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指尖悄悄捏紧, 易夏的面上却保持着和刚才一般无二的表情。
从侧旁成堆的资料中抽出一张试卷,低头开始动笔算写。
一道题, 两道题……
原想着在此过程那小鬼必会离开,未料刚将选择题做完,就见那张惨白小脸不死心的凑了过来。
“小姐姐。”
稚嫩的童音从小鬼口中发出, 叹了口气, 易夏转头朝它看去。
滞留阳间的鬼怪向来喜欢混迹于人群, 因投胎无门又鬼生无趣, 所以向来以吓人为乐。前世, 她虽未开天眼, 可牛眼泪使用的次数却是不少,每当牛眼泪生效以后,便能看到许多小鬼变着花样在人前显能。
她以为这个小鬼也是一样, 没想到细看之下, 这竟是个眼冒血光的恶鬼。
“小姐姐”
瘦骨嶙峋的手掌朝前探去,恶鬼歪着脑袋问道:“你能看到我吗?”
在手掌渐要触到她的皮肤时,易夏仰身向后缩去。
接着随手拨弄了几下三清铃的铃舌。
清澈的铃音响在教室, 引得数名同学朝她的方向望来,易夏却仿若未见, 直到二鬼同时现于眼前时,才堪堪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您有什么事吗?”
易夏挑眉,示意二鬼看看她面前的这个恶鬼。
此时尚在课上, 她不好说话,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 示意完,也朝这恶鬼扫去。
然而恶鬼此刻却明显怔住,失了寒气,也失了戾气,一张脸比刚刚更煞白几分。
半响,只见它忽然蹲地抽搐了起来,“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头头惊讶的瞪大了眼,“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头头问这是什么鬼啊,怎么跟它叫声那么像。” 小鬼从旁翻译道。
易夏扶额。
这哪是叫声,这明明就是哭声,只她想过了许多可能,万万没想到,这恶鬼见了同类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心中充满疑惑,却不敢对其掉以轻心。
索性这节课本就没剩多长时间,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
两节课后的大课间是跑操时间,一中虽说主抓应试教育,但对于学生的身体素质,却也是半点都不敢耽误。
易夏假意在闹肚子,冲班长请了假后,伏趴在桌子上装痛,待班内同学全部倾巢而出,才缓缓抬头,对向面前这三个盯着她不眨眼的小鬼。
环视一圈,面向被钳制在中央的恶鬼道:“你找上我是想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无怪易夏如此怀疑。
来到这个异世界,她虽然从未主动与他人为敌,但救下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被人算计才染上了恶疾,破坏他人的好事,自然会与对方结下仇怨。
头头就是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收服的。
“我……”
恶鬼扁了扁嘴,眼角的泪痕没有擦尽,显露出几分可怜,“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玩而已,小姐姐,我没有什么恶意的。”
它说话时目光晶莹,若是存有人身,将这样子给母爱泛滥的小姑娘看了,小姑娘们绝对都会高呼‘好可爱啊’!
易夏却半分不信它说的话。
笑了笑,随手抽出身上仅有的一张灭灵符,二话不说,就打算将符篆贴入它的额间。
恶鬼想逃,但两只胖乎乎的小臂被抓在别的鬼手里,身形怎么也无法移动一下。
无奈朝旁躲去,连忙开口叫道:“小姐姐,我说,我说。”
本以为旁边这一个头大似盆,一个眼黑如墨的怪物已经算够可怕的了,没想到最可怕的人,其实是眼前这个笑的温柔的小姐姐。
面色惨淡,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恶鬼开口道:“妈妈叫我来看有没有能见到鬼的人,所以我才会找上你的。”
易夏蹙眉,“你能看出谁长了阴阳眼?”
“不是的。”恶鬼摇头,“我只要在学校里晃一圈,谁看到我会目露惊讶,或是逗我玩耍,那他就是长了阴阳眼的人。”
这个方法百试不爽,所以他才没把今天的行动当一回事。
哪知道……
易夏双眸眯起,“可我明明没看你,也没想逗你玩,你找我干什么?”
她不过是鼓捣了会手机,放下书本就看到了这个小鬼,幸而她胆子较大,若不然早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恶鬼向后缩退半步,“小姐姐长得好看,所以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玩的。”
不过是玩完之后……再丢给妈妈罢了。
看出了他的心思,易夏轻笑一声。
谈话过程中,她的手中早已悄悄捏上了一张定身符,此刻想问的已经全部问完,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迅速将定身符贴入恶鬼额间,摇动铃身,将其收入到三清铃内。
头头:“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老大厉害!
头头说他不喜欢这个爱学他说话的丑鬼,想问问老大,我们要跟他当多久的邻居?”
易夏低头,思索片刻抿唇道:“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
校内多处布满了隐秘黄符,她原还疑惑校方这是想做什么,此刻看来,可能是与这对恶鬼母子脱不开关系。
总算是知道校长为何要找她帮忙了。
——
夜晚。
不到晚自习结束之时,易夏的口袋就开始震个不停,这震动不似电话来时响的持续,而是一阵一阵,却又接连响个不停。
稍加猜测,易夏就想到了是谁在不断给她发信息,待到校内的最后一道铃终于响起,她忙掏出手机,打算给予对方回复。
荧幕点亮,其上的通知信息占了满屏。
终点二组-木莲:四月在吗?
终点二组-木莲:十二个小时了,我查你后台都没有见你登陆过你一次,你难道都不紧张首定吗?
终点二组-木莲:猜一下你现在的订阅多少?
终点二组-木莲:不在吗?怎么不说话?
最后一条信息恰在两分钟前发出。
指纹开锁后,易夏回道——刚下课,抱歉了。
回完便开始整理起书包,可刚塞了一本书进去,就察觉口袋又再次开始震动,掏出一看,一个大大的头像占据在荧幕中央,看界面这是在发起语音通话。
点击接通,听筒对面的女声显然有些颤抖。
“四月你快登后台看看,不能就我一个人受到惊吓。”
木莲曾在六点下班时查过一次订阅,因是第一次当编辑,所以对当时的数据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再加上数字具有欺骗性,九千九与一万虽说只相差一百,可当人第一眼看到后者数字时,总是会觉得它要比前者多上不少。
但此刻电脑上显示的订阅数字,却是木莲怎样也无法忽视的。
一万五千三百八十七。
开V首章突破一万五的订阅,其后紧跟的九个章节也保持在一万四的订阅以上,这说明读者弃文率极地,也说明这本书爆了,她与四月——都成功了!
两个月来,她将所有V前可以轮的好推荐都给四月上过,有同事说她傻,不知道笼络大神,小心大神生气转组,然她不想一盖接收前人种下的果,她想自己努力,一步步将小树苗培育成参天大树。
她选则了四月,四月没有辜负她。
易夏‘嗯’了一声,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书包。
半分钟后,对着对面屏息凝神的木莲笑道:“看到了,破万了。”
木莲拍了拍床头的柜子,“就这么六个字?你怎么半点都不惊……”说到这里,她忽然怔住,“女……你是女生?”
耳边的声音苏甜软糯,带着明晃的笑意,一听就是个女孩子在说话。
易夏不解她的语气,“邮寄过去的签约证件里有我的资料,你难道没有注意我的性别吗?”
注意了啊!可她当时只以为对方是拿了自己亲戚的身份证来签约啊!
等等,这好像也不是一个老年人的声音。
咽了口唾沫,木莲忽然道:“我们能不能视频一下?”
她的心中有一个荒谬的猜测,急需要此刻来印证。
转头见班内同学已走了个七七八八,易夏拒绝了她,“抱歉,现在可能不太方面,而且我该回家了,否则待会校门关……”
“你真是高中生?”
“是啊。”重新提溜起书包,易夏继续道:“存稿我已经全部设定好了发布时间,高考之后我们再聊吧,最近我真的很忙。”
电话挂断,木莲保持着一个动作久久不动。
良久,点开手机上的终点APP查看起《明朝》下方的书友评论。
只见排在最上的,是一条回复数达到三百多条的书评。
风浪云涌: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作者在上架感言中特意提了明天至高考结束老时间日更一万,会不会是因为,作者其实是一个高中生?/笑/
——路人2222:呵呵。
——归宿命:呵呵+1。
——飞天肥猪:呵呵+2。
……
——我,叶良辰:呵呵+108,别说高中生了,你把一个大学生叫来给我写一篇这样的文,我就跪地喊你爸爸!这文笔、这更新速度,你说哪个高中生能做到?
翻到这里,木莲无语望天。
这世上总有些常人理解不了的怪咖,你们做不到,四月能啊!
——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
放下了更文事宜,易夏的空闲时间终于得以充盈,然她并没有闲着什么都不干,而是将多余的时间全部用来背诵英语词典,直到今日份额背诵完毕,才将厚厚的词典合上,转而继续练起习题来。
两张卷子写完,一晃眼就是中午。
饭菜的香味早已飘至鼻尖,放下铅笔,易夏抬腿进了浴室,洗罢手后,转身朝客厅走去。
易玲正在布置餐桌,看到女儿过来,忙招呼道:“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三杯鸡跟油爆大虾,这边还炖了猪蹄汤,你一会要多喝点啊。”
闻言,易夏抬手在腰间摸了一把,察觉到并没有多少赘肉在腰间留存,这才应声道:“谢谢妈。”
“你这孩子。”
嗔她一眼,易玲继续在厨房与餐桌间往返忙碌,过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午餐终于准备完毕。
饭菜入桌,可人还没坐下两秒,就听门旁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狐疑来人是谁。
“你继续吃,妈去开门。”
筷子放下,易玲迅速朝门边跑去,对着猫眼看了许久,才打开一个小缝道:“你们是谁啊?”
猫眼中的二人一老一少,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的样貌,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不清楚这二人是善是恶,来意如何。
“阿玲吗?我是老廖。”
“易阿姨,我是陆司澈,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一面。”
老廖……陆司澈……
易玲心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名字,片刻后,讶异道:“是我们店那个土财主老廖,以及夏夏说的总喜欢往墓地里跑的陆司澈吗?”
廖宗元:……土财主?
陆司澈:……总喜欢往墓地里跑?
易夏:……我是这样描述的?
廖宗元&陆司澈微笑道:“是我们。”
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点头,易玲缓缓将房门拉开。
一席人围坐在桌边,顿时给空旷的室内增加了不少人气,然而来客不熟,易玲只得抬筷活泛气氛道:“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大家吃完饭再说。”
廖宗元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俩是吃过饭才来的。”
话音落,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面上划过一抹尴尬,他解释道:“这,我这是肠胃不好。”
“没事没事。”易玲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多吃点养养胃就好了。”
廖宗元的话虽不是那个意思,但客在主家,不好将对方话里的错误纠正出来,况且他也不是真的肠胃不好,闻言,索性不再拒绝。
一碗猪蹄泡饭下肚,整个人都变得舒服多了,见‘阿玲’已经开始收拾起碗筷,他忙起身想要一起帮忙,被再三拒绝,才略有尴尬的坐回了原位。
“易大师。”
停下喝饮料的动作,易夏抬头看向对面的老者。
握拳至手边,廖宗元清了清嗓,“今日冒昧打扰,一是为了阿澈身缠死气一事,二是我谨代表华夏道教协会,诚挚邀你加入我们协会。”
第一件事易夏很容易理解,可这第二件事……
她唯一认识的玄学界相关人物就是江大夫了,可对方的本事,显然不足以与道教协会的人产生交情。
那这老者究竟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易夏正准备拒绝,忽听尚在厨房洗碗的易妈妈探头道:“道教协会?老廖你是道教协会的?怪不得需要在我家店里买这么多符篆。”
易玲虽神经大条,但开店至今,这位ID名为‘老廖1963’的买家最为照顾她店铺的生意,一来二去,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购买如此多符篆的来意,只是送上门的买卖,不舍得拒绝罢了。
廖宗元安静的瞧向易玲,“是的,我们需要出的任务比较多,储备符篆往往不够,所以才需要从旁补充。”
易玲点了点头,重归原位继续洗碗。
见她的面颊消失在眼中,廖宗元回头看向易夏,“易大师,你愿意加入我们协会吗?”
易夏摇头,不疾不徐道:“我可能不太适合。”
从这‘老廖’与易妈妈的对话中,她了解到了两个信息。
1.道教协会需要出任务。
2.道教协会符篆储备不够,可能需要从外面补充。
且不说她不愿被人约束,即使是道教协会不管她,她也不可能加入一个没落至此的协会。
没落=麻烦=妄图将协会发扬光大
廖宗元瞪大了眼,“怎么就不适合了?”
多得是玄学术士挤破了门想要加入协会,若非自己看好她的能力而向会长推荐,她怎么可能得到这样一个好机会。
易夏礼貌道:“我志不在发扬玄学,没必要加入协会为自己踱一层金。”
“可……”
在来之前,廖宗元从没考虑过她会拒绝这一情况。
华夏人向来都对公务员有着别样的崇拜,不是因为公务员有着多么高的工资,多么崇高的地位,而是因为这样的职位可以算是响当当的铁饭碗,吃的是真正的公家饭。
而道教协会内的会员,就相当于是另一个行业的公务员。
他们为政府服务,解决政府手下棘手的问题,闲来无事,亦可外出去赚外快,了解这一行当的人只要一听他们报出道教协会的名号,便知道他们是玄学界数一数二的中坚力量,给出的酬谢向来都是只多不少。
叹了口气,将道协的资料递上前后,继续劝道:“易大师,你再考虑考虑。”
易夏接资料的手没有迟疑,但翻看了两眼,答案却依旧未变,“抱歉,我真的不适合加入你们。”
话已至此,廖宗元不好再说些什么。
闷闷哼了两声以示回答,将陆司澈抵在自己前方,“那就请您帮忙治疗一下阿澈的病吧。”
目光在陆司澈身上打转了两秒,易夏面色沉了沉。
不过时隔数天未见,他脸上的死气竟然又重了许多,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活到这般年龄的?
回到卧室,将那日见过陆司澈后就备好的龙引符取出,易夏把符交给廖宗元道:“廖大师应该会用龙引符吧。”
本应是问句,却被她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只因这廖大师在她看来亦是深不可测。
廖宗元颔首,“会,不过……”问他这个问题做什么?
瞧见他眉眼的不解,易夏却并不过多解释,只将符再朝前递了递,“那就好,您把符拿回去帮陆司澈治疗吧。”
“为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廖宗元,而是侧旁一直在装雕塑的陆司澈。
上次治疗时她就将他交给了那江大夫,这一次又将他交给了廖伯伯,治疗过程并不费事,她为什么不愿意亲手替他来治?
易夏淡淡瞟他一眼,“我不喜欢看男人裸体。”
一块一块的虽然平实,但总觉得有些辣眼睛。
面色攸的乍红,陆司澈再次垂眸不语。
这是个借口,是吧?是吧!
对面之人黑亮的眸子紧盯着他的老眼,不知怎的,廖宗元鬼使神差般忽视掉了侧旁陆司澈发出的哀怨气息。
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勉强止住了想要大笑的念头,“好好,我回去帮阿澈治。”
——
送走了这两位意外之客,易夏继续沉浸于书的海洋之中。
等她意识到有些累时,抬眼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再扫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知道此刻已是八点。
出到客厅,见易妈妈正专心致志的制作着她的符篆,叫了一声‘妈’,便看对方迅速的抬起了头来,“夏夏忙完了?我晚上没做饭,咱们娘俩出去吃吧。”
说着,就打算收拾起桌上的杂物。
“不是有中午的剩菜?”易夏不解道。
易玲讪讪一笑,“你忙的时候妈把剩菜拿出去喂流浪猫狗了。”
待过客的菜,她不想女儿吃这样的剩菜,又想着小区内有许多可怜的流浪猫狗,便挑了些清淡的剩菜带过去给那些动物吃。
听易妈妈这么说,易夏点了点头。
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扮,二人乘电梯一起下楼,驶向小区门口的途中,沿途忽然传来一道怒骂。
“是哪个没公德心的,竟然用家里的剩菜来喂猫狗,不知道猫咪吃盐容易肾脏衰竭吗?感情不是家养的就随便喂,唯坏喂死了跟他都没什么关系是吧?现在的人哟,真是……”
易玲被震的愣了一会,连带着牵着她的易夏也只能停在原地不动。半响,见易妈妈终于反应过来,易夏正想牵她离开,却见她忽然撒手朝那怒骂之人走去。
于那耀武扬威的女人跟前站定,易玲面色深沉,“第一,你曾经喂过这些流浪猫狗吗?”
“第二,你说猫咪吃盐容易肾脏衰竭,但如果它们长期吃不到食物,身体绝对会比吃盐损伤的更重,你说这菜究竟该不该喂?”
“第三,流浪猫狗死了,你会为它们掉一滴眼泪吗?可能路过它们的尸体时,你还会嫌弃脏了环境。”
女人面色一变,“你谁啊你?这些剩菜就是你倒得吧,怎么,没公德心还不兴人说了?”
易玲‘呵’了一声,“我有没有公德心倒是其次,你整个心肝都黑了才是真的。”
她记得夏夏曾给她讲过面相学十二宫的看法。
父母宫中,父宫位于‘左额中间偏上’、母宫位于‘右额中间偏上’,这女人前额天中左右的日月角矮平昏暗,显然就是不孝顺父母的面相。
有功夫来‘纠正’别人的公德心,却没工夫去对生养自己的父母好些。
这样的人,她不知应该如何评价。
原还想保持风度,听到这话,女人立刻炸了。
不要钱的国骂不断从她口中说出,直问候完对面之人的祖宗十八代才歇下了嘴。
易玲只冷冷看她,待其歇下后,言简意赅的说了最后一句话:“山楂、橘皮、甘草、橄榄,记得每日熬汤喝。”
话毕,直接牵起易夏的手突围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易玲走得急,徒留下了一圈想要看二人撕逼的吃瓜群众。
没几秒,人群中有人低声嘟囔,“我查到了,这个方子是专门去口臭的,每日两次,每次一副,喝上十五天左右就能除口臭了。”
众人:……学到了!
行走在大街之上,易夏看向侧旁的易妈妈,“您不是一向不爱管这种闲事的吗?”
不仅不爱管,在那次因见义勇为进了警局后,还叮嘱她不要在外多管闲事。
易玲沉默了好久,叹道:“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有人对自己的宠物‘宝贝’、‘亲亲’、‘乖儿子’的叫个不停,对自己的父母却闻也不闻,看也不看,更遑论管或不管了。”
易夏蹙眉,“您是不是……算了,咱们待会吃什么?”
她最近分身乏术,即使知道了易妈妈的烦恼,恐怕也无法出手帮忙,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易玲笑笑,“肉蟹煲吧,妈在电视上看……”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女儿的手机铃声给打断,“接电话吧。”
歉意的望了易妈妈一眼,易夏低头朝手机看去。
——应淑媛的来电。
第082章
“易大师, 能见一面吗?我……咳咳……”
刚将电话接通,应淑媛沙哑又急切的声音便从听筒内传出。
她是知晓易夏真实身份的, 若非情况实在不对,她也不想麻烦这位即将登临考场的高三毕业生。
听对面咳嗽起来,易夏深感不解, “你生病了?”
“嗯。”肺被牵动的难受, 应淑媛强忍着继续道:“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咳咳……我可能又惹上麻烦了。”
大约一周之前, 她便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出了问题。
常常陷入恍惚, 等清醒过来时, 总觉得时间过去了许久,初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太过劳累产生了幻觉,直至这几日午休醒来, 时间变得越来越晚, 她才意识到不能再欺骗自己。
她可能,真的遇上什么古怪的事了。
易夏眉头紧蹙,“你咳嗽的厉害, 先不要再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应淑媛的经历太过可怜,又或许是因为她总是进退有度, 不予过多索取。易夏对她的好感,远胜于旁的那些曾求过她帮忙之人。
“我将电话挂断,你把你家地址用短信发过来, 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应淑媛轻''嗯''一声,手机拿离耳边后, 半响,却又将其重贴耳根,“谢谢。”
“嘟-嘟-嘟-嘟。”
一阵忙音提示了她对方早已将电话挂断,但她仍然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易大师。”
*
未多久,易夏就收到了应淑媛发来的短信。
地址详尽到单元楼每一层每一户,易玲却看的心内不安,“夏夏,是谁啊?”
隐隐听到听筒内是女人声音,但她仍不放心孩子大晚上登临别人的家门。
易夏翻出应淑媛的照片,“是这个姐姐。”
照片中背景是在一家咖啡馆,她与应淑媛搂肩站在一起,脸上皆挂着满满的笑意。
扫了一眼照片中人,易玲稍许放下了心。人看上去是慈眉善目的,只是她的功力还是不到家,从面相上分辨不出对方心性如何,瞅见刚才还在身旁的女儿走到街边拦车,叹了口气,她亦前往街边帮着招手。
一顿饭自是吃不成了,车拦到,易玲趴在窗边叮嘱,“妈妈还是那句话,不要逞能,要是帮不了忙,赶紧抽身离开,对妈妈来说,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易夏点头,“我知道的。”
门合,车启动,小小的车内一片安静,许是司机觉得尴尬,行驶中途,随手按响了车内的广播。
“接下来为大家放的一首歌,是音乐教父李宗盛的一首早期作品,请大家欣赏——《凡人歌》”。
易夏对这首歌不熟,只将车窗摇开一半,单手扒在车窗上吹着夜风。
一曲终,伴奏已到尾时,司机却忽然起了个高调,“你我皆……”听见广播内又开始传出好听的女生,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对不住哈,我以为还有一遍。”
易夏偏头笑笑,“没事。”
到达应淑媛给出的小区地址,时间不过距离打电话之时过去了十五分钟,支付完成,易夏冲司机道了声谢。
转身朝小区内走去,脑中一直在循环着刚刚听到的歌词——
你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边,把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已成了分飞燕。
若易夏所料没错,应淑媛的问题,十有八九与她那前夫有关。
——
顾家。
手持招魂幡,黄百鹤口中念的烁烁有词。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话音落,眼眸攸的睁开。
“天师,如何?”张忠良满脸期待的询问。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若不是因为黄天师已给了他确切的时间,他怕是要来日日催促对方行动。
黄百鹤的眼中滑过一道厌恶,“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你前妻命格极贵,魂魄离体恐需费上些功夫,我之后可能还得做上几趟法事,你如果不能保证自己安静如鸡,我只能在此请你从家中离开了。”
安静如鸡……
QNM的安静如鸡!
张忠良的心中虽然已经骂娘,但面上却仍然保持着讪笑,“是我不对,天师请勿见怪。”
找到沙发空位,双手搭膝的老实坐在一旁。
见他如此,黄百鹤终于满意,行至窗前拉开帘子,祈愿着月夜赶快降临,也祈愿着没有多管闲事之辈来坏他好事。
然而这个希望必定落空。
站在应淑媛给出的地址前,易夏敲了好久的门,才听门内传来了动静,又过了三五秒钟,只见里面的房门稍稍打开了个口。
“易……大……”
与刚刚相比,应淑媛此刻的声音更显有气无力。
易夏止住她想要继续的话,拍拍防盗门道:“你不要出声了,帮我把门打开,打开后我们见面再聊。”
她真的害怕对方失去了拧门锁的力气。
强打起精神展露了一个微笑,应淑媛终于抬手将防盗门拧开,而就是在这时,她的脑中忽的传来一阵刺痛,其后便察觉自己猛然向后栽去。
“咚!”
“应淑媛?……应淑媛?……应女士?……应”
她能听到,她一切都能听到,可她就是睁不开眼,也动不了嘴。
半跪在地上,易夏看向地面这个满脸憔悴的女人,“应女士。”
最后再叫了一声,她直起身,将房门关闭后,把应淑媛的身体背放入床榻。
原以为自己来的及时,却没想到,事件已经棘手到了这个程度。
手在应淑媛脉上搁放了一会,易夏起身自厨房中取了一把水果刀,平躺于应淑媛身侧,她划开自己与对方的食指,口中念过几道咒术,将两人指尖贴合在一起。
没多久,易夏的眼眸便闭阖了起来,与此同时,半空中直飘出两道虚影。
紧跟在应淑媛的一魄之后,易夏操纵者自己的游魂朝远处飘去。
一魂一魄最终停留在一处家属楼前,看到家属楼前的门号,易夏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曾听顾子衿说起过自家住址,虽没有特别记忆,但她的记性向来不错。所以,这一切莫非又是那李翠莲搞的鬼?又随着应淑媛的一魄飘至半空,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冤枉了李翠莲,毕竟九层住户内有两道熟悉的气息——黄天赐与那''换命老道''。
行至此时,她迅速拉起应淑媛那一魄的手臂,口中念起咒术,没多久便魂体归位。
再望向身侧之人,见她仅剩的那一魄也归于身体,这才放下了心,自衣兜掏出了手机来。
易夏通讯录中的号码不少,可想了半天,她都不知应该打给哪一位。
哎,玄学界的朋友太少了。
良久,她点下了右侧''N''这个字母,见左边瞬间出现了备注名''孽缘'',手指一点,电话拨通了出去。
*
陆司澈接到易夏的来电时,正面对着一众长辈的调侃。
“阿澈,听老廖说你身材不错啊,八块腹肌各个都摸着挺硬。”
“我老婆的侄女的表姐的妹妹今年刚大学毕业,听说长得是如花似玉,叔叔改天介绍给你。”
“哎呦小伙子还害羞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搁我们那个年代,你这年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是啊,男人不能扛,小心扛成一朵狗尾巴草,没小姑娘喜欢就完蛋了。”
……
听众人越说越说夸张,廖宗元忙止住他们的话,“阿澈这张脸放娱乐圈都不输人,板起来能当老干部,笑起来能当小鲜肉,你们觉得还能缺小姑娘喜欢?
老李,你那老婆的侄女的表姐的妹妹都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的亲戚了,还如花似玉?我看不珠圆玉润也算是够好的了,得了得了!你们这些老头子就别瞎给这掺和了啊。”
“哎,哎?你这老头……”
老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刚刚接起电话的陆司澈给吸引了过去。
“有什么事吗?”接到易夏的电话,陆司澈可以说是着实意外。
两人见面呆久些都难,他清楚对方对自己有多么避之不及,所以从没想过对方有主动联系他的那一天。
易夏沉声问道:“寥大师在你那边吗?”
刚一出声便直奔主题,只因此刻没有那样的闲工夫耽误在寒暄之上。
面上不自主浮现些失望,陆司澈应道:“在的。”
易夏松了口气:“我这里有些棘手,希望他能过来帮帮我。”
“有人使控魂之术强行将魂魄从活人身上剥离,程序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道,估计功成之际便是在今夜月圆之时,我虽将受害者的一魄拘在了身边,但控魂并不是灭魂,等对方将其余的三魂六魄缔约成功,那就再也没有挽回之力了。”
早在易夏说完''棘手''这两个字时,陆司澈就将免提打开,此刻话音落毕,收获到的是一室嘈杂。
“控魂?现今竟还有人使用控魂之术?”
“这个忙我一定要帮,我就说阿澈刚刚怎么一言不发,感情是我有小侄媳妇了啊。”
“太可恶了,跟小侄媳妇过不去,就是跟我老头子过不去!”
“哎,我可怜的老婆的侄女的表姐……”
“停!”大喊一声,廖宗元接过手机,“位置在哪里?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易夏愣愣,迅速说完自己的计划后,等待对方回答。
“我们马上就到。”话毕,廖宗元直接摁断了电话,“阿澈,小侄媳妇的忙我们还是要帮的,对不对?”
陆司澈:“她不是……”
“还是你觉得不用帮?那算了,我现在我立马给她回个电话。”
陆司澈咬牙:“帮!当然帮!”
她还那么小,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那样的状况。
第083章
午夜十二点, 朦胧的月色笼满夜空。
被自己所定闹钟震醒,看了眼时间, 张忠良忙叫:“黄天师,黄天师?”
内室没有传来声音,回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声以及墙上指针的''嘀嗒''响动, 怔了半响, 他着急忙慌的推门而入, 见自己口中的黄天师正盘膝作法, 松了口气, 这才找了个位置栖身而坐。
黄百鹤不是没感应到张忠良的到来, 不过此刻正是关键之时,他没那个功夫搭理对方罢了。
“仁高护我,丁丑保我, 仁和度我……隐伏藏身, 急急如律令,起!”
咒术念完,他将摆放在眼前供桌上的五只草人拿入手间, 正欲将黄纸取出,右眼皮却忽然快速跳动了一下。
“黄天师, 你怎么了?”一直注意着面前之人的动作,见其忽然停住不动,张忠良好奇的问:“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与这老道呆久了, 不觉间他也变得文糟糟了起来。
黄百鹤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伸手揉了一下右眼后, 他重新道:“起!”
黄纸没反应。
“起!”
黄纸还是没反应。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
连喊了数声都不见黄纸有所反应,黄百鹤的眼睛猛然朝一个方向盯去。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必然会被这如同豺狼觅食般的眼神吓到一跳。
悄默默的从兜中摸出只玉镯,甩手朝半空掷去。
“咚。”
“叮。”
两样器物碰撞同时发出脆响,半空中平白掉落出一只铜炉,然而却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于眼前。
眸色暗了暗,黄百鹤突然从原位站起,使大力将师弟从睡梦中唤醒后,拉着他的手就打算朝窗边奔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描述起来费劲,但真实发生在眼前,张忠良却只觉是三五秒的事情,饶是他反应再迟钝,临到这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拦在二人面前不让其走,张忠良怒吼道:“黄天师,我问你话呢,到底怎么了?”
他钱都花了,这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就将他一个人撇下不顾吗?
太TM不讲道义了!
黄百鹤听不到张忠良的心里话,但看他挡在自己面前,戾气乍现,抬手后一把就将他推开,使的力气大了,直将他推了个踉跄。
“你……”张忠良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推我,你剩下的钱还想不想要了?”
声嘶力竭,带着一股愤然不平的意味。
黄百鹤冷笑,“闭嘴。”
这人到现在还没拎清,他固然爱钱,可命要是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道教协会的人来了,再不跑待会你就走不了了。”
做了一辈子的坏事,黄百鹤平生最怕听到的,就是''道教协会''这四个字。
他曾在黑市将该组织各成员的资料全买了个遍,所以刚刚那小炉一掉下来,他就猜到了来者是谁,道教协会内同气连枝,其规矩是任何行动都最少得有两名成员参与其中,以他的功力,对付一个人都可能够呛,若是真来了两人,他只能是个送死的命。
他惹不起,只能赶快起身逃跑。
顾家处于九楼,平日里,黄百鹤时常在床边眺望楼下花台,算好了落脚点,他给自己跟师弟同贴了一道极品平安符,正打算打开窗纱,却见那张忠良又挡到了他的身前。
“带我一起走。”
张忠良虽不知那劳什子的道教协会有什么可怕,但见他眼里已是万能的黄百鹤都要从窗边落跑,他自然不可能傻愣愣的去开门爬楼梯。
“带你妈!”
饶是夫妻,大难临头都要各自纷飞,他带着个智障师弟已经够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再带一个拖油瓶。
掌风席卷过对方脸颊,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清脆又响亮。
张忠良被扇了个踉跄,再抬头时,只见刚刚还伫立在窗边的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口中一片猩甜,他将一口污血倾吐而出,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夹杂了一颗白亮亮的石子状物,触手摸去,赫然是自己的一颗大白牙。
“黄百鹤,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
后半句话止在了口中,张忠良眨眨眼,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漆黑的夜色下,黄百鹤与他那智障师弟正横漂在半空之中,两人并非呆在原地不动,而是以均匀的速度在朝窗边飞来。
“咔呲,啪啦啦啦……砰!”
人体与玻璃碰撞发出剧烈响声,张忠良这才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正准备上脚踹几下解恨,却听门边传来窸窣动静,三两秒的功夫后,七八个老头同时进到了卧室,为首的一人身着睡衣,一看到躺在地上哀嚎的黄百鹤,便上前做了他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直踹到整个人都大喘气起来,才堪堪停住了腿。
“老子可算是找到你个狗东西了,二十年前入我虚阳派拐带我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其后却将我师妹弃若敝履,使得她饮鸠自杀,你个狗东西,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周,顺顺气。”
“他落到了咱们手上,咱们大伙都会替你出气的。”
“是凌颖小师妹吧?哎呦我去,这老东西居然就是害了凌颖小师妹的那个人渣。”
……
黄百鹤此刻出气多,进气少。
他纵使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本事在撞击玻璃又高空抛物般迫降地面后,保持着一个完好的身体。
凌颖?自杀?
是啊,人在年少时总会做些荒唐事,他现在虽然后悔了,可一切却都已经晚了,而他先前之所以一直躲着道教协会,也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眼前走马观花般浮现起年少至老时的记忆片段,见此,他的唇角缓缓勾出一道笑容。
这是快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廖宗元蹙眉看向地面平躺的两人,“老肘子,人这是死了?”
周从军止住了与旁人讨论,斜睨了地面一眼后,冷冷道:“死不了,他要是现在死了,岂不就是应了那句''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国家土地''?不仅如此,还可能会使我等沾上因果。
我打算着人将其运往正处于战乱的非洲地区,到时候他是死是活,就不是我等能够控制的了的了。”
廖宗元蹙眉,“那他这师弟呢?”
“好的坏的?”
廖宗元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也是个坏的,之前有下属递交文件上来,这人曾将一个村内三分之一人的魂魄都拘了起来,后来被易大师所察,在二人斗法过程中他不幸被伤及头脑,致使他痴傻至今。”
周从军冷笑,“那就也送去非洲,二人一个送去索马里,一个送去尼日利亚。好好的太平日子他们不过,既然那么爱生是非,就去这些战乱地区好好展露他们的头角得了!”话毕,目光对向一直做屏息状的张忠良,“呦,这还藏着一个拎不清的东西呢。”
一颗心又脑又怕,张忠良嘴唇嗫诺,不知该做何回答。
想骂,怕对方一句话吩咐,也将他送往到非洲大草园自谋生路。
想求,但他自小到大一直过得顺遂,若不是出了应淑媛这事,可以说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天之骄子。
于是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这人你们就随便处置吧。”笑吟吟的看着对面之人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周从军插兜朝门口走去,“气我也撒了,你们嫂子还等着我回去睡觉呢,明儿见。”
他实在不想处置这样一个软蛋,看得人直犯恶心!
廖宗元点头。
今日之事本没想通知会长,只不过例常汇报后,对方偶然听到了''黄百鹤''这个名字,所以才不觉老远的从家中赶到了这里。
明白他来是为了''黄百鹤'',此刻既然处理完了这事,他自然是不必要多呆的。
目送着会长离开,廖宗元肃穆道:“打电话给特警,咱们几个老家伙暂时先在这替他们看管一会儿。”
这话一出,该出声之人还没出声,不该出声之人却赶着开始提问。
“我……我能走了吗?我可什么法术都不会的。”
他什么法术都不会,道教协会没权利管他。
若不是先前那睡衣老头走时说要处置他,张忠良连这一句嘴都不会多问。
廖宗元眯了眯眼,“不会法术,心眼却是已经黑了。”
“年纪轻轻便做出这种恶事,放心,你父母不会管教你,国家会替他们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直教你终身难忘!
特警……国家……
张忠良的脸色越发难看,良久,自原地而起,动作虽然迟缓,但却透露着坚定,“法治社会,我没有犯任何有违法律的事情,你们……”
“呵,傻孩子。”廖宗元背后一老头打断他道:“放心吧,你进了监狱就会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了。”顿了顿,盯了他好一会,又道:“不过你算计前妻财产,准备为给你戴了无数绿帽子的小三买房,这举动也真是够可以的啊!”
绿帽子?
怔了片刻,张忠良目呲欲裂的看他,“你说什么?”
第084章
此前开口之人, 正是那说要给陆司澈介绍对象的老李。
人到老时,嘴总是容易变得有些欠, 见他如此反应,老李半点不怵的唱道:“我看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唱完,又嗤笑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那里都绿的发光了呦, 小年轻。”
对方说的如此明了, 张忠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然而娟娟跟他一年, 平日里温柔小意, 善良大度,怎么也不像是会背地里给他带绿帽子的人。
内心挣扎许久,他出声询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证据?”老李掀了掀眼皮, 似笑非笑的环了一眼众人, “老伙计们,这小年轻的脑袋里估计进了浆糊,咱们一伙是什么人, 用得着说谎话来骗他?咱能得到什么好处啊,真是!”
虽说他想恶心一下这个不要脸皮的渣男, 但所说之话却是毫不掺假。
奸门为夫妻宫所在位置,此宫主感情运势走向,尤其对男性而言更甚。对面这渣男的夫妻宫出现乱纹黑痣, 有如此征兆,意味他感情上早已发生第三者侵入插足等现象, 另一半恐难挡异性的诱惑。
来到此处的老头皆是道教协会的成员,闻言,对视一眼后纷纷开始帮腔。
“年轻人,李老头看相的本事在华夏敢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你认命吧,你被人给绿了。”
“两道乱纹,三颗小黑痣,哎呦喂,小年轻你那女朋友不得了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报应啊,报应!”
“算计前妻财产给小三买房,你咋就脸这么大呢?是不是个男人啊。”
……
在张忠良的认知里,年至此时的老头儿老太太皆是沉默寡言,和蔼可亲之辈,可对面的这群老头儿年龄一个赛一个的大,嘴却是一个比一个狠毒。
直将他说的抬不起头来。
半响,终于有人阻止了他们。
“好了,骂他做什么。”廖宗元轻拍墙壁道:“跟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说话就是在白费口舌,指不定人家在心里怎么编排你们呢。”
张忠良:……
见众人皆已闭口不言,廖宗元继续道:“现在大家开始投一下票,同意将他移交特警的举手示意;同意将他就此释放的抱胸示意;嗯,第三种选项大家应该都清楚,老规矩,竖食指以及中指示意。”
话音刚落,众人便已都将动作摆好。
瞪大了眼,张忠良紧盯向对面。
这些老头子搞什么鬼?用‘耶’来比划的第三个选项是什么意思?
五分钟后,他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就这么被释放了?搞什么!这些老头有病吧!
趴在猫眼之上,看那小年轻渐渐消失于视线之内,老李转身道:“走了,走之前满脸纠结,似乎是在怀疑咱们有什么阴谋。”
“咱们本来就有阴谋啊。”一戴墨镜、穿潮T的老头笑着道:“第三种选项不就是为他这种人渣设计的,当他在外面浪到以为自己彻底被遗忘了的时候,再着人将他抓起来,他该有多失望愤恨?此法堪称心里重击,无数大佬都因此而抑郁身亡。”
廖宗元摇头,“设计第三种选项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多数人在得知危险萦绕于身时,一是会将财产家人转移阵地,二是会逃亡于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然而无论那种行动,财产及不动产被暴露而出这是必然的,当其将所有个人资产暴露而出后,政府会出手将财产收缴,留给他的,便只剩遥遥无期的监禁生涯。
这是对妄图使用玄学害人者的最高惩罚。
法律制裁不了他们,公理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施害者。
——
张忠良到家之时,时间已经临近半夜两点。
门刚打开,一室的明亮便刺的他眼睛生疼,抬手挡了一下的功夫,就听对面有人说道:“阿良,你回来了。”
声音疲倦,魏娟的眼眸却含满惊喜,“累坏了吧,怎么周末加班到这个时候。”
平日里,张忠良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姿态。
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声音没变,表情没变,他却觉得她虚伪的紧。
不想面对她的假意逢迎,张忠良避开了她想要接外套的动作,自己将西装挂在了衣架之上后,沉声叫她名字,“魏娟。”
魏娟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了,阿良?”
她长得极美,一双眼睛暗含秋波,一头长发及腰墨黑,见张忠良只盯着她不说话,她的眼内迅速积聚起一汪泪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除了两人刚认识的那会,他什么时候连名带姓的叫过她姓名?又什么时候用这种神情来注视过她?
不对劲……情况很不对劲。
张忠良叹了口气,“不,是我应该这样问你,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你才要背着我去找别的男人?!”
回家的路上,他始终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临到跟前,情绪却仍由不得他自己控制,最后的‘男人’二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他心中的恨也由这二字给激发了出来,“你TM的倒是说啊,我对你哪不好了?”
“你要什么我买什么,你不要的,我也会费尽心思将心意展示在你面前,就拿这次来说,若不是因为你想要一套S市的全款房产,我何苦会做出这样不仁不义之事?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
“不,不是。”魏娟迅速摇头,“阿良,是谁在你面前……”
张忠良冷漠打断:“魏娟,你别在这里给我装蒜。”
那群老头的本事,他乃亲眼所见,虽初时以为是其中一位在拿他开涮,可后来全员出声说他头顶绿帽,他又怎么可能不信?
“你究竟有没有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搅在一起,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决定如实交代,我还愿意听你讲话,你要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被我冤枉的,你就滚,现在就从我的家里滚蛋!”
魏娟低头,心内正思索要不要坦白从宽,忽觉身体被人猛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咬牙怒道:“张忠良,你竟然打女人。”
纵使明白他是个人渣,可从没想过他会对自己动手。
脑中过了一遍张忠良财产所剩几何后,魏娟面向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一年有余的人,片刻后,忽然抬手朝他脸上扇去,使得力气极重,她的手掌于片刻间攸然转红,然她仍嫌不够,还想再扇第二巴掌过去。
张忠良有了准备,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将她的手腕被紧紧攥住,他的眼中盛满复杂。
他真是一直瞎了眼才觉得对方温柔善良,若真是善良的人,怎么可能露出刚才打人时的那副表情。
“贱人!从我家滚出去。”
骂完后,他的手掌前倾,一把将她摔入地面。
魏娟瘫倒在地上,她的眼眸悄悄染红,
跟在这样的一个人渣身旁,她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该准备的她都准备好了,暂时离开这个仅剩空壳的鸟笼子也未尝不可。
瞧着张忠良这幅弃若敝履的姿态,魏娟轻笑,旋即走入卧室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路过张忠良身边时,仿若未见般直接从他身旁越过。
半小时后,直到坐上了前往M国的最近一次航班,魏娟才再次与他联系……
“你还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张忠良本不打算接通这道来电
他着实气的狠了,那女人打他一巴掌,使他彻底失了颜面。
但鬼使神差般,他手滑按下了接听键。
飞机马上起飞,魏娟得到了安全保障,于是笑眯眯道:“阿良,我给你准备了一道惊喜,你还记得房产证、存折、银行卡、股权证明书在哪里放着吗?去看一眼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忠良心凉了几分。
“你拿了。”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显然已经预见自己接下来的所观并不可能是什么好结果。
正想点击荧幕上的录音,却发现手机界面已恢复到了主题桌面,怔了怔,他怒将手机砸向地面,跑入存放资产的保险柜,只见里面房产证消失不见,存折内款项全被取尽,股权证明书旁附着一张股权转让书,至于银行卡……重新将手机拾回,他登入各大支行的手机银行,见里面的财产无一不被取走,又忙打客服台询问为何没有取款通知短信。
然而对方如此回答——“您的账户在上月办理了短信停更业务,按理说APP应该也是可以提醒的,但如果您选择了‘禁止通知’选项,那银行也是没有办法的呢。”
“艹!”
手机再次与地面亲密接触,屏幕一黑,张忠良眼前也是一黑。
父辈跟他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全被挖空,他……他现在该怎么办。
——
易夏不知张忠良身上发生的事,即使知道,恐怕也会冷道一声‘罪有应得’。
此刻的她刚拿到廖大师送来的稻草娃娃,将其间拘禁的魂魄归入应淑媛体内后,转身冲廖大师道:“多亏了您的帮忙,谢谢,下次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您吱一声,我也会前去为您相帮。”
“吱。”廖宗元笑意盈盈道。
易夏眨眼,“您这是……现在有事让我做?”
第85章
廖宗元‘嗯’了一声, “你那里是否拘了几只小鬼?”
易夏目露讶异,“您怎么知道?”
廖宗元伸手指了指头顶,“咱国家有天网系统, 监控遍布大街小巷, 若想查一个人曾做过什么,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非特殊时刻, 天网系统不允许常人使用罢了。
易夏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对方如此说明,意味着他曾查过有关于自己的天网记录, 许是看到了她的收鬼过程, 所以才引来了今日的问话。
这感觉……还真不怎么好。
见她神色复杂, 廖宗元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一般人在得知自己被人调查都不会高兴,只不过成年人惯会不露声色,而如易夏这般的小年轻, 则会轻易将所有表情都显露在脸上。
他微叹一口气,“抱歉,道教协会一直在为国家服务,因此组织内成员的人品习性至关重要,而我又原想吸纳你进协会, 所以才会查了你的记录。”
易夏抬头, 见他面色诚恳, 抿唇笑了笑, “算了, 我原谅您。”
廖宗元愣愣,旋即也跟着一起笑, “那真是谢谢小友了。”
这女娃娃虽然年轻,但却并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道教协会吸引不了她的加入,真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易夏眼睑低垂,自口袋中摸出三清铃后,飞速晃动铃身,未多久,面前就浮现出三道虚影,原想往外掏牛眼泪,可虚影刚现,便听对面惊喜道:“居然有三只?”
廖宗元瞪大了眼。
天网只能拍到人的影响,至于鬼魂精怪这一类非物质化产物,却是全然没有办法。
凭借着易夏的那些施法动作,他才猜她曾逮到过鬼魂,本以为有两只就算是行了大运,未料她这里居然会有三只成型鬼魂。
易夏点了点头,“这一只是旁人曾眷养过的小鬼,这一只是我与黄天赐斗法后从他附近搜到的大头鬼,至于这一只……”目光对向那只被她强行拘禁于三清铃的恶鬼,她清嗓道:“这一只不知道什么来头,是我在前几天才在学校逮到的。”
“学校?市一中”怔了半响,廖宗元疑声道。
“是啊。”
听她承认,廖宗元看这恶鬼的眼神顿时不对起来。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一中背后掩藏的那件怪事,只因四十年前,他也曾是一中内的一名学子,在那一年的四月初八,校内整整有三十五人死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的死状都极其惨烈,他印象最深的,是那日到班之后,一名曾与他要好的玩伴吊于班内电灯上自尽。
面目青黑,口吐长舌。
那副样子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廖宗元头有些疼,“易大师,能否将这三鬼借我一月,我有急用。”
恶鬼倒是好说,易夏与它并没有什么感情,然而小鬼与头头陪了她挺久,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两鬼的品性早已经过她的考验,若是有借无回,她实在难以心安。
“你要遣它们做危险的事吗?”
“不算危险。”廖宗元立刻道:“近期道教协会将与霓虹国举行一场斗法切磋,你知道的,有些场面需要考校阵法,所以我才需要集齐九鬼以做预备。”
这事原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但易夏乃三鬼所有人,他觉得需要知会她一声才说得过去。
易夏颔首,“恶鬼你也要吗?”
廖宗元眯了眯眼,“恶鬼不是用做这处,易大师,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们学校内的环境近期有些异常吗?”
那些符篆阵法还是他陪穆策一起去摆的,他不信眼前这位一点都没察觉。
“两日之后的四月初八,与这小恶鬼有关的那位正主必将出现,届时,这小恶鬼可能就是破解一中''十年轮回''的其中一个变数。”
易夏虽不解他说的那个''十年轮回''是什么东西,但想着两天后就能得知答案,也就不急于在此时向他提问。询问了一下小鬼与头头的意见,见他们都愿意帮助眼前的这位廖大师,便将三鬼同时移交给对方。
临走之前,廖宗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了,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易夏神态自若的询问,“是什么?”
“符篆。”廖宗元搓手道:“能否多卖些符篆给我们道教协会,近些日子,万事都有些不太平。”
若按他原来的想法,吸纳易夏进协会后,什么都不用愁了,可对方并不愿意,他也不好进行逼迫。
只能采取这个迂回的方法多筹集些符篆。
易夏微微点头道:“要多少?分别是什么种类?”
廖宗元眼前一亮,片刻后却又黯然,“我知道你最近正在备考,所以你那里现在有多少存货,我照单全收了便罢,等高考结束后,我再详细列个单子请你帮忙制符,如何?”
易夏古怪看他,“你确定全要啊?”
她为了练手,各种符篆都制作了不少,累计起来近有千张之多,若是道教协会真的全收,她可就……发了!
廖宗元一愣,“自然确定。”
*
谈妥了交符事宜,易夏将一行人送至门外,重回客厅后,躺在沙发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是被一阵香味给馋醒的。
拎着锅铲,应淑媛转头看向身后之人,“易大师,怎么不多睡会?早餐好了我会叫你的。”
此刻的她看起来神采奕奕,全然不像经了一场大祸的模样。
易夏终于放心,“我往常都是这个时间点醒的,要是醒的晚了容易迟到,对了,你叫我易夏或者夏夏就好,''易大师''这个称呼听起来太过生疏。”
“夏夏。”叫了一声见她面色如常,应淑媛紧绷的神经渐渐变得放松,“我知道你们学校七点半以前必须到校,待会我开车送你,所以你现在可以再躺会,早餐好了咱们吃过再走。”
转头看了一眼挂钟,易夏摇头,“我先去洗漱吧。”
应淑媛应道:“好,镜子下的玻璃台上有我准备好的未拆封牙刷,洗手池左边热水,右边冷水,两边一起拧出温水。”
易夏从卫生间出来,只见桌面上已摆好了两碗四碟,碟内有小笼包、烧卖、肉夹馍与煎蛋,至于碗内则是熬的浓稠香甜的八宝粥。
“除了粥与蛋是我自己做的外,其余的这些全都是速冻食品,大……夏夏不要嫌弃。”应淑媛拘谨道。
易夏接过筷子,“没有,很丰盛了。”坐下后,喝了一口八宝粥询问道:“能具体讲一下这次事端的前因后果吗?”
应淑媛心头咯噔一下,“我……哎。”
“半月以前,我拿着手握的证据在法院与前夫诉讼离婚,其后得到了儿子乐乐的抚养权,以及夫妻共同财产中三分之二的资产,本以为未来的人生再也跟那人渣无任何牵扯,却没想到他不仅日日打电话来骚扰我,还妄图让我将获得的财产分他一半。精神病人都没有他的脑回路那么奇葩!最后我自然是拒绝了。”
“一礼拜前,我被他缠的实在够烦,于是便换了手机号码,没几天后,就在家门前收到了他张贴的纸条——''你最近小心点''。”
“我跟他结婚那么久,自然知道他的字迹如何,本没把这当回事,但这两天开始越来越不对劲,也去医院检查过,但却跟先前被换命的状况一样,医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想到你学业繁重,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你,直到昨天我实在难受的不行,所以才……”
易夏眸色渐冷。
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有些人,却是半点不顾那往日的情分,只为个人利益而活。
叹了口气,她低头连续往嘴里舀粥,不知该说些什么。
瞧她这样,应淑媛故作轻松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全好了,但那渣男却不一定了。张忠良如此对我,他以为自己能得到什么好下场?呵!”
易夏:???
应淑媛单手撑脸,“在我查那渣渣的出轨证据时,注意到了他的小三,那位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专门辗转在各个男人身边期骗他们财产,每当风头一过,或是转变风格,或是细微的整形一下面部,从而再次出山作案。”
“她跟在渣渣身边那么久,肯定将他的家底掏得差不多了,哈哈哈!”
易夏:……
早餐很快就结束,二人将光盘行动落实到底,直吃了个肚子滚圆才停下了嘴。
坐入应淑媛的大众车后座,想了想,易夏发送一条短信出去。
——廖大师,我记得你说放张忠良离开是为了使他资产暴露?但极有可能,他的资产早已被转移一空,查查他的那个女朋友吧。
半分钟后,对面发来回复。
——早都盯上了,另:张忠良已经又被抓回来了。*^o^*
易夏:你一个大师整天用表情符卖萌真的好吗?
——
周二。
天朗气清。
早自习,易夏同周围犯困的同学一起,趴在横栏上背诵英语单词,背着背着,只听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
女:“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男:“你最近有点怪怪的,我总觉得这样的你和我们初开始时变得不一样了,和你在一起,我有时会怕,会慌,会怵,这样太累了,所以咱们俩散了吧。”
易夏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先看了一眼周遭同学,见他们皆已转移视线,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对争吵的男女。
这一看,愣了半响。
第086章
一中乃重点学校, 平日里化妆、染发、吸烟、早恋这类事完全是被明令禁止的,然而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免不了内心躁动, 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不少校规被人视若无睹,班级校园内更是结成了许多对学生情侣。
栗乐乐同张舜便是如此。
扫了一眼对面的女友, 张舜叹气道:“我求你了, 咱们俩真的已经不合适了。”
听他这么说, 栗乐乐忽然抬手, 在其胸前猛推一把后, 怒吼:“人渣, 你们男人都是人渣!”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使得横栏边不少学生朝他们看去。
左右探寻一番,终于在一丛花草旁的休息椅前看到了两位当事人。
横栏边一时议论纷纷。
“牛逼!高中三年, 我还是第一次见敢在校内如此光明正大的情侣。”
“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一句人渣, 现在的学弟学妹,真是……”
“咱们学校的生源质量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
早自习的主要任务终究还是背书,一班的学生又全是好学生里的尖子生, 因此,大多数人也只是叹了一句后就不再关注。
收回分散于人群议论声中的注意力, 易夏眼眸微转,又瞧了一眼楼下的动静后,朝正在背诵古诗考点的班长前走去, “我肚子有点难受,能去一趟厕所吗?”
班长头也没抬, “去吧去吧。”
掉头转入楼梯口,半分钟后,易夏在一间独立办公室前停下。
“咚咚咚。”
“进来。”
耳边的声音沉稳又精神,推门而入,易夏与室内之人四目相对,微微欠身,她道:“校长好。”
吕亦之炯朔有神的看向对面的小姑娘,“易夏啊。”用的是陈述语气,显然早已看过她资料上的照片,“你有什么事吗?”
为了不使闺女跟他置气,他早就放弃了把这孩子请过来帮忙办事的念头。
所以此刻是真心不解她的来意。
易夏点点头,转身在门上贴一道隔离符后,重新面向校长,“校长,我看见鬼了。”
吕亦之心顿时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询问具体情况,便听对面继续说道:“准确来讲,是看到鬼上了一个女生的身。校长,您能告诉我学校里究竟隐藏的着什么秘密吗?”
在周末廖大师向自己借鬼时,易夏心中就已经有所怀疑,而就在刚刚,目睹完那一段争吵闹剧后,她心中的疑惑不由更加扩大。
吕亦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与穆大师约定的时间是在中午,却没想到那''脏东西''现在就开始作乱,可以说是全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插钥匙打开抽屉,将ipad从中取出后,调出文件页面递上前道:“你……你自己看看吧。”
易夏接过,低头仔细翻看起页面内容,良久,脸上笑容渐渐半点不剩。
如果资料记载没错,这一中绝对是被恶鬼缠上了,至于为何每次作案时间是从四月初八开始,则极有可能是与先人所犯恶事有关,可让她不解的是,轮回凶案自有记录起也有百年,这百年来,为何就没人能将恶鬼摆平?
正想着,只听校长忽然开口:“易夏同学,你有主意吗?那被鬼上身的同学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请的穆大师跟廖大师得等到中午才来,你有没有交好的大师现在能来学校帮忙?”
易夏回神,“鬼上身不会祸及被上身之人的性命,但绝对会使被上身者体质下降好一段时间,我倒是可以将那女生身上的鬼魂逼走,可就怕逼走后逮捕不及,那鬼魂又上到了别人之身,若上的是高一高二学生的身那还好说,万一上到了高三生的身上,必然会对其高考状态有所影响。”
“至于有没有交好的大师……”顿了顿,易夏摇头,“没有能帮上忙的。”
她也就认识江汉卿与廖宗元这两个跟玄学界有关的人,校长口中的廖大师说的应该就是廖宗元,所以将他排除在外,她要请也只能请那水平一般的江大夫,可学校的事看来并不简单,她只怕将人请来,反而是白白害了他的性命。
吕亦之蹙眉,“这可怎么办是好,我又不知道那东西往常是怎么引得学生自杀的,万一……。”
万一在二位大师未到的这三五个小时,学校内就已经出现命案,他恐怕要受到自己良心谴责一辈子。
看出了他心内的想法,易夏想了想道:“一中的轮回自杀案延续百年,依此来看,那恶鬼应该是有自己的规矩,且他不会轻易破坏这个规矩。”
“不如将全校师生都聚集到操场,所有人全聚在一起,才可能防治人员落单自杀,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是否有自杀动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即使恶鬼真的意外成功,校医人员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给予救援,减少学生死亡的概率。”
吕亦之讪讪,“不行的,学生们若是上厕所自然就会落单。”
这个问题易夏自然也考虑过,“将所有教师都派守在学生身边,若遇学生想要上厕所的情况,尽量组织五人以上前往行动,然后再派两名同性别教师跟着他们以保安全。”
这个方案其实乃是下下策,可面对学校现今的情况,唯有这个下下策才能稍微顶点用处。
纠结许久,吕亦之无奈点头,“好,就按你说的。”
*
八点十分。
早自习的下课铃刚刚打响,一中的校内广播便传出一道通知。
——限令全校师生于十分钟内在操场集合,班内缺少一人,班主任工资减扣百元,未到场学生学分减扣五十。
一中实行学分制,期末三好学生、优秀干部的评定与学分有着莫大的关系,学分严重不达标者,甚至可能会面临被劝退的危险。
虽不知校方此举何意,但那可是五十分啊!因此广播刚下,各班学生们便都火急火燎的组织好队列朝操场赶去。
十分钟后,一番点名,最终只有三名学生未在各自班级的队列,分别是高三一班易夏,高二五班栗乐乐,高二六班张舜。
易夏此刻就在自己身旁,吕亦之自然不会找自家闺女的事,至于栗乐乐与张舜……
眉头紧锁,吕亦之举起话筒叫道:“高二五班与高二六班的班主任来主席台前一下。”
待两人跑至跟前,他严肃问道:“你们两班缺的这学生呢?”
“校长,我早自习时就没有看到栗乐乐,听她同桌说,她一到班就放下书包冲了出去。”
“我问过我们班人了,张舜是被栗乐乐叫走的,有人看见他们俩在花丛旁拉扯,其后就再也没有回班。”
易夏握紧了拳,“能把今天跟他们俩接触过的同学喊到这里来吗?”
两老师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接话。
“愣着干嘛?快去啊!”
听校长这么说,二人才匆匆离去,未几时,身后各带着两名学生行了过来。
易夏在四人面上过了一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一个额头爆满青春痘的小男生身上,“你是栗乐乐的同桌?”
小男生抬头看她一眼,脸忽然有些烧的慌,“是的学姐。”
易夏扬了扬唇,“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找找她吗?”
“额?”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男生怔了两秒便同意了。
“您在这里解释一下情况。”面对向校长,易夏沉声道:“我带他去找那两个学生,放心,一定会把人安然无恙带回来的。”
吕亦之连连点头,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易夏作出决定时给予支持。
见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按压了半响太阳穴,吕亦之掏出手机给穆策打了一通电话,电话不通,只得改拨前几日才存入电话簿的廖宗元大师。
电话通,忙道:“廖大师,你和穆大师能不能提前些时间过来,那恶鬼已经开始行动了,我校那学生易夏现在独自去找两名失踪不见的同学,我担心……”
“好,马上就到。”
“谢谢,谢谢。”
“嘟-嘟_嘟-嘟……”
忙音连响了许久,吕亦之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好像、可能、大概,刚刚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年轻啊?
又连发了两道短信求助,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能做的他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边的吕亦之已然放松,另一侧的易夏却绷紧了神经。
她在那小男生身上施了一道小法术,越靠近栗乐乐的方位,小男生头上的呆毛便会竖的越直,此刻他的头发与头顶几乎成直角状,然而视线所及,却连栗乐乐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看到。
四周转了个圈,易夏忽然拉起侧旁之人朝校医室跑去。
刚迈入门槛,却听一道尖叫响彻整个楼道。
“啊!”
第087章
入耳的声音凄厉惊恐, 眸色暗了暗,易夏忙加快了脚步。
数秒之后, 二人最终在一间紧锁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踹门。”易夏冷静道。
“啊?啊,哦。”怔了数秒,陈珂忙抬腿朝门锁踹去。
一击不中, 连踢了数下之后才见门锁终于有所松动。
''哐蹚''一声响起, 他缓缓将腿放下, 然而还未来得及表功, 就见侧旁的学姐迅速推门而入。
紧随其后, 映入眼睑的景象让陈珂心惊不已。只见窗帘紧锁的器材室内, 兹兹啦啦的挂着几只昏黄的灯泡,一男一女在不少''人体标本''的注视之下,互相掐着对方脖颈, 额顶悬着的蜘蛛网都没有他们的表情可怕, 盖因二人皆是面露青筋,却又脸色惨白如纸。
“这……”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陈珂咽了口唾沫, “学姐,他们这是怎么了?”
且不说这两人是众所周知的情侣关系, 即使是深仇大恨,在发现有旁人到来时,也该有所意动的啊!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易夏淡淡道:“一个鬼上身,一个被吓傻了。”
“哦, 原来是……你说什么?”
声音猛然拔高,陈珂头皮发麻的看她,“鬼,鬼上身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电视、电影、小说中说的那种,恶鬼死后不甘入轮回,所以滞留阳间附身到别人身上吧?
易夏抿唇,“你现在想的是什么,那我说的意思就是什么。”
“我的妈!”陈柯哀嚎。
他就不该看在学姐貌美的份上答应她的请求,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易夏不知道他的想法如何,也没工夫管他究竟在想什么。
答完那句话,她抬腿朝互掐脖颈的二人面前冲去。
手握一张黄符,将其贴到女方头顶后,只见对方忽然怒目圆睁般撑着大眼看她,“臭道士,滚!”
“咦,你竟没有失去神智?”
她还以为女鬼早已陷入了自己编织的梦魇,没想到在控制男孩进入幻境后,这女鬼竟然还能保持着一份冷静!
不过那又如何?
笑了笑,易夏将手中握着的三清铃提到对方耳边,打圈般的按照术法晃动起来后,笑眯眯道:“要么你被我耗死,要么你就把人放了。”
不是她不想直接将女鬼打死,而是鬼魂上于人身,术法在袭击女鬼的同时也会对这具身体造成伤害。
一个不小心,一条鲜活的人命可能就会从她手上消亡。
女鬼目露狰狞,“等我先将这负心男掐死,到时再对付你这臭道……啊!”
痛感袭击天灵盖,女鬼双手微松,勉强缓过劲来,才发现张舜已从她手上消失,而与此同时,地面则多了一个捂着脖子不断咳嗽的人。
愣了愣,她咬牙切齿道:“贱人!你唬我?!”
易夏唇角弯弯,“兵不厌诈,你才是蠢货。”
一把将脖颈上的项链揪下,口念咒术,未几时,项链串起的武士刀缓缓扩大,最终形成了正常手握的大小。
陈珂:WTF!这仨人都不正常,他究竟是吃了什么迷魂药才会来趟这道浑水?
举起刀柄,易夏抬手朝前刺去。女鬼自不会原地待命,身型轻飘飘的越上半空,怒喝一声,她忽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你们这类臭道士,只会维护那些虚情假意的愚蠢人类,全然不顾我们究竟是好鬼还是恶鬼,做这些事的起因经过是什么。”
“整天满嘴天道大道,殊不知天道岂会允许你们如此助纣为虐?还想为下辈子积攒福报?做梦去吧!不堕入畜生道恐怕就已经是积了大德。”
易夏懵。
这是什么套路?心理战术?
仔细在女鬼面上看了一眼,刀柄依旧不做犹豫的朝前刺去,“你面上煞气冲天,眼中血光凝结,你说你是一只好鬼?敢问好鬼的定义是什么?”
''撕拉。''
刀刃划破校服衣袖,鲜艳的血色从女鬼胳膊上渗出,似是被这刺痛触到了神经,室内攸然再现一道尖叫。
“啊!”
双手不住在张舜脊背轻拍,听到这声叫喊,陈珂愣了愣,“刚刚的尖叫不是你发出的?”
''咳咳……不是。”张舜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是栗乐乐。”
陈珂心中不解,男女声音天生就有所差别,可唯独尖叫声除外。
在侧旁观了这么久的情况,他一直以为刚刚的叫声是张舜发出的,没想到事实却是大相径庭。
可栗乐乐叫什么呢?明明她才是施暴者啊!
正思索着,一道厉风被带至他的面前,惊了一跳,陈珂忙向后退去,而正在揉脖子的张舜却没这么好运,直被那道风砸向了一旁的标本模型。
眉心一跳,易夏心头大怒,兜内的符篆不要钱的甩向女鬼,在其额顶的天中位置终于中标后,才稍稍缓了缓神。
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问:“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与这男生明明不是真正的情侣关系,我观你附于此身也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你何故对他如此仇恨?”
二者实力悬殊,鬼类能使出的本事也无非就是那些,女鬼拼命逃窜,终究是无法敌过眼前这女娃娃的手段,本以为即刻难逃一死,然对方却给了她解释的时间。
臭道士们改规矩了?
无论她做何感想,此刻是她唯一的机会。
厌讽的扫了一眼落于标本堆中的男人,她敛眉道:“我为人时,曾听过一句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收了这具身体主人的好处,自然会替她把这男人整死。”
“你胡说!”张舜捂着脖子道:“乐乐怎么可能会托你这么做,她怎么可能会想让我死?”
说着说着,手指向前方骂道:“一定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咳咳……孤魂野鬼骗了乐乐,她向来单纯,一定是被你的三言两语给蒙蔽了。”
女鬼被钳制的无法动弹,否则此刻一定会上前怒删张舜一巴掌。
轻''呵''一声,她撇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愿意和栗乐乐交往,原来是看中她的单纯?一边享受着白富丑的包养?一边与自己的真爱白月光海枯石烂,怎么,你觉得自己是琼瑶阿姨笔下感天动地的男主角吗?”
平心而论,栗乐乐绝对用不上''丑''这个字眼,可与这负心男心头的白月光一对比,五官平平、相貌寡淡的她瞬间就被衬成了一只丑小鸭。
她也曾怀疑过可以被称为''级草''的张舜跟自己交往的意图,可在日复一日的糖衣攻势之下,终究是忍不住败下阵来。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
张舜嘴唇嗫诺,“我没有,我如果真的是想让乐乐养着我,又怎么会在近些天跟你提出分手?”
女鬼好整以暇的看他,“你从我手上要不到钱了,可不就得跟这张你''早已看着恶心''脸的主人分手吗?”
她也是附着于此身体,才知道''神级渣男''是真的存在的。
张舜满脸恼怒,“一切全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只是与乐乐失了感情,而你附身于乐乐后,又时常使我无端感觉阴森,所以我才会想要和你分手。至于璐璐,我只把她当妹妹,常言道内心龌龊,看到的东西才会都暗含龌龊,你不要用你那肮脏的眼光来污蔑我跟她之间的感情。”
“呦,露露是谁?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茜茜呢。”
“你……”
“够了。”
听到这话,一人一鬼同时朝声源处望去。
蹙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易夏先对向张舜,“玄学一道包含山、医、命、卜、相,不巧,我正是精通于相卜。”顿了顿,见他不解,又补充,“编那么多辩论之词也很累的,你歇歇吧。”
张舜的脸色一时红白相间。
既然知道他是在说假话,为何现在才出言提醒。
贼尴尬。
早在女鬼开始诉说时,易夏就将她的衣领松开,此刻怼完张舜这边,复又转头对向女鬼,“
听你刚才的意思,栗乐乐是主动把身体交给你的,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陈珂探头猜测,“笔仙?碟仙?筷子仙?狐仙?”
女鬼目露讶异,“你怎么知道我是笔仙?”
十日之前,栗乐乐于午夜时分召来了她,两相协议后,她上了栗乐乐的身,为其完成想要达成的心愿,然而行动才进行一半,这负心男就想要终止与栗乐乐之间的关系,而她自然不会应允此事的发生。
请求、卖惨、哭泣等等一系列事她全都做了,对方却始终不为所动,无法,为了完成协定,她只能找一个隐秘地方取了这负心男的性命,一切都准备好了,却不想竟召来了一多管闲事的女天师。
易夏双手环胸,“笔仙?”叫毕,手上暗中掐诀,一张掌朝女鬼心口拍去,“笔仙仪式不过就是简陋的招灵仪式罢了,招到的还都是些喜欢吸人精气的邪灵,我先前说了,你面上煞气冲天,眼中血光凝结,作为鬼中恶鬼,你就别用''仙''这个字眼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女鬼:“……”怎么会有这样一言不发就动手的臭道士!
一掌落下,面前女生的头顶赫然飘出一道捂胸欲跑的倩影。
见她身着艳红衣裙,易夏冷笑,手上再次结印向前打去,“我就说嘛,是恶鬼,你这裙子真好看,不知道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染成的呢?”
女鬼瞪大了眼。
她在附于人身时都行动不及,更遑论此刻被打伤了的魂体。
心思寰转间,忙跪地道:“天师饶命,天师饶命,我……啊。”
攥住她那想要偷袭的手,易夏挑了挑眉,“你这手段我十岁左右都不怕了,更何况现在。说吧,你对一中的四月初八,十年轮回一事知道多少?”
女鬼抿唇摇头。
易夏冷笑,“我记得……鬼也是有痛觉的啊。”
说着,活动了下手肘关节以示威胁。
女鬼神色微变,却仍是抿唇不答。
看问不出她什么话,叹了口气,易夏将三清铃打了个转,并随手把女鬼收入了进去。
其后对侧旁一脸懵逼的小男生说:“压着张舜,跟我走吧。”
陈珂:“……”学姐你是不是用错了什么字眼?
不过在目睹了刚刚的那场戏剧也演不出的场面后,他自然不会将这话问出。
微微施力将张舜的手臂钳在掌心,陈珂亦步亦趋的跟在易夏身后朝外走去,见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栗乐乐抱起,咽了咽唾沫,心内冒出三个字——帅,想嫁!
*
来时是在找路,所以花费了长达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回去便不用这么麻烦了。
五分钟后,二人一个压着张舜,一个抱着栗乐乐,以一副历经劫难的模样出现在全校师生面前——只因女鬼扇起阴风时,将废弃的器材室内风化的标本、缠绕成片的蜘蛛网、积年已久的灰尘全吹到了他们身上。
看到他们这符形象,吕亦之愣怔许久,赶忙搭手让易夏把人放到主席台上,见栗乐乐的胸口还在起伏,问道:“辛苦你了,这女生应该没事吧?”
易夏摇头,“倒还有点事,你那里有黄纸跟朱砂笔吗?”
得喝一贴符水才能稍许去除女鬼对她的影响,否则可能无法自行清醒。
吕亦之有些紧张,“我这边没有,但待会廖大师就来了,他应该随身会带着些东西,不知道这女生还能撑多久?”
“三五小时不成问题。”
得到确切的答复,吕亦之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一旁''造型持久''的两个男生,“你们这是什么动作。”
押犯人吗?
陈珂也不想这样的,但因着学姐没有开口,他便不打算松手,“校长,张舜不是个好东西,我怕他跑了,所以才这样拘着他的。”
少年的自尊感强于一切。
闻言,张舜转头怒对向他,“你才不是好东西。”
陈珂不想和他吵,只淡淡道:“我起码不会脚踏两只船;也不会在日后交到女友时将她当成自动取款机;更不会在做出不齿之事后狡辩自己只将另一个人当成妹妹。”
“你在外胡认妹妹,你妈知道吗?”
张舜&易夏&吕亦之:……
易夏向目露疑惑的校长解释道:“栗乐乐和张舜是情侣关系,张舜傍着栗乐乐当她是自动取款机,但背地里还有一个真爱的女同学,而栗乐乐发现后,不忿请了笔仙,所以才会有鬼上身一事。”
吕亦之眉头蹙起,“现在的中学生真是不得了呀。”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多淳朴啊,别说什么傍取款机、劈腿之类了,能凭自己本事谈一个小女友就要偷着笑了。
遣走了一脸不愿的陈珂,思索半响,吕亦之举起话筒道:“通知,通知,高二六班班主任请来主席台前一趟。”
半分钟后,一个一脸忐忑的年轻教师匆匆跑到台前,“校长,您叫我?”
先前被叫是因为班级缺人,此刻被叫,他实在不解校长意图。
吕亦之点头,“打电话给张舜父母,让他们尽快来学校一趟谈及转学事宜。”
“校长!”这是张舜的喊声。
“校长?”这是班主任的喊声。
一个讶异,一个不解。
吕亦之面向张舜,“与成绩相比,一个人的自身素质才是最重要的,可在应试教育面前,学校只能倚靠成绩来选拔入学的生源。
我的人生准则是,人总要为自己错误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一是违反校规谈了恋爱,二是欺骗同学感情为自己谋利,作为校长,我不希望一中出去的孩子会是这样的品性,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
张舜不能理解。
“那栗乐乐呢?栗乐乐也请了笔仙,您看我脖子上的勒痕,她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如果情况属实,栗乐乐同学自然也会被劝退。”
着其班主任带走张舜,吕亦之面对向易夏,“那笔仙究竟是什么东西?跟十年轮回有没有关系?”
易夏点头,“有关系。”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易夏。”
第088章
听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易夏迅速回身。
初夏的日光影影绰绰的打在来人身上,使她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离得近了,才辨出走在前方的又是那陆司澈。
怎么哪里都有他?
脑中不自觉冒出这句话,易夏正想问出声, 却见对方忽然加快脚程, 三两步迈到了自己跟前。
“你还好吗?”扶住她肩, 陆司澈着急询问。
一中的事情他其实并不知情。
今日本是领寥伯在参观博物馆文物, 恰逢对方去了厕所, 他才贸贸然接了那通校长来电, 听罢对方的话,无论是那不知名的恶鬼,还是易夏单独去寻找失踪同学的境况, 皆让他感到惊惶。
来不及多想, 心内就开始叫嚣起两个字——''帮她''。
于是陆司澈便来了。
易夏微微蹙眉,闪开他的触碰,“已经没事了。”
陆司澈哞色暗了暗, “那就好。”话毕,朝后退了一步, 脖颈不自觉的向下垂了垂。
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子,廖宗元默默撇嘴。
都二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咋就跟个啥事都没经历过的纯情少男一样?喜欢人家就直说啊!就表白啊!刚刚那么着急的赶着来救场, 这临到跟前咋就变成了个小哑巴?!
一掌拍在了陆司澈背上,他嘿嘿笑道:“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易小友,幸好我俩呆的地方离这里没多远,否则我们……唔。”察觉自己腰窝被狠狠捅了一下,他忙止住了说到一半的话,半分钟后,重新道:“否则我就要急死了。”
“辛苦您了。”
“不辛苦,没啥,没啥。”
瞧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古怪氛围,吕亦之打岔道:“廖大师,穆大师没来吗?”
说起穆策,廖宗元收起了面上的不正经,“他今天上午还有个任务,若不然也不会跟你将约定时间定在中午,我刚刚打了他好几个电话都没法打通,可能现在正忙着呢。”
吕亦之点点头,“廖大师。”他双臂向前,攥住寥宗元的手掌道:“学校的情况暂时就拜托您了,我希望今年的四月初八过去,校内的学生都能安然无恙。”
“求您,一定要尽力保全他们的安危。”
廖宗元愣愣,随即''嗯''了一声,“好,你放心。”
*
易夏回到班级所被分配位置后,迎来了许多好奇打量的目光。
见班主任钟老师在冲她招手,拐了个弯,她径直朝钟老师所处方位走去,“您有什么事吗?”
钟无烟直起了身,上下看她一眼,担忧道:”高二年级的那俩学生救回来了?你没受伤吧?”
易夏摇头。
那女鬼终究修炼时间太短,本事又多是靠着害人得来,所以导致其根基不稳、手段太差。
她自然不会在这样的鬼类手上吃亏。
钟无烟放下了心,“既然已经有大师来了,你就不要再凑上前去了。好了,老师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自己去复习吧。”
“好。”
说的是复习,然而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易夏刚坐下不久,侧旁就凑过来了好几道身影。
“夏夏,你知不知道校长为什么要把全校同学都聚在一起?咱们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样的环境很不利于复习啊。”
“是啊,你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身上这么大的尘土味,我注意到你刚刚在主席台哪里拍了好久的衣服,你是去哪里了?”
“主席台旁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谁啊?我见他刚刚跟你说话了。”
……
哪里都不乏好事八卦者,处于青春期中的少男少女间更是八卦的重灾区。
近些日子,易夏虽并未改变原主的太多习惯,可在面对同学间不伤痛痒的些许提问时,却也不像原主一般表现的嗫嗫诺诺,不予答话。开朗大方者谁都喜欢,更何况这个曾经的小透明如同退去了污浊的丑小鸭,正在焕发任何人都难以忽视的光彩。
没多久,她就与班内不少同学打成了一片。
此刻问话的正是与她交好的那一些人。
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划过,易夏开口道:“我也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校长那里是钟老师派我去的。我拍衣服是因为去器材室搬东西蹭脏了校服,那老试验室里落满了灰,快呛死人了。”
一切都按照先前早就编好的说辞回答。
“至于主席台前穿西装的那个人。”歪头朝正与校长讲话的陆司澈看去,轻轻嗓,易夏继续道:“不太熟,我跟他就是个勉强能说的上话的关系。”
话音刚落,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忽然与陆司澈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撞了个满怀。
此刻''强行被不太熟''的陆司澈:???她偷瞄我了?她居然偷瞄我了?
“阿澈,阿澈!”
“啊?”陆司澈回神,才发现对面的目光早在他愣神时转移了开来,回头看向廖宗元,他问:“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廖宗元:“……”
春天已经过了,为何还有人要在他面前散发出爱恋的酸臭气?
他假意牵动了下嘴角,“呵呵!”与此同时鼻腔抬高了些许,接着刚才的计划继续道:“说到了你在这里留着看守学生安危,我带着罗盘小鬼前去布阵。”
陆司澈疑惑,“可我什么法术都不会,即使恶鬼来了恐怕也看不出,又怎么能看守学生安危?”
他怀疑寥伯是一时情急安排错了方向。
“那难不成你去布阵?小子,你忘了你什么体质了?如果遇见了鬼,你绝对是第一个死翘翘的人。”吹胡子瞪眼的哼了一声,廖宗元晃晃手上的法器,“再说了,你来这里为的是谁?我能让她离开你视线?你不得心里恨死我!”
陆司澈:……吃炸药了?
递上前一个如同眼药水似的小瓶,廖宗元轻咳一声,“牛眼泪,滴上;看见鬼了,喊上——易大师救命!”
说完,直接转身朝远处而去。徒留下两相瞪眼的陆司澈与吕亦之望着他的背影不解。
这人到底怎么了?
无论廖宗元是怎么了,事情已然呈这样的安排。
谢绝校长同坐主席台前的邀请,陆司澈走至台阶拐角,拨了个电话后,沉声开口道:“把公司新收上来的类似铃铛、长笛、古琴、海螺、宝塔……等等这类的古物装上一车,送到市一中这里来。”
电话对面有些踌躇,“您确定是一车?”
而不是一筐?一篮?一篓?
陆司澈''嗯''了一声,“对,一车。”
电话挂断,他的眼神定定的望向易夏所在方位。
从小到大,他向来是大院家长口中那''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又听话。
唯独忤逆长辈意愿的那一次,便是关于高考志愿的填报。
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不考军校而选择考古专业,是与一个梦有关。
梦里,山河崩塌鸟飞鸣,华夏疆土深陷重重天灾之中,而后,一道虚影踏空而来。
时间过的太久,他早已忘记那道虚影面貌如何,可是最近他的记忆却有些翻涌,脑海中的样貌忽然与现实中一人相合,而那人……
近在眼前!
*
早间十点,烈日当空。
距离广播通知所有同学操场集合一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然而操场上的数千名学生非但没有习惯,反而开始在怨声载道。
太热了,实在是太热了。
易夏不止一次看到有同学向班主任提出回班接水,或去小卖部买水的请求,可此间众人却无一不被拒绝。
抬头望了望天,她眯眼看向操场周围背阴地那群虎视眈眈的恶鬼,又扭头看向紧坐于她身侧,从一小时前就将她给缠住的陆司澈,“廖大师究竟去哪了?他到底在布置什么阵法,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由于怕旁人听到,二人的额头此刻凑在了一起,虽然皆是低头而坐,可距离仍然显得有些过近。
陆司澈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他的电话是打不通的。”
易夏挑眉,“那内一位穆大师呢?他的电话也还是打不通?”
炽热的呼吸微微喷洒在他的脸上,陆司澈的耳根悄悄红了起来,“嗯。”
学校的事虽然有些棘手,可若让易夏自己前去处理,她觉得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一是这事已经交付了别的大师,她不好从对方手里''夺活'';二是这操场千名学生的安全都得她看着,她不好从此地离开;三是她的身份此刻毕竟是一个学生,不好在同学面前这样高调。
如若不然,她早已离开原坐前去帮忙。
眉头刚刚蹙起,只听陆司澈的手机响了,见他欲接电话,易夏悄悄朝旁移动了一段距离,手上的书还未举起,便听对方道:“你去校门口看一眼吧,黑色房车上有我让人给你拉的东西,我已经把你照片传给了员工,到地方你随便挑就好。”
易夏:???
“什么东西?”
陆司澈笑笑,“是些古董,想让你在里面挑挑法器。”
第089章
凡修行之人所用器具, 或具有一些特殊功效的器具,皆可被称之为法器, 然在这个道家衰微、玄学败落的现代社会,易夏却鲜少见到有用法器的下落,不是没逛过那所谓的''古玩市场'', 但其间摊列内要么就是造假卖假, 要么就是以次充好, 虚要高价。
她自然不会去当那所谓的冤大头。
此刻听罢陆司澈的话, 易夏挑眉道:“我去挑?给我的?为什么要送我法器?”
连问了三个问题, 直使得陆司澈的笑容滞在脸上。
不是恼的, 而是还没想好应该做何回答。
半响,只讷讷道:“前些天龙吟符的报酬还未给你,知道你不愿收钱, 所以我才想送你件于你有用的东西作为抵扣, 正巧我手下有经营一间小公司做的是古董生意,听廖伯伯说古董里易出法器,便想着让你挑挑。”
说到这里, 他抿了抿唇,“最主要的是……今日的事态听说异常危险, 多一件法器,你就能多一分自保之力。”
因着看不出他面相如何,易夏并不知道他所言真假, 可不管是真是假,唯一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
他对她没有坏心。
不再矫情, 她起身道:“我确实需要法器,不管能不能挑到,我先在这里冲你道一声谢。”
日光浮移般转了个方向,透过树丛投向二人所在方位。
抬手遮了遮阳,陆司澈牵起嘴角,“不客气。”
不仅是源于那个梦,还源自于他的本心,总之,他不想看她受伤。
所以没什么好客气的。
*
胡子枫正倚靠在车边玩手机。
他与陆司澈不仅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更是本科毕业后一起创业的合伙人。
没有谁比他们的关系更好。
然而——
点开微信界面内刚发送来的一张图片,胡子枫目露纠结。
基友背着我有了新欢,以后还怎么一起愉快的搅基?呸,划掉!以后还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
正在''放大''与''缩小''中摆弄着照片中人样貌,面前的阳光忽然被一道阴影给遮住。
“不好意思,陆司澈让我来的,是这里没错吗?”
愣了愣,胡子枫抬头,“真的是你啊。”
他与眼前这女孩曾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因太过激动而在闹市区飙车,差点撞倒了对方的同学,若非她及时将那人扯过,恐怕此刻的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早已被关到了监牢。
“你刚刚说阿澈?是阿澈叫你来的这里?”
见对面地点头,胡子枫仔细看了看手机上的图片,片刻后,不由感叹证件照果真害人不浅。
想到对方曾无意间帮过他一会,心中的芥蒂稍稍散去,拉开车门,胡子枫豪爽道:“这是阿澈让人挑拣出的东西,你看看哪些用得上,都送给你了。”
倒不是慷他人之慨,只是陆司澈不在现场,装逼的事自然得靠他来完成。
易夏弯起一抹唇角,点点头道:“谢谢。”
歪头朝车内看去,目光所及,只见长长的通道内遍地摆满了东西,入目虽没有看到任何法器,可这些器物的却都是实打实的古董,跟着眼前之人走入车内,片刻后,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房车内各类玉器古董全被摆放在沙发座椅之上,唯有一方墨盘摆放在茶几之上,墨盘旁竖立着一只羊身人面的玉雕,仔细看去,其眼位于腋下,牙齿与狼虎类似,手脚却又比邻人类。
赫然是法器玉饕餮啊!
“那个也包含在内吗?”易夏抬手朝饕餮指去。
胡子枫虽走在前方,可却总是时不时的回头看身后的女生一眼,见她此刻杏眼如同黑珍珠一般发亮,没怎么细看她指着的东西,便直接答道:“当然,什么都……等等,手下留玉。”
“怎么?”易夏及时停手。
三两步迈到她的跟前,胡子枫忙将饕餮拿了起来,“这个不能给你,这是我父亲前些天才送给我的,我来时曾拿在手上把玩,刚刚是忘记收起来了。”
玉饕餮虽然珍贵,但易夏也做不出夺人长辈所赠之物的事,索性车内物件很多,将所有东西浏览一遍,她的手上终究是有所收获。
一刻钟后,二人从车内走出,行至校门跟前,胡子枫踌躇道:“你不会是生气了吧?那玉饕餮……”
玉饕餮如果是他自己花钱买的,甭管多少钱,他都不会如此紧张,毕竟对方曾变相救了他一命,他拿东西来还人情,可以说是理所应当。
但长者赐,不敢赐,更不可易啊。
易夏不解看他,“我有表现的不开心吗?为什么这么说?”
胡子枫抬手,指指她空空如也的衣兜道:“近半千的古董,你就挑出来两个东西,一只玛瑙镯,一只铜法螺,这两件撑死加起来不过十万块,你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他听阿澈说自己欠了这女孩人情,若是角色转换,陆司澈让他过来挑东西,他必然不会手软的扛走那沉香木中摆放的大盏玉如意,要知道那东西可是前朝选妃时曾用过的摆件,随便拿出去,不说拍卖,只转给寻常藏家,起码也得要上五百万以上的价格。
简直跟中彩票一样啊!
易夏险些失笑,“没有,只是对我来说,这两样物件的价值抵过万金。”瞧着对方仍然不信,无奈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时间不早了,我该进去了,谢谢你的介绍。”
目送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胡子枫摸摸脖颈上挂着的玉饕餮,半响后,点开微信发送一条信息。
——小姐姐挑了两只小摆件,总价值不超过十万块,简直是真善美的化身。ps: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初恋,小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三秒钟后,对面迅速发来回复。
——装嫩?滚!
得到了易夏即将回来的消息,陆司澈在回完那道微信后,直接将手机塞入了衣兜。
然而等了快有半小时,却仍然不见易夏的踪影。
钟无烟同样着急,她是知晓易夏本事的,虽然这个''知晓''的水分有些大,是从别人嘴里道听途说得来的,但不妨碍她早已把这位''得意门生''当成一个并不普通的人。
也因此,她才会同意易夏单独出校。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快有一个小时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视线朝刚刚一直缠着易夏的那位''小鲜肉''望去,思索良久,钟无烟走向他的身前,站定后,面色严肃道:“易夏去哪了?”
陆司澈原在欣赏着阴影处那些百鬼丑态,闻言,瞬时回过了神,“您是她的班主任?”
“嗯。”
“我能信过您的人品吗?”
“你什么意思?”钟无烟眉头紧锁。
她长着一副老实像,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无论是家长、教师、同学抑或同事,无不对她夸赞满满,可是今天居然被质疑了人品?
看出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陆司澈解释道:“我想去找找易夏,但如果我离开,为了学生的安全,势必需要找一个接替我工作的人,您能胜任吗?”
“保证学生安全?”钟无烟自行翻译了一遍他的话,随即道:“这个我自然可以。”
她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陆司澈不懂看相,却懂得观察表情,创业公司在短短五年内发展壮大,与他天生有的识人本事密不可分,当然……与辨别古董的技艺也是密不可分。
两相对话,这位钟老师显然可以用来交托。
直到手上被人塞了一瓶眼药水,钟无烟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思及对方走前叮嘱的那一番话,咽了口唾沫,她仰头将眼药水滴入双眼,可当脖颈放下后,一时间却有些愣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鬼啊!
谁能告诉她青天白日的为什么会有鬼?她刚刚滴的又是什么?低头看向眼药水瓶,只见与瓶身几乎混为一体的凹凸字紧缩在药水瓶右下方,其上只写了三个小字。
牛眼泪。
“混蛋!”
*
钟无烟的怒骂陆司澈自然不会听到,此刻的他,刚刚走入教学楼范围。
手机内如常传来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播报,强自镇定心神,陆司澈按照直觉朝自己想要去的方位迈步。
良久,在日光几近升到正阳的时候,他的手机终于有所反应,电话通。只听对面传来一声哀吼:“阿澈,阿澈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向前迈的脚步微微停滞,眸光冷凝,陆司澈冷声道:“廖伯,你们在哪里。”
廖宗元毛手毛脚的从抽屉内抓出两本书,看罢上面所写的信息后,焦急道:“老教学楼,高一五班教室。”
“你快些,你一定要快些啊。”
他怕……怕这丫头撑不住太长时间。
第090章
时间倒回到四十分钟前。
与胡子枫告别后, 易夏信步朝校内走去,可还未行到操场, 便眼尖的看到了躲藏于铁门之后的廖大师。
他一身脏衣,眼里带着惊惶之色,与先前碰面时那闲云野鹤般的姿态没半点相同。
担心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易夏迅速行至他的面前, “您怎么了?”
廖宗元愣愣, 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在其身上贴了一道隐匿符后, 狐疑道:“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隐匿符符如其名, 向来是隐匿身形,躲避敌祸的好帮手,贴上之后, 人鬼皆会对用符者视若无物。
这批符他可是前几日才采购的, 不应该这么快就过期失效了啊!
易夏看出了他的猜想,笑着道:“放心,我们家符篆绝对有效, 只是我侥幸得了天眼罢了。”
这东西觊觎是觊觎不来的,若想获得, 要么得积上大功德,要么得重新转世,并祈求自己投上一个好胎。
廖宗元听后暗暗羡慕, 却由于情况紧急,不打算再就此展开深谈。
将易夏往铁门与墙边的夹角处挤了挤, 他撑大双眸,仔细在背阴处搜寻起自己想要寻得的虚影,隔了半响,终于见一道身着绀青腊梅花旗袍的袅袅身影现于众鬼之间。
女鬼面容绮丽,这略显老气的色泽搭配非但没将她搭的黯淡无光,反而在她性感妖娆的身形映衬之下,多了一分别样又难以言喻的诱惑之感。
易夏探头瞧了一眼,“大boss?”
廖宗元的紧张一下子被易夏这舌头撸不直的中式英语给破坏殆尽,“易小友,你的口语发音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啊。”调侃完毕,才应她上句话答道:“确实是大boss,我费尽精力在教学楼内搞了那么久破坏,她到现在才现身,能做到这份忍耐还真是不容易。”
见那旗袍女鬼领着几十只自己的‘小弟’朝教学楼走去,咽了口唾沫,廖宗元转头叮嘱道:“我先去探探虚实,这是传讯符,咱俩一人一枚,我若有危险,你再来救我。”
“易小友,我能将自己的生命安全托付给你吗?”
托付……
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良久,易夏缓缓点头,“能的。”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廖宗元开开心心的走了,却不知在其背影未消失于拐角前,易夏紧盯他看了一路。
只因在数分钟之前,天眼又自动重启了起来。
——
狭暗的教室内,九宫八卦阵稳稳的摆在教室八方,廖宗元身处阵眼,正想与女鬼开始对峙,却忽然被其一掌拍飞。落地的位置正处于讲台阶梯处,使他胯骨被台阶垫裂,未几秒……吊顶上的投影仪又不知是何原因落了下来。
直砸向了他的头顶,染红了一室地面。
而他兜内揣着的那张传讯符,不仅没来得及使用,就连从兜中掏出,都还没有来得及啊!
叹了口气,易夏亦步亦趋的照他们的行进路线步入教学楼范围,一路追踪,最终在老教学楼旁的一间厕所前停下。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静等正午时分的到来。
11:57:00
易夏从厕所出来,环视一圈各教室前标注的班级名称后,抬腿朝高一五班走去。
“嘎吱”一声响,廖宗元仰头看向门边,手中的桃木剑已经挽出个剑花,可当目光与来人对视后,却赶忙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易小友,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害他差点误伤了人。
易夏在其面上仔细看了几眼,见他的确有黑云压顶之势,这才开口道:“救你啊,廖大师。”话毕,直接走入一方阵眼,拿出其中摆放的法器后,晃晃手对向他,“您布阵之前都不检查法器真假的吗?这是一件伪法器。”
廖宗元糯糯动嘴,“伪……伪法……”
一时间有些语塞。
整个道教协会内存法器虽然不少,可排列阵法却需要‘同类别’法器才能组在一起作用,九宫八卦阵的阵眼需要九鬼九器来作为镇压,九鬼他好不容易凑齐,唯独缺少一器来与之匹配,而这最后一器。
……是他向穆策借来的。
见他陷入愣怔,易夏拍了拍他的肩,“此刻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在你进入教室后,我曾在外观察,有不少小鬼围着这间教室做记录,似乎早已料到你在这里排兵布阵。”
廖宗元的脸色越发难看。
易夏没空不管他的表情,只继续道:“现在咱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抛下这里的一切撤离向操场,接着等待你们说的那位穆大师到来后从长计议。二,拆掉阵法,然后以己之力与女鬼对抗。”
深吸一口气,廖宗元沉声道:“我选二。”
若是他冤枉了穆策,那第一个选项自然是最好的,可怕就怕在……穆策真的是有问题。
这个选择做好没多久,房门就‘砰’的一声应势倒地。
停下正不断毁坏阵法的动作,易夏转头朝门边看去。
只见‘来人’换了一身衣裳,宛如二八少女般的面容被娇嫩的杏色衬的越发动人,若非她的身形虚飘离地面,可以说是与常人半点无异。
“哟。”女鬼讶异的叫了一声,“你们居然看出来啦!”
这话的意思显然已经不言而喻。
廖宗元眸色暗了暗,说时迟,那时快的将手中法器丢上前去,青铜色的钟鼎于半空迅速放大,及至女鬼跟前,已有半人的高度,女鬼却仿佛在看笑话,只微微抬手就将钟鼎拨了个方向。
直冲着廖宗元所处的位置而去。
易夏拿一张引力符顶住,使得钟鼎安全降至地面,才收手道:“地缚灵?”
心结未了、有仇未报的亡灵不愿转世投胎,由于自身怨念不化,所以会被束缚在一定的活动范围内,此类恶灵被称之为地缚灵。
易夏曾在这个世界遇到过一次地缚灵,便是那江大夫那外孙江逸尘的女友倩倩。
她被心结所累,死后被拘在S市不得外出,而江逸尘又逢年过节才会回家,久而久之,她的怨愤得不到发泄,继而变得更加愁苦,也因此,才会在得知江逸尘喜欢上别人时,妄图带他一起上黄泉。
女鬼眼波流转,轻飘飘的瞟她一眼,“是啊,如何?”
易夏眼睑低垂,不知该是该直接动手,还是该继续和她扯皮,还没思考两秒,便见廖大师冲了上去。
人鬼斗法归根结底与常人打架没多大区别,一个是比谁的本事大,武器强,另一个是比谁的技巧好,力气足。
丢出三张定身符,廖宗元本想扩大将女鬼定住的几率,可临到跟前,符篆却像是被装上了遥控般,直接从女鬼侧旁擦身而去。愣怔几秒,他飞速在腰间的小包内摸出几颗圆球,丢上前之后,却亦如同刚才的场面一样,压根近不了女鬼的身。
“易小友。”廖宗元叫道:“有点邪门啊。”
易夏自然也看出了此事的邪门,女鬼身侧如同有着引力一般,总能将各类物什排斥在外,然她的身形,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一步。
“呵。”笑意袅袅的看了眼对面的两人,女鬼抬手拨了拨散下的发丝,“这么久了,该我了吧。”
声音中并未暗含任何询问的语气。
话音落,手臂倏然伸长半截,直取面前这糟老头的脖颈。
就在这时,易夏眸光一冷,“廖大师,跑的离她近点,推她,使劲推她。”
廖宗元:你是不是想要我死的更快点?
人在紧张时总是容易失去判断力,
心里虽这么想,可行动起来时,廖宗元却仍按照易夏所说做了起来,躲闪着那长臂,然而在离女鬼还有半米远的距离时,脖颈却终于还是被对方给钳住。
致命的痛感席卷而来,未及时,廖宗元忽然就奇异的察觉不到疼痛了。
而他的眼前,也已经赫然变了一幅景象。
廖宗元是个俗人,俗人的一生自然与情情爱爱,纷纷离离脱不开联系,初恋、挚爱、前任、现任等许多记忆里都失了颜色的样貌浮于眼前,他不出所料的陷入了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的一黑,刚刚还与他温柔婵娟、共饮月色的挚爱瞬时消失不见,闭眼再睁开时,看到的就是易夏栽倒在地的景象。
恶鬼,没了!
易夏,伤了!
伤的是脊背,大片污液染红了校服衣间,在其侧旁落着个三扇吊扇,扇叶尖上亦遍布鲜血,很显然与衣间上的污浊同出一处。
他恼怒,自责,一切却都于事无补。
恰听手机铃声响在耳边,廖宗元忙按通接听:“阿澈,阿澈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老教学楼,高一五班教室。”
“你快些,你一定要快些啊。”
易夏是听得到这些声音的,毕竟她的伤她知道,不过只是些肉眼看着可怕的皮外伤罢了。
她与女鬼实力相当,斗法到后方可以说是完全在进行肉搏,她扔女鬼一个课桌,女鬼扔她一个板凳,只是在最后稍有不察,被对方摘下扔来的电扇给伤到了背部而已。
想要出声说自己没事,嘴唇刚张,意识全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