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一结束就是国庆假期,最后一节课的教室早成了嗡嗡的蜂巢——讲话声没断过。李老师试着维持纪律,没成功几次便由着大家去了,她自己也攥着包,眼尾沾着急着放假的笑。
铃声炸开的瞬间,半班人是“冲”出教室的。李老师倚在走廊角落,望着那堆雀跃的背影,弯了弯眼。
宋暮不慌,慢悠悠收好了课本才起身。刚走到走廊,手腕突然被攥住——是叶枝。她顿住,视线先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再抬眼时,撞进少女含笑的眼睛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叶枝松了手,眼尾还翘着:“学姐再见。”
宋暮“嗯”了声:“再见。”
直到她拐出走廊,叶枝还站在原地笑——学姐红透的耳尖,比窗外的晚霞还软。
天色沉得很快,路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没开,只有宋暮手机屏幕那点光,在风里晃成细碎的星。
风裹着树叶的沙沙声卷过来,平日里安静的枝桠,此刻张牙舞爪地晃着,像藏了什么兴奋的情绪。远处飘来几声猫叫,又轻又冷,宋暮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变急。她指尖一紧,摸出书包侧袋的折叠伞攥在手里,脚步也快了些——可那脚步声,竟也跟着近了。
宋暮手心渗着汗,刚摸出手机想拨号,肩膀突然被轻拍了两下。
她几乎是跳着转身,伞“啪”地弹开,伞骨带着风逼退来人。正要拔腿跑,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学姐?”
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她手机里的铃声。
宋暮僵住,垂眼看向被伞尖“戳”得蹲在地上的人——手机微光落在叶枝脸上,她正用手挡着光,睫毛颤得软。刚才绷得发疼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可心又提了上去:叶枝的膝盖还没好全呢。她蹲下去扶他,声音先软了:“你没事吧?”
叶枝拍了拍裤腿的灰,笑:“早好得差不多了,没事。”
宋暮没说话,把伞折好塞回书包。
叶枝挂了还在响的电话,抬眼问:“学姐刚才是想打给我?”
宋暮转开脸,耳尖又热了:“你怎么在这儿?”
叶枝瞧着她泛红的耳尖,弯了眼:“出来晃一圈,你呢?怎么还没回家?”
她往远处的黑暗抬了抬下巴:“我家在那边。”
叶枝没看见半点灯光,又想起她刚才攥着伞的紧张样子,忽然晃了晃她的胳膊,眼尾耷拉下来:“学姐,能去你家借住一晚吗?我爸今晚不在,我一个人有点怕。”
宋暮愣了愣,看着她装可怜的模样,沉默几秒,轻轻“嗯”了声。
叶枝立刻站直了,眼睛亮得像星星:“学姐你真好!”
风裹着草屑擦过脚踝,宋暮悄悄蜷了蜷手指——幸好没人看见,不然她肯定要后悔。
宋暮说“不远”是真的,沿着窄路走了两百米,一栋房子隐在树影里。没开灯,像浸在墨里,是这一带唯一的建筑。
叶枝往四周看了看,树影幢幢辨不清品种,房子是旧式的院落结构,墙沿的雕纹磨得发亮,能看出从前的体面。
刚推开院门,一条纯黑的狗“噌”地冲过来,喉咙里滚着“呜呜”的低鸣,尾巴绷得像根弦。
宋暮蹲下去,指尖顺着狗的背轻轻摸了摸,声音放得很柔:“黑仔,这是朋友,不凶。”
黑仔偏头嗅了嗅叶桉的鞋,低鸣慢慢消了,摇了摇尾巴,钻回了墙角的窝。
“它叫黑仔?”叶枝跟着往里走。
“嗯。”
“名字好亲切,是家里的一份子吧?”
宋暮推开门,没开大灯,只按亮了玄关一排暖黄的小灯,光落在她发顶:“嗯。”
叶枝没多打量——偏旧式的装修,像住了好几代人的祖宅,第一次来别人家,乱看总不太礼貌。宋暮找了双棉拖给他换上,又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杯壁温温的。
“吱呀”一声,里屋的门开了。宋暮端着睡衣走出来,发梢还沾着水汽,像是刚洗完澡。
叶枝连忙站直,轻声喊:“阿姨。”
宋暮妈妈披着外套,看见她笑开了:“是木木的同学吧?快坐快坐。”
“阿姨好,我爸今晚不在,我有点怕,刚好碰到学姐,就厚着脸皮来了,打扰您休息了。”
“不打扰!”宋暮妈妈笑得眼睛弯起来,“这是木木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呢,我高兴还来不及——今晚你就跟木木一起睡吧。”
宋暮把睡衣往臂弯里一夹:“妈,你快回去睡吧。”
“好好好,”宋暮妈妈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宋暮的头发,“你们也早点睡,晚安。”
房门合上的轻响落进安静里,宋暮领着叶桉上了二楼,把廊灯也关了。暖黄的光沉在楼梯转角,像浸了蜜。
宋暮进浴室洗澡时,叶枝蹲在楼梯口给爸爸发了条消息。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树的潮气——这是宋暮第一次带同学回家,也是叶枝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住进某个女孩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