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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云舞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021章


    自天涯豆瓣时期就开始在网络上混, 应淑媛的粉丝都是从真实流量中积攒而出的,但在两年未更博的状态下, 说实话,她也有些不确定自己还剩多少影响力。


    索性,她曾经的那些好友还活跃在圈子以内。


    在微博下方@完几个人后, 应淑媛又登上企鹅将那些话重述一遍, 做完这些事, 正打算将手机放下休息一会, 就见荧幕中央忽然弹来银行的到款通知信息。


    没隔两秒, 又接二连三的蹦出企鹅会话消息。


    ——榜姐美出新高度:天啦噜, 我这是见到鬼了吗?失踪人口回归,竟然让我帮忙给一个宣扬封建迷信的账号打广告,盗号者QMBZ啊朋友!


    ——情头一盒:喵喵喵?是媛媛本人?


    ——南溪就爱挖白菜:阿媛你是合约到期重签公司了吗?不是我不帮你转, 只是我那底下都是领券的, 应该帮这账号涨不了多少粉。


    将这几条消息看完,应淑媛点开与榜姐的会话框。


    按下语音按钮,她开口说道:“是我本人, 帮忙打个广告吧,我按照市价付你钱。”


    荧幕对面的‘榜姐’本在试新购买的口红, 闲来无事才搭理了一下这盗号的骗子,可听到耳机中传出的声音,却差点将口红摔在了地上。


    这声音明明是媛媛的, 但她的身体……


    键盘轻敲,屏幕中顿时出现一行黑色的方块字体。


    榜姐美出新高度:你吃仙丹了?


    应淑媛:……


    从通讯录中翻出对方号码, 没有犹豫,她就将电话拨了过去:“齐芳草,让你帮我打个广告怎么就这么难?”


    “谁?”


    被人叫了绰号,齐青的口中不自觉冒出了这个字,说完才明白了自己在问废话。


    眉间带笑,应淑媛重新坐直了身子,“卖仙丹的。”


    身为大学时期的同寝室友,她与齐青的关系向来不错,且两人当时同在经营微博账号,共同语言较多,一来二去就变成了闺蜜关系,只是随着自己病情渐重,才渐渐断了与好友间的联系。


    齐青本有些怀疑,可听到这调侃的语气,却有些能确定对面是自己闺蜜本人了。


    一番叙旧后,两人终于将对话引入正题。


    “你现在一条广告费用多少,你说一下,我把钱转给你。”


    本以为好友是在说着玩,却没想到她是真想帮一个刚开博的小号做宣传。


    神色古怪的搜索了一遍她发过来的账号信息,在看到那零星的粉丝的关注人数时,齐青的眉心不可控制的跳了跳,“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姐姐,您一个粉都不买,而且这微博里面什么都没发,你让我怎么帮你打广告?”


    话到最后,语气中暗含着无奈。


    轻轻的嗯了一声,应淑媛的声音不急不缓,“待会我会先在里面发一条内容,但是我并不打算将大师的账号做成那种虚假的数据。”


    网红产业于近年飞速发展,众人在看到巨大利益的同时,只顾着按照套路朝里扑,却忘了网友早在数年间变得精明起来。


    别的不说,顶着几十万粉丝的名号,每每发博却只有数条评论,这样的情况,谁看谁不尴尬?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努力经营来的划算。


    “你最火的那些话题有时能达到百万的评论数量,只要帮忙转发一下,我相信自然有人愿意关注这个账号,只要那个账号能有一定的浏览量,我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媛媛啊”齐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个账号不是你用啊?”


    “嗯。”


    叹了口气,应淑媛才再次开口:“你刚不是问我有没有吃仙丹吗?仙丹我没见过,大师我倒遇到了一个,她把我的病治好了,由于不肯接受报酬,所以我才想做出一个账号送给她。”


    “实话实说,我前几天还以为自己快不行了,所以你就当是帮帮我,在你主页帮我转发一下微博,行吗?”


    直到被好友忽悠着发完微博时,齐青还有些缓不过神,刷新了一下自己的微博动态,她差点忍不住自戳双目。


    微博爆笑排行榜


    一分钟前来自weibo


    这位大师算命很准,/可爱/推荐 !/@许愿少女:现实中认识的大师在微博开号了,@神算大师,大师对命里知识很有研究,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


    ……


    发这样一条微博已经够尬的了,她究竟是又着了什么魔,才会在中间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符?


    不说齐青的感受,此刻微博之下她的那些粉丝,则是比她更缓不过神。


    榜姐的微博阅读量比某些二线明星都要高,啥时候这么缺钱,竟然连这种宣扬封建迷信的广告都要接了?


    点进去账号一看,众人却登时有些乐了。


    感情还是个刚注册的账号,连一条微博都没发,就知道请大v打广告了,名字起到倒是够接地气,可就不知道是不是有真本事?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少人都点击了右上角的关注,而再一刷新,就看到了这个微博刚刚才发出的一条博文。


    “心诚则灵,有缘则算。”


    再次接到应淑媛电话时,易夏正在以六爻法测算照片中女孩的吉凶。


    在下午跟易妈妈逛街的途中,她顺手在路边的古玩小店买了不少工具,其中就包括手中的这三枚古钱币。


    此刻正进行到最后一次投掷,地面上的结果正显示着一阴二阳,与刚才前两次的卦象相加,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从桌前离开,易夏抬手将电话接通,想到那胖警察发给自己的一堆资料,眼眸间不觉萦绕着一丝郁气,“怎么了?”


    听出对面语气凝重,愣了愣,应淑媛笑道:“您正忙吗?那我长话短说。”


    “刚刚发给您的那堆字符,上行是帮您注册的微博账号,下行是账号所属密码,这是我对您的答谢,您可以不去用,但我要是不去做,心里会愧意不去。”


    电话挂断,易夏面上浮现疑惑,可一想到还未完成的占卜,便将这事压入心底,重新朝圆桌方向走去。


    第022章


    八卦以阴阳符号反映客观现象。


    一个‘一‘代表阳, 一个“- -”代表阴,两相加之则代表世间万物的规律。


    乾三连“≡”得三爻是为单, 坤六断“≡≡”得三爻是为拆。


    刚刚的三次卜算,初爻拆、二爻单、三爻拆,是为坎卦。


    易夏所测是照片中女子的生死, 这样的卦象结果, 表明对方的生死状况尚不明了, 也许仍心存希望, 也许一念之间, 便打算了却自己的性命。


    时间紧迫, 她来不及多想旁的,便开始了下一轮的卜算,方位测法虽说需要借助一定的工具才能达到准确性, 可手边有了这张女人的照片, 想来也能预估到她的大概方位。


    剩余的……就都交给警察吧。


    ——


    时值饭点,小吃街内各商家摊子前的生意都极好。


    一连走来三五位穿着公安制服的民警,卖烧饼夹菜的大爷半点不慌的从他们手中接过菜品, 放入油锅后,还饶有性质的跟他们聊起了天。


    “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萎靡?这不像你们的风格啊。”


    理着寸头的小警察正想说话, 忽然察觉到旁边的头儿掐了自己一下,愣了愣,便将刚刚想说的话全部推翻重编。


    “这不是快到夏天了, 人都躁得慌,所以导致最近犯事的人不少, 我们局现在一个民警都能顶八个人使,哎,烦呐。”


    老大爷笑而不语。


    他在这里摆了两三年的摊,这几个人也在他这吃了两三年,心里有没有藏事,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本就是摊主与食客的关系,就是聊天也说不上几句,两人瞎扯了一会,小警察就失了兴趣,转而继续跟自己的几个同伴唠起了家常。


    耳边一阵铃响,小警察看向头儿的腰间,见他接听手机后脸色变得更冷,登时连话也不敢讲了,半分钟后,电话终于被挂断,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听对方又严肃开口:“收队,回警局。”


    “可……”可我的烧饼夹菜还没吃啊!


    话未说完,就察觉到自己被瞪了一眼,一天之内被两个重要人物怒瞪——


    小警察:心好累,我以后啥都不说了行吗?


    忽略他的想法不提,此刻的康耀华,心中则是有些难以平静。


    拐卖妇女儿童案件,自上个世纪开始就屡见不鲜。


    对于那些儿童来说,幸运些的被卖给缺孩子的人家当亲子来养,不幸运的……街上那些乞讨的残疾儿童便是由此得来。


    而对于那些妇女来说,被卖到娶不到媳妇的穷山沟里传宗接代,是拐卖者赋予她们的唯一选择。


    你能说哪种更残忍些呢?


    都很残忍,所以这样的犯罪者都该死!


    重回警局的途中,康耀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对面一接通,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才开口询问他的来意。


    心情尚未被平复,康耀华自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只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爸,刚才大师给我打电话,说算出了许美玲的大概位置,请您下达命令,允许我带警前往Y省查实情况。”


    顿了顿,又说:“爸,我想去。”


    从警十数年,他从基层一步步做起,刚开始时是没有机会面对这样的案件,等有机会了,这一类案件情况又变的少了起来,即使发生,也只是隔上数月才有那么一笔,且调查一阵没有下落,案情便会被勒令停止,从而完全将这些卷宗积压入案底库。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页纸,但若是不作为,谁又知道,别人的人生会不会因为他这一个小小的决定而改变呢?


    康思威伏趴在桌上,脑中有些凌乱


    营救被拐者的难度不亚于缉捕毒贩,因为他们往往会被卖至贫困偏远的山区地带。


    穷山恶水,多得是不开化之人,你同他们无道理可讲,一是语言不通,二是就算听懂,他们也不管你讲的那些法律法规,只知道家里的孩子女人是他们掏钱买来的。


    若敢明强,全村人都会帮他们一起围攻,而警局即使出警,枪不能乱开,力量亦是有限,又怎么会敌得过手握各类武器的凶煞村民?


    他当年不愿孩子冒险,用词激烈强硬,使得父子间隔阂多年未消,却没想到临到中年,又会再遇这样的局面。


    到底该不该答应,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再次生生难住了他。


    半响,最终应下了此事,“去吧。”


    人总要心存希望,才会有活下去的奔头。


    如果这个人真能被找到,那她消失不过一天的女儿,想来也会被找到的吧……


    ——


    挂了电话,易夏将所用道具全部收罗起来,临到那只瞪着大眼的公鸡时,却是有些犯了难。


    事实上,那胖警察称呼这‘鸡’为灵鸡也不能算错,她以鸡血为墨,在应淑媛身上绘制咒法时,就有借助公鸡的雄阳之力,之后用一些简易的黄符与公鸡相搭,使它能为自己引路,又是为它通了一次灵,至此,公鸡虽然已经毫无生命气息,可躯体却始终保持着温热。


    而这样的鸡,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法再拿来食用的。


    听外面有人喊她吃饭,思考了一会,易夏抱起公鸡走向门外,见厨房内的易妈妈正在煲汤,直接将公鸡递了过去。


    “妈,你把这鸡烤一下吧,直接用火烤,看起来越没食欲越好。”


    易玲回头看她,怔了一下,疑惑道:“这鸡好好的,不吃干嘛糟蹋了?”


    “这是通过灵的鸡,吃了的话人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易夏将鸡朝前递了递,“你摸一下,它的躯体温度在七日之内都不会降低,我害怕丢了以后,有人会以为这鸡刚被宰杀,所以将它捡走了,这东西普通人即使只是拿着,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易玲恍然,旋即却有些失笑,“现在谁还捡这东西,超市一只三黄鸡也不过十几二十块,大家一看到有人丢掉,肯定会以为这是病死瘟鸡的。”


    “反而是你将它做熟,要是有饿得狠的乞丐流浪汉,还有可能会将它捡来吃。”


    虽说存有原主的记忆,可易夏到底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并不透彻,听到易妈妈的话,她在脑中细想了一下,便不再于纠结这个问题。


    将公鸡放置墙角,准备待会就下楼将它丢掉。


    晚饭是三菜一汤,中午本就吃的较饱,因此用饭中途,两人的速度都有些墨迹。


    闲聊了一会,易玲忽然想到了什么,“夏夏,你弄明白刚刚那短信的意思了吗?妈妈好像记得曾见到过与上面那串字符类似的东西,那个圆圈样的好像叫‘艾特’,我干活那家的小不点说那是邮箱,你要不试一下?”


    吃下筷子间的那块红烧肉,易夏笑了笑,将手机屏幕点亮。


    “应阿姨说这是微博账号与密码,我在网上查了查,刚刚趁你忙的时候下载了一个,只是还没登陆罢了。”边说边在登录栏里输下那两串字符。


    正要给易妈妈展示一下登录后的界面,易夏就猛然被左下角的小红圈吸引住了视线,见‘消息’栏旁显示8567这个数字,她将其点开并进入小红圈最多的评论界面,


    只见其下出现的尽是些奇言怪语——


    China-boy小粉丝:大师,我日日修仙至凌晨两三点,想请问一下有没有可能跟你当同门师兄妹?


    火爆鸡筋:不卖辣条抢热门,大师,求帮我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超过卫龙,心绝对诚,若是算得准,我们往您家里邮十箱辣条。


    缘分啊猿粪:觉得自己是八分女,可是却尽是遇到些不愿帮忙买房的渣男,求问大师我是不是命犯桃花?


    图片.jpg


    宇宙塑料鸡:厉害了,亲眼见证粉丝从十三飙升至五万,求大师翻牌,求算下一期彩票号码。


    易夏:……!!!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第023章


    微博, 即微型博客的简称,是一个基于用户关系信息, 分享、传播以及获取的平台!


    千度百科如是告诉她。


    从网页退出,易夏再进入微博时,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位应女士说这个账号是给自己的答谢, 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而出呢?


    对于想不明白的答案, 她向来是能问则问, 不能或不想问的则选择性略过。


    这东西不过是个消遣, 易夏心中没有再打扰别人的想法, 于是就边吃饭边自己摸索。


    在各个选项功能均被点击了一遍后, 她终于弄明白网友评论是从哪里冒出的了。


    神算大师


    一小时前来自weibo


    心诚则灵,有缘则算。


    而点入其中后,按照自上而下的排列顺序, 看到的评论却与刚刚有所不同。


    神蒜大师:这是一条开过光的评论, 赞我的人都能发财。


    社会我榜姐:听说大师算得很准,有没有实体店,我们可以组团去关注, 实在不行来个全国巡回算命展,不用客气, 共享单车的钱我帮您出了!


    加我看片*薇心:支持榜姐,支持大师,求问大师一件事, 华夏什么时候才能将限制片合法化?大师只要回答我,免费赠送10G资源。


    前排的这些评论比之刚刚的还不靠谱, 易夏却当它们是下饭菜一样的看的乐呵,直到浏览了十多条评论后,面色才渐渐凝住。


    韩萌9758:大师,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活着真的好累,死后会不会轻松一点呢?


    文字总是有别样的魅力,当一个人将自己的想法凝聚于其中时,看到他这句话的人,便很有可能会与之产生某些共通的情绪,例如兴奋,失落,冷漠,厌恶,更甚至于戾气。


    这条评论有两百多条回复,其中单是以‘那你就去死啊’回复楼主的,就有不下十余条,而再看这个留言者的最后一道回复,易夏的心中开始有些打鼓。


    思索再三,点击了一下他的回复文字,开始打上自己的想法。


    神算大师:这个世界自然有鬼,但不是所有逝去的生命体都能被称之为鬼,如果你真听了那些回复者的话而自杀,你顶多只是变成一只魂体,死后被阴差带往阴世受炼狱之刑,反而不如活着自在。


    被如此多人一起群嘲,易夏有些担心这人的情绪,打完字后,每隔半分钟就刷新一遍自己的主页,结果最先等到的不是那人的回复,而是网友们接二连三的玩笑话语。


    ——捕捉一枚大师,666!


    ——大师太蠢太天真,这人根本就没想着要自杀,真要死早死了,何必在网上来找存在感?


    ——魂体是什么鬼?阴世又是什么鬼?能吃吗?


    ——前排围观将要火起来的博主,大师果然慈悲心肠。


    ……


    五分钟过去,碗里的饭终于被易夏扒完,再看了一眼荧幕,她将手机收起,拿起自己的碗筷以及空置的餐盘进了厨房,将这些东西洗干净后,重新走进客厅抱起公鸡。


    “妈,我下楼把鸡扔了啊。”


    易玲抬眸看她一眼,见那公鸡始终低拉着脑袋,心里觉得有些发憷。


    轻轻点了点头,她叮嘱道:“天色不早了,扔了就早点回家。”


    “知道了。”


    坐不惯这时代的电梯,易夏是走着下楼的,与楚家那里的环境不同,这里的楼梯间处处明亮,扶手栏杆也显然是被人擦拭过的,到了楼下,只在单元楼附近绕了一圈,就找到了之前被叮嘱过的垃圾站位置。


    将公鸡身上的黄符揭下,她在心中为其默念了一遍祈灵术,咒文念完,才将公鸡丢入一个较为干净的垃圾桶。


    而在易夏走后没多久,自近旁单元楼下的花坛草坪处,却忽然窜出来一道人影。


    快步跑至她刚刚扔鸡的垃圾桶旁,易红喜滋滋的将鸡头从里面提起,打眼一看,不仅是好大的一只家伙,而且浑身摸起来还暖乎乎的,唇角便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母女俩为什么把鸡丢掉,可市场内又买不到瘟鸡,这还热乎着的东西想来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回头看了眼易夏离去的方向,不由低声嘟囔道:“真是俩败家子!”


    本打算今天来这里借点钱,可刚拾了人家丢下的鸡,不好就这么带着上门,而若是将鸡放在路旁或者门边,她又害怕被别人给偷了,想了想,终于转身朝院门走去。


    回到家中已近七点。


    一看到她,楚天河登时就有些恼怒,再扫到她手上提溜着的肥硕公鸡时,立马便炸了起来。


    “吃吃吃,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家里都没钱了,你还敢买这么大一只公鸡!”


    鸡身上毛都没除,这种现宰的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夫妻在一起二十多年,对面的一个眼神,易红就将这人的心思猜的透透的,若是别的时候她还会心虚,可这大公鸡她一分钱没花,她怕个什么?


    这么想着,态度瞬间变得强硬了起来,“你管我,这是给我毅仔吃的,关你什么事?我最起码能给儿子吃上好东西,你呢?你这么大个男人,恐怕也只会被传销洗脑吧,家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底儿就让你那么给折腾没了,孩子要的补习费你拿出来啊!


    人家有本事的都在外面挣钱,你这没本事的光知道在家里跟老婆咧咧,丢不丢人啊你!”


    楚天河面色乍红。


    他自问算是一个好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家暴不花心,唯一做的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无法给老婆孩子富裕的生活,可人命天注定,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能挣大钱的命,投资机构是个传销组织,他被骗五万块也很绝望,她竟然还提……


    猛地拍向餐桌,他怒嗤了一声,“我明天就去外面找活,今天这摊子你自己弄吧,我先睡了。”


    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易红的脸上满是冷意,一转身见女儿在卧室门口看她,面有不耐的说道:“新颖,来帮妈妈……”


    话未说完,房门就被猛然关闭。


    愣了愣,易红将公鸡甩向地面,“真是毛病了,我一个个都欠你们的!”隔半响见无人开门,她的面色忽明忽暗,最终只得将其默默捡起。


    ——


    夜幕渐黑,华灯初上。


    透过阳台前的飘窗,易夏看向外面的璀璨星空,察觉到睡衣口袋中震了一下,她将手机从中掏出,荧屏上显示的正是那位叫‘韩萌9758’网友的回复。


    大师,我已经想好怎么死的不痛苦了。


    将这条信息点开,配图是一张从百米高楼上俯瞰下来的照片,在距离面前,即使是作为创造者的人类,也在夜幕下显得渺小无比。


    易夏叹了口气,点开私信发了段语音过去。


    “你死了的话,你的母亲怎么办?”


    第024章


    你死了的话, 你的母亲怎么办?


    远处的霓虹连成一片,城市的暗夜显得喧嚣又繁华。


    丝丝暖风刮在脸上, 韩萌的心却由这句话逐渐冷却。


    伸出一只手点开相册,照片中的母女二人笑得爽朗又明亮,可现在……


    颤巍巍抚向自己的脸颊, 光滑却又不平的触感让韩萌忍不住嚎啕大哭。


    谁不想活下去, 她也想活下去啊, 可顶着这样的一张脸, 到底让她以后的人生路怎么往下走?


    嚎叫的声音吸引住了附近巡卫的保安, 只看了一眼那个背影, 保安就赶紧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怕刺激到她的情绪,想了想, 悄悄摸摸的藏在拐角处观察。


    等将所有人通知完毕后, 保安的眸间染满了担忧。


    这闺女这个月都自杀了第三回了,按理说作为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很难对这种小年轻产生同情, 可对于她的遭遇,只是提起, 就让人不可抑制的开始唏嘘。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本是青春洋溢大好的年纪,却不知遭了什么孽, 被人用硫酸把脸毁了,事后虽然得到了社会各界的资金援助, 可当把命保住时,那些钱也用的大差不差,而至于整容所需的高额医药费,对于这样的一个单亲家庭来说,显然是无法承担的。


    正想着这些,被他通知到的众人终于从安全通道口出来。


    一看见自己女儿站在那么危险的位置,孙红梅心如刀绞,嘴唇微动了几下,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半响,才讷讷开口:“囡囡,听妈妈的话,下来好吗?”


    身形一滞,韩萌的哭嚎声有片刻的停顿,回头看了一眼,眼泪淌的比之前更凶。


    “妈,你说我是不是该死?他们都叫我去死,我活着真的好累,我好累啊!”


    苟延残喘到这个时候,听到这话,孙红梅心中的哀意却不可控制的席卷而来。


    指甲快被绞烂,再开口时,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囡囡,咱们要好好活着。”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该死的是那个男孩。”


    脑中冒出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看了眼站在天台边的那道单薄身影,她的目光忽然坚定,随即抬步朝前迈去。


    看到孙红梅的动作,与她同行的医生怕刺激到患者情绪,正准备拉她一把,却在手刚刚触碰到衣袖时,发现见她屈膝向下弯曲,而这个动作做到半叉,天台栏杆处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


    “妈,你干嘛啊!”


    悲哀凝滞在眼眸,孙红梅抬头看她,“求你不要再吓妈妈了好吗?你每一次自杀,妈妈的心都宛如刀绞,你知道,没了你……我活不下去的。”话及此处,膝盖触碰到地面。


    “妈妈真的求求你了。”


    她的囡囡心里苦,她当然清楚,可只要想到恶人还未得到惩戒,她们这样的老实人却被逼得了却余生,她的心中就意难平!


    就算死,她也要在拖着那个男孩下地狱后才能去死,而在这之前,她和囡囡都要好好活着。


    一场闹剧到此终止,两母女再聚在一起,却是齐齐抱在一起痛哭。


    哭过之后,孙红梅眼眶红润:“妈妈过几天就再去警局催催,一定会让警察抓住害你的那个凶手,整容的医药费妈妈也会努力凑齐,囡囡,你一定不要放弃。”


    韩萌轻轻点头,可一想起至今尚未未明了结果时,心头却不由再次发酸。


    到达病房,在母亲离开后,她伸手摸向手机,思索了片刻,在私信内回复了一张图片,紧接着打字道


    ——大师,您能帮我算出这个人的位置吗?


    ——如果您帮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付您重金酬劳。


    等了许久见大师不搭理自己,她强忍着心中的焦急开始在微博上搜起‘ ‘玄学’,大师’,‘神算’这类的字眼,看了许多玄之又玄的故事,直到眼眸渐困,才伏在枕边沉沉睡去。


    而另一边,被她惦念了大半晚的大师,此刻则进入了一个难以明说的状态。


    天衍派有着自己独特的功法心咒,门内弟子在功课结束后,往往会进行打坐修习,初到这里时还尚在楚家,易夏难有自己独处的时间,所以才会将这功法暂搁了几日,今日得空打坐,却没想到念了近二十年的咒文,竟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


    咒术从嘴边停止,睁眸的那一刹那,点点紫光从眼前飘散,片刻后就难寻迹象。


    脑中回忆起当初师傅授课时的话语,易夏的眸中闪过一道喜意。


    原来,这样才是真的入门吗?


    ——


    楚家。


    浓浓的鸡汤香味飘荡在空气之间。


    易红边收拾着散落的羽毛,边冲正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儿子开口:“毅仔,家里最近有些紧张,我看你成绩挺稳定的,要不给老师说说,这补课……咱就算了?”


    刚完成一个五杀,楚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这话,面色于瞬间就沉了下来。


    “不过就是两千块钱,你们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跟同学说得起话,这学还上什么上?”


    手机提示音不断在催促他进入游戏,冷哼一声,他便再次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猛然被儿子下了一个冷脸,易红面有尴尬。


    人人都有自尊心,当曾被抱在怀里的孩童长大成人时,有些话语会让父母也无所适从。


    手脚迅速的将垃圾整理好,闻见锅中的香味,她拿起一只筷子将鸡肉从头插至尾部,感受并未遇到阻碍,赶忙舀了慢慢的一碗鸡块端到客厅中央。


    “乖宝,你先吃着,妈今天没在里面放别的食材,纯鸡肉炖起来香。”


    顿了顿,又道:“妈说错了,后天,后天妈就把补课费给你,你别气,赶紧吃哈。”


    见儿子终于抬头,她赶忙扬起笑脸,最终却只收获了一个冷淡的‘嗯’字。


    笑容滞在脸颊,易红心里发苦,嘱咐了一句让他好好吃后,落荒而逃般回到了厨房。


    碗筷未洗,锅铲未擦,家里还有许多没有收拾的地方,她无心再想其他,就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途中,先前明明说要早睡的丈夫来厨房盛了碗鸡汤,她抑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将动力全部集中于手中的拖把之上,半响,却听室内响起一声脆响。


    瓷碗与地面接触碎成残渣,易红正准备出言嘲讽,就见丈夫轰然倒地,片刻后,又一道脆响出现在耳边。


    朝客厅看去,她的眼眸攸的瞪大:“乖宝!”


    第025章


    人人心中都有不可触碰的一片逆鳞。


    虽说这鳞片时常会刺到自己, 可当最珍视的东西受到伤害时,仍旧会让人忍不住情绪失控。


    丈夫瘫倒的身影被易红选择性进行了无视, 抬腿跨过横亘在通道口的男人,她一路踉跄的跑到了儿子身边,“乖宝, 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啊, 你别吓唬我了好不好!”


    语气中溢满了担忧, 回答她的却只有仍在进行中的游戏提示声。


    脑中思绪紊乱, 易红本想将那扰人的手机摔了, 然而在触摸到荧屏时, 才记起这样的情况应该首先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通话完毕,想到对面医生的叮嘱,她连忙起身敲响了一间紧闭的房门, “新颖, 你爸跟你弟都昏倒了,你快出来看看啊!”


    手边的动作顿了顿,楚新颖心中一片冷然。


    家里隔音差, 之前的数小时发生了什么,她的心中早已明了, 倒不是贪恋什么鸡汤,只是在父母归家后,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想起处于卧室中的她, 只对弟弟嘘寒问暖,这让她不由感叹自己真是家中多余的。


    既然是多余的……这些人出了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中无波澜, 楚新颖将她的话完全忽略,只再次执着于手上的那件夸张服装。


    线圈从衣间穿过,正准备拉向另一头,外面的一声暴喝终于让她再次停手。


    “你是死了吗,还是耳朵聋了?你弟跟你爸出事你都不出来,老娘真是后悔养你到这么大,当初就应该把你……”


    房门被乍然打开,易红的脸上仍带着显而易见的怒色,见女儿终于出来,她赶忙朝沙发方向指了指,“人家医生说最好在人来之前帮忙施展一些急救措施,听了半天我没听懂,你文化高,赶紧用手机查查该咋做啊。”


    话毕,伸手就想拉过对面的女儿。


    轻轻将甩开她的触碰,楚新颖虽然有些发憷,却是不打算再顺从她的意思。


    “妈”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她的眼角就有些发涩,“当初就应该把我怎么了?把我淹死还是把我埋了?”


    “楚毅是你们的孩子,我难道不是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是女孩?”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目露坚毅的盯着对面之人的眼眸。


    十八年,她只在弟弟尚未出生时从父母身上感受过温暖,可那样的记忆太过久远,久到她脑中只剩下一些朦胧模糊的片段,这一句为什么,她真的想问了好久。


    愣了愣,易红目光闪烁,半响才撇嘴开口:“你别瞎胡说,我跟你爸对你怎么了?村里多得是辍学的姑娘,我们俩啥时候干预过你的学习?打是亲骂是爱,父母说你是为你好,我刚才也是被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有点口不择言。”


    “现在别说那么多了,你赶紧去给你弟弟做个急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嘛?”


    口不择言……良心过得去……


    深呼吸一口气,楚新颖冲她笑笑,接着便顺应她的意思朝沙发走去。


    将探鼻息、看口舌、压胸口之类的动作做完,她掩去眸中的敷衍,“急救做好了,他应该是食物中毒,去医院洗个胃就行。”


    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易红平日里只看过一些婆媳肥皂剧,隐隐约约觉得急救就是这样的没错。


    一只手揽在儿子的腰间,担心楚新颖没有尽力,她又伸手抚向儿子的胸口,按压过程中,却见那丫头背着个小包从卧室出来。


    “你们今天应该要在医院过夜,我一个人待着有点害怕,所以去同学家里睡一晚。”


    听到这话,易红猛然抬头,“你不陪我去医院?”


    “这周要做的习题很多,我去医院的话就没法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了。”


    见她面露难色,楚新颖的心中突然痛快了不少,“您不是也很支持我的学习吗?”


    “我……”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易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向闷葫芦似的人最近都变了模样,易夏如此,这丫头也是如此,细思起来,果然还是养儿子好!


    听到鸣笛声由远及近,想了想,易红赶紧把地面上的楚天河拖了起来,行至半道,脚步却忽然顿住。


    食指有些不可控制的探到男人鼻尖,她虽然不断在否认着这个猜测,可当感应不到任何呼吸传出时,终是忍不住跌坐在地。


    ——


    夜畔时分,正常上班的工作党都早已入梦,然而有许多行业,却需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坚守在岗。


    接到报警电话时,接警员小柳刚将一枚咽喉含片放入口中,一听到提示铃响,又赶忙把含片再吐出来。


    询问语还未问出,对面就赶在她之前开口。


    “警官,我要报警,有人要害我们全家。”


    常在午夜接到那些带有玩笑的虚假报警电话,小柳对这样的开头并不准备表达意见,只公事公办道:“请说出你的具体地点,以及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好安排警员前去为你提供帮助。”


    “我现在正在医院,我老公死了,儿子在急救室抢救。”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拔高, “鸡仔是我姐买的,熬汤炖煮后就他们各喝了一碗,结果现在他们俩都出了问题,请人民警察一定要帮我主持公道,易玲母女要害我全家啊!”


    对面的声音带有癫狂,小柳的眉头轻轻蹙起。


    故意杀人最高被判处死刑,鲜少有嫌犯会在形态如此明朗的情况下进行犯罪,可一想到对方说的有理有据,最终仍将记录情况反馈给了当地分局派出所。


    电话挂断,易红神色有些恍惚。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虽说被贫困及争吵消磨的几乎散去,可枕边人的突然亡故,仍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再一想到新婚时两人甜甜蜜蜜的景象,心头顿时又觉得空落了不少。


    从医院的椅凳上起来,她伸手抚了抚额角,重新打起了精神。


    逝者已斯,活人的医药费可还没着落呢!


    *


    新湖宫苑是前两年才落成的建筑,易红眼热了这里许久,但由于两夫妻收入不足以偿贷款,若是租房搬家,又害怕新房东逐日增长租金,所以才守着那住了十来年的租屋并未挪地。


    抬头向单元上标注的数字看去,她冲着身后的民警点了点头,“就是这里了,警官,那对母女住在十八栋二单元,我虽然不知道她们的具体楼层房号,但我可以带着你们找。”


    一句话说完,身后的两位值班民警均起了狐疑之色。


    不是说亲姐帮忙买的鸡仔吗?按理应该是关系较好的亲属作案,怎么连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虽是这么想着,可两人都未曾多言,拍了拍身边物业小哥的胳膊,示意他帮忙把门禁打开,一番扰民行为后,终于来到了八层南户的一间房屋门前。


    易玲睡眠浅,门铃提示音响个不停,没两秒就使她就从梦中惊醒。


    掖了掖女儿身上的被子,她抬腿朝客厅走去,将屋内屋外的灯完全打开,透过猫眼,出现在眼中的是两位身着制服的民警,想起曾在早间新闻里看到过的各类案件,她的心中升起警惕,捏着嗓子冲门外问:“谁啊?”


    回头见身后之人摇头又点头,两位民警均有些无奈。


    将警官证贴于猫眼之上,其中一位开口道:“打扰了,警察办案。”


    易玲心中踌躇,正纠结着要不要开门,就见女儿从卧室出来,“夏夏,你来看一下猫眼,妈妈不知道这两人身份是真是假,你在这里待着,妈妈先去厨房摸一把刀。”


    ……


    这么暴力真的好吗?


    眸中升起疑惑,易夏闻言向门上的小圆孔看去,这一看,却发现了两位民警身后掩藏的矮小身影,仔细辨别过后,她回头道:“妈,是我小姨。”


    声音传入耳畔,易玲忙原路折回,重新走到猫眼之前,她仔细往两位民警间的隙缝隙看了看,片刻后,抬手将房门打开,还不待询问易红半夜协警找她的来意,就见对方猛然朝她扑来,身体的惯性反应,使她的腿自然的朝上抬去。


    “砰!”


    一声闷响,在呆愣过后,两位民警迅速将双方隔离起来。


    捂着肚子惨兮兮的嚎了几声,易红心中火气上涌:“姐,我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了,让你竟然这么恨我!我现在丈夫死了,儿子生死状况未知,你高兴了吗?”


    易玲:???


    这话是对个人而问,但因无人回答,导致这个情景变成了一场独角戏,偏偏演员的演技又分外蹩脚,一时之间,竟像是生生演出了一场闹剧。


    半响,易夏嗤笑一声。


    “小姨,昨天我和我妈搬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们一家人,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第026章


    从何说起?


    易红虽然没读过多少书, 但也知道说话要讲求证据,在医院之时她就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此刻听到易夏的问话,半点不慌的开口:“你妈前天晚上买菜在我家做饭,剩余的一只小鸡仔我今天在家里炖了, 你姨夫和毅仔各喝了一碗汤, 结果他们现在一个死了, 一个在急诊室躺着, 你说我应该从何说起?”


    话音刚落, 正准备再哭诉自己的悲惨, 却见易玲那愣子突然向前垮了一步,被吓了一跳,她赶忙双手撑地向后挪去, “你想干嘛?”


    心头的火气忽然被这滑稽的动作给平消, 唇角撇了撇,易玲眸中尽是嘲讽,“你别是大晚上头脑不清醒, 现在还在做梦呢吧!”


    “我什么时候买菜去你家做饭了?又什么时候给你留了一只鸡?那鸡长什么样,活的还是死的, 乌鸡还是三黄鸡?”


    一连被问了数个问题,易红有些发懵,片刻后却又反应过来。


    这事本来就是她瞎编, 老式小区内监控早已坏掉,易玲到她家时有没有拎购物袋又有谁会知道?只是她带着闺女来找自己是事实, 在自己家中做了一桌饭菜也是事实,这两件事有邻居以及冰箱剩饭作证,她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这么想着,她的面目再次恢复常态,“不过就是超市里那种普通的小鸡仔,谁知道你在那里动了什么手脚,前天晚上我家里传出的争吵,邻居可都听见了,一定是你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害我们全家。”


    自问行的端,坐得正,易玲白了在那里惺惺作态之人一眼,完全不想搭理这个戏精。


    面向警察,她诚恳道:“需要做笔录吗?我愿意配合你们的所有调查。”


    然而还没等到两位警察的回答,就见‘受害者’自己提出了反对意见。


    “姐,我不想咱们两人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酝酿起情绪,易红的眼眶迅速聚集起一抹湿润,“孩子他爸走了,以后我们母子三人生活下去都将成为问题,姐,只要你愿意对我进行赔偿,我就可以不告你们。”


    ……


    ……


    ……


    无边的沉默蔓延在众人之间,不知是在惊叹她拙略的演技,还是在吐槽她令人无语的脑回路,两位民警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无奈。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位女士,涉及故意杀人的命案,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上告的问题了。”其中那位理着寸头的民警开口道:“若你所言属实,凶手必将会依照法律程序得到制裁,若你是在胡搅蛮缠,扰乱司法行政,你将会为你的行为承担必须的责任,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心中上下打鼓,脑中思绪纷飞。


    易红对他所说的话着实有些想不通,她不过就是报了个案,怎么还需要承担责任了?愿意告或者不愿意告不都是她的事,现在她就想要个赔偿,为什么警察要插手进来?


    将疑惑问出口后,发现众人只眸光难喻的看着自己,但却无人给她解释其中缘由,她的面上不由有些尴尬,“看什么看!”


    仍无人理她。


    半响,才听刚刚那位民警道:“大家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吧,早点把事情了却,也能回来补个二觉。”


    *


    一天之内二进警局,易夏觉得自己跟这地方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


    虽说并不是同一个分局,可内部构造以及部门结构,却是和那边看起来大差不差。


    三人被分别带散,她面对的是一个脸颊圆鼓鼓的女警,最简单的几条基础信息问过,对方终于问起了正题。


    “易红女士说你与你母亲有预谋的害她家人性命,你承认吗?”


    “不承认。”


    “鸡是你母亲买的吗?”


    “不是。”


    ……


    “你们两家之间有什么过结?”


    之前的回答都非常迅速,直至这条,易夏思考了许久才答道:“我妈托我小姨照顾我,自高一开始至今三年,每月两千块生活费,真正用到我身上的每月不足五百块,他们夫妻二人整日在我耳边明朝暗讽,使得我终于在三年内成功患上了抑郁症。”顿了顿,抬眸看她,“这样的过结算吗?”


    “你有抑郁症?” 小女警实在没从她身上看出来抑郁在哪。


    “不像吗?这病是看不出来的。” 易夏面颊挂上一抹苦笑,“于三日之前我服下了不少于五十片的掺假安眠药,是在康城大药房买的,你们可以去查。”


    这场笔录做的非常顺利,受访者极为配合,使得整个过程控制在了二十分钟以内,但由于整个案情尚未明了,所以她仍是被关在了独立调查室内。


    见小女警从室内走出,易夏装作有些犯困的模样,趴在桌上假寐起来。


    通灵说是与‘灵’相通,可沾染上的这类‘灵气’来自于阴门,因此被称作‘死气’也并不为过。


    从看到易红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对方面门渐灰,神态呆滞,除却是因为没休息好的原因,与碰触了她丢掉的那只‘灵鸡’也脱不开关系,可明明是对方自己造的孽,却想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讹上一笔,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原主有没有抑郁症她不知道,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又凭什么就这么简单的放过对方?!


    *


    易夏的想法,易红暂且不知,此刻的她,正战战兢兢的面对着警察的审讯。


    看了对面畏缩的女人一眼,将他们一行人带往局里的寸头民警开口道:“大婶,咱们先休息一下,你放平心态不要紧张,如实说明你的情况就好。”


    调查室布置空旷,额顶的明黄灯光将整个气氛渲染的有些阴暗。


    虽是听出了对面话语里的安抚,可早年形成的既定印象让易红有着天然的恐惧,再加上心中有鬼,她的心态更是难以平复。


    半夜三更,没人愿意陪她把时间耗在这里,因此只休息了小半会,提问就再次开始。


    “你确定丈夫与儿子都是因为鸡汤而中毒的吗?在此之前,他们有没有吃过与之相克的食物,比如大蒜、芝麻、菊花……”


    “没有。”


    “你确定那只鸡是你姐姐买的吗?”


    “确定。”


    “你真的确定?”


    “我……反正不是她,就是她闺女买的。”


    见她神色恍惚如旧,寸头民警无语至极,正打算将此题略过开始下一个问题,就发现面前的女人眼眸渐渐微阖,片刻后,忽然瘫软的倒在了方桌之上。


    叫了几声无人响应,他赶忙拨打了急救电话,在陪同离开时候,嘱咐旁人在他未归之前切勿将剩余的两位嫌犯放走。


    易夏再次睁眼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本只打算假寐使眼睛放松一下,却没想到这一放松,时间便过了一整晚。


    起身拧向门边的把手,见仍无法打开,她重新返回自己之前所坐的凳子之上,索性警察未将手机收走,荧幕点亮,数条信息跃于眼底,其中单是‘韩萌9758’发过来的,就几乎要将通知界面占满,而最新一条消息,正是在五分钟前发出。


    ——韩萌9758:大师,我们能见一面吗?


    见面?


    易夏昨日之所以会向她发那条语音消息,是因为翻到了小姑娘微博相册中仅存的一张照片。


    人分三停,额上发际到眉毛部位叫‘上停’,眉毛到鼻准头部位叫‘中停’,鼻尖到下巴部位叫‘下停’。上中下三停,分别主管少年、中年、老年之间的运势。


    那小姑娘上停尖狭低陷,中停丰隆端峻,下停圆实丰厚,意指运势会随年龄增长而逐日递增,若是早年夭折,实属让人不忍,而若是被她救下,则是一件大功德的好事。


    想了想,易夏将消息点开,本打算直接回绝对方,却在看到顶部的一张照片时,视线瞬间被吸引。


    脑中权衡了一下利弊,她回复——好啊,地点你说,时间我定。


    特殊关注的震动音将愣怔中的韩萌从情绪中惊起,看了一眼荧幕上的消息,她的眼眸尽是喜色,没一会,却又变得有些纠结。


    ——韩萌9758:大师,我在S市,只是我的情况特殊……地点只能在医院,您介意吗?


    ——神算大师:不介意,哪个医院。


    ——韩萌9758:第二人民医院。


    ——神算大师:好,这两天我会过去找你,到了与你微博联系。


    放下手机,韩萌才想起自己有一件事未问,可一想到最迟明日就能见到大师,便将这个疑惑憋入心头,看向床畔旁趴着的母亲时,眉目间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她想通了,只要犯罪者能够得到应有的惩戒,她心里又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妈妈……还需要她的陪伴。


    第027章


    这边的韩萌陷入了思索, 另一边,刚将微博对话框关闭的易夏, 却并未清闲下来。


    人的精力是有限度的。


    制符、捉鬼、换命、测字、占卜……一事接一事,昨日的她几乎忙了整整一天,临近睡眠之时, 又因为对功法心咒有所参悟, 耗费了不少精力, 从修习中退身而出后, 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此刻细想起来, 她似乎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码字。


    用浏览器打开终点后台,易夏先将前文回顾了一遍,想到昨日有读者给她留评, 又顺手点入了评论界面, 这一看,只见其中多了一条广告评与一条‘加油’评,正打算退出码字, 却发现昨日那第一条评论下似乎多了两道回复内容。


    狼爱吃羊:你好,我是你的书迷, 能不能加一下扣扣聊呢,作者大大?


    狼爱吃羊:刚刚忘说了,我的企鹅是789456123, 大大求加!


    读者与作者所站角度不同,看待作品的感受亦是不同。


    虽说对自己的小说抱有信心, 可初次尝试创作,易夏对读者的看法仍有些好奇,因此,只思考了一会,她就点开了之前专为签约而申请的企鹅账号,将号码搜索并添加完毕,没多久就见好友请求被对方通过。


    正打算询问一下对方关于小说的意见,荧幕上的气泡内却忽然出现一行小字。


    狼爱吃羊:作者你好,你的书很好看,只是更新频率能不能快点呢?


    易夏眸带疑惑。


    《位面奸商在明朝》她写的顺手,攻略内说大的更新量才能留住读者,因此她稿子写了多少,第二天就会用后台发出多少,除却第一天只更新了三千字外,其后的每日她都进行了双更,三天内小说达一万五千字,这个频率,竟然还算是慢的吗?


    这么想着,她略带迟疑的在输入框打上了一行话。


    四月一夏:不知道……你觉得效率如何算快?


    狼爱吃羊:一日十更,一更万字。


    四月一夏:………………


    本是玩笑的一句话,可看到荧幕上的一排省略号,老狼却忽然心生期待。


    自VIP制度施行以来,网络小说发展势头呈井喷式前进,其间涌出不少触手怪般的大神,他们开坑爆更、上架爆更、月票加更、打赏加更……林林总总罗列起来,有人甚至能达到日更五万的更新频率,他不求这位能有这样的速度,可在开坑初期,日更一万总能做到的吧?


    狼爱吃羊:大大别方,日更十万咱做不到,日更一万可以吗?终点三万字就会进入编辑后台审核,你今天要是更新一万五,或许明天就能签约了呢,这么想着,大大有没有觉得动力十足?


    四月一夏:………………


    狼爱吃羊:大大好好考虑一下,不管你更的多慢,我都会继续追更的。


    将这段鼓励的话发上去,老狼在床上打了个滚,准备在对面再发过来一串省略号后,与这位作者展开一场早间持久战。


    对于他们这类编辑来说,作者如同田间幼苗,需要时时浇灌才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幼苗成长过程中,收益与全勤是已签约者的肥料,而读者鼓励与网站合同,则是未签约者所期盼的雨水滋润,他现在猛灌雨水,只希望对方能勤勉更新,早日进入到备选作品库中。


    想法是好的,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事与愿违。


    十分钟过去,手机像是断了网般,始终没有新消息进入,荧幕被他点亮数次,企鹅界面却始终保持着之前的样子,见此,老狼忽然有些忐忑。


    他不会是,把幼苗……灌死了吧?


    ——


    易夏码字速率虽然不算高效,但对她来说,一万字与六千字比较起来,差别其实并不太大。


    故事情节与表述几乎全被装在她的脑中,将它们变现为荧幕上的一个个字体,只需要找时间用语音输入法将其输出就好,而她之所以未回复企鹅消息,只因为等了一整晚的结果,终于在此刻被警方宣布。


    “易同学,你可以离开了。”


    见昨日负责自己笔录的圆脸女警站于门旁,易夏朝她走近,“查出来了?”


    天眼在这个时代到处都是,她昨日扔鸡时绕着单元楼走了一大圈,即使有意外发生,在那么长的一段距离中,也不可能所有监控都忽然坏掉,该说明的情况她全部都已经说明了,却没想到警察居然将她们拘留了一整晚。


    见对方面色不好,小女警点了点头,“其实夜间就已经得到了结果,只是因为你们母子二人睡的正香,再加上我们队……,总之未能及时放你们离开,是我们的责任,抱歉。”


    派出所本就没道理对未犯案的普通公民进行了刑事拘留,只是昨夜事发突然,他们才会连夜将人带到所里,其后又因队长的话延长了拘留时间,若不是早间得到所长的直接指示,恐怕这母子二人还会被关上半天。


    想到所长对此事的重视,她的语气再次诚恳了些,“真的非常抱歉!”


    将女警打量一眼,易夏抿了抿唇,“既然证明了我们是无辜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易红女士报了假警?她报了假警,是不是也应该受到一定得行政处罚?”


    “虽说警方将我们带走之时已在深夜,可你们既然能找到我家,在此之前必然有惊动同栋住户,我认为易女士此举已经对我们母子造成了严重的名誉侵害,甚至会对我们日后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我希望警方能秉公执法,还我们一个公道。”


    一番话听得圆脸女警一愣一愣,这小姑娘的某些专用名词虽然使用错误,可意思却非常明确。理解过来她的想法之后,女警再次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她进行一定的处罚,但你若是想要告她诽谤,是需要向地方法院递交诉讼才能被受理裁决的,只是即使胜诉,也可能只是落得个名号好听,诉讼费用还需要你们另行缴纳。”


    顿了顿,她抬头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将头上的警帽摘下,“不过胜在诉讼费用便宜,我觉得还是比较划算的,你告吧!”


    “这是你的建议?”易夏疑惑看她。


    边摘头发上的橡圈,小女警边摇头道:“倒不是什么建议,只是人要是做错了事,总归要为自己的某些行为付出些代价。你们母女都比较柔弱,我送你们一句经验之谈,面对恶人,只有你比他更狠他才会怕你,懂吗?”


    值班一夜,她早就有些困倦,话至此处,忽然打了个哈欠,“你妈在一楼大厅,你去找她吧,我先去把衣服换了。”


    直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易夏才从调查室而出,行至一楼大厅的中途,她的眼眸淌满了笑意。


    她们母女柔弱?人的表象果然最具有欺骗性……


    前往女警所说地点与易妈妈会和,两人相携离开派出所,路遇一家早餐铺子时,商量过后决定在这里吃点早饭,然而刚坐下点餐没多久,耳边就忽然传来一声电话铃响。


    早餐店内人声嘈杂,可老人机的音量却穿破重重阻力,直刺入人的耳膜,看了一眼荧幕上的大字,易玲眉头深深蹙起。


    “我小姨打来的?”见易妈妈点头,易夏开口:“接吧,看看她又想做什么。”


    易玲面有犹豫。


    她自问不是一个好脾气之人,之所以能容忍妹妹在自己面前撒野,只是尚存的那点姐妹亲情在她心中作祟,可再多的亲情也抵不过对方的日日消磨,把她逼急了,她不仅能闹得对方永无宁日,还能让对方见她就心里发憷——以暴制暴,向来是她的绝活。


    按下接听键,还未开口说话,听筒对面就传来一声哀嚎,手滑之下,荧幕上的免提图标忽然被点开。


    “姐,我求求你,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小便宜,可现在毅仔需要医药费,他是你的亲侄子啊,求求你借我点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求你了啊,姐。”


    她的手机通话声音本来就大,平常人站在身边就可以听到通话内容,此刻开着免提,音量更是扩大了数倍,瞬间就将附近人的目光全部吸引。


    不只是否是陷入了个人情绪之中,易玲只讷讷的盯着手机荧幕,半响,嘴唇刚刚嗫喏了一下,听筒内却再次传出声音。


    “姐,你好狠的心呐,你仔细想想,事物的过错方是在你们啊,要不是你们将那只大公鸡丢掉,我又怎么会拾到它,现在连警局都不帮我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我被逼死嘛,你忘了我们曾经的情意了吗?


    “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你照顾孩子?是我啊!夏夏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我当年的照顾,现在我的儿子要死了,你难道帮都不愿意帮我一把吗?”


    激将法往往能带来多种不同的结果,有时极好,有时又极坏。


    听筒内的尖利嗓音让易玲脑中的记忆再次翻涌,良久,她的眸中才再次恢复亮泽。


    “易红,你当我是傻子吗?”


    第028章


    对面语气淡淡, 易红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浑身发麻。


    作为亲姐妹,她跟易玲同生共长了近二十年, 其后虽然各自成家,但两人的联系却从未断过,因此, 自己亲姐性子如何, 她摸得比谁都要清楚。


    能让易玲如此冷静的说完一句话, 不是她根本就不生气, 就是她已经气到了极点, 结合自己之前的那一系列行为, 原因如何,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目光朝床畔附近的警官看了一眼,易红瞪脚溜入被中, 直到头顶被完全遮盖, 她才再次开口:“姐……”


    刚说一个字,就被打断。


    “易红,你才应该摸着心口想想, 我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监控已经证明,那只公鸡是我女儿下楼扔的, 你自己在垃圾桶里拾别人丢掉的东西,出了事,死了人, 关我们什么事!警察都说这事的责任在你,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


    “可毅仔变成这样……”


    “他变成这样, 都是因为你。”察觉到女儿牵起了自己的手,易玲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我之前已经明确说与你家不再来往,要不是你跟在我们娘俩屁股后面,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新家所在位置?虽然不知道你的来意,但如果不是你贪图便宜,你家又有哪个人会出事?”


    心中上下打鼓,易红不知该如何辩驳。


    理智告诉她对方所说全都是对的,可感性却不断在脑中叫嚣——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沉默半响,她讷讷道:“看在我们之前的情谊上,求你帮帮我,姐。”


    听到这话,易玲顺着碗边吸了一口正冒热气的胡辣汤,“情谊?”反问过后,她嗤笑一声:“你是说当年我分身乏术时替我照顾夏夏的情谊吗?如果是说这个的话,这么些年,那点情谊早就磨光了!”


    “我独自一人抚养女儿,钱财方面其实并不宽裕,你们夫妻二人在这十来年间不断地向我借钱,就是因为顾及着这个情谊,所以我从未有过迟疑,细算一下,我借给你的数额早已超过五万,你们有还过一分钱吗?”


    “忽略这个问题,我因为信任你,将夏夏托付给你们夫妻二人照顾,结果你们不仅侵吞我打过去的生活费,而且还用语言暴力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害的我女儿屡次自杀,若不是……”


    话至此时,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差点无法抑制的哽咽,“若不是警察告诉了我,我还被蒙在鼓里,你现在还妄想问我要钱救你儿子,你这是在做梦吧。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就被你给拿去喂狗了!”


    易红全身冒汗,但她却不知道这汗是因为棉被覆盖而热出来的,还是因为心中发慌被吓出来的。


    易夏那丫头自没自杀她也不清楚,可前天在家中打扫卫生时,她确实在垃圾桶内看到了一包白色小药片,家里人都身体健康,她当时还在好奇这东西是哪来的,此刻想想,很有可能就是这丫头藏起来的。


    “姐,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毅仔……”,她的喉中发涩,“毅仔还只是个孩子啊。”


    “夏夏也只是个孩子,你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她的?”


    只一句话,就将易红说得无言以辩,用枕头拭完额间的汗滴,她正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就听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心下一沉,面上顿时浮现一抹哀苦。


    老家都是些难啃且没肉的硬骨头,现在谁还能帮她?


    ——


    打电话的途中,易夏一直在仔细聆听着两方对话,此刻见易妈妈挂掉电话,没多问什么,只夹了一根油条放入她的碗中,“妈,吃完咱们路上说话。”


    注意到不止一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易玲点了点头,忙加快了进食速度。


    早餐吃的本来就快,再加上桌上的东西稍有冷却,没五分钟,母女两人就解决完了桌上的食物。


    从店铺离开,易夏挽起易妈妈的胳膊,“妈,你刚才说的分身乏术是怎么回事?”


    虽然早就料到她会询问这事,可易玲却没想到女儿竟这么好奇。


    揽起女儿的肩膀,她悄声道:“你还记得爸爸吗?”


    “当年我刚出月子,你爸所在的矿井因意外事故而导致坍塌,人没的当天,婆家的那些兄嫂妯娌就变了嘴脸,那时我不仅得面对他们的胡搅蛮缠,还得日日去矿上催促赔款,幸亏你小姨主动说要照顾你,才缓解了我当时的压力。”


    十来年前的老黄历,再提起时,易玲仍旧感慨万千,“她当时不是这样的,却没想到……时间竟然能把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哎,都是穷惹的祸。”


    困扰许久的疑惑在此刻解开,易夏抬眸看了易妈妈一眼。


    事物的发展皆有因果,易红施以援手是因,其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此因结下之果。


    她从中获利,是善缘给予的善果;她夫亡子衰,是其后为恶所获的恶果。事物的出发点是好的,本应所有人都能得到善果,可最难猜测的……却是时时都能改变的人心。


    环环相扣,天道从不轻易绕过任何一环。


    那她来到这样的末法时代……因果缘由又是什么呢?


    *


    八点左右,天色已经大亮。


    母女两人伏在桌上睡了半夜,此刻到家,面上都携着难以掩盖的困倦。


    换好睡衣,易玲本打算倒头就睡,却在闻到发间黏腻的油腥味时,赶忙从床上爬起,“夏夏,你先睡,妈妈去洗个澡。”


    “好。”


    见易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边,易夏转头望向窗外。


    婚姻,事业,财运,疾病……玄学一道可算之事众多,然而几乎没有一位大能,会选择用各类占卜方法替自己卜测,倒不是担心那所谓的‘五弊三缺’,只是因为学易之人知道自己的性格特征,也知道自己面对问题时反应如何,占卜不出什么结果,自然无需做那无用功。


    此刻她遇到了难题,因着这样的原因,只能靠猜想来解决,想来想去,自己倒是先笑了。


    难道是天将降大任于她也?故先苦她心智?劳她筋骨?……


    嘴角撇撇,易夏眼睛微闭,本来只准备浅眯一会,却没想到睁眼之时,时间已经临近晌午。


    在家中搜寻了一通,找到易妈妈留下的纸条后,易夏重新回到卧室之中。


    拿起手机,见其上出现许多条企鹅信息,她随手轻划,回复道


    ——谢谢妹子的提醒,我知道了,现在就开始码字。


    发完这条,易夏将扣扣界面从桌面上划掉,打开备忘录,一板一眼的将早已编好的桥段用语音念出。


    脑中思路清晰,荧幕上的字体除极个别因识别有误而产生的错误外,皆与她的想法相符,直到察觉字数已经差不多了,她才停下口中的话,并从头校验了一遍错字及标点。


    码字用时两个半小时,大功告成后,易夏将其分成三章发入了终点后台,再开门时,一股香气窜入她的鼻尖。


    眼睛瞄向餐桌,果不其然,其上摆满了五六个餐盘,无奈的看向正在厨房中忙碌之人一眼,她心中直叹口气。


    再这么吃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胖一圈了。


    ——


    易家一片祥和,然而远在其数十公里以外的一家医院,此刻却闹得有些尴尬。


    紧扒在门边不松手,易红的面上淌满了眼泪。


    “公安同志,我不是故意要干扰你们执法的,我家毅仔还等着钱看病,我得给他筹钱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佛祖说的话,你行行好,一定会有好报的,求你们别抓我了。”


    要是早知道报一趟警,会把自己搭进去,她是怎么也不会手欠的打那个电话。


    看着面前这个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女人,几位民警对她生不起任何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身处他们这行,见多了这些所谓的‘可怜人’。


    有人说自己抢劫是为了养家糊口,有人说自己杀人是为了报仇雪恨,更为可笑的,是有人贪污却说社会分配不公。


    法律的制定本就是为了约束人们的行为,若是逮捕嫌犯时个个都考虑他们的苦衷,那宪法的制定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再做啰嗦,两位民警上前就拷起她的手腕,嗷叫了一声,易红回头瞅向床畔上的身影。


    “新颖,你帮妈给公安同志说些好话,你弟弟还在病床上躺着呢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孩子!”


    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楚新颖微微抬眸。


    半夜接到公安部门的电话,她满怀担忧的赶到了医院,然而在见到母亲的第一眼,对方就骂她去死,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想再知道这些,愿意呆到现在,只是想得到母亲的最终下落。


    眉眼间闪过一抹复杂,她摇了摇头,“妈,我没那么大面子。”


    “你明明是想害死毅仔!我后悔啊……真后悔啊!”眼眶哭的又红又涨,易红目眦欲裂般的盯向对面,“我当初是造了什么孽,才把你给捡回来的,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初就应该摔死你……”


    母亲的哭嚎仍在继续,楚新颖却半点也听不进去了。


    捡回来……


    她难道,不是亲生的?


    第029章


    记忆如同电影胶片般, 一帧一画的在楚新颖脑海中播放起来。


    村里人都说,在弟弟未出生前, 父母待她也是很好的。


    环抱着这么一句话,她日日在梦境中幻想着自己从得到过的温暖。


    自记事起,她不是没有过怀疑,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又怎么敢将心中的猜想问出?日子久了, 她长大了, 不知是妥协还是认命, 接受了父母的区别对待, 也接受了自己不被喜爱的这个事实,虽然偶尔仍觉得难受,可心中的涩意却没有先前那么深了。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那终究……是她的父母啊。


    “小白眼狼……小白眼狼啊……”


    伸手在背包上轻抚了一下, 楚新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那宛如泼皮的妇人。


    她要是白眼狼的话, 根本就不会从银行取出自己兼职所存的那些积蓄,也根本不会在接到公安电话后就着急忙慌的赶来医院,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受父亲影响才对自己不好,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心有隔阂。


    收回视线, 她冲两位民警歉意一笑,背起肩包就朝门口走去,身后的怒骂之声并未停止, 但随着她的步伐移动,声音逐渐离她远去。


    耳边一阵清净, 楚新颖的心中却慌乱如麻,本打算回家,走至半道,却忽然滞住脚步。


    他们从来都没把自己当过家人,她又哪来的家?


    ——


    午间饭点。


    易夏将桌面上的饭菜一一扫视了一遍,在易妈妈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唇角牵了起来,“这些菜我都很喜欢。”


    心中松了口气,易玲忙夹起一根裹满酱汁的可乐鸡翅放入女儿碗中,“那你待会多吃点,这种甜甜的口味是你们小姑娘最爱吃的,你快尝尝。”


    见女开始动筷,她笑着开口:“待会饭吃完了,你可以去冰箱看看,妈妈还给你买了些零食饮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专门问了问那些理货员哪些卖得最好。”


    抬头看向对面,易夏本想告诉她以后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三个字,“谢谢妈。”


    愣了愣,易玲连忙摆手,“你冲我说什么谢,是妈妈做的不好,要不是我识人不清,你又怎么……”说到一半,忽然低下了头,“反正,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并不如性子那么燥烈,乡音中透出一丝软糯,低声说话时,语意中溢满了个人情绪。


    将筷子放下,易夏摇了摇头:“您不用做这些额外的事,我知道你想补偿我,但我不是小孩了,对不起我的人,并不是您。”顿了顿,又道:“您对不起的人……也并不是我。”


    一番话听得易玲有些糊涂,可她陷入了自责,只以为女儿还未原谅自己,因此将脖颈埋得更低。


    易夏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凭着那不断抖动的双肩,就能猜出她正在低声啜泣,叹了口气,上前轻拍她的肩膀,“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缓缓抬眸,易玲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眼眸中满是诚挚,终于不住地开始点起了头。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两人虽因饭前这事尴尬了一阵,但不知怎的,席间的谈话竟变得随意了不少,聊着聊着,话题还扯到了楚家身上。


    “新颖那孩子,你们玩的好吗?”


    不知道易妈妈怎么会突然提起楚新颖,易夏只将实情说出,“高中课业一直比较重,我们两人又都是闷着不说话的性子,所以虽然住在一起,但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易玲叹了一声,“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瞧着女儿疑惑的目光,她低声开口:“我和你小姨都来自于下坝村,这地方你可能没听说过,但A省你应该知道吧?”


    易夏点了点头。


    昨天她浏览微博时,在某些博主的评论区,有看见过别人提及A省,仔细回想一下,那些评论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话。


    眼皮向下垂了垂,易玲再次叹息:“我比你小姨大了两岁,但她结婚却比我早上一年,在我们下坝村,按老人的话说,娶媳妇就是为了生仔仔,婚后两年,你小姨的肚子没有动静,婆家人狰狞的面目就露了出来,早春四月,及膝的水田让她下地劳作,你小姨脚一滑,不小心在水里就见红了。”


    “她那时还不是现在这幅面孔,我们姐妹感情也如婚前一样,村里的通讯不便,她在身子好后没多久就翻过夜庙来找我,你爸爸开门之后,她急冲冲的往里进,我一见她,她就赶忙将怀里的襁褓递给我看,还说襁褓内裹着的是她的孩子。”


    说到这里,易玲将余光落在了女儿面上,“你应该猜到了,那孩子就是新颖。”


    世事无常,本以为会是一段善缘,却没想到,那对夫妻的心性竟然会改变的如此彻底,虽然只在楚家呆了一个晚上,但从他们的处事做法中,不难猜到,新颖那孩子过得是个什么日子。


    将碗中最后一口饭扒完,易夏冲对面笑笑,并重开一个话题将此事略过。


    她之前就纳闷,楚家夫妇面相奇差,怎么会有如此子女运,使得养在身边的一双儿女都能平安长大,现在得知了这个实情,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饭毕,母女两人各司其职,没一会就将餐桌收拾的利亮起来,可再一想到那堆满了整个案板的餐盘,易玲就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正思索着处理办法,就察觉到身侧站了一道身影,见是自己闺女,她赶忙道:“这些剩菜妈来收拾,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看到女儿的听话离去,她刚将三种味道相近的菜品掺杂在一起,就发现那道身影又再次转过头来。


    “妈,我确实有事要忙,但我得出门一趟。”


    “去吧。”


    易夏‘嗯’了一声,“您下午就不要再烧菜了。”


    说话间,目光朝案板上扫了扫,“太多了,咱们俩的胃都承受不下。”


    易玲尴尬的点了点头,“好,妈知道了。”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主意,晚上要再炖个鱼汤。


    闺女这又是算命又是学习,不补点营养,身体哪能承受得了?


    ——


    江家客厅。


    江汉卿正满脸严肃的在一名打扮妖艳的妇女身上比划。


    他满头花白,胡子潦草,若是换一身衣服,换一个环境,保不齐会有人被他这个架势给唬住,不敢说跪地直呼‘天师’,但叫他一声‘大师’那倒是绰绰有余。


    然而此情此景,看在几位妖艳妇女同行者眼里,那就是装神棍骗人的典型代表。


    “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道芳芳整天都想些什么,竟然学人家小姑娘一样,梦见自己穿越,不仅如此,每晚上穿的朝代还不同,真是一把年纪,还有一颗……一颗那什么,哦对,少女心!”


    “你得了吧,谁家少女的梦境结局是被人杀害?咱们不也陪芳芳去大医院瞧过了吗?人家都说芳芳这就是普通的失眠症而已,我看她这就是大惊小怪,过一阵就好了,还非得来花这个冤枉钱。”


    “要不是不能睡觉实在是太折磨人,谁又愿意相信什么鬼神啊,你们快别说了,江大夫医术向来不错,别打扰人家发功。”


    “法治社会,科学之上,发什么功?法;轮;功啊!我就纳闷了,江大夫不是治病的嘛,怎么还在私下做这样的行当,看看这三室一厅的格局,得是赚了多少啊?”


    几位妇女的讨论声音虽然极小,但玄门中人,耳力向来皆是不错。


    眉心跳了跳,江汉卿拿起一枚符篆贴于妇女的额顶,通灵探寻完毕,他的眉头紧锁起来,正搜寻着脑中那些偏类知识,就察觉身上传来震动之感,将手机从裤兜掏出,一条短信跃然眼底。


    大师:我待会去找你,你孙子在家吗?


    愣了两秒,江汉卿连忙在荧幕上戳起了手指,半响,才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妇女。


    嘴唇微动,一道咒术从口中念出,见面前之人缓缓睁开双眸,他郑重道:“你的病我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


    室内未开空调,可秦寻芳却觉得自己仿如坠入冰窖,饶是化妆品铺满了脸颊,她的面色亦透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苍白。


    梦魇困扰了她足足半年,初开始还好,可最近的频率却越发夸张,医院辗转了四五家,几乎所有大夫都说她只是普通失眠,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压根不是什么失眠,而是被鬼缠上了,想到同乡那位与自己同一病症婶子的下场,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膝盖一软,她顺势跪地,“江大夫,江大师,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第030章


    人一有病就喜欢乱投医, 即使不知面对的医者是否有真本事,但却总希望幸运能降临在自己头上。


    秦寻芳便是如此。


    面前的这位江大夫, 已经是她托了熟人才打听到的,听说是位有真本事的大师,若是连他也不能治好自己, 那自己的病症, 岂不是药石无医?


    这么想着, 她的声音越发悲伤。


    “我也不对您说什么上有老下有小的话了, 可活了这么大岁数, 我自问前半生没做过什么恶事, 辛苦操劳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才能享几天清福,我不想这个年纪就走了啊!”


    说话间, 抬手便抱住了面前老大夫的大腿。


    被她的动作将搞了个猝不及防, 江汉卿面上一片愕然。


    别的患者在诉说自己对人世的不舍时,向来都语意委婉,从医几十年,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说希望自己能多享几天清福的病患,真是……嗯……不做作。


    本想将腿抽出, 可到底是年老体衰,他的劲比不过这这妇人的大。


    叹了口气,只讷讷道:“你先松手, 咱们有话好好说。”


    以为自己命要休矣,秦寻芳不住的摇头, “求您救救我,您有没有什么师兄弟,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真的不想死啊。”


    “师兄弟没有”,江汉卿将她额上的黄符揭下,“但我认识一位大师,她应该能解你之愁。”


    “应该?”


    察觉到裤角之手有些松动,江汉卿连忙摇头,“一定,一定,那位大师待会就到。”


    哭泣声于一瞬间戛然而止,秦寻芳将双手收起,并抬袖抹了一把脸,愣坐于地上后,半天不再吱声。


    一场闹剧看得几位同伴一愣一愣。


    见‘芳芳’终于冷静下来,她们赶忙围上前去。


    “芳芳,我看这大师并不靠谱,要不咱还是走吧,你不是说跳舞之后也能缓解梦魇吗?咱们姐儿几个每天都陪着你跳。”


    “是啊,睡不着觉,你就吃几片安眠药,要是害怕梦魇,你就多吃一点,到时候梦醒了,也就把什么都忘了。”


    自觉出了个好主意,剪着齐肩发型的妇人再度开口:“实在不行,把你家乖孙抱着睡一觉,你只要想着在现代你有儿有女还有乖孙,怎么可能还会在梦里穿越到什么别的朝代?那不是疯了嘛!”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秦寻芳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你说的方法我都试过,但是压根没一点用处。”


    安定药片作为处方药,只有在医院以及药店特定区域才能购买得到,她搜罗了许多地方,勉强攒够了二十几片,当日服用过后,虽说真的达到了久不清醒的效果,但梦魇的时间也随之增长,不仅如此,梦境的最后,她被人杀害的那个场面,更是久久印于心头。


    而至于抱着乖孙睡觉……


    她曾听说公鸡属阳性,能驱鬼魅、避灾邪,因此曾在鸡圈中买过一只最精神的公鸡,夜晚将公鸡栓于手边与她同眠,结果当日的梦境中,她的身侧不仅时刻跟着一只小怪物,且那只怪物最后还啃食她的血肉,梦醒过后,公鸡早已失去生机,连带着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气虚体弱。


    发生这样的事,她又怎么敢将自己才两岁半的小乖孙搭进来?


    *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江家的大门几乎被这五个妖娆妇人盯穿。


    见她们安静的围成一团,江汉卿敲响了紧闭的房门,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才抬手推门而入。


    卧室之中,只穿了件短裤的孙子似乎正在与人进行视频通话,找了个椅子坐下,他静静的听着电话中两人打情骂俏的话语,饶是知道这个社会已经开放如斯,但数分钟后,他的脸颊仍忍不住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隔半响似乎感受到不太自在,江逸尘终于将通话掐断。


    看向端坐于侧旁的爷爷,他疑惑道:“您有什么事吗?”


    “你说我有什么事?”


    老人家生气时往往会吹胡子瞪眼,但江汉卿却有一门绝招,那就是吼,提起一口气,他怒拍手边的电脑桌,“大师不是有告诉你修身养性,你怎么还和这些女娃娃牵扯不清,你是要气死我嘛!是不是什么时候得了脏病,你才能真正的长记性?”


    嘴唇动了动,江逸尘的面色忽明忽暗。


    有些事,人若是能够自行控制,那也就好了。


    当心动的对向不停在你面前晃悠,当你得知对方也心属于你之时,只要是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就无法能抵御这个诱惑。


    “爷爷……这次我是真心……。”


    “你对倩倩也是真心的!”精明了几十年,江汉卿的眼神炯烁依旧,“你们俩传的情书我翻看了个遍,当时你小子的情话不要钱的往外冒,说要和人家一生一世,结果呢?结果去了一趟大学,你就全变了。”


    “你说说你究竟着了什么魔,逸尘,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眼睛微闭,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再睁开时,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罢了,孩子大了,我管不住你,一会大师就要来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看着爷爷的身影逐渐消失,江逸尘心中纠结,却无法狠心与女友分手。


    那位大师能得到爷爷认可,他自然不会对她的本事产生怀疑,可三十岁之后才能找到命定之人,这一点听起来着实有些荒谬。


    姻缘天注定,他相信有些事真的能倚靠玄学算出,却不相信这世上有当世月老的存在。


    定下心神,江逸尘正准备起身穿衣,就听手机再次响起微信通话的声音,想了想,他将通话按断,只发过去一条语音消息。


    “乖,爷爷找我有事,待会聊。”


    ——


    到达江家之时,易夏热的满头大汗。


    这座小区虽说建有电梯,可好巧不巧,她倒霉的遇到了检修时刻,一路爬至十楼,这滋味比她曾经登坛祈福累了不知有多少倍。


    轻敲起南侧的一栋屋门,没两秒,房门便被人快速打开。


    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涂满白粉的沧桑面孔,易夏一愣,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房间,直到看见她身后站着的老大夫时,才朝屋内迈了一步。


    一见来人,江汉卿连忙颔首,“大师。”


    易夏点了点头,视线在进入房门的一刹那,被那盘成一圈的大妈吸引了过去,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妇人,有些疑惑道:“你们这是打算祈福做法吗?”


    “祈福?”


    见大师的目光在那一堆夫人身上探寻,江汉卿连忙解释:“这几位都是陪着秦女士来找我看病的,你身后的这位就是秦女士。”


    回头看了一眼,易夏轻轻点头,却也未多说什么。


    坐于地上的那圈妇人皆是能歌善舞之辈,年长者福运加深,祈福祭祀时,虽说不如玄门之人,可也远胜过那些普通凡人,她本以为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身后的妇人祈福,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想差了。


    正准备询问江逸尘的所在位置,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看去,只见刚刚那妇人此刻正赫然而然的跪坐在地上。


    “你这是?”易夏不解的看她。


    她们不过初次见面,这妇人行此大礼,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原因。


    眼中的湿润还未干涸,秦寻芳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大师,求你救救我吧。”


    人不可貌相,她向来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在初见之时有些质疑这大师的身份,但心思寰转不过片刻,她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过来,年长者最忌讳面子,若这位不是有真本事,又怎么会当得上那老大夫的‘大师’称呼呢?


    本只是过来完成自己的约定,易夏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事在等着她,将探寻的目光放在老大夫的身上,却见对方满脸讪笑。


    “您帮她看看吧。”


    这妇人他虽然并未见过,可她身边的那几位,却都是自己诊所的常客,她们一群人画的花枝招展,每日喜欢在附近的体育场跳跳广场舞,虽说偶尔有些扰民,但个个却都没什么坏心思,


    听到这话,易夏将审视般的看向地上的妇人。


    思索片刻,起身将她搀起,“别堵在门口,里面说吧。”


    眸中划过一道惊喜,秦寻芳连忙点头,走到沙发侧旁后,先拿起一个靠垫垫在了沙发一脚,“您坐。”


    被年长者以‘您’这个词称呼,易夏觉得有些许不自在,见对面之人面颊之上已分不清颜色,她开口道:“先去洗一把脸吧,你的面相完全被化妆品糊住,我看不清。”


    化妆是为了掩盖面容的憔悴,但此刻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秦寻芳不敢马虎,连忙起身朝卫生间跑去,几把水拂过面颊,一张有些苍老却五官姣好的面容浮于镜中,抬手将脸上的潮湿擦干,她的指尖停留在那难以掩盖的黑眼圈之上。


    自己一生顺遂,怎么年迈反而遇到这事了呢?


    等待那妇人出来的途中,江汉卿早已为易夏泡上了热茶,抿上一口,满嘴的苦涩过后,唇齿间徒留下淡淡的香味。


    赞了一声‘好茶’,易夏的目光对向虚掩着的那扇门,“江逸尘没有听你的话吧?”


    江汉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您怎么知道?”


    虽说对孙子失望不已,可日子是关起家门自己过的,除非这大师日日潜伏在暗处观察,才可能知道他们真实生活方式,单凭测算,哪能有这么大的神通?


    “因为倩倩不肯走。”


    “她……”江汉卿讶然,不知应如何询问。


    易夏笑笑,目光与他对视,“我昨日午夜本打算送她进入轮回,可她跪地求我,说让我帮帮你孙子。前些年江逸尘每到过年才回家两三日,年间门神护家,她进不去屋门,所以无法得知江逸尘的准确信息,但前几日的那一番接触,她倒是发现了你孙子身上的一番怪相。”


    “什么怪相?”


    易夏没有回答,反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巫’吗?”


    见老大夫呆愣,她解释道:“巫者,人之工也,上通天意,下达地旨,但这是指他们好的方面,巫师为恶之事,相信我不用多说,你也早已了解。”


    嘴唇嗫喏,江汉卿手间有些颤抖,“你是说……逸尘是被巫术缠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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