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子,这都过年放假了,不用你值班,怎么这个时候还来厂里?”
问话的是厂里的老技术员老高,抽着自家种的老式卷烟晃悠悠走过来。
“嗯,来拿点东西。”
孔毅铮笑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老高缓缓呼出烟雾,轻咳一声笑骂。
“你小子!”
也不再搭理他背着手往值班室走去。老高是厂里的老技术,对孔毅铮喜欢得很,新技术上连他这个老师傅都比不过,就胜在维修经验比较足。
这小子肯干肯学没架子,真遇上事儿,都把他这把老骨头护在后边,却把功劳按他头上。厂里人都知道老高这一辈子打磨的技术十几年来都舍不得外传,也就孔毅铮跟亲儿子一样得到了他的指点。外人不知道的是部分新技术是靠孔毅铮的,老高乐呵呵学着。再后边是老高的儿子屁颠屁颠跟着学,孔毅铮也不藏拙,有多少说多少,能动手演示也绝不含糊。
今天是除夕夜,老高一会也是要回去的,他家离得近,厂里总不能完全离了人,吃个年夜饭再回来值班也能说得过去。
第一次在这个仓库临时改造的住房里,是他们第一次在外过年。孔毅铮推门进来的时候,林诺桌子上正摆了一卷红纸。看到男人进门,扬起笑容:“哥,快来。”
桌面上摆开了几张剪好的窗花,孔毅铮附身捻起一张窗花,是一直灵气的小鸟。
“怎么样?哥,我手艺还行吧?”除夕夜,林诺不觉话也多了起来,她并不想这个年过得这么冷清。
“不错。”孔毅铮点点头,随手又拿起一旁摞起来的红纸。
“别看!”林诺蹭一下站起来夺过孔毅铮手中的红纸,冲撞间,几张红纸散落下来,林诺瞬间红了脸。墨汁未干,红纸上的福字也已被墨水糊开,稍稍看得出字并不怎么好看,胜在端正。
孔毅铮手快已经将地上散落的红纸拾起捏在手上,鼻腔里哼出笑意,“你钢笔字写得很好的。”
“我毛笔字也不赖!”
“嗯,还写吗?”
孔毅铮也不与她争辩。
“你写!”林诺挪开位置,把红纸铺上,递过毛笔。
一撇一捺,福字跃然纸上,孔毅铮的字一如既往的苍劲有力,听薛姨以前说他高中的时候还获得市书法大赛二等奖。
“字真好!”林诺低语,悄悄挪动身子把一旁自己写废了的纸藏于身后。
孔毅铮看在眼里,却不作声,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一个小时,两人就已经张罗出了不少的作品,林诺在下面递刷子,孔毅铮站在椅子上刷浆糊贴对联。房子是一个仓库里面套着一个小仓库。外面被当成客厅和厨房,里面的小仓库就是一间卧室。仅仅卧室里面有一扇小窗户,林诺把两张小鸟图案的窗花对称贴上。屋里屋外都贴上了,不在乎有没有窗,林诺往客厅墙上也贴了不少,红艳艳的,确实喜庆。
“院门我来贴吧,哥,你帮我扶着。”林诺没等人过来,就跳上了椅子。
“小心!”孔毅铮淋着雪跑过来给稳稳把住椅子。
“真冷。”身高有些够不着,天寒地冻的天气,林诺脚尖踮着发麻。好不容易贴好搓着手准备下来的时候,一下就歪了身子。
孔毅铮瞬间搂住女孩,椅子哐一声砸在门板上。
林诺惊魂未定,男人已单手将人托起,另一只将院门合上,拎起椅子大步跨进房里。
轻轻呼出一口气,缓了缓身体,随即又忙碌开来。
“哥,我不会做年糕所以买了点。我妈说……”
院落外飘着细细的雪,屋内炉火正旺,林诺厨艺不错,男人在一旁听着指挥添材加火。天悄悄暗了下来,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欢快跳动着。
天全黑了下来,小方桌上已摆满林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林诺甚至掏出来一瓶国外进口的红酒摆在桌上。
孔毅铮挑眉,林诺扬起因忙碌透着红脸接话:“我们去孔三叔家那次,我回家带出来的。”
“我妈做生意的时候家里存了不少,我拿不了那么多。”看得出来小姑娘今天确实高兴,一下午都很兴奋。
“先吃菜。”孔毅铮把酒瓶放到一旁,给林诺夹菜,林诺开心也不跟男人计较。
吃着菜跟她聊着天,有一瞬间林诺想,要是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哥~”声音里拖出一丝黏糯,女孩端起空酒杯朝一旁的男人看了一眼。
一人半杯,男人未来得及说什么,女孩就喝饮料般一咕噜给自己灌了一口。
“哥,没啥度数呢。你也喝。”说着哐一声碰了杯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慢点喝,没人抢你的。”印象中这几年林诺一直都是沉静端方,行止有度,今天却有些恣意跳脱。
“哥,下次回去再带点吧。只剩一点点了。”林诺托着腮,望着炉子旁跳动的火苗,暖意融融竟有些困倦。
孔毅铮也没理她,起身收拾桌面,等收拾完了,林诺已经趴着眯着了。孔毅铮一把抱起林诺准备进屋,怀里的女孩却一把推搡,两人都摔在了矮椅上。
近在咫尺的男人,此时已经完全迷糊的林诺越凑越近,“你长得真像我哥。”
嘿嘿一声,“味道也一样呢。”
“那我是谁?”孔毅铮撑起压在身上的女孩,笑着问。
“你是……你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我好喜欢你啊。”
说完捧着男人的脸就压了下去。不管是醒着的林诺,还是醉了的林诺,都没有办法抗拒孔毅铮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让她忍不住想亲近。
“林诺,我是谁?!”男人推开女孩盯着对方。
“不知道,让我亲亲嘛!”女孩拧起眉毛不满扭动着身体。
“看清楚了,我是你哥!孔毅铮!”男人提高了声音,再一次将人控制住。
“孔毅铮,你别动。我自己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唇一如既往的凉,熟悉的味道中混着醇厚的酒香。男人直愣愣盯着压在身上的女孩,不敢动弹,任由女孩胡乱吻着。
没一会,男人的不配合让女孩委屈至极,呼出酒气的全都喷在男人脸上,“哥哥~”女孩脸颊绯红,眼尾也洇开一片。
“我是谁?”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是哥哥!是孔毅铮!”
男人再也顾上别的猛的吻了上去,不似女孩轻柔,吻得又凶又狠。破碎的喘息与呜咽被尽数吞没。
他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是现在他想一直在她身边。
清晨林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和往常一样从男人怀中醒来。
“新年快乐!”胸腔震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耳朵被震得酥麻,感觉到男人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新年快乐!哥!”
林诺起身准备穿衣服,孔毅铮一把将人拉住,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去,“事事如意!”
压不住的惊喜席卷全身,“谢谢!”
“以后叫我名字。”说完翻身起床,伸手给林诺掖了掖被子,才拿起一旁的衣服套上。
“哥,你的嘴巴怎么受伤了?”随着目光下移,孔毅铮短袖下裸露的皮肤紫青一片,还有不少伤痕,连脖子上都有几道刮伤。
“厂里不小心弄的。林诺,叫我名字。”男人定定地看着女孩。
林诺停留在手臂上的目光被套上的衣服阻挡,目光又回到男人的唇上,“昨晚吃饭嘴巴没受伤啊。”
“不记得了?”男人低头看了林诺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稍待片刻,女孩脸颊通红,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了,传来闷声娇喝:“我不记得!”
“早餐想吃什么?”问话声带着促狭的低笑。
整个春节都在飘着雪,林诺怕冷,拒绝了孔毅铮说带她出去逛逛的提议。一直窝在屋里看法律书籍,孔毅铮则在另一头也在瘫着书本在写写看看。经常一个上午说不到几句话,都各自在忙各自的。到了吃饭的点,林诺做饭,孔毅铮洗碗,两人分工明确搭配默契。
俩人都彼此默契地不明确过这段感情,却夜夜相拥而眠。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两人的呼吸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将彼此的气息烘烤得温热又难分彼此。
“哥,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其实林诺从很早就知道孔毅铮一直在看一些技术方面晦涩难懂的书。
男人停下笔,看了一眼林诺,“来。”
女孩汲着拖鞋凑过去,被男人一把抱起坐在腿上,摁头吻了上去。
“这是惩罚!”说完就指着桌上未画完的图纸,一本正经介绍:“这个是电机图纸,在选材和重新计算匹配新的参数。”
林诺红着脸压根没听清说的是什么就跑开了,“中午了,我去煮点吃的。”
大年初四的时候,孔三开着他爸新入手的一辆小轿车,带了礼上门来,当天就把孔毅铮拉走了。林诺不愿意出门,一个人待在家里继续看书。
“三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书房里,孔毅铮将手里的图纸递过去。
“铮子,不说别的,这次是真的谢你。”孔三叔打开手中的图纸端详了好一会才收了起来。
“周明什么时候找到?”
“在找了,你也知道他小叔能量不小……”
“我相信三叔能量也不比对方小。”
孔三叔被噎住,只能干笑两声,“下个月应该就有消息了。”
孔毅铮也不多说,出了门去了趟孔村长家。孔毅铮没进门,让孔三把人给叫了出来。
“村长,借个火。”
墙角处,村长和孔三就看着孔毅铮点燃了一个小本子。谁也吱声,直到剩下的灰烬被冷风吹散,放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没留备份吧?”孔毅铮最先开了口。
“没,没。手写的就这一份。”孔村长有些却懦。
“行,回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转就离开。
“哥,你这和村长啥事啊?这神神秘秘的。”孔三忍不住好奇。
“少打听。”
孔三挠了挠头,“行呗,你是我哥,说啥就是啥!”扯了把帽子遮严实,快步跟了上去。
孔毅铮从小到大什么都厉害,他爸一直让他多跟孔毅铮玩,学习好,点子多,连钓鱼这需要运气的活,都他最厉害。不用他爸说,孔三对孔毅铮一直都是言听计从,他爸一开始可不乐意了,自己的儿子天天给孔家小子当马仔算什么。直到时间给出的证明,他儿子注定就是当马仔的命,给孔毅铮当马仔也认了,毕竟同辈的人中孔毅铮最牢靠。
直到现在,孔三叔的船运他儿子是一点没沾,就偶尔给孔三叔做些跑跑腿的活。他爸甚至跟他说过,若是以后他不在了,遇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去找孔毅铮。除了他爸,他最信奉的就是孔毅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