡支付了26.65万英镑。


    刷之前还有点别扭,刷完彻底淡定。


    人不能为了那点别扭,几十上百亿的财产都不要了。她可没那么清高,既然早晚会要他的钱,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亲生的,不寒碜。


    收到消费短信时,骆应钧气压正低。


    贺秘书就见面沉似水的老板低头看着手机,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愉悦起来,心里一动,莫不是那位大小姐发来的信息,那可真是救苦救难的及时雨。


    再抬头,骆应钧声色都缓和下来:“全部重做,下不为例。”


    挨训的经理只觉得劫后重生,赶紧拿起收购计划书回去重做。


    贺秘书忙道:“小林到底年轻了,这个收购案,我会跟紧一点。”


    骆应钧点了点头:“他能力是有的,差的是经验,你多带带他。”随后主动和深知内情的贺秘书分享喜悦,“宁宁终于愿意用我的钱。”


    贺秘书十分上道地恭喜:“可见大小姐和您越来越亲近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愿意开口叫您。”


    他知道老板一直在等那一声爸爸,想想也挺心酸的,就这么一个女儿,却阴差阳错这么多年,弄得亲生父女半生不熟。


    骆应钧眉眼舒展:“借你吉言,到时候给你加薪。”


    贺秘书喜形于色捧场:“那我可就等着了。”


    回到酒店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何以宁给他买了三条领带、两对珠宝袖扣。


    这几样东西她用自己的卡买的,再贵买不起了,国内的卡上倒是躺着一个多亿的零花钱,可外汇被榨干了,真没有了。


    *


    巴黎,奢侈品之都。


    一直以来,外汇不足严重限制了何以宁的发挥,如今一卡在手,仿佛回到快乐老家。


    谁懂啊,不含进口税,比国内便宜一大截。


    来接机的霍兰熙被那一堆行李震得目瞪口呆:“亲,你哪换的这么多外汇,当心点,别换到不干净的钱。”


    何以宁摸摸鼻子:“用他的卡。”


    霍兰熙挑眉,故意问:“他是谁呀?章公子?”


    何以宁白她:“我爸。”


    霍兰熙嘻嘻:“你有本事当着你爸的面喊去啊。”


    何以宁实话实说:“喊不出口。”现在打电话一起吃饭已经不再尴尬,但是那句爸爸还是难以出口。


    霍兰熙拍拍她的肩膀:“缺少一个契机,等着吧,早晚有这一天的。”


    说笑着上了霍兰熙的车。


    霍兰熙以为要去酒店,却见赵旭峰把车开向肯辛顿,心里一动:“住你爸那?”


    何以宁朝她笑:“前几天,他把这里的一套公寓过户给了我,还给了我一辆迈巴赫。” 他好像挺喜欢迈巴赫,国内国外用的车都是这个品牌。


    她只签了几份文件,过户和买车手续都是骆应钧找人办的,房子和车至今还没见过。这次过来看看霍兰熙,顺便看看车房,再顺便把暂时用不着的战利品放这里,以后这套公寓就是她在国外的落脚点。


    目前她还没有回国的打算,正处于乐不思蜀阶段。


    霍兰熙忍不住嘶了一声,留下羡慕的泪水,这里可是伦敦老牌富人区,住着真正的王公贵胄,名流富豪t?。


    进入公寓之后,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倾家荡产都买不起这套公寓。


    五室三厅,经典英伦风装修,面积大概有三百多平,无公摊面积那种,带个一百多平的大阳台。


    霍兰熙搜了搜房价,啧啧两声,至少得两千万英镑,买不起买不起。


    何以宁提议:“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过来住吧,这房子我不打算出租,我自己偶尔会来住。”


    霍兰熙倒不矫情就是顾虑:“你爸估计以后也会住,多尴尬啊。”


    何以宁:“他在伦敦还有其他房产,他也提了,让你搬过来和我作伴。”


    霍兰熙:“……我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何以宁笑出声:“搬过来吧,我那么多宝贝没人看着我可不放心。”


    “行,我抽空搬家。”


    “不用抽空,就今天吧,趁着我还没走,人多可以帮忙。”


    于是,何以宁带着程英他们几个帮霍兰熙搬家。


    霍兰熙刚从章怀瑜的公寓搬到新租的公寓没十天,又搬进了何以宁的新豪宅。


    姐妹俩一起玩了两天,何以宁前往意大利罗马看一场珠宝展,霍兰熙回国,她放寒假了。整个假期有五周,她准备重出江湖拍一部短剧,看看能不能复刻暑假的辉煌。


    这几个月,公司几部短剧总体是赚的,只是赚得不多,截至目前,纯利润只有七百多万,不算少了,可架不住暑假那两部短剧赚得太多,难免看不上这点‘小钱’。


    赚钱心切的霍兰熙都不愿意多留几天,等过完热闹非凡的圣诞再走。


    过完圣诞就是元旦,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


    历时一个多月,何燕鸿一家的判决终于下来。


    巨额诈骗加故意杀人罪,两罪并罚。何燕鸿、葛云美与何雅静三人都是无期徒刑,返还违法所得,并处罚金。


    骆应钧出手实在大方,光一个诈骗罪都够他们判无期的了。


    葛家父母和葛大舅夫妻都有参与出谋划策如何瞒天过海,并且得到钱财,四个人因诈骗罪分别判处14年5个月到8年9个月,同样返还违法所得,并处罚金。


    那些年钱花得有多爽,现在铁窗含泪就有多后悔。


    何浩轩和葛惠敏以及葛大舅家的儿子倒是无罪,可家里的钱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本不至于如此,谁让他们贪心,抵押借钱‘投资’,然后那些‘投资’都以合法的形式亏光。


    三人养尊处优长大,从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好’日子才刚开始。


    何以宁听过爽过立刻抛在脑后,兴高采烈试礼服,她之前在秀场定的三套晚礼服到了。


    挨个试了一遍,最喜欢那条蓝色珠光人鱼裙,搭配新买的那套珍珠首饰,感觉自己可以去拍美人鱼了。


    搭配好衣服首饰之后,何以宁拍照发给骆应钧,他也会去拍卖会,需要根据自己的礼服挑选西装。


    三天后,骆应钧派人送过来一顶珍珠钻石皇冠,让她搭配礼服。


    捧着皇冠,何以宁晕乎乎表示,她快被这个爸爸用钱砸晕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1月18日,下午两点,父女俩坐车来到海边码头。


    老远的,何以宁就看见了那艘巨大的游轮,来之前她做过功课,这艘‘绿洲’号游轮,长360米,宽47米,共有16层甲板,可容纳八千人。


    不过邀请的客人只有五百多人,加上她这样的陪同人员,大概两千人左右。


    骆应钧和颜悦色:“爸爸待会儿介绍几个老朋友给你认识,他们也带了子女过来,年龄和你差不多,聊得来可以做朋友,一起约出来玩。”


    何以宁心想,这算不算给她搭建人脉,怪新鲜的。


    车子刚停下,就有工作人员上来迎接,引导登船。


    身材高大的唐装男人站在甲板上迎接客人,笑声舒朗中气十足,大老远就能听见。


    骆应钧顺势向她介绍:“那是游轮老板也是这次活动的举办人邵廷山,华裔,东南亚发的家,近十年转战欧洲,主营船舶制造,船业大亨。”


    何以宁一边上船一边端详,看着五六十岁,可能不止,他们这些有钱人都特别会保养,比如骆应钧五十岁的人看起来三十多一样。


    “周总,”邵廷山大笑着迎上来,“你可是稀客啊。”


    骆应钧含笑与他握手:“听说你这里有宝贝,带孩子来看看有没有她喜欢的。”


    邵廷山顺势看向何以宁,圈子说大也不大,骆应钧被摆了一道养错女儿十九年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满天飞。尤其是被他坑过的人,传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这么离谱的事情,邵廷山听过一耳朵,他当然不会没眼色地戳人伤疤,只玩笑:“本来是很有自信的,可现在有点怕我这里的宝贝配不上令千金。”


    余光瞥到自家儿子走过来,他对骆应钧笑:“我小儿子你还没见过吧。”


    骆应钧去看邵廷山前两年刚认回来的小儿子。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高大挺拔将近一米九,短短的黑发不服帖地支棱着,轮廓深刻,五官偏硬朗。西装马甲三件套穿在身上,也遮不住身上那股精悍之气。


    刚把中东狗大户送进去的邵韩扯扯温莎结,大步走过去,在何以宁惊讶的目光下,挑起半边眉梢:“hello,班长大人。”《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