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祖地残魂溯前因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光的深海,冰冷、窒息,不断向着永恒的沉寂坠落。破碎的光影、冥河巨眼的漠然凝视、归寂之门湮灭时的虚无波纹、还有崔三藤倒下时苍白的脸……这些碎片在吴道近乎停滞的思维中疯狂闪烁、冲撞。
剧痛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虚弱与剥离感。太初道体濒临崩溃,裂纹并非仅存于表面,更是蔓延到了道基深处,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盏,全靠一丝不灭的太初意蕴强行粘合。神魂更是黯淡无光,蜷缩在识海角落,承受着寂灭反噬与冥河意志冲击的双重煎熬。
他感觉自己正在消散,化为这虚渊的一部分,归于那永恒的“无”。
就在这沉沦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纯净的牵引力,如同黑暗中垂下的蛛丝,轻轻缠绕住了他即将逸散的最后一点灵识。那力量带着熟悉的净世莲华气息,更蕴含着一股古老、苍茫、与东北黑土地血脉相连的萨满魂韵。
是……三藤?
不,不仅仅是她。还有另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大的意志,加入了这牵引。
这股意志……充满了生命的韧性、自然的呼吸、万灵的祷告,如同母亲呼唤游子,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与力量,强行将他从那虚无的沉沦中,一点点拉扯回来!
……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重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钻心蚀骨的剧痛,如同每一寸血肉、每一缕魂光都被碾碎后重新拼接。吴道闷哼一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仿佛重若千钧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虚渊死寂,也不是长白山的营帐,而是一片朦胧的、流淌着柔和白光的奇异空间。这光芒并非单一来源,而是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温暖而不刺眼,带着一种抚慰灵魂、滋养生机的力量。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由无数翠绿藤蔓与散发着清香的草药编织而成的软榻上,身下传来浓郁的大地生机。空气中弥漫着药香、檀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古老信仰的肃穆气息。
“道哥!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无尽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憔悴却依旧清丽的脸庞占据了视野,正是崔三藤!她跪坐在榻边,双手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眼中噙满了泪水,那泪水滴落在他手背上,竟带着一丝微弱的净世清辉,渗入他干涸的经脉,带来些许暖意。
她还活着!吴道心中巨石落地,反手用力握住她微颤的手,尽管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昏厥。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
“是我们萨满崔家的祖地秘境——‘乌勒衮’。”回答他的并非崔三藤,而是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
吴道艰难地侧头,看到乌长老正站在不远处,他身后还站着几位同样身着传统萨满服饰、气息或沉凝或飘逸的老者,皆是崔家如今硕果仅存的长辈。他们看向吴道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传说应验般的激动。
“乌勒衮……”吴道喃喃重复,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崔三藤偶尔的提及中,这是崔家萨满最终的归宿与力量源泉,非生死存亡关头不得开启,外界几乎无人知晓其确切所在。
“是祖地之灵感应到了家主的危机,更感应到了……你身上那缕与青铜巨门同源、却又超脱其上的太初气息,以及你们联手对抗冥河、守护此界的壮举。”乌长老走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石碗,碗中是粘稠如蜜、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药膏,“是祖地意志主动开辟通道,将你们从虚渊边缘强行接引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药膏涂抹在吴道布满裂纹的额头、胸口与丹田,药膏触及皮肤,立刻化作清凉温和的药力,如同拥有生命般钻入体内,与那股弥漫在空间中的白光一起,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他破损不堪的道体与神魂。那感觉,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甘霖,虽然过程依旧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生机确实在一点点回归。
“三藤……你的伤?”吴道更关心崔三藤的状况。
“我无碍。”崔三藤擦去眼泪,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祖地之力对净世莲华的滋养效果极佳,我的本源已稳定下来,只是恢复还需时日。倒是你……”她看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纹,眼圈又红了,“道基受损太严重了……”
“无妨……死不了。”吴道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感受着药力与那奇异白光的滋养,心神稍定。他尝试运转一丝太初源火,火种依旧黯淡,但并未熄灭,在那白光的温养下,如同星火般顽强地闪烁着。
“吴局主,”另一位面容古朴、手持鹰头骨杖的老萨满开口,他是崔家的大祭司,“你与家主被接引归来时,祖地之灵曾显化,言明你二人乃化解此番浩劫之关键,尤其你身负之‘太初’,或为对抗冥河‘终结’之唯一契机。祖地将倾尽全力助你二人恢复,并……开启‘祖魂传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祖魂传承?”吴道与崔三藤皆是一怔。崔三藤作为家主,也仅知这是传说中唯有在族群面临灭顶之灾时,才有可能触发的最高隐秘,据说蕴含着萨满之道最古老的源头力量。
“不错。”大祭司神色肃穆,“然传承并非轻易可得,需承受祖魂意志的考验,更需……追溯过往,明了因果。尤其……关乎青铜巨门与冥河之宿怨。”
他挥动鹰头骨杖,空间内的白光开始流转,汇聚到吴道与崔三藤上方,形成一片柔和的光幕。
“祖地之灵,请显化过往之影,溯轮回之迹!”
随着大祭司的吟唱,光幕之上,景象开始变幻!
那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些流动的、充满古老蛮荒气息的意念碎片与光影符号:
· 景象一: 一片苍茫无尽的原始山林,比现今的长白山更加巍峨、更加充满野性。一群身着兽皮、脸上涂着油彩、与自然万物气息交融的先民,正在一位身形模糊、却散发着沟通天地伟力的强大萨满带领下,围绕着一座天然形成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巨石(隐约是青铜巨门的原始形态?)举行着庄严的祭祀。他们在膜拜,在沟通,试图理解这股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神秘力量。那时,青铜巨门并非紧闭,而是与这个世界有着更为融洽的联系。
· 景象二: 天穹撕裂,污秽的血雨倾盆而下,大地枯萎,万物凋零。一股充满了毁灭、死寂、终结意味的暗赭色洪流(冥河的早期形态?)试图侵入此界。那位强大的萨满首领,率领着所有部落的萨满,以自身魂灵与生命为祭品,引动了青铜巨门的力量,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屏障,将那暗赭洪流死死挡住!最终,萨满首领力竭而亡,身躯化为山脉,魂灵融入巨门,而那道暗赭洪流也被击退,但其一丝污秽的意念,却如同种子,潜伏了下来。青铜巨门也因损耗过大,从此彻底封闭,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 景象三: 时光流转,朝代更迭。那潜伏的冥河意念并未消失,而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如同病毒般悄然扩散、渗透。它诱惑心灵脆弱者,污染地脉节点,甚至……在某些特定血脉的胎儿中种下烙印(如同赵乾)。它在等待,等待着积蓄足够的力量,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卷土重来。而萨满一脉,因失去了最初的领袖与部分核心传承,力量逐渐衰落,但守护巨门、警惕冥河的使命,却通过血脉与祖地,一代代传承下来。
· 景象四: 光影聚焦,显现出崔三藤的身影,并非今世,而是她的前三世!第一世,她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女萨满,为加固一处被冥河气息侵蚀的地脉节点,力战而亡,莲魂初显。第二世,她转生为寻访名山大川的游方郎中(林夏),以医术济世,无意中化解了数起冥河引发的小规模灾厄,与当时还年轻的吴道(或许是以其他身份)有过短暂交集。第三世,她便是崔三藤,自幼便展现出与净世莲华的完美契合,被确立为家主,肩负起守护之责。而吴道的身影,也在这些碎片中若隐若现,他的五术传承,似乎也与上古时期对抗冥河的某位先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初之力的种子,或许早在亘古便已埋下!
一幕幕景象,如同快进的史诗,在光幕上流淌而过。虽然许多细节依旧模糊,但那跨越万古的宿怨,冥河对此界不死不休的侵蚀欲望,以及萨满一脉与青铜巨门、乃至与吴道和崔三藤之间纠缠不清的因果轮回,已然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原来,他们与冥河的对抗,并非偶然!而是延续了无数岁月的、守护与毁灭之战的最新篇章!崔三藤的四世轮回,净世莲华的每一次绽放,都是为了应对冥河带来的劫难!而吴道的太初之道,竟是早在远古便被寄予厚望、用以对抗“终结”的种子!
“看到了吗……”大祭司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冥河,乃域外‘终结’概念之化身,其存在本身,便是为了将万界归于死寂。此界,因其特殊(或许与太初之源有关),一直是其觊觎之重点。青铜巨门,既是守护此界的屏障,也曾是连接某个更高层次‘源初’的通道(或许与太初有关)。冥河欲要彻底吞噬此界,必先摧毁或掌控巨门。”
“而‘归寂之门’,则是冥河以其自身法则,模仿乃至扭曲青铜巨门的某种特性,企图在此界内部强行开辟的、直通其本体的‘后门’!一旦彻底洞开,冥河本体意志便能长驱直入,届时,即便是完整的青铜巨门,也未必能完全阻挡!”
“你们在虚渊所做的一切,斩断其支撑,湮灭其大半形体,虽未能彻底关闭,却已重创其根基,延缓了其进程,更是向冥河宣告了此界不屈的意志!功莫大焉!”
吴道与崔三藤沉浸在巨大的信息冲击中,久久无言。历史的厚重与宿命的轮转,让他们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也让他们心中的信念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定!
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祖魂传承……何时开始?”吴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需要力量,更需要知识,关于太初,关于冥河,关于如何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了万古的战争!
“待你二人伤势稍稳,祖魂意志自会引路。”大祭司道,“传承之中,或有彻底关闭‘归寂之门’,乃至修复青铜巨门裂痕,甚至……反攻冥河之法!”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然冥河经此一挫,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万魂血祭’恐将加速,各地被标记的‘棋子’也可能被提前激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道看向崔三藤,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已然明了彼此心意。
伤痛未愈,前路艰险,强敌环伺。
但,既然宿命选中了他们,既然万古的因果系于一身,那么,便唯有迎难而上,在这祖地秘境之中,接受古老的传承,凝聚更强的力量,去迎接那注定到来的、决定此界存亡的最终之战!
乌勒衮的柔和白光,静静流淌,滋养着伤痕累累的守护者,也仿佛在默默积蓄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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