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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青云彩淡

作者:张寒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霍伤竹的日子紧紧巴巴,平平淡淡。


    翁同书不会上赶着给人添堵,他的好大弟一时忙着上房揭瓦,也没来得及磋磨兄长。


    霍伤楼在公主殿下面前嘚瑟说,兄长课业完成的一定是太学里最好的。


    “我阿兄最聪明!”


    霍伤竹的行踪霍伤楼都知道,他跟在兄长后面调皮捣蛋总有人收拾烂摊子很有安全感。


    跟着兄长一起玩的时候,霍伤楼百无禁忌,口无遮拦。


    “阿兄。”霍伤楼拉拉他的衣袖。


    “说。”


    “我不喜欢公主殿下。”


    “为什么?”


    “她……她坏。”


    “不可乱说。”


    “她冷冰冰的。”霍伤楼在家里最受宠,翁同书语气里对他没有谄媚,他受不了。


    霍伤竹笑:“你一个纨绔,还指望殿下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整日哄着你?”


    “谁要她哄。”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霍伤竹提醒了他好几次,不准他乱说。


    耳提面命,如今,霍伤楼对公主殿下有几分下意识的尊重。


    他歪着个头问翁同书:“公主姊姊,我兄长看的书,你读过没有?”


    “没有。”


    “那你不如我兄长咧,我兄长比你厉害。”


    “话也不能这么说,小郎君,你兄长读的书和我读的书,不一样。你怎么不去比比你兄长和自己。”


    霍伤楼不爱听这话,张口就要阴阳怪气:“自己不行,还不让我说。”


    翁同书被他气的不理人。霍伤楼过了会儿又巴巴儿地凑过来:“我听说,我兄长给你留了好吃的,很多。”


    “嗯,很鲜,小郎君想吃吗?”


    “不是很。他为什么让厨房给你留吃的。”


    翁同书表情勉强:“小郎君要是想吃,我可以分给你。”


    “君子远庖厨,我才不去厨房呢。”


    翁同书腹诽:矫情。


    霍伤楼对她好奇,跟了她半路,叽叽喳喳,像一只蹦蹦跳跳的雀儿。


    “公主姊姊,你平日里都不出门,不会闷吗?你的院子就那么大,你怎么不和我兄长一样,去学堂里,我兄长每天学得苦闷暴躁,可有意思了!公主姊姊,你会画画吗?”


    “……你兄长来了。小郎君,那么多问题,可以亲自问他。”


    霍伤楼一抬头就看见兄长,跑过去搭兄长的肩:“阿兄,你今天累不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说事。”


    “阿兄,我也想吃枇杷,吃小厨房!”


    霍伤竹低头凶他:“吃枇杷,找周大郎君要啊?你怎么不爬树上摘去?”


    “周大郎君好凶,谁敢啊?”


    “他还凶?”


    “和兄长一等一的凶。”


    霍伤楼扯着霍伤竹走过来:“殿下,好巧啊!”


    霍伤竹慢条斯理地诈他:“这可不巧,霍府这么大,又不顺路。”


    霍伤楼嗷嗷叫:“我走这么累!”


    他心心念念的兄长毫不留情怼他:“你是欠练。”霍伤竹和弟弟友好协商:“回头你跟着我练长兵?”


    霍伤楼被扫了兴,踢正步生闷气,气鼓鼓拽着兄长身边的陪读侍从头也不回地走了。


    翁同书把顺手揪秃的花扔了,左手拿着一根笔直笔直、长长长长的木棍子。这根棍子是她刚刚捡到的,特别漂亮,谁都拒绝不了。她拿这根木棍子诱惑霍伤竹,绝顶聪明。


    “霍小将军那天的剑耍得很漂亮。”


    “殿下小心见了血,不吉利。”


    这算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平日里读书练剑她不理,顺手做的花架子倒是看得上。


    “霍小将军能教我吗?”


    他果断接过那根笔直笔直的长木棍,回答:“可以。”折枝为剑,握住棍子,内外循环,只动手腕。


    扣住,绕,回。


    大拇指食指扣住,绕腕一周,回正。他做得认真,怕她看不到,放慢了许多倍。


    翁同书觉得没有真枪实弹来得有意思:“霍小将军的佩剑能用吗?”


    “君子之剑,不能随意玩闹。”


    霍伤竹的攒雪剑是霍起给的。


    那一年,他刚刚出任荆州参军。霍起把自己的佩剑摘下来,放在剑架上。以剑授伤竹:“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


    霍伤竹递回去木棍子,忍痛割爱。


    翁同书绝对不可能有台阶不下,她笑靥如花地接下棍子,施施然耍了个剑花。转完剑花,眼角眉梢都是溢出来的得意和欣喜。


    “你会?”霍伤竹感觉被她耍了。


    “天赋。”


    男人,骨子里都是慕强的。翁同书当时一首《七月》,看字看人,霍伤竹便对她有了几分青眼。如今她轻轻巧巧一个翻花,霍伤竹更是确确实实地佩服。


    “殿下身手不俗。”霍伤竹不傻。


    “霍将军不能说假话。”她顺嘴问了一句,“将军过两日回荆州吗?”


    “是。”他这次回来是因为养伤,建康药更多、更好;并且霍起接公主入霍府这么大的事,是要告慰列祖列宗,他作为霍府如今的长子,又是冢嫡,必须回来。


    翁同书总能想到他在归程路上被人追杀的场景。


    他这样的身份,想杀他的人应当不少。看着他那张和霍起五六分相像的脸,翁同书暗忖:“一代枭雄,若是死在霄小之辈手里,那真是历史大憾。”


    霍伤竹和她之间再无二话,她把棍子扔给霍伤竹:“磨手。”霍伤竹空中接住棍子,喜不自胜。这根棍子,像刺破苍穹的长枪。再抬眼,翁同书已经走远,背影都看不见。


    霍伤楼因为这事儿受伤了好久。


    “凭什么殿下才来霍府几个月不到,就能和兄长关系那么好!阿兄都不对殿下发火!还有我阿嬢,也向着殿下!那厨子、那绿姬!哪个不向着殿下!”


    “陆夫人与身边的人,都是看得上我才发善心。我瞧陆夫人应该是个吃斋念佛、心慈手软的,对我好是因为本身就好。小郎君,我不是来和你抢人的。”


    “那我兄长为何要让厨房偏袒你?”


    “我是个外人,要求厨房如何不合适。”


    “他总和你玩。”


    天地良心,除了翁同书偶尔见色起意,他们俩哪有正面交流过。日月可鉴,霍伤竹跟在霍起身边忙来忙去,写题背书练功夫的,翁同书能和他见几面?


    “你与我兄长,当真毫无瓜葛?”


    有的。翁同书看得出来,彬彬有礼的霍将军,大概很讨厌她。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三郎君兄长就如同木桃之交。《诗》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之以枇杷,报之以直棍。”


    霍伤楼破案了:“是你给了阿兄那根棍子!”


    “阁下如何?”


    “殿下!你给他不给我!他整天板着脸的,脾气又不好!你给他不给我!”


    翁同书哭笑不得:“得空再找给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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