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道教协会大本营。
四合院内, 暖风徐徐吹着,一堆老头正围坐在足有两米的实木方桌边吃着烧烤。
抿了一口手边啤酒, 廖宗元舒坦的感叹道:“还是夏天美,冷饮啤酒小烧烤!隔冬天那样寒风哗啦啦的刮,咱大伙坐着别说烤肉了, 不被冻成雕塑都是老天爷怜惜咱的老命。”
旁边的一老头迅速撇嘴, “你这是光想着吃的好处了, 出任务要带一大堆家伙什的时候你怎么忘了?冬天负重走路咱可以取暖, 夏天负重走路却只能吭哧吭哧的流一身汗, 都不是啥好季节, 没啥好比较的。”
“没情调!”
“瞎比比!”
“移民去!”
“卖国贼!”
人老了总喜欢学孩子一般斗嘴,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怼的时候,一盘烤肉恰在这时被端了上来, 见此, 两人预备放下恩怨以美食为先,可由于先前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终究是慢了身边的周从军一瞬。
见周从军将那把肉串全部抢走并埋入口中, 对视一眼,两人冷冷说道:“不要脸!”
周从军:“嘿嘿嘿。”
烤得娇嫩的羊肉裹满孜然与辣椒, 十来串烤肉下肚,他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正打算再捣一筷子凉菜解腻, 嗡嗡地手机振动声却使他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喂,我是周从军。”
“周会长, 是我,易夏。”
易夏此刻刚坐上陆司澈的车,在对方热切的注视之下,她边扣安全带边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讲清,末了,又补充道:“我那日和江老一起行动,他曾说苗疆蛊族轻易不会允许后辈在外走动,唯有肩负振兴蛊门的任务,族人才可被批准出族。”
“所以呢?”
“所以我想……”易夏蹙眉,“蛊之一学,只有苗疆族人代代传承,而康局长已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出省,他在近期中蛊,证明苗疆那边确实正有所异动。”
周从军附和着点头。
事实上,早在易夏将情况说明之时他就想到了这一点,蛊虫在未寄入人身之前极其脆弱,唯有懂蛊者谨慎呵护,才能使它们安然成长。
而苗疆距S市极其遥远,飞机飞行虽只需五六个小时,但这么长的时间缺人照料,蛊虫却怕是还没运到便成了死虫,所以蛊族一众若想祸害他们S市的人,只有亲身远离苗疆才可能会成功。
再结合蛊族内部规矩,要说他们没什么鬼打算,周从军是第一个不信!
挂断电话,他一口闷干面前的啤酒,“老伙计们。”
闻言,插科打诨、斗酒划拳的一群老头纷纷抬头。
周从军咧开了嘴,“有大活可以干了。滇、蜀、黔、湘、渝五地大伙随便选,咱这里刚好十人,两人一组去暗查苗疆蛊族近期动向,半月后协会内再见。”
“我去,就知道你老周从来不是个好东西,感情又开始压榨劳动力。”
“得,会长吩咐,怎么着都没得改了!我先选巴蜀一带,正好去吃吃地道的蜀味火锅。”
“我跟老马一组,老马头,你想去哪?”
“早知道就不该贪嘴留下来吃白食,速度与激情的最新一部我还没来得及看呢,这又得去出任务了。”
……
说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的是,抱怨完后他们均迅速开始从座位上结伴离席。
不肖片刻的功夫,刚刚还充满人气儿的院子便只剩下了两人。
廖宗元叹气,“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呐。”
“早就不太平了。”周从军冲他努嘴,“咱也走吧,滇省最乱,那群老东西也不看在咱俩腿脚不便的份上把这地儿给选走,真是太没人情味了。”
廖宗元点点头,滑动着轮椅跟在周从军后面,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闷闷道:“老周,这件事过后我想退出协会。”
不知是否是因为人越老越惧怕死亡,他最近总是心生胆怯。
怕自己出任务时遭到暗害,怕自己助人改命时不经意触犯天道……若是没个牵绊还好,但心中已有了心心念念的人,这条命,就不单单只是他自己的了。
周从军刹住轮椅,“……,也好。”
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轻轻松松就得到这个答案,廖宗元本该开心,但不知怎的,他的心却猛地抽动了几下。
鬼使神差的,他嗫嚅动唇,“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退?”
周从军转头,“等我找到接班人的时候呗。”
视线瞄见老廖那不对劲的表情,他轻笑一声,继而装出一副嫌弃模样,“你这什么情况?你这老家伙不会是对我有别的心思了吧?瞅你这胡子拉碴的样,我可瞧不上你这还不抵我媳妇颜值十分之一的老头。”
廖宗元怒瞪向他,“泥煤!”
真是白瞎了他的担心。
*
易夏到家之时,天已经全黑。
甫一进门,先给陆司澈发送了一条由‘我到了’这三个字组合而成的短信。
手机荧幕乍然一亮,看罢短信,陆司澈才踩下油门离开新湖宫苑,轿车直驶向二环内一所别墅群内,验证过后,他驱车进入自家车库。
拔钥匙、锁车门、安全锁一气呵成,‘哒哒哒’的奔向大门口,他高喊道:“我回来了。”
这声过后,仅仅一秒的间隔,房门便从内拉开。
“女朋友呢?”
见开门的是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陆司澈收起面上的笑容,“还没确定关系。”
“你有什么用?!”陆展恨铁不成钢道:“想当年,我娶到你妈时才不过二十,生你的时候也才不过二十一,你呢?你……”
正说着话,只觉自己的身体一下被人推开。
陆向阳一把拉过自己的宝贝大孙子,“你还不如阿澈,你能娶到儿媳妇多亏了我跟你妈,要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从十五六岁就泡进了兵营的闷瓜蛋子有谁能看得上?情话不会说,饭食不会做,得亏了生在好年代,要不然铁定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
陆展老脸涨红,“我……”
原来在父亲的心中一直都是这样想他的,想就想呗,在他儿子面前说这话干嘛?
在两人面上各扫一眼,陆向阳继续道:“阿澈之前只是不想谈,你看,他这想谈了,不就立马找到对象了?以后别把你跟我乖孙一起比,你比不上。”
陆展心累无比,“爸……”
陆向阳笑了笑,“行,我不说了,咱进去吧,这开门一会空调的凉气都要跑散了。”
在两人对话途中,陆司澈一直保持着沉默。
幸而他大多数时间都自己待着,若不然想要保持冷静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而他之所以不插入其中,只因他知道自己将要迎来的尴尬不比自家老爹要少。
果不其然,刚靠向沙发,对面就紧挨着坐了两位家中地位最高的人物。
这两位最高人物把控了陆家的经济大权、收支大全、地位升降大全以及人员调控大全,人物与自己的关系,即为他的亲娘以及他的亲奶奶。
在被旁敲摸索的询问了一通女方信息后,两人终于问到了重点。
“你跟人家小姑娘啥时候能正式在一起?”
陆司澈:“看缘分。”
“估摸着啥时候能带回家来让我跟你妈看看?”
陆司澈:“可能一个月,可能一年,说不准。”
“你确定你是认真,并想要以结婚为目的跟人家小姑娘交往吗?”
陆司澈:“确定。”
“有小姑娘照片吗?我跟你妈想帮你参谋参谋,邻居张阿姨看相看的可准了,能直接凭照片帮人核姻缘。”
陆司澈:“……,有照片,但是……”
陆妈妈&陆奶奶:???
陆司澈:“她自己就是玄学大师,核姻缘的话,我觉得她可能要比您说的那位张阿姨更准一些。”
第152章
未来的儿媳/孙媳乃是玄学从业者一事, 这是陆妈妈与陆奶奶万万没想到的,听闻这个消息, 两人连照片也顾不得看了,打哈哈一般从沙发上撤离,上至二楼的一间卧室咬起了耳朵。
“阿澈喜欢上了一个十八岁的玄学大师?乖媳, 我刚刚没有听错吧?”
“没有, 我听到的内容也跟您一样。”
“可……可廖大师说阿澈的体质极难长寿, 那姑娘要是真有本事,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呢?”
“您的意思?”
“咱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 但你公公跟阿展却都在军政界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阿澈的公司近些年收入也非常可观,你说他会不会被那姑娘给骗了?”
听到这里,陆妈妈忍不住笑了, “骗?您是说骗财吗?且不说那姑娘如果真是玄学大师的话压根不会差钱, 即使她在这事上做了假,您也未免太小瞧您孙子的眼光了吧。”
她的儿子在各方面都极其优秀,对于这个结论, 她从未产生过怀疑。
正因此,她才不会相信自家儿子正眼挫的追求一位虚荣贪财之人。
“先前您几位逼婚阿澈, 我其实一直都是在抗拒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若真让阿澈瞒着体质跟人结婚, 这明显就是在害别人姑娘。”
“现在这样才是好,对方要是在知道阿澈身体问题前提下选择与他交往, 两人之间才算公平,若他们最终真能走到一块,我会把那姑娘当自己亲闺女一样疼。”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都为时尚早,您没听阿澈说吗?他还在努力的追求人家,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轮不到咱对人家姑娘说三道四。”
陆奶奶眉头凝重,半响,附和着点头,“是这个理。”
捋顺了心里的问题,两人便朝一楼走去,刚下到拐角位置,便看陆家爷孙三个正争抢着什么,片刻的功夫,只见场中胜负已分。
——陆向阳气喘吁吁的倚靠在沙发,陆展气急败坏的发出吼叫,至于陆司澈……他攥着手机迅速的逃离了现场。
“抢什么呢?”陆奶奶快走几步到了沙发旁边,“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干嘛跟我乖孙过不去?”
陆向阳有气无力道:“照片,孙媳的照片。”
陆奶奶愣愣,“阿澈不给你们看?”
明明这孩子刚都打算主动展示照片给自己跟他妈了,怎么现在又不给人看?
陆司澈在旁插话,“我怕他们把照片保存到自己手机查人资料,所以就只给他们看了一眼。”
陆展:“你听听!”防爹跟防贼一样。
陆向阳:“你听听!”这还是他的宝贝乖孙吗?
弄清楚了事情经过,陆奶奶一槌定音,“这两个老的确是是让人信不过。”
言下之意,自家乖孙的这番举动非常正确。
“让奶跟你妈好好瞅瞅,我们俩的信誉比他们好太多。”
陆司澈:“……。”
最终的最终全家待遇完全相同,均是瞄了一眼他手机上所保存的照片后便被隔离开来。
饭席之上,陆司澈着重强调道:“能交带的我都交代了,你们千万别去打搅她。”
见众人盯过来,他慢吞吞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更不要查她,否则人被你们吓跑了,我打一辈子光棍给你们看。”
闻言,除他之外的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片刻后,纷纷点了点头。
保证如此下了,陆家的几位长辈便不会食言。
本以为自己将要迎来一个漫长的等待期。
等待阿澈正式跟人家确定关系,等待阿澈将未来媳妇带到他们面前……
未料这晚过去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他们却在网络上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九零后美女作家——网红是怎样练成的。”陆奶奶边读标题边随手点入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张盛满笑容的女生侧脸,再向下拉,第二张照片内出现了女生的正脸。
女生长发及肩,面容说不上多精致,但就是让人看的特别舒服,鹅蛋脸,中弯眉,比那些烂大街的网红妆容多了一份自然,任谁看都会称赞上一句‘漂亮’。
这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闺女怎么看上去跟他家乖孙喜欢的那个姑娘长得特别像呢?
抬了抬老花镜的镜眶,陆奶奶叫过儿媳,“你瞅瞅,你瞅瞅这是不是阿澈看上的那个对象。”
陆妈妈接过手机,随着手指的不断下滑,她半响都没有发出声音。
“是不是?”
见婆婆又再次发问,她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陆奶奶老脸上漾出一抹激动,“长的真好,还会写书,阿澈说她玄学造诣也不低,真不知道人家爹妈怎么养的。”
陆妈妈将手机递了回去,“苦着养的。”
这篇报道可不仅只是放了几张照片这么简单,照片之下的文字内容,才是这篇报道的重中之重。
这孩子的父亲早早离世,母亲带着她在外讨生活,为了能让她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便将她寄养在了小姨家中三年,可以说在最需要家长教育的那段时间,这孩子是自己完成了对生活的探寻与摸索。
回想完刚刚所看到的文字,陆妈妈心中喟叹:这么优秀的孩子,真的会看上自家那蠢儿子吗?
蠢儿子虽说不过才二十六岁,但跟这丫头间却足有八岁的年龄差,十七八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人家可能会看上他这个老光棍嘛?
难,太难了!
忽略婆婆面上的喜色,陆妈妈翻出自己的手机,在网页上查询完成后,她抓起钱包道:“妈,我出去一趟。”
“去哪?”
“书店,去给阿澈买几本书。”
知识就是力量,她决定打包书店情感区的攻略书籍一通给儿子寄去。
作为一个当妈的,她能帮孩子的也就这么多了。
陆奶奶眼睛一亮,“等着我,我也去。”
*
在陆家的婆媳二人风风火火的时候,易夏则是刚刚才浏览完那篇采访自己的报道。
见报道内容与交谈访问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她松下一口气,转而到终点网页看起了文下评论。
小兔叽:卧槽!卧槽!我嘞个大槽!四月你是女的?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非洲猿猴:什么情况?熬夜看到最后一章的小萌新似懂非懂。
请叫我粑粑:说句实话吧,其实我早就猜到这么娘气的笔名不可能会是男人,唯一没猜到的是,我家四月居然那么好看,早知道作者是个仙女儿,我肯定要在连载的时候多多打赏混个眼熟。
无所谓1552:什么情况,楼上的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甩个链接让我等吃瓜群众瞅一瞅啊?
小兔叽:自己上微博搜作者笔名,伸手党滚粗。
无所谓1552:回来了,四月.真.仙女.一夏。
不看种马的菇凉:看文的时候就在感叹,能在终点找本文笔不俗,剧情老辣又不种马的文实在太难,本想鼓励作者以后每本都秉持着1v1路线不动摇,没想到作者居然是个小姐姐,小姐姐加油,希望下一本可以开女频升级流爽文。
我夏最美:顺着微博找来的,没想到夏夏除了身手矫健外文也写得好,另外,同意楼上几位的观点,我夏真仙女儿!
……
将最近两天的评论浏览完毕,易夏心中逐渐有了底。
自爆马甲这个想法乃是她一时想出,本来还怕读者会因此感到不适,没想到却多是在评论区里挺她夸她。
说起这事来,她倒不是吃饱了撑的才想要跟记者见面,做这件事的原因,不过是为了防患葛文芳在外诋毁她们母女的名誉罢了,先下手把自己的成长经历告于大众,往后即使葛文芳闹幺蛾子以‘孝’施压,她们也半点不怵。
我从小到大连你的面都没见过,你能从哪里说我不孝?
我妈妈打零工做活,单亲养我一个都极为吃力,哪里还有功夫去供养亡夫的母家?
说到底婚姻不过是两人组建家庭搭伙过日子,若是共同承担经济问题,供养两边的老人乃是理所应当,可当家庭的重担压倒一个人的身上,继续供养老人是情分,而若是划清界限不认人,旁观者也不能从中掰扯出什么。
而在采访中之所以牵扯出自己的终点马甲,其实是为了加重报道筹码,试问在热搜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红人居然有小说作者这一层身份,你难道不会想要点进去一探究竟吗?
第153章
解决了这通隐患, 有好处亦有坏处。
好处自不必再多说,坏处却是易夏须得再经营一个微博账号。
网络时代, 微博就如同人身体部位中的嘴,键盘侠以此来进行攻击,有影响力的明星公知以此来为自己发声。
易夏虽不是上述这两种中的任何一人, 但她却并不缺乏话题讨论度, 为了拉进读者间的距离, 也为了以后不再做最后一个才知道自己上热搜的人, 于她来说, 微博的开设乃是必然。
退出‘神算大师’账号, 她登录进昨日新注册好的那个账号,朝自己所发送的第一条微博看去,只见下方已经有了五百多条评论。
易夏一夏。
14小时前来自weibo
——大家好, 我是终点小说网作者@四月一夏, 新文《非主流修真时代》正在存稿,本月中旬将开始连载,大家敬请期待, 图片.jpg。
由于四月一夏的ID被人抢先注册,易夏只得将存稿箱截图晒出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本只是一条声明微博,没想到却也吸引了这么多的前来网友围观。
点开评论,她支着下巴刷起了网友的留言。
小书虫阿芙:大大我是阿芙, 虽然知道大大已经开始存稿了很开心,但是不想看存稿箱, 想看大大爆照。
子非鱼:正能量啊妹子!先是直面地铁猥亵,后又协助特警办案,你不单胆量大,写的书也特别好看,你究竟是怎么长的啊妹子。
喵呜喵喵娜:本来还不信大大是女的,但这微博名跟这条认证博真让我没法不信了。
激情会所撸猫达人:明明可以单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靠自己的才华让人折服,不得不说,你成功了。
口红十八只:学姐学姐,你是怎么兼顾自己高三生活的?不仅在此期间连载了一本九十多万字的小说,还没把成绩落下考了全校第二,而且你这么忙,皮肤为什么还这么好?
……
网友的夸赞易夏受着,网友的疑惑易夏却无法给予回答。
总不能说自己每晚上吸收天地灵气头脑特别清醒,所以能身兼数职不会感到压力吧?到时候即使政府不以传播虚假消息将她抓起来,但估计某些特殊组织却不会简单放过她。
大脑发散半天,她传了一张前些天较为满意的自拍上去。
配字——闭关之前的最后一拍。
且不再说网友看到这张照片后的反应,说是闭关,易夏确确实实自这天开始便不再出门。
直到七月下旬的某一天,邮政快递员敲响了易家的房门。
从对方手中接过那薄薄的文件袋,道了一声谢,易夏迅速撕开快递,果不其然,其间装着的乃是从首都林业大学招生办所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薄薄一层,但却是原主与她共同奋斗近三年的结果。
捏着纸页,易夏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接受的记忆中,她只知道原主一心想出人头地,希望不再被小姨一家瞧不起,希望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现在的这些她都算做到了,唯一缺的就是……
恰在这时,闻声而来的易妈妈从厨房探出了头,“夏夏,是谁啊?”
易夏挥了挥手,“录取通知书到了。”
知道女儿考上了大学是一回事,得到女儿已被确定录取的结果又是另一回事。
易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似是在霎然间忆起了许多往事片段。
有她诞下女儿后被婆家苛责以待的片段,有她丈夫去世她为了赔偿金奔走钻研的片段,有她狠下决心抱着女儿从村中离开的片段,有她暗自咬牙一定会让女儿有跟自己不一样人生的片段……
所有的片段荟聚一团,她的眼泪唰的淌了下来。
易夏快走几步到了她的近前,“别哭了,妈。”抬手帮她擦拭完眼角,易夏笑笑道:“赶紧收拾打包行李吧,我请朋友在首都帮忙找的几处房产还等着咱俩挑呢,等过去安顿了后,我的暑假可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房产?”易玲面露惊讶。
易夏点点头,“咱们俩不是商量过了,直接在首都安家落户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易玲却压根没有想过会在这么短期间内拥有自己的房子。
她原打算等女儿入学之后自己再好好在京寻找合适住所,怎知这孩子……居然暗地里已经请人找了。
事事都放在心上,未免太过懂事。
见易妈妈愣怔,易夏晃了晃她肩,“妈,您就算怪我擅作主张也不要饿着我的胃啊,我好饿。”
易玲白她一眼,“本来打算给你下速冻饺子,但今天可是你拿到录取通知的好日子,走,不做了,咱出去吃,正好……”
顿了顿,她继续道:“正好省点力气为收拾行李做准备。”
母女俩本就刚搬到新湖宫苑没多久,行李并不如在一个地方安居的租房人家多。
从中午至下午,不过五六个小时的功夫,所有的行李便被打包完好,叫来快递物流,将所有行李贴条寄送到北京自提站点后,两人乘坐当晚航班飞去了首都。
而在她们走后第二天,原本租住的那栋楼下则再一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葛文芳直接在密码锁上按下了121这个号码,然而连续操作了数次,对面却始终无人接听。
“MMP!”
刚骂了这一声,便觉身后传来一道打量视线,回身看去,她将老脸挤成一朵菊花道:“老大哥,你在这里住啊?”
对方只轻轻‘嗯’了一声。
葛文芳再次道:“那你认识十二楼南户住的那家人吗?住那的是我儿媳妇跟我孙女,她们跟我赌气,我上不去楼,你能带带我不?”
自来到这里,她见了太多热心肠的人,原以为示弱过后必会得到‘帮助’,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在听了她的话后眉头紧蹙。
“你是易玲的那个老家婆婆?”
葛文芳有些惊讶,“那小……玲子冲外人提起过我?”
想到两人间的纠葛恩怨,问完这话,她朝下摊了摊手“她的话你别信,我这儿媳给老家就喜欢吹牛皮、编是非,我绝不是她说的那等人。”
“这不,听说我孙女高考考了一中的全校第二,这一下子成了文曲星大学生,我还专门买了烧鹅来看她娘俩。”
闻言,男人眼眯了眯。
买了烧鹅是真,不过看份量也就只够小娃娃塞个牙缝,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好,老太太的来此的目的可想而知。
也不知易玲娘俩走的什么运,走的时间正巧避过这老太太,稍微晚走半天,估计就得跟这位打上照面。
朝前走了两步,男人抬手略过葛文芳的额头按下密码,“我是她的房东,她们母子已在昨天离开了S市,走之前她请我转告你,‘人心都是肉长的,唯有付出才有可能得到回报,想要赡养费的时候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待人的,那样可能会让你冷静一下。’”
在老太太即将冒火的眼光中,男人牵了牵嘴角,“重男轻女要不得啊,老太太。”
如此调侃的语气,使得葛文芳整张脸煞红。
深吸口气,她闷闷问道:“走了?”
男人点头,“嗯,走了。”
“真走了?”
“我今天就是来验房的,你既然不相信,可以跟我上去看看,不过你要是急火攻心晕在那里,或者气急破坏我房中的家具,我可是会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你的。”
葛文芳攥紧拳头,片刻后,一把将盛着烧鹅的塑料袋摔到地上,“我就跟你去看一趟。”
纵使已经颜面尽失,可她终究不甘心呐!
顶着烈日在那学校门口待了快半个月,她才打听清楚那丫头片子考了个什么学校。
985跟211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本二本她却也是听说过的,村头的老李家不过出了个二本的娃,老李头就宴请了全村的人去他家吃席,可想而知,这考到一本的娃就更是出息。
她是没有养过那丫头,但血缘关系是怎么也斩不断的,所以那丫头既是她们周家的血脉,就无法不认她这个奶奶。
养她,孝顺她,才是为人后辈应该做的。
扶着栏杆乘电梯至十二楼,葛文芳双手握在一起看着男人的开门动作,‘嘎吱’一声房门打开,她迫不及待的窜入了其中。
室内依旧如她那日所见般整洁,可点缀在家具上的摆饰物件却早已消失无踪。
迈着蹒跚的脚步,她一间间的在其中搜寻。
然而客厅没有人……卧室没有人……厨房没有人……洗手间没有人……
这房子,空了!
那她怎么办呢?
在餐厅打工洗碗的钱她虽省吃俭用的花,但由于半个多月只进不出,此刻她早已变得兜内空空,原想着摆正态度讨好一番这对母女,即使要不来大钱,也能得到些许零花。
现在……现在她连下一顿饭钱都没有,要让她重回餐厅刷洗碗,她更是再也做不来了,不是她见多了世面嫌丢人,而是因为睡了一阵的天桥,风湿疼痛她弯不下腰啊。
*
易夏得知关于自己这位奶奶的事时,乃是到达首都的第二天晚上。
彼时,她正和易妈妈在请帮自己寻找房源的木莲编辑吃饭。
两人见面的初始,木莲激动的抱住了易夏,
绕是木莲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可当面对这位在自己抑郁不得志时鼓励她的‘顾客’,她仍旧忍不住感叹世界真是太小了。
谁能想到,她曾经是她的顾客?她如今是她的编辑?
房东的电话是在菜还未上时打来的,听筒之中,对方激动的叙述了老太太的奇葩行为——不仅不愿意从房间里离开,还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些饭钱与路费。
房东自是拒绝,并随即依自己先前所说那般将老太太送到了警局。
听罢对方的描述,易夏代老太太冲他道了声歉,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他的所为后,在对方之后挂断了电话。
这最糟心的一件事得到解决,母女两人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然而八月初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易夏心中的石头再次被吊起。
第154章
那是一日傍晚, 陆司澈从外地归来,打算约她前往餐厅吃饭。
临出门前正吹头发时, 易夏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廖宗元打来的。
甫一接通,掩饰不住的哭腔便从听筒内传来。
“老周……老周没了。”
易夏初时没反应过来,待在记忆中搜寻出两人共同熟识的周姓之人, 方才明白他口中所指, 乃是道教协会的周会长。
心内咯噔一下, 入骨的寒意席遍易夏全身, “您现在在哪?”
“滇……滇省。”
得知这个答案, 易夏的面色随之倏然紧绷。
滇、蜀、黔、湘、渝乃是统被概称为苗疆的五位大省, 地处西南,与S市有着千里之隔。她毫不怀疑周会长之所以踏进苗疆,与她先前所通报的蛊族消息有关。
也就是说, 周会长的离世, 与她有着一定的关系。
抽搐声一直未有断续,张了张口,易夏不知该说些什么, “您……”
刚说出一个字,对面却在这时打断了她, “夏夏,老周是被女鬼害死的,就是那日你我在一中没有除掉的女鬼, 死的本来该是我,是他挡在我面前的, 死的本来应该是我,不是他,是我啊!”
语无伦次的话语更显廖宗元情绪的激动。
数月之内见证两个好友离世,绕是在他这个年纪早已见惯生离死别,也实在难以接受生命的短暂易逝。
易夏的脑中嗡嗡作响。
“您讲具体一点可以吗?”
她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不作为。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周会长的死亡于她来说便是难辞其咎。
若是她在病好后努力追查女鬼下落,若是她在与女鬼打斗前多谢准备,若她没有将康局长的事报给周会长,若……
总而言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是她的多事与不谨慎,才使得周会长落得今天这个结局。
廖宗元并不知晓易夏的心理活动,闻言,他抬手擦了一把糊在脸上的眼泪与鼻涕,“上个月,你打电话给老周后,协会内便开始向苗疆五省派遣人员,我跟老周选了滇省,然而却忘了滇省的地下毒品贸易较为发达。”
“我们的鬼祟举动被当地势力察觉,在调查的时候时时被他们干扰,一日从外回到酒店,我和老周遭遇了对方伏击,我原本躲得好好的,却突然察觉一股怪力从身后袭来,被推倒明处后,老周猛地从暗处窜出朝我扑去。”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廖宗元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栗,“老周……老周他替我挡了流弹,结果有一枚流弹射在了他的头部,他……”
头部乃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重力敲击之下都可能毙命,更何况被子弹击中。
若不是协会有规定不许轻易冲普通人使用玄术,他一定会把那群社会渣滓全部弄死。
易夏足以想象当时情况的危及,沉默半响,她继续问道:“您身后的怪力就是那女鬼在作祟吗?”
廖宗元‘嗯’了一声,“我被老周保护而趴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了女鬼的脸,她当时躲在墙角冲我嬉笑。我想她原本是打算让我死的,但是发觉看我痛苦的模样更有滋味,再加上酒店工作人员很快到来,所以才没有继续纠缠。”
“但若不是她在我身后作祟,我和老周绝对可以施障眼法逃过那伙人的纠缠,该死的人不是老周,是那群社会渣滓以及恶事做尽的女鬼,我不会让他们好过,夏夏,请你来滇省帮我,女鬼……我一个人对付不了。”
本以为说出请求的话语将会很难,可只犹豫了一个片刻,他便顺畅的将自己想法吐露了出来。
技不如人并不是什么需要惭愧的事,不能为兄弟报仇,他才觉得无比惭愧。
易夏心头堵的难受,未经思考的话瞬间脱口而出,“好。”
放下电话,她寻到易妈妈卧室将自己的想法倾吐而出,得到对方的允许,直接在手机上定了最近一期的航班。
直到坐上出租,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手机铃声恰在这时又响了起来,低头瞄了眼来电显示,易夏的面上滑过一丝尴尬,轻咳两声,她才缓缓接通了电话。
陆司澈此刻正坐在预订好的西餐厅内。
悠扬的小提琴奏着巴赫进行曲,给这屏风围起的包间添了一分异域之感。
手指随着伴奏敲击着桌面,他语气轻快道:“我已经到了,你来的时候将报给服务生你的名字就好,他们会把你引到我等候的包房。”
闻言,易夏面上的尴尬越发明显,“陆司澈,我……”
这语气听起来显然不对。
陆司澈敲击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嗯?”
易夏飞速道:“我现在正在往机场赶,回首都的时间待定未知,所以无法前去赴约,实在抱歉。”
两人约会的敲定时间乃是上周,这些天来陆司澈也没有从易夏口中听说过她有什么要事要忙,因而今日的爽约显然是被突发事件所打扰。
“发生什么事了?”
喜悦的心情降了下来,轻快的语气自然也随之降了下来。
易夏抿了抿唇,“周会长不在了。廖大师请我去滇省和他一起处理一些事情。”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词句搭配起来往往能组成多重意思,但在一个人的称呼后加‘不在了’这三个字,则是只代表着这个人逝世离开。
如此消息使得陆司澈心沉了下来,四周环视了一圈,他拎起桌面上的公文包朝外面走去,路遇冲他打招呼的服务生,他则是以唇语示意取消今日的预约。
上到出租车上,陆司澈长出一口气道:“你订的哪一个航班?”
听到这话,易夏愣了愣,“怎么?”
陆司澈不答,只继续强调问道:“哪一个航班?”
易夏调出订票页面,将航班号以及时间报给对方后,略带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是要来吧?”
陆司澈:“我正在订票。”
易夏:“买不到了,我买的都是乘客的退票。”
陆司澈轻笑一声,“候机厅等我。”
说完这声,他将电话挂断,告知司机目的地并嘱咐了对方开的快一点后,拨通了自家老爹的电话。
三分钟后,手机短信内收到了订票成功的通知。
见此,陆司澈终于松了口气。
易夏说是简单的帮忙处理一些事,可她与周叔非亲非故,去了只可能是为了帮忙逮那害人的凶手。
一中事件给了他莫大的阴影,他永远都忘不了易夏倒在廖伯怀里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去了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若是真有意外发生,他可以护着她,最起码这一双臂膀还是有力的,这一副身躯还是挺括的。
*
半小时后。
飞机之上。
陆司澈歪头看着身侧之人那漆黑分明的双眼,“见到我太激动了吗?要不然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怎么买到票的?”易夏蹙着眉头,“而且还是跟我紧挨着的票。”
这世上不是没有凑巧,可凑巧到这番地步,易夏是怎么也不相信。
明明她在查票网站看时上面早写着‘已售罄’这三个大字,即使是陆司澈与她一般侥幸买到了别人的退票,也不可能会如此幸运就碰到她邻座的票啊。
陆司澈唇角弯弯,“你只要知道我费了很大功夫就是了。”
“腿冷吗?”他扫向她裸露着膝盖的双腿,不待她回答,便向空姐招了招手,“麻烦给我一张毯子,谢谢。”
看着自己这被捂的严严实实的模样,易夏无奈的眯上了眼,然而在此过后没过多久,她却觉得自己突然被人遮住了光,睁眼一瞧,某人正用手遮挡在她的面前,“你做什么?”
“晚霞刺眼,怕你睡不着。”
“我记得你在机场超市买了眼罩。”
“带上眼罩我就看不全你的脸了。”
易夏忍无可忍,抬眸看他,将他的手压向膝盖,“不作我们还有的聊。”
陆司澈面上一僵。
见他终于老实,易夏再度闭眼,不肖片刻,却只觉光亮再一次消失无踪。
正要撑眼质问,耳畔传来陆司澈的解释:“飞机已经平稳行驶,我把遮阳板拉了起来,你好好睡一觉,到了那边还有的忙。”
“对了,晚霞真的很刺眼,会影响到睡眠,所以我才……”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余光朝肩膀上落着的脑袋瞄去,他哽了哽脖子。
易夏唇角微微勾了勾,“睡觉。”
肩膀虽然不如枕头舒服,但易夏的这一觉却睡得极其安稳,和她形成对比的,乃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眯上眼的陆司澈。
飞行时长达到了五个半小时。
空姐的声音自喇叭传来时,陆司澈整个肩膀都僵了,可当易夏朝他看过来时,他却故作起了精神炯烁的模样,索性两人此行并未拿什么行李,若不然他一准得露馅。
机场外。
廖宗元早早就候着了他们,甫一碰面,眼眶腾一下就红了。
“阿澈怎么也来了。”
陆司澈笑笑没有回答。
易夏在两人身上探寻了几眼,替陆司澈答道:“他不放心我,是来陪我的,先上车……去看看周会长吧。”
廖宗元‘欸’了一声。
经受如此打击,他已没有了心力去打趣两个小辈之间的关系,车上只补充了一番滇省现今的势力情况,便一个人呆滞的盯着前方发愣。
滇省省会医院与S市的医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进了太平间内部,一行人才感受到了独属于亡人的阴冷气息。
架子床上,周会长的面容如同往日,可实质上他的灵魂已去,不仅身体冰凉,眼睛也再也撑不开了。
陆家长辈与道教协会多有交情,在那个年代,他们皆住在军区大院。
陆司澈上学放学时候,常能与这些叔叔伯伯来个偶然碰面,从壮年到老年,他一步步见证了这些长辈衰老的过程,见惯了他们充满鲜活的表情,再看现如今周会长失去生机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易夏的心情也无比沉重。
周会长与她的交情虽说仅是一般,但两人接触却并不是一次两次,任谁看到前些日子还能一起谈天说地的人突然没了性命,估计都会觉得压抑难过。
垂下头去,易夏出声问道:“通知……周夫人了吗?”
廖宗元缓缓摇头,“还没,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只有将两方凶手全部抓获,我才有脸见她。”
易夏的拳头紧了紧,“尸体可以放在这里多久?”
廖宗元面无表情,“条例规定,不得超过两周。”
两周乃是抓获女鬼的期限,逾了这个时间,尸体将无处存放,只能被送去火化。
他不可能不让苏酥见老周最后一面,因此抓获女鬼的时间还得再缩短上两至三天。
从太平间出来,一行人始终沉默。
行至门外,易夏对着陆司澈道:“你先坐车回酒店,我跟廖大师有话要说。”
陆司澈点了点头。
见他坐到车上,易夏转头对向廖宗元,“尸体多久会进行腐坏?”
廖宗元愣愣,“低温环境下最少一两年都不会腐坏,但是越往后推,尸体便会越来越僵硬。”
易夏眼眸微阖,“从明天早上开始,你我分头朝东西方向寻找,发现女鬼下落不要冒然出头,联系上对方汇合后再来行动。”
廖宗元并无不可。
方案便这样定了,只是想法是可行的,两人实施起来却发现这是大海捞针。
纵使有法器在旁作为辅助,可在诺大的省会城市找人哪是那么容易的?
五天下来,油钱加了有上千,脚底磨的起了茧,女鬼的下落则始终无迹可寻。
就在廖宗元忍不住想要将此事告知给苏酥时。
一天,易夏在市中心瞄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