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见那个折断后还掉了叶的水生植物, 现场的气氛顿时一片诡异的缄默。
闻听非没忍住还伸手拿过那个塑料瓶晃了晃，随着瓶中水波晃动, 已经折断的水生植物茎上折损处顿时弯得更加厉害了，就连上面虚连着的叶片，都又被闻听非摇晃下来了两片。
闻听非：“……”突然就想起了小赵的手机里, 他在协管办的同事给他发的水生植物的照片。
刘胖则是捂着自己之前受伤的手指，心情一阵复杂。
“这个——”闻听非的言语间难得有了几分迟疑之色，她瞅着瓶子里明显被戴维揉碎了不少的水生植物, 越发怀疑道：“都这个样子了, 你同事他们还要吗？”
“他们不挑的……”看着还在掉叶的水生植物, 小赵的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不过, 在最初的错愕和无言以对之后, 小赵只是又深深地看了戴维一眼，便已经恢复了来时的一脸淡定。
——无所谓，都是小事一桩而已！
这种事情协管办那群家伙们干得远远比戴维多，顶多是他一开始多少还是有些低估了戴维的杀伤力。单就从这团水生植物的下场来看的话, 虽然具体的类型不同，不过, 戴维可能和协管办的一些家伙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之后, 耳机里的周队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问道：“刘胖, 小闻, 你们那边怎么了？”
闻听非最先回过神来，抬手扶了扶自己的蓝牙耳机, 然后轻声回答道：“目前没什么问题，嫌疑人已经被制服了，他身上有一团水生植物，已经装在密封瓶里面了。周队，接下来我们需要进去搜索一下这栋别墅里面。”
“稍等一下，已经有人过去接手嫌疑人了。”周队的声音果决而又平稳，让人心里也跟着镇定下来。
周队的话音刚刚落下，一辆面包车直接从小区内的马路上稳稳的开了过来。
车门被人打开，两个闻听非以前见过的特警一身便装打扮走出来。
还在打喷嚏的戴维毫不费力的将被闻听非打晕的嫌疑人拎了过来，同时提醒了一句道：“我觉得你们应该把他捆得严实一点，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后手。”
戴维完全是根据自己上次经历的待遇来说的，想了想，还额外又补充了一句道：“没有麻绳的话，其实车上的安全带也能凑合着用。”
闻听非和刘胖：“…………”
——原来当初那会儿你已经有意识并且什么都听见了！？
“谢谢你的提醒，放心。”一个特警也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
赶在特警离开之前，手里还拿着那个密封瓶的闻听非弯下腰来，将嫌疑人掉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按亮屏幕之后，发现是指纹解锁，更是淡定的将手机贴在了嫌疑人被困在背后的手指那里，将所有手指逐一试过，顺利的用食指解锁了屏幕之后，才点进了手机的通话记录里面。
在闻听非这边忙着找通话记录的时候，刚刚那个特警已经将人拎进了面包车里，熟练的将还昏迷着的嫌疑人怼在旁边的角落里“面壁”。
闻听非飞快的浏览了一遍通话记录，发现最后这个号码在此之前还有很多次重复的通话记录，便对着耳机那边报了一串手机号，“周队，这个手机号出现了很多次，应该和嫌疑人关系比较密切。”
周队“嗯”了一声，“我让人去运营商那边调查。”
面包车里面的特警来得快，去得也快，车门合上，也不用倒车转弯，直接就朝着前面的方向又开出去了。
刘胖看着还在喷尾气的小面包车，摸了摸下巴，狐疑道：“咱们局里没有这种车啊，可是我怎么看着这辆面包这么眼熟……”
耳机里，刚刚给其他人安排好新任务的周队沉稳而淡定的声音很快便回答了他这一疑问，“从市政府那边借来的，他们下乡考察尤其是暗访的时候，都是开这辆小面包，别说你了，就是村子里那些经常被他们走访的村民基本上都能记住市政府这辆车的车牌号了。”
“噢——”刘胖顿时恍然，“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刚刚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
等刘胖说完了，周队才继续道：“搜查这栋别墅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那个嫌疑人既然敢把那种诡异的水生植物带在身上，难保他的家中还有没有类似的危险物品。对了，需不需要痕迹科的人过去和你们一起？”
“暂时先不用吧？”闻听非轻声回答道，毕竟，痕迹科里面大部分还是非常专业的技术人员，让他们掘地三尺、追根究底的搜查各种证据没问题，但是，在目前可能存在危险的情况下，让纯技术人员先上就很不人道了……
“也是，”周队轻轻的叹了口气，颇有一种想要把情报科、痕迹科还有法医那些专业的技术人员也扔出去参加半年的警察集训再放回来。
明明这些人当年进警察局刑侦总队的时候，也全都是体侧达标的，结果，工作了几年之后，大概是实验室加班加多了，工作经验和技术水平越来越高，但是让他们动手的话，基本上有一条算一条，全都是没有梦想的咸鱼，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周队又在耳机里叮嘱了几句，戴维和小赵虽然听不到蓝牙耳机里的声音，不过，根据闻听非和刘胖说出来的话语，大概还是能猜到一点他们的对话内容的。
等周队的话语暂时告一段落之后，还处于心情亢奋状态的戴维主动道：“我先进去看看吧！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没危险我再叫你们！”
然而这次，闻听非却难得的表示了反对的意见。
“不，还是一起吧！”面对戴维疑惑的眼神，闻听非简单解释道：“毕竟，对你没有危险的东西，对其他人未必没有危险，大家一起进去，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戴维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刘胖被水生植物麻痹，闻听非那堪称惊艳的家用杀虫剂喷雾了，他不由得弯起嘴角，西方人深邃如同雕刻的面孔上露出阳光的笑容，蔚蓝色的眼睛里也亮晶晶的，“你说得对！”
就和上次在洱海村搜查一下，依旧还是得戴维走在最前面，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意外的话，至少还能给后面的人一个反应的机会。
小别墅进门便是一楼的客厅，不管是家具布置还是风格设计，全都是最常见也最中规中矩的模样，闻听非飞快的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胖和闻听非的动作如出一辙，粗略的检查了一遍之后，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这个入门口的客厅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毕竟，平时如果有客人过来的话，第一眼看到的肯定就是这个客厅，那个嫌疑人就算弄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之后，按照常理推断，应该也不太可能将其放在客厅这样的明处。
检查完一楼之后，闻听非一行人沿着室内的转梯上了二楼。
看戴维一直打喷嚏泪眼汪汪的模样，刘胖还忍不住向戴维问道：“戴维，你有没有闻到那个水生植物的花香味？”
戴维使劲摇了摇头，事实上，他比刘胖还要困惑。
明明刚刚那个嫌疑人身上都带着水生植物，小赵的手里还拿着密封瓶呢，结果，到了这个小别墅里面之后，反而没有了那种让戴维十分敏锐并且感到不适的花香。
总不能这栋房子里其实就只有那一团危险的水生植物吧？
闻听非一行从二楼的书房、卧室，一个个的屋子挨个检查了过来，却始终不曾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刘胖直接背靠在二楼走廊的墙上，微微拧着眉头说道：“要不是刚刚戴维直接就抓到了那团水生植物，单看这个房子里面的搜查结果，还得以为是我们误会了那个家伙呢！”
顿了顿，刘胖又开口道：“还有地下室和车库没检查呢，要是还发现不了问题，也没什么危险的话，就让痕迹科上吧！以小宋能把这栋房子拆了的架势，他肯定能发现点什么。”
耳机里立时传来了小宋纳闷的声音：“胖胖你虽然出外勤的时候还在编排我，不过这次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闻听非：“……”
她正站在走廊里，完全是无意之中透过楼上的栏杆往一楼的客厅方向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之后，却突然低低的“咦”了一声。
原本还深深皱着眉头的刘胖闻声立时打起了精神，“小闻？”
“刘哥你看这边。”闻听非直接把刘胖拉到了自己所站的位置，然后往前指了指一楼客厅里，窗户投影和书架投影在地面上的方向。
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了，夕阳西下，斜阳从窗外照进来，把窗户和书架都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但是，这两道影子几乎挨在了一起之后，却能清楚的看到，两道影子对应的位置，其实是有些歪了的。
视觉误差是现实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刚刚站在一楼客厅里，置身其中的时候，谁也不曾发现，客厅里那个靠墙的书架其实是歪了一点的，或者说，从墙壁那里，就已经产生了些微不明显的扭曲，只不过，书架拉长的影子适当的放大了这种错位，窗户的投影却正好作为一个标尺，将这个弯曲的位置明显的显露了出来。
“墙里有密道！？”戴维几乎是本能的叫出声来。
他前几天看过的武侠小说里，重点描写过的书房里不是有人被杀遇害，就是有密道的存在，这会儿虽然不是书房而是书架，但是，却仍然无法阻止戴维的丰富联想。
刘胖：“……虽然我觉得这个设计挺武侠小说的，不过，这里面可能真的有点东西。”
说话间，闻听非一行已经再次回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满心好奇的戴维特别踊跃主动的去推书架，一下子竟然没推动。
便是上面放满了书，可是，对于一个身体素质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吸血鬼而言，这个结果显然是意料之外。
这下子，基本算是彻底盖章这里有问题了。
“应该是类似于旋转门的设置。”小赵端详了一会儿。
闻听非也随意的朝着另一个方向伸手推了一下书架，仿佛正好对准了某个机关的位置一般，除去最初一下的沉重力道之后，书架后面直接就自己旋转进去了一半。
一道只有不到一米宽的暗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第32章
“哇哦, 哇哦！”戴维的眼睛亮得惊人，对于这个暗门还有门后向下的楼梯, 他显然十分的兴奋，完全沉浸在了武侠小说的精彩幻想中。
“还真有！？”即使刚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刘胖仍旧被吓了一跳, “这个小区的开发商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私建的，”闻听非随口道：“别墅里面装修的时候，就算动作再大点, 只要不把房子外面拆了, 开发商和物业可能都不会发现……”
“我们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戴维的情绪显得尤为高涨, 不过, 在率先迈下去两节楼梯之后，他的步伐突然一顿，“我闻到了那个花香味……”
“等等。”闻听非却伸手拉住了戴维的手臂，“戴维你先出来, 我们等会儿才能下去。”
“为什么？”戴维听话的又顺着闻听非伸手拉他的方向从暗门里走出来了，他对闻听非的提议什么意见, 只是有些好奇, 以及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
“为了安全，我们得先等人过来。”闻听非简单的说道, “说实话, 我担心万一这个密室里面有屏蔽设施，不能通讯, 嗯，或者说单纯信号不好的话，其实也很磨人了。”
至于刘胖，冲着闻听非竖了竖大拇指，已经按着耳边的蓝牙耳机在和周队简单的汇报情况了。
“对，这栋别墅表面的房间应该都没什么问题，让小宋和痕迹科他们过来吧！还有，周队，你那边还有特警的话，也派过来吧，等会儿我们和戴维下去，小闻说的对，总要先保证后方安全不是？”
闻听非他们站在这个暗门前面并没有等待很久，戴维还在钻研这种旋转门的机关，结果，完全没来得及弄明白具体的机关结构，几个便装特警和痕迹科的人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怎么这么大的阵势！”刘胖愣了一下。
周队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笑意，“这边都没什么问题了，我就让人全都过去了，就为了让你们放心后方。”
刘胖抽了抽嘴角，按着耳机小声和周队调侃了两句，闻听非则是走过去和这次来的特警以及痕迹科的人说了这个书架后的旋转门结构。
那个特警点点头，旁边痕迹科的小宋更是直接递过来了四个强光手电。
“虽然我觉得下面应该有电灯，不过，有备无患。”小宋还在打量着这栋房子的客厅，随口说道。
“嗯，谢谢。”闻听非笑了一下，将四个强光手电拿过去，分别递给了他们四个人。
戴维其实不太用得上这个玩意，不过还是拿在手里打开之后才沿着暗门的楼梯走了下去。
狭窄的楼梯比普通的两层楼之间的楼梯要少一些，闻听非在心中琢磨着，这个楼梯的高度应该刚好卡在了这栋别墅地下室的一半上。
因为有那种水生植物的花香味，戴维自己虽然完全没关系，不过，考虑到自己后面还有闻听非他们三个，依然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不过，通过向下的楼梯之后，却什么都不曾发生，转过弯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也就几个平方大小的房间。
闻听非在楼梯口的位置上已经看到了电灯的开关，她伸手尝试着按了一下，“啪”的一声轻响，小房间里的灯亮了。
密室小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墙边一个水族箱，一个半米高的大缸，另一边则是一套桌椅，桌上还随意的摊开了一本书，书下面压着几张纸，书上面则是扔着一根没有笔帽的碳素笔。
水族箱里面养着不少十分眼熟的水生植物，就算之前的两团水生植物一个已经被协管办玩坏了，一个被吸血鬼戴维给攥折掉叶了，这会儿看到它们在水族箱中摇曳的模样，却依然给人一种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之感。
“离那边远点。”闻听非低声提醒道。
刘胖和小赵同时点了点头，自然而言的朝着桌上那本书的方向走过来。
唯独戴维，四下张望一番之后，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然后嘴里念叨着：“花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唔，不是鱼缸。”
说完，他径自往水族箱旁边那个水缸造型的器具旁边走去，探头一看之后，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凝。
“这是什么！？”戴维几乎是惊叫道：“这些血液——应该是被害者的血液——”
听到戴维的喊话，闻听非等人的脸色顿时跟着一变。
闻听非稍稍走过去几步，依旧没有太过靠近那个养着不少水生植物的水族箱，只是在能够看到水缸里面的地方站定。
那个半米高的水缸里面几乎盛满了血液，略微粘稠的殷红鲜血此时显得尤为刺眼。
“这些血液，没有血腥味……”闻听非低声说道，要不然，以她的感官之敏锐，站在暗门楼梯口的时候，应该就能闻到这里的血腥气息了。
闻听非的胆子其实很大，就算之前被刘胖、龚法医带去市局负一层的解剖室，面对着那些毁损严重、甚至出现巨人观的尸体，也没有什么恐惧害怕的反应，可是这会儿，面对着这些明显来自于那些无辜被害者的鲜血，闻听非的手指甚至都在微微的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和不适，而是一种见到残忍的连环凶杀案的背后，更加没有人性的残酷景象后，一个正常人油然而生的、完全无法遏制的愤懑和巨大怒火。
“这些血液肯定做过特殊的处理。”戴维蔚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水缸中还弥漫着诡异花香的人类鲜血，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阴霾的血雾，他闭了闭眼睛，沉声继续道：“正常的血液离开人体之后，很快就会凝结和干涸的。”
——吸血鬼作为视血液为生命的种族，族群中从来不乏在人类中狩猎、吸食其鲜美血液的存在，可是，这种直接将人类的血液全部抽干、然后将尸体肆意玩弄的恶劣做法，便是在以血液为生的吸血鬼之中，也只有最残忍冷酷、也最臭名昭著的几支魔党吸血鬼族派，在举行所谓的“血宴”时才干得出来。
刘胖就站在闻听非的身边，有些胖乎乎的身体都在忍不住愤怒的发抖。
他们早就知道，能够做出连环杀人案的必然是一个缺乏人性、手段残忍的凶手，可是，真正的直面真相的时候，从警多年、也亲手抓捕过很多恶性杀人案罪犯的刘胖，依旧还是低估了凶手的残忍和灭绝人性，他甚至无法想象，凶手做出这些事情、伤害那些无辜的年轻女孩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副让人恨不得把他枪毙一万遍的恶心嘴脸……
狭小密室里的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许久之后，终于勉强平复好情绪的刘胖才终于声音有些嘶哑的对着蓝牙耳机里面，刚刚已经喊了他好几次的周队低声汇报道：“密室里有重大发现——”
说到这里，刘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口无以抒发的郁气哽在喉咙间，让他几乎无法将后面的言语说完。
闻听非稍稍后退了两步，微微垂下眼眸，不再继续看水缸中殷红的血液，然后才接着刘胖刚刚的汇报，低声说道：“周队，先别派人下来，密室里有整整一个水族箱的那种水生植物，这些东西需要先处理好才行，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好，我知道了，你们万事小心。”周队沉声说道，顿了顿之后，他才尽量放轻放柔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和安抚的轻声问道：“刘胖怎么了，下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闻听非垂了垂眼睫，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才继续尽量平静的低声回答道：“我想，我们应该发现了那些被害者的尸体中，被抽干的血液。”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耳机那边的周队猛地握紧了拳，才终于有些不敢置信的沉声开口道：“我明白了。”
至于小赵，在戴维喊出声的时候，因为闻听非和刘胖已经过去了，所以他刚刚并没有也跟着过去，而是在认真的翻看那本书。
刚刚那本书摊开摆放在桌上的时候还不显，可是，走近之后，看到上面竖排的毛笔字和纸张上明显的岁月流逝留下的风化和模糊痕迹，小赵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本古籍。
而在小赵扫了一眼书上的字迹，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将摊开的古籍合上试图查看书封之后，甚至不用拿起来触摸那种诡异而特殊的手感，小赵的瞳孔便倏然间收紧。
——这是一本人皮书。
第33章
小赵的手指一下子停在那里。
纵观世界古代史, 其实，人皮书主要出现在欧洲中世纪这个时代, 一方面，欧洲大陆的伦理文化和宗教文化在不断发展，另一方面, 中世界的欧洲社会却又还保有着几近原始的野蛮。
除了变态心理之外，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人皮书主要是作为惩戒的, 中世界的欧洲大陆一直保有将杀人犯的皮肤用来装订律法罪行卷宗的传统。
但是, “人皮书”这样的传统, 在国内其实从来不曾出现过。
片刻之后, 小赵收回手, 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平复了一下自己此时难以置信而又复杂悚然的心情。
然而，当他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人皮书上移开之后，却立时便发现, 闻听非和刘胖的脸色简直难看的吓人。
“刘胖？小闻？”小赵轻声开口道。
刘胖紧紧的闭着嘴，没再吭声。
闻听非干脆伸手拉着刘胖的胳膊, 直接把它往小赵这边带了带, 不让他再继续盯着那个水缸里的殷红鲜血了。
“赵主任，这边有什么问题吗？”闻听非的本意其实是试图找点别的事情来让刘胖分分神。
然而, 当她看到桌上那本书的颜色奇特并且见所未见的皮质封面装帧之后, 小赵却又立刻开口阻拦道：“别碰这个……”
“这、这是什么？”刘胖使劲抹了一把脸，从刚刚缓到现在, 他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一点，然而，看着这本明显很有年头的书籍，还有一贯好脾气的小赵难得阴沉的脸色，刘胖的心里本能的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会儿出去之后我再和你们解释吧，”从心理因素上考虑，密室环境本就特殊，小赵也不想继续在这么个狭小又逼仄的地方继续谈论十分刺激人的话题。
闻听非和刘胖都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
不过，小赵倒是主动补充了一句道：“培育那种水生植物的办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凶手从这本书里找到的法子。”
刘胖悚然一惊，“这什么诡异的邪书……”
闻听非已经主动拿出来了一个可以自封的证据袋，想要帮小赵将这本人皮书收起来。
小赵连忙伸手接过来，“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已经主动拿过证据袋，打开之后，用带着手套的那只手小心翼翼的将人皮书装了进去，又认真的封好口之后，才动作格恰轻巧平缓的将其拿了起来。
至于刚刚一直盯着那一水缸鲜血的吸血鬼戴维，也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闻听非他们三个人的动作，想了想，主动指了指水族箱道：“要不你们先避开一下，我把这个水族箱里的东西帮你们清理掉？”
闻听非适时的开口道：“我和周队说一声。”
戴维点点头。
等到闻听非和耳机那边的周队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后，周队那边也立刻问道：“水族箱里有很多水生植物的话，那种东西是不是每一个都分散开密封保管比较好？”
毕竟，一团水生植物的威力，他们这些知情人之前都见过了，也比较了解，虽然危险，但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其实并不是很难对付。可是，如果是一群水生植物聚在一起，而后它们又一起攻击普通人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完全不在他们的了解之中了。
和这边问清楚情况之后，周队立刻和还在小别墅客厅里等候的特警、痕迹科的工作人员通话，将接下来的必要准备工作部署了下去。
十分钟后，闻听非和刘胖从密室的楼梯上去，暗门外面，痕迹科的小宋手里拿了一瓶加了过量食用盐的饱和盐水密封瓶站在那里，在他身边的地面上，还有好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密封瓶正整整齐齐的排满码在了夏天夜市大排档最常见的塑料啤酒箱子里。
“看看是这样的不？”小宋将手里那个密封瓶子直接交给了闻听非，让她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忍不住困惑和费解的开口问道：“你们突然要这么多这玩意做什么？”
“装植物样本……”闻听非微微扯了扯嘴角，轻轻的舒了口气，微微低垂着头，几乎是用如同耳语的声音轻轻的回答道。
小宋：“……？？？”
随后，闻听非和刘胖两个人一起，纷纷将这些这些一箱24个的整件密封瓶连同塑料啤酒箱一起搬到了密室之中。
“对了，有胶皮手套什么的吗？最好也来一副。”正当刘胖要搬走最后一箱密封瓶的时候，闻听非突然回头和小宋说道。
小宋面无表情的从兜里摸出来两幅医用橡胶手套递给了闻听非。
刘胖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还忍不住惊奇了一句道：“你兜里居然同时带了两副？”
“不，其实我带了四副。”面无表情的小宋回答得颇为理所当然。
闻听非拿过那两副医用橡胶手套，道了声谢，然后才跟在刘胖身边再次下楼梯去了密室里。
狭小的密室之中，戴维和小赵已经蹲在地上将那几个塑料啤酒箱里所有的密封瓶盖子都打开了。
“差不多够用了。”戴维随便抽出一个开了盖的瓶子，然后大致数了数地板上的瓶子。
“给你这个，”闻听非将一副医用橡胶手套递给了戴维。虽说那种水生植物对戴维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不过，要从水族箱里捞出那么多条来，也挺瘆得慌的。
“啊，谢谢！”戴维愣了一下，然后随手抓过一只手套戴上了，朝着闻听非他们三个挥了挥手，“你们先去楼梯里等我！”
闻听非和刘胖、小赵依言从密室之中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小赵还不忘把刚刚那本装在证据袋里的人皮书也直接给带了出来。
就隔着一道没有锁的门板，密室里，随着戴维打开水族箱的顶盖、然后开始带着手套一条一条的捞水生植物的动作时，还隐约传来了些微水声。
闻听非完全是下意识的侧耳倾听着里面的动静，目光还一直落在那道门板的下放，戒备着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能会有水生植物被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蔓出来……
正当闻听非微微屏息凝神，甚至还听到了戴维开始拧瓶盖的轻微声响的时候，刘胖的目光则放在了小赵手里拎着的那个证据袋上面，注意到里面那本书的皮质封面上还泛着一种奇特的光泽。
好奇之下，刘胖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本书是怎么回事？看着挺有些年头了。”
“嗯，”反正等戴维把所有的水生植物捞出来分别装瓶密封还得好一会儿的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小赵想了想，也就放轻声音，简单的告诉了刘胖和闻听非这本书存在的问题。
“这本书应该是很有些年头的古籍了，里面的文字大多是用隶书所写。”小赵轻声说道：“当然，目前也不能排除是现代人用了故意做旧的工艺。”
“隶书是什么年代最常见的？”刘胖的知识储备里没包括这一项。
反倒是闻听非，以前因为接触过一些书法、文物之类的东西，想都没想，便随口说了一句道：“应该是春秋战国时代的起源吧？到了汉代则是比较盛行，书法界一直都有‘秦篆、汉隶、唐楷’的说法。”
刘胖不禁“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说的话，如果是汉代那会儿，这书得保存了差不多两千年的时间，居然还没毁坏？两千多年前的古董，就算是在博物馆里其实也不多见吧。”
略微一停顿之后，基于这个理由，刘胖笃定的判断道：“我觉得，应该还是后世仿的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这本书的具体年代得查碳十四才能确定，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小赵轻声说道，尤其这本书里面的具体内容他们都还不曾翻看，里面有没有可能存在别的佐证，都还是不确定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小赵深深的拧着眉，“这本书的封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用人皮做成的。”
“什么！？”刘胖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低呼出声。
旁边一直都在认真听着戴维那边动静的闻听非都不由得被震了一下，脸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闻听非微微蹙眉，低声道：“自从殷商之后，人祭、人祀便渐渐被牲祭所取代，可以说，在华夏文明之中，除非有单独的某些人怀有某种变态的爱好，否则的话，几乎不存在人皮书这种做法。”
“对，”小赵点点头，赞同了闻听非的说法，但是，在他稍稍抬了抬手里那个透明证据袋示意之后，却继续说道：“但是，那种培育能够吸血的水生植物的法子，确实是出自于这本书，所以，这本书本身的存在，我个人倾向于，应该是和华夏文明有关，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偏离了华夏文明的主流，很可能是另外的一些存在搞出来的东西。”
闻听非和刘胖的面上都带着一些困惑。
闻听非尽量冷静的问道：“偏离了华夏文明的主流——你的意思是？”
“嗯，比如巫蛊、祭祀甚至是邪教一类的东西……”小赵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虽然如今看来，大部分都是封建迷信，但是在古代科技文明相对落后的情况下，也不能说，他们肯定就不存在。”
第34章
“你前段时间才说, 不要封建迷信……”
刘胖瞪着小赵，脸上的表情相当一言难尽。
闻听非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帮忙补了一句：“不, 上次他就说了，骗钱的那些才是封建迷信居多。研究生辰八字一类的古代文化，应该不在封建迷信的范畴里。”
刘胖：“……”
他一个新时代的、坚持用马克思科学唯物主义世界观武装自己头脑的人民警察, 就算大概能理解小赵话语中的逻辑，却依然对这种“封建迷信”接受无能。
不过，刘胖还没来得及吐槽, 想想他们市局里那个请来厂家售后维护的技术人员检修后, 依然还是整天闹灵异事件的电梯, 本来已经适应了电梯的种种问题、甚至还坚强的忽略了这件事里面所有不科学地方的刘胖, 再想想吸血鬼戴维的存在, 还有小赵隶属的帝都协管办这么个始终透着股神秘劲儿的部门，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三观它早晚得炸裂了……
“你们先等下，这是问题, 我得打电话找个专业的人请教。”小赵简单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突然想起来, 从他意识到这是一本人皮书之后, 他就打算拍照询问来着。
想到这里，小赵单手拎着证据袋, 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手机锁屏, 看看几乎满格的信号，很快便打开了协管办的微信群。
群里这会儿似乎正好有一个热聊话题, 小赵开微信的时候，手机就没撑住卡了一下，等到他把群聊界面打开之后，里面的文字消息、语音消息还有大量的表情包完全是以轰炸的速度在不停的往上翻，手机的提示音和震动更是没有片刻停歇。
小赵毫不怀疑，自己这会儿发个问句上去，立刻就会被淹没在滚屏之中。
嘴角抽了抽，小赵默默的点开右上角，直接把协管办的工作交流群给屏蔽了，然后才又单独点开了王教授的微信号，打字问道：“王叔，在吗？”
王教授的信息倒是回得不紧不慢，“在啊，正在群里看他们激烈讨论呢，怎么了？”
小赵先打了一行字，“我们在山海市这里找到了整整一个水族箱的水生植物，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些水生植物全都是凶手自己培育出来的了。”
“重大进展啊，破案了没？”王教授这次的回复稍稍快了一些。
小赵想了想，觉得接下来要说的情况比较复杂，字数又多，干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为了方便刘胖和闻听非，小赵还特意将手机听筒调成了外放。
“王叔，凶手这里还有一本人皮书古籍，里面的文字大多是隶书……”
小赵直接将人皮书的详细情况都在电话里描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这种书，我觉得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出来的做派吧，王叔你觉得呢？”
然而这次，远在帝都的王教授却是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和小赵截然相反的意见。
“嗯……我觉得还真就是普通人类搞出来的东西。”王教授似乎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什么，我仔细想了一圈，这种喜欢在书上做记载的习惯，好像真的就只有你们人类才有吧？”
——像是他们这些大妖怪，主要还是依靠根植于血脉的记忆传承，至于那些刚刚成精没多久，而且也没有什么传承的小妖怪，还有普通的花花草草的，基本上大多天生天养，全靠本能。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像是书籍、文字这些东西，在妖怪的历史中，显然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说白了，妖怪一般都不爱写书啊！
小赵：“……”
闻听非和刘胖：=口=？？？
他们俩原本听得十分认真，然而，听到了这里之后，却是突然双双愣住。
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的闻听非极小声的重复了一句，“你们……人类？”
刘胖显然也注意到了和小赵打电话的那个人言语中存在的问题，毕竟，按照正常语句分析，这句话有个潜台词其实就是，对方不是人类。
“不能吧……”刘胖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十分不确定的小声道。
不管闻听非和刘胖这会儿是何种心情，反正小赵的态度十分干脆，也不继续纠结文字、文化传承这个话题，而是又提了一下那个水生植物，继续向王教授请教道：“王叔，像是凶手利用水生植物这种工具，收集八字纯阳的女性鲜血的做法，一般会是什么目的？”
小赵的第二个问题还真就把王教授给问住了，他似乎也有些迟疑，想了想，才说道：“抽走人血这种办法，说实话，我真的只能想到蚊子一类的东西。”
刘胖的双眼发直，神色极为恍惚，“蚊子也能成精了吗？”
无言以对的闻听非：“……”
王教授的话语还在继续，“这种办法，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知道的，就算是那些喜欢以人类为食的上古凶兽，以前大多也都是直接吃人，或者让大地干裂，发个洪水、还有使人遭遇不幸、得瘟疫什么的，反正你也看过山海经，翻翻看就知道了，妖怪们一般没这么多的讲究……”
“像是这种讲究特别多的，我觉得吧，一般的妖怪应该都不太了解，可能得是那种走信仰挂的妖怪，或者是邪神、邪灵的比较崇尚？我上次好像还看见过东南亚那边搞的什么古曼巴——”
闻听非小声提醒了一句道：“曼巴是眼镜蛇科里的一种曼巴蛇属，剧毒……”
“哦，对，不是古曼巴，应该是叫古曼童！”电话那头远在帝都的那位王教授顿时反应过来，还笑呵呵的和闻听非道了声谢，然后才继续说道：“他们东南亚那边各种稀奇古怪的信仰和教派好像挺多的，有没有可能是那边的做法？”
没等小赵开口说“我去查查”，电话那头的王教授已经继续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国内的妖怪，也有不少不在《山海经》的记载之中，我以前都没怎么接触过那些追求供奉的信仰挂妖怪，他们的数量好像也不是很多，所以不太了解，小赵你等一下哈，我去帮你问问阿玖，她兴许知道。”
小赵立即道：“谢谢王叔，也麻烦玖姨了。”
“哎，和我们还客气什么。”王教授乐呵呵的说着，“等几分钟给你回电话啊！”
话音落下，王教授已经干脆利落的把电话挂断，小赵这边的手机里顿时传来一阵阵忙音。
比起神色还算冷静的小赵，站在旁边听了电话全程的闻听非和刘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脸上该是什么表情了。
刘胖脸上的表情不断纠结，还带着几分茫然和恍惚的看着小赵，若非密室里面还不断的传来戴维捞水生植物时发出的水声以及把玻璃密封瓶拧紧盖放在塑料啤酒箱子里的清脆碰撞声音，刘胖估计得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加班加得实在是太狠了，所以自己还没睡醒，或者干脆就是脑子不清醒出现了癔症。
闻听非完全是在勉强保持着大脑的理性，即使她这会儿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原来所谓的协管办里，全都是妖怪？
以此为基础，闻听非甚至还十分合理的推测验证了之前协管办的工作人员几乎要把水生植物给玩坏了那件事的缘由。
——如果他们都是妖怪，就和戴维这个西方特有的吸血鬼一样，所以，他们全都不怕水生植物，自然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不，也不对，至少小赵就是普通人类。
闻听非不由得看了小赵一眼，却又自己否认了刚刚这句话，小赵身为一个人类，居然能在协管办给一群妖怪当领导，从这一点来看，他简直一点也不普通Orz
刘胖大概是今天接连受到的刺激太大，以他在刑侦一线从警多年的坚强心脏也有些淡定不下来了，还在精神恍惚的走神。
——若非小赵之前就有周队背书，刘胖大概更加倾向于认定这就是个脑洞太大甚至有些精神错乱的骗子。
闻听非反到比刘胖还冷静一些，虽然脑海中也有些忍不住的丰富联想。
就在这个时候，密室的木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正在摘医用橡胶手套的戴维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从里面探出头来，声音轻快的说道：“我把那些水生植物全都装瓶了，你们可以进来啦！”
第35章
完全状况外的戴维的出现, 便如同惊雷一般，总算是把还在精神恍惚的刘胖给叫醒了。
“完、完了？”刘胖愣了愣神, 才反应过来，“哦，哦, 那行，咱们把东西搬出来吧！”
暂时放下小赵和协管办的事情，闻听非和刘胖、小赵一起重新走到了密室里面, 不过几平米的密室里, 地面上分开放了一圈塑料啤酒箱子, 几乎都要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刘胖看了小赵一眼, “东西先送回市局？”
“行, ”小赵点了点头，“我等下和协管办、还有你们局座协调一下，正好你们市局楼顶上也有停机坪，如果方便的话, 还是尽量早些把这些东西带去协管办处理比较放心。”
闻听非则是先和周队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然后才跟着帮忙搬塑料啤酒箱子。
小别墅一楼的客厅里, 看到闻听非他们四个又把之前那堆装着密封瓶的啤酒塑料箱子又全都搬出来了, 痕迹科的小宋还有点纳闷，“你们, 这就完事了？”
“差不多吧！”刘胖含糊了一句。
小宋道：“我们也进去帮忙？”
刘胖暂时放下手里的箱子, 却又摇了摇头，“不用了, 里面挺窄的，进去一群人反而转不开身。”
小宋看着那不到一米宽的楼梯，想想也是。
又搬了两趟箱子之后，周队那边也在耳机里回复道：“刘胖，小闻，我已经安排好车了。”
“成，”刘胖应了一声，看到小别墅的正门外面有刚刚见过的便装特警走进来了，便适时的转口道：“咱们直接把箱子搬到外面的车上。”
闻听非也跟着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周队刚刚单独安排好的那辆车，便是之前从市政府借来的那辆小面包车……
“装的多，能坐下的人也多，没毛病。”刘胖嘴角一抽。
等到搬完这些盛着水生植物的密封瓶箱子之后，一直等在小别墅一楼大厅的小宋和痕迹科的那些技术人员才算是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我们先回市局，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哥们！”刘胖还不忘拍了拍小宋的肩膀。
闻听非也笑眯眯的挥了挥手，还把没用上的那一副医用橡胶手套也还给了正冲着刘胖翻白眼的小宋。
小面包车上还有两个负责押运的武警，众人一商量，刘胖、小赵和面对那些水生植物时的安全保障戴维都坐进了小面包车里，负责将那些水生植物带去市局。至于闻听非这边，则是自己单独把来时的那辆车开回去。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出发，闻听非也是有意的跟在了那辆小面包车的后面，双方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市局，只不过，因为还要搬运东西，小面包车直接就开到了市局办公大楼的正门前。
然而，等到闻听非将这辆轿车在停车场放好，转而回到市局大楼的时候，还没进门，便看见，林业局那位精神矍铄、经验丰富的植物学专家沈教授，正站在一楼大厅夕阳余晖之下，在他身边作陪的，则是山海市警察局的大领导局座。
更不巧的是，帮忙搬东西的特警、当事人刘胖、小赵和戴维，全都各自的双臂里抱着一两箱装着水生植物的密封瓶，就这么被亲自找上门来的沈教授给堵在门口了。
闻听非：“…………”
刘胖和小赵：“…………”
唯独站在旁边的戴维一脸茫然。
沈教授一脸“你们这群倒霉孩子，被我给抓到了吧”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密封瓶里的水生植物。
局座就站在沈教授的身边，低咳了一声，趁着沈教授还在瞪他们的时候，偷偷朝着刘胖和闻听非一行使了个眼色。
闻听非虽然大概明白了局座的意思，不过，他们上次请教完沈教授却拒不告诉沈教授水生植物终究是从哪来的这件事，已经让沈教授心生戒备了，人家现在当面亲自找上来，再想搪塞过去，怕是找不到机会，尤其，刘胖他们手里还有东西呢……
沈教授别看年龄大了，不过，毕竟是时常亲自下地的植物学家，身上依旧还算灵敏。
再加上，不管是特警还是刘胖、小赵，看到沈教授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没人敢和他动手，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人伤到了。
如此一来，双方还真就在市局一楼大厅里僵持住了，沈教授一个人堵刘胖他们四个人的那种。
尤其沈教授现在就正正好好的抓个现行，看见密封瓶里让他琢磨了好几天的水生植物之后，闻听非看见，沈教授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便亮了起来，也不抓着刘胖他们做什么，直接对着局座就说道：“这些水苔的异种都是在山海市的地头上挖的，上次只有一株样本，你们不给我反而给帝都那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在哪里挖的？”
局座：“……”我巨冤！！！
看着局座一脸苦笑的模样，闻听非忍不住稍稍别开了脸，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局座此时复杂的心情。
毕竟，上次的水生植物是真的没有了，至于这一次，那也是在凶手家里找到的……
“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搪塞我说没有了！”沈教授言辞凿凿的对局座说道。
一脸苦笑的局座根本没法回答了。
闻听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似乎还不仅仅只是上次不给的问题？
她凑到最边上的戴维身边，压低声音，特别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
戴维也一脸同情的表情，和她窃窃私语道：“好像是沈教授一早就来找你们局座了，然后你们局座也说了，是从犯罪分子那里意外发现了一株，以为和案情有关，后来才送去帝都检验的。”
闻听非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只是为了确定，便还是小声的问了一句道：“后来，局座把沈教授糊弄过去了，也亲自下楼送沈教授出来了？”
戴维微微颔首。
闻听非顿时就悟了。
上一秒，局座才费尽千辛万苦的安抚住了沈教授，然后亲自送他下楼离开，结果，下一秒，刘胖、小赵、戴维还有特警，就四个人一起抱着好几箱装着那水生植物的密封瓶进了市局办公大楼，当真是，再巧不过的被抓了个现行……
闻听非和戴维小声说话的时候，眼看着一秒钟内已经翻车的局座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小赵只能挺身而出。
“沈教授，这个水生植物具有非常高的危险性，我们查到之前的几起杀人案都和它有关——”
小赵的解释还没说完，沈教授已经不赞同的反驳道：“什么危险的植物没有人研究？你以为那些剧毒的植物，都是怎么被研究出来的？正因为它很危险，才需要更多的研究和了解，只有充分的了解，才能减少其他人因此而产生的伤亡！”
小赵：“……”沈教授说得很有道理，他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然而，偏偏这种水生植物会攻击人吸干人血不说，它本身是用特殊的、类似于不科学的邪教流办法培育出来的东西，并非是普通的新品种植物，要不然的话，小赵也不会为了处理这件事就在山海市停留这么久……
就在持续的僵持中，局座似乎终于横下心来了，干脆一把架住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沈教授，然后疯狂的向刘胖他们暗示。
刘胖只有一瞬间的呆愣，下一秒，四个抱着塑料啤酒箱子的大男人已经仿佛尾巴着火一般，狂奔着冲向大厅里的电梯处。
闻听非瞥过去一眼，那个时常出灵异事件的电梯这一次也没有让人失望，刘胖他们才一冲过来，电梯门便“腾”的一下以至少八倍速打开了，快得不像是滑动，而是直接消失了一般。
闻听非看着局座似乎还有余力拦着沈教授，而且，大厅里的保安也已经冲上去帮忙了，想也不想，也朝着电梯的方向跑过去。
等到闻听非也进来站稳之后，电梯门又瞬间“唰”的一下合上了。
刘胖暂时把东西放在了地面上，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还用手对着自己扇了扇风，不无夸张的摇头道：“一楼大厅里冷气那么足，我后背都要被冷汗给湿透了。”
那个特警忍不住笑道：“被人当面抓包所以紧张？哎，不过这个水生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案子物证，有这么多呢，给那个教授一两个也没关系吧？”
除了戴维和体能非常好的特警，小赵和刘胖都还在喘气，闻听非便简单解释了两句道：“不是的，这个水生植物的危险程度非常高，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研究，并不是特别值得研究的新品种。更何况，沈教授是经验非常丰富、学术水准非常高的老教授了，让他去接触这种太过危险的东西，真的很容易出事……”
特警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电梯精：又是小美女他们几个，还是十楼=v=
小赵若有所思的看了闻听非一眼，双方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知肚明，即使沈教授自己不怕危险，甚至他们的植物研究室也确实有防护措施，然而根本的问题在于，这种非日常的东西不能让普通人接触。
而且，如果沈教授要研究这种水生植物，那么他必然要想尽办法对其进行培养，一旦成功，一不留神，那就是电影《生化危机》里T病毒扩散的节奏。
收回目光后，闻听非一转身，正好瞥见，电梯键盘上，数字“10”稳稳当当的亮了起来。
“哎？”闻听非稍稍愣了一下，又去和小赵说道：“这些水生植物，直接放楼顶吧？”毕竟，如果是从停机坪用直升机运走的话，直接送去顶楼也省心了。
“对，顶楼。”小赵点点头。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特警也看到了电梯键盘上已经亮起来的顶层，突然之间还愣了一下，“咱们刚刚跑进来的时候，有人按电梯关门键了吗？这个电梯关门的速度好像有点快啊，要是有小孩子的话，会不会一不小心夹到人……”
电梯精：…………不夹人，我看你们着急才急着关门的QAQ
“没，刚刚冲得太快，看错了吧！”闻听非和刘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反而是小赵毫不犹豫的开口帮忙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
“是吗？”那个特警一时间也有些迷茫，不过，看其他人都是一副如常的模样，便也就默认了是自己刚刚记错了的事情。
“嗯。”小赵友好的笑了笑，脸上却特别笃定，一副刚刚是因为跑太快所以你才给记混了的肯定表情。
就在闻听非他们还在把这些箱的水生植物放在市局大楼楼顶的时候，另一边，终于送走了愤怒的沈教授的局座，也抹了一把脸，给周队打了个电话，异常惆怅的说道：“我刚刚好像把林业局的沈教授给惹毛了……”
周队根本不用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便了然的说道：“他要水生植物，你没给。”
“嗯，我说之前都和帝都的某个单位约定好了，因为对方在破案的过程中，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技术支持，这是交换条件。”
“……协管办。”周队轻声道，他之前就隐约知道点，协管办这个部门很不寻常，甚至可能有点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但是，协管办具体有多么的特殊，周队即使和小赵有过接触之后，依然并不是非常的了解。
“是的，”局座依然有些唉声叹气的，“不过我刚刚没直说，沈教授大概以为是帝都的哪个植物研究所？”
随后，周队和局座两个人又随意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还是过了一会儿，拿着手机刷朋友圈的局座才惊奇的发现，愤怒的沈教授回去之后，已经在实名挂帝都的植物研究所跑来山海市抢植物样本了。
局座：=口=？？？
与此同时，小别墅的密室里，小宋和痕迹科的其他技术人员在仔细检查并提取了密室中的各种证据信息之后，终于转向了那一水缸的殷红鲜血。
小宋深深的皱着眉，看着这一水缸的鲜血，再想想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就和刘胖、闻听非他们一样，所有的技术人员同样有些无可避免的情绪失控。
良久，小宋才主动拿了吸管，沉声说道：“提取鲜血样本吧！这个得拿回去和受害者的遗体做化验比对。”
“这么久了，血液还不凝结，肯定做了特殊的处理……”另一个技术人员低声说道，“但是楼上咱们都翻遍了，还有这个小密室里，都没有找到对应的药剂、工具。”
这个推论若是细究，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可能还有别的密室？”小宋低声喃喃道：“或者是别的藏着密室的地方……”
轻轻的舒了口气，小宋强自冷静的低声道：“回头报告里注明这一点，不过现在，先不用考虑那么多，也可能是凶手已经将药剂、工具都处理掉了。”
“这倒也是。”另一个技术人员也点了点头。
然而，等到痕迹科的技术人员从水缸里取血样的时候，手上的吸管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完全是下意识的开口道：“水缸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小宋倏然转身，“什么？”
半个小时后，水缸里的鲜血已经全部被转移，水缸里面那个藏在血液之下的物品，也终于暴露在了痕迹科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金灿灿的黄铜摆件，造型粗糙古朴——就像是古玩街上经常用来摆摊骗人的淘宝20块还包邮的那种传说中的赝品文物。
或许是因为在液体中浸泡的时间久了，带着鲜亮金属光泽的黄铜摆件上没有丝毫泥土和做旧的痕迹，干干净净得宛如刚刚从铸币厂出来、进入市场流通的梅花五角硬币一般。
“这特么就是个邪教做法现场吧！”小宋咬着牙拍了照，然后才将这个明显做工十分粗糙、形象扭曲崩塌得简直赶得上邪神手办的黄铜摆件也装入了证据袋之中。
·
当天晚上八点多，协管办的直升飞机再次降落在了山海市市局大楼楼顶的停机坪上。
之前被闻听非打晕的犯罪嫌疑人早就已经醒了，审讯室里，周队安排了专门的两位刑讯专家还一直在问话。
闻听非、刘胖则是和接到电话的小赵一起，再次上了顶楼，送他离开。
“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去，不等这个案子审完吗？”闻听非笑着和小赵说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大家彼此也熟悉了，尤其小赵本身一点都没有领导架子，大家一起绞尽脑汁的寻找线索、一起面对各种危险，最终总算是抓到了凶手，相处得其实非常融洽。
小赵也笑着摇了摇头，“凶手已经抓到了，后续你们处理就可以了。”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还在往直升机里搬运的那些水生植物，又道：“还有这些东西，还是早些处理掉比较好，一直放在这里大家都不安心。而且，我在协管办那边的工作压了一堆了，得赶紧回去处理。”
闻听非一想也是，如果是普通职员缺席一段时间也就算了，总有其他人能把工作协调好，但是，小赵是协管办的主任，他一直不在，确实有很多工作没法进行……
“路上小心，一路顺风。”刘胖看着那些水生植物的箱子都搬完了，小赵也转身往直升机走去，站在直升机上和他们挥手告别之后，也冲着小赵使劲挥了挥手。
闻听非和刘胖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协管办的直升飞机卷起一阵风的起飞离开，很快便融入了无尽的星空夜色之中。
“走吧，今天总算能回家睡个好觉了！”刘胖放松的伸了个懒腰，大概是凶手也抓到了，脑袋里那根弦也不用一直紧绷着了，才九点多钟，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闻听非点点头，也稍稍放松的舒了口气，“是啊，过两天法医那边，还有痕迹科的证据检验报告能全部出来，这个案子，也终于算是水落石出，能够结案了。”
两人从楼顶乘电梯下去，闻听非去十楼的办公室拿包时，正好碰见了情报科的大宋。
看到他手里的浓咖啡，闻听非不由得哑然道：“今天还继续加班？”
经典瘦弱宅男模样的大宋摆了摆手，“有具体的车型、车牌号和犯罪嫌疑人影像了，等下我把那些监控录像用系统整个跑一遍而已，小意思了。然后把所有的监控证据汇总一下，也方便咱们的审讯专家那边对症下药，早点把案情审清楚了。”
闻听非一听，却是立即意识到，“审讯那边不顺利？”
大宋点点头，嗤笑一声，不掩嘲讽的说道：“一直在跟人装死呢！面对自己别墅里的密室、还有那一缸的鲜血，愣是能一句话不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仿佛真是个哑巴似的，也是个人才。”
闻听非淡淡道：“只要有完整的证据链，凶手自己交不交待、承不承人都一样，反正法院是讲证据的。”
大宋点点头，“对！明天我就把所有的监控录像甩他脸上。这种恶性连环杀人案，死刑是跑不了了。”
·
翌日一早，闻听非刚刚来到市局，就被同样刚刚过来的刘胖叫上，一起去了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听审讯专家和那个凶手死磕。
“这都一夜了吧，还一句话不说？”隔着单向玻璃，闻听非看了几分钟，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由得微微皱眉道。
“对，审讯专家都换了两拨了……”刘胖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门，然后痕迹科的小宋就带着一组照片进了审讯室。
“给你们看看这个。”小宋将照片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闻听非的视力很好，这里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便清楚的看到，照片上竟然是密室里那个盛满鲜血的水缸。
只不过此时，水缸里的鲜血已经空了，露出了里面粗糙的青铜摆件。
闻听非一愣，迅速反应过来，“那些鲜血里是浸泡的这个？！”
终于，那个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并且被抓后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凶手，看见空了的水缸和暴露在空气之中的黄铜摆件之后，瞳孔猛地锁紧，脸上的肌肉几乎都在抽动，整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扭曲，“你们——”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小宋放下照片就出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闻听非他们这里的观察室，见状不由得啧啧道：“终于破功了？”
审讯专家明明已经抓到了这个点，表面上，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漫不经心的拿过那些照片，“你很在意这个？”
刘胖也忍不住的一握拳，“有戏！”
闻听非的心中却是几乎难以置信的，“他杀了那么多人，就为了用她们的鲜血去做这个？被邪教洗脑了吗？”
第36章
然而， 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人意。
那个一直沉默的犯罪嫌疑人见到了黄铜摆件之后，的确情绪变得激动失控了许多， 可是，当他意识到，黄铜摆件确实已经被警察们找到， 并且从鲜血中取出来作为物证留存之后，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变得灰败颓唐。
而后，便又是一语不发的死寂。
闻听非和刘胖、小宋站在观察室里盯着看了一会儿， 两个审讯专家也都没辙了。
如果说这个凶手之前是故意保持沉默， 那么现在， 他完全就是失神落魄的样子， 即使有再多的愤怒， 面对黄铜摆件被取出的状态，也只剩下了无措的绝望。
“真的是被邪教洗脑了的？”刘胖还有些不敢置信。
小宋扯了扯嘴角，“看这个架势，还真是。”
闻听非也忍不住皱眉道：“我们连他具体在搞什么邪教都弄不清楚， 就算换多少的审讯专家，对方这种状态， 也没有办法让他开口。说白了， 信奉邪教的那些人，他们的思维逻辑已经和正常人产生了严重的偏差， 正常人没法理解的。”
事已至此， 不管是闻听非还是刘胖、小宋，大家谁也没有心思再去看审讯过程了。
“走吧， 回去整理整理证据链，然后组卷去。”刘胖摇摇头道：“早点把案卷交给检察院，该审审、该判判，早点结案早点省心。”
闻听非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判，连环杀人案罪刑属实，这个凶手一个死刑立即执行肯定是跑不了了，早点结束这一切，也好告慰那些无辜受害者的在天之灵……
·
审讯室那边又派人死磕了好几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之后，也不和那个犯罪凶手折腾了。
几乎全是空白的笔录上被相关责任人员签字盖章，然后也放入了案卷之中。
组卷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毕竟有明确的流程，但是说难也难，证据和案情分析都是需要很强的逻辑性的，万一哪块写不清楚，都会影响检察院和法院那边的工作。
刘胖虽然对文字有些苦手，不过，毕竟组卷的经验丰富，这个连环杀人案又是他一直负责的，所以，到了组卷这一步，大宋、小宋还有龚法医都整理好了各自部门的相关报告交给了刘胖。
至于一直被刘胖带着做事的闻听非，先是和刘胖一起帮忙组卷和整理信息，到了后面，刘胖自己去组卷了，闻听非则是去撰写另一份给市局内部留档的结案报告。
闻听非之前没这方面的经验，刘胖也不可能让她一个新人凭空去写，而是帮她找了不少以往的结案报告作为参考。
闻听非在这方面其实已经算是很有灵性了，有了结案报告的具体模板，照着仿写一个也不算什么难事。
偏偏，唯一问题就在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完整侦破过程，因为涉及到了帝都的特殊部门协管办，所以，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不能写出来的。同样的，关于水生植物的分析，以及水生植物本身的特殊性，按照协管办主任小赵的要求，也是肯定不能写的……
刘胖从卷宗中抬起头时，看见小姑娘眼神纠结的盯着电脑屏幕，颇有些无计可施的样子，不由得一乐，“怎么了，小闻？”
闻听非依旧不曾回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单手按着自己的额角，认真道：“我在思考，在完全不提及那个水生植物的情况下，这么写结案报告合不合适。”
“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刘胖一边活动着自己有些酸疼僵硬的脖子，一边开口说道。
闻听非稍稍歪着头盯着电脑屏幕，一双明亮的眼眸都瞪大了，言简意赅的总结道：“略过受害者尸体内的血液全部被抽干的事情不提，也不写凶手家中密室里有一水缸的鲜血，直接写在凶手家中找到的血样和死者相匹配。”
刘胖点点头，“这个思路可以，证据充分，然后呢？”
“还有案件侦破过程中，发现凶手的原因，就，咱们这边从监控录像里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可疑人选，然后去查车牌，紧跟着，交警大队那边发现了套牌车。”闻听非简单说道，反正，像是吸血鬼戴维在这个案子里面真正起到的巨大作用，其实也是不能提的……
闻听非一边认真的整理着思路，说着说着，干脆还抓过键盘，直接在文档上列了个提纲。
“这么一环套一环的，发现洱海村的原因，也是先在监控录像带里发现这辆十分可疑的车时常往城外的方向开。洱海村拆迁了，但是废弃的院子房屋还在，就和那些烂尾楼、或者废弃工厂也适合藏匿一样，正好是个可能的地点，然后就在洱海村发现了其他证据了。至于证据链，就按照凶手作案的时间来就可以了，全程都有佐证……”
说白了，和就《走近科学》一样，不管事发时如何的稀奇诡异，反正，最终的流程都是一样的：经过记者仔细的调查，发现这只是大家以讹传讹后的一桩误会或者小事。
到了闻听非这里，也是同样，略过尸体的诡异特征、以及凶手的特殊作案工具不谈，只是写经过警方的缜密调查，最后发现了凶手，并且在侦破的过程中，警方已经收集了充足的证据，然后就完事了。
刘胖听完，还特别认真的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道：“我看行，这个思路挺完整的，就这么写吧！”
闻听非点了点头，然而，在重新整理五名受害者共同具有的特征的时候，闻听非的心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闻听非打开了电脑里的浏览器，随便搜索了一家生辰八字测算的网站，然后将自己的出生年月输了进去。
看着那种算命网站自动生成的生辰八字，闻听非虽然看不懂那些子丑寅卯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经过小赵科普之后，生辰八字符合八字纯阳的规律，她还是能够一个一个分析出来的。
更何况，因为八字纯阳这样特定的生辰在人群中实属罕见，所以，就算是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算命网站，也会着重标出这一点。
闻听非看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后面，明显加粗的红字，一时间甚至有些微微的走神。
除去八字纯阳这个极为罕见的特征，其实，她和那五名被害者的年龄区间也是吻合的，以及，曾经有过的在桃园小区居住的经历……
换言之，所有死者身上的共同点，其实在她的身上，也能一一对应……
那一瞬，闻听非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了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
——如果没有及时抓住凶手，那么，凶手下一个、或者下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她自己呢？
·
又是几天的时间过去，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后续收尾工作也都陆陆续续的完成之后，案件送交检察院，闻听非他们所在的山海市刑侦总队，上上下下许多工作人员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十分难得的，总算是能够稍稍清闲几天了。
正好马上就是十月一黄金周，赶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周队特意向局座请示，然后给在这起案件侦破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戴维申请了奖金——即使他还是个黑户。
终于暂时清闲下来的闻听非也和刘胖一起，从市局出去，专门订制了一面“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打算回头和奖金一起，给市局马路对面的毛血旺小饭馆里送过去。
第二天一早，见义勇为的奖金、奖状，还有专门定制的锦旗全都准备好了，奈何周队有事要去市委那边开会，所以，便由闻听非和刘胖、还带上了一个龚法医一起，拎着东西去找戴维。
早上八点多钟，毛血旺小饭馆的老人家才亲自过来刚刚开了门，这会儿本来也没什么客人，就连服务员和大厨都还没来呢，就只有戴维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比划练习做菜。
老人家看见刘胖、龚法医，还有闻听非他们，目光忍不住往那锦旗的方向瞥了一眼，依旧笑呵呵的，下意识的就道：“来找大伟的呀？”
戴维的耳目何等敏锐，这边才一开口，那边，他已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哈喽？”
闻听非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戴维也笑得露出了洁白闪亮的牙齿
刘胖这边，还在和老人家笑道：“是啊，我们是来给戴维送锦旗的！”
听到这话，老人家的眼睛顿时一亮。
厨房里面，戴维炒菜的动作似乎都加快了几分，加大火候，很快便将这盘菜出锅，然后放下手里的大勺，一边摘下围裙一边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你们是来找我的吗？还要破案吗！”
“已经结案啦。”闻听非笑道。
老人家比戴维更加热情，招呼着他们坐下之后，还一连迭的问道：“都吃早饭了没？正好刚刚炒了菜，灶上还煮了粥，一起吃。”
闻听非三人连忙谢绝了。
面对老人家格外热情的态度，刘胖几乎是立刻将奖状、证书和锦旗全都摆了出来，以此来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失忆的戴维操着那口异国海蛎子味的普通话好奇道。
“这个好，这个好！”老人家显然对于这种荣誉十分看重，远比戴维还激动。
闻听非看在眼里，索性笑道：“您要是不介意的话，等下我们就直接帮你们挂在墙上了。”
“不介意，不介意！”老人家毫不犹豫的说道，正好和戴维困惑的“啊，什么”重合在了一起，并且，完全碾压掉了戴维的音调。
龚法医也是个行动派，看看小饭馆两边的墙壁，寻思了一下，指着收银台后面那一小块空位置提议道：“要不就挂那里？”
距离客人吃饭的桌子有一小段距离，不会被人随便碰到，但又是进门和付钱都能看见的显然位置。
老人家依旧是干脆利落的点头，乐呵呵道：“行行行，就挂那里，正好抽屉里就有粘钩！”
戴维：“……”
作为这项荣誉的创造者，戴维本人依旧十分茫然。
然而，在老人家的热情和渴望之下，刘胖已经起身去贴粘钩挂锦旗了。
坐在桌旁的闻听非则是笑眯眯的将奖金和证书全都塞到了戴维的怀里，还提醒他道：“这几天可能还会有《山海市日报》的记者过来采访你，嗯，帮忙破案的过程可以简要的提一些，但是不能公布案件细节。还有就是，不要提那些水生植物，以及你自己的种族问题。”
戴维还有些呆呆的抱着奖状和将近，却依然很快点了点头。
虽然他是一个失忆的吸血鬼，不过，平日里不能暴露吸血鬼这个身份的事情，老人家早就同他耳提面命很多次了，戴维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在小饭馆里挂完锦旗之后，闻听非他们几个人也没急着回市局，而是坐在这里和戴维、还有老人家一起聊了会儿天。
知道这起连环杀人案总算告破了，戴维想了想，还觉得破案很有意思，再加上看到了老人家对锦旗的热情，他几乎是摩拳擦掌的问闻听非他们道：“你们还招警察吗！”
龚法医“额”了一声，“虽然一般每年肯定都有新招录名额，可是——”
刘胖双手重重的搭在了吸血鬼戴维的肩膀上，接着龚法医的话，诚恳的补充道：“哥们，你政审绝对过不去……”
闻听非更冷静一点，几乎是立刻便想起了之前周队说的，他和出入境管理中心打过招呼的事情，现在案子已经了结了，估计，海东区派出所的民警和出入境管理中人的工作人员有空之后，也差不多该亲自上门了……
·
几天后，《山海市日报》头版头条刊文报道：《山海市特大连环杀人抛尸案告破，残忍凶手落网，案件起因竟是邪教所为！》
一个在大夏天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男人，递过去几枚硬币，漠然不语的从报刊亭里买了一份报纸，也不避开阳光，就直接站在路边上，打开了这份《山海市日报》。
报纸的第一版便简要介绍了案件经过和结果，凶手的态度依旧麻木而沉默，唯独眼睛时不时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第二版则是把记者对获得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的歪果仁戴维的采访、以及对山海市刑侦总队相关工作人员的采访也都发了上来。
男人翻遍了报纸上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所有报道，看到了凶手、戴维，还有周队的照片，然而，即使这起案子被定性为邪教所为，可是，报道中却根本不曾有那个淘宝20块钱包邮的黄铜摆件的任何信息。
男人死死的盯着报纸，翻来翻去，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越发阴沉了起来。
很快，他的目光扫过报道上写的破案警方是山海市刑侦总队，记下来之后，恨恨的将《山海市日报》撕碎，直接扔在了路边。
报刊亭里的阿姨正好瞥见男人的动作，刚有点不高兴的想说“不要乱扔垃圾”，然而，对上男人明明只是一个漆黑的背影，报刊亭阿姨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觉得那道背影仿佛笼着黑暗，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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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山海市日报》的发声，多家新闻媒体也都转载了此事，关于连环杀人案的各种信息在网络上也开始蔓延开来，一时间，就连市局对面的毛血旺小饭馆里，每天都有不少好奇的人员赶过来吃饭，小饭馆的生意顿时越发热火朝天起来。
其中，戴维作为一个身高腿长、五官深邃面容英俊、而且眼神还很撩很会勾引人的歪果仁，关于他的各种照片更是在网络上疯狂流传，就连国外的一些社交网站上，都有人提起这起连环杀人案以及里面那个见义勇为的英俊外国人。
欧洲紧邻蔚蓝海岸的悬崖之上，一座属于托瑞多家族的城堡孤独的矗立在这里。
城堡的周围围绕着大片血红的荆棘玫瑰，城堡之中，古老的墙壁上，则是挂满了精美的画作。
城堡的主人乔纳森·托瑞多独自一人坐在长桌旁，他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正一眼不眨的盯着平板电脑上，戴维灿烂而又格外红润的面孔。
乔纳森的瞳孔有些收紧，似乎还有些愕然的惊吓，仿佛下一秒，这个平板电脑就会爆炸一样。
·
等到十一黄金周过去，上班的第一天，闻听非到了办公室里，刚刚坐下甚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才从周队办公室出来的刘胖已经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急切的招呼道：“小闻，我刚刚听说，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去对面的毛血旺小饭馆去找戴维了！”
闻听非立时睁大了眼睛。
和刘胖对视了一秒之后，闻听非果断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忍不住的和刘胖问道：“之前不是说，都查不到戴维的身份信息吗？出入境那边要把人遣返回国的话，他们已经知道戴维是哪个国家的人了？”
刘胖摇了摇头，他也是才听到一个消息就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还不清楚，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顿了顿，刘胖有些不确定的继续道：“不过，据说出入境管理中心那边挺轰动的。”
“轰动？”闻听非愣了愣，把一个歪果仁黑户遣返，无论如何也不会造成轰动吧？除非戴维作为“见义勇为好市民”，然后还有人和出入境那边的工作人员杠上了，这样的话，结合着之前的连环杀人案，倒是的确挺有新闻话题度的……
等到闻听非和刘胖、中途还叫上了龚法医一起，乘坐电梯匆匆下楼去了马路对面，根本还没来得及靠近毛血旺小饭馆，便差点被前面的做派给闪瞎了眼。
一架直升机稳定悬停在毛血旺小饭馆稍前面的一点的位置，而后，直升机里面的绳梯被放了下来，绳梯之上，还稳稳的挂着一个穿着黑色手工定制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是黑色墨镜、还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棕发男人。
而在软梯下面的不远处，还有两个保镖样子的西方男人和一个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候直升机上的人。
龚法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难以置信道：“出入境管理中心的人这是在干什么？”
闻听非却是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飞机上的涂装，轻声道：“看风格不太像是国内的直升机。”
很快，随着绳梯缓慢的放了下来，还有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一身西装的乔纳森松开手，稳稳的跳到地面，而后，刚刚那两个保镖打扮的男人，有人站出来一步，“唰”的一下，一把黑色的遮阳伞稳稳的打开，瞬间遮挡住了棕发西装男人头顶的阳光。
闻听非、刘胖和龚法医：“…………”
隔着黑色的墨镜，闻听非看不到他此时的神色。不过，墨镜遮挡之外的半张脸上，却能够清楚的意识到，对方俊美而精致的面孔十分苍白，肌肤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乔纳森被保镖打着伞，冷淡而又沉默的站在那里，他略微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毛血旺小饭馆的店铺，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极为浓郁的血食气息，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在他身边，出入境管理中人的工作人员似乎同他低声交谈了什么，而后，乔纳森尤为矜持的略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扭头就进了毛血旺小饭馆。
几分钟后，被从小饭馆的厨房里叫出来的戴维身上还穿着围裙，正有些困惑的抬头望过来。
下一秒，戴维蔚蓝色的眼睛和连头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全都是一个角度的乔纳森目光相接。
乔纳森明明也艰难的说出了中文，却是一副咏叹调的感慨，“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在遥远的东方一定吃了很多苦。”
说完话，乔纳森还低头摘掉了自己手上的皮手套，然后，随手往后一递。
另一个没有打伞的保镖尤为默契的上前一步，伸手接了过来。
戴维：“……”
闻听非、刘胖和龚法医：“…………”
刘胖难掩惊诧的低声道：“不是，这个装逼犯是谁！？”
闻听非隐约闻到了一股和戴维相似的、带着几分诱人气息的血腥味，抿了抿唇，低声轻道：“应该也是吸血鬼。”
刘胖和龚法医顿时心生了然。
顿了顿之后，戴维张了张口，只是，言语中依旧不可避免的带上了熟悉的异国海蛎子味，纳闷道：“不是，哥们你谁(sui二声)？”
乔纳森微微拧眉，一摘墨镜，凑近仔细打量戴维，惊奇的看着他红润的脸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以为你在东方吃了很多苦……”
面对全然陌生的乔纳森，戴维却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之意，完全是下意识的说道：“我师父说我根骨奇佳，要不要跟他学做菜……”
第37章
乔纳森的语言水平差不多也就是速成的简单日常中文, 所以，当戴维提到了什么“根骨奇佳”这种往往带有武侠小说背景的词汇的时候, 别说理解戴维刚刚说的整句话了，单就这一个词语，乔纳森都听不明白。
他微微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 我亲爱的戴维, 看到你现在的状态似乎还好, 我感到非常的开心。”
戴维：“……？？？”
戴维的面上明显的带上了迟疑之色, “你认识我？”
到了这个时候, 一直冷漠而矜持的乔纳森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诧异，他靠近了戴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眼睛，低声不解道：“你不记得我了？”
乔纳森苍白而冷漠的脸上带上了些许晦暗未明的阴沉郁色, 不过，沉吟再三, 他还是觉得, 不管戴维身上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 看到他还好好的, 剩下的问题，总有能解决的那一天。
念及此处, 乔纳森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总算是稍稍浮现出了一点笑意，他尽量温和的放柔语气，却犹自带着母语里习惯的咏叹调，“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邀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进来吧！”戴维瞅了瞅他，直接说道，而后，他又眼尖的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闻听非、刘胖和龚法医三人，干脆的挥了挥手，一起招呼道：“在那边站着干什么呢，都进来坐啊！”
乔纳森忍不住当即便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闻听非他们几个人一眼。
闻听非三人：“……”
片刻之后，乔纳森跟在戴维，矜持而又优雅的抬步，迈进了这家和他现在的衣着打扮一点也不相称的毛血旺小饭馆之中。
他那两个保镖，一个一直撑着伞，等到乔纳森完全走进去之后，才干脆利落的收了伞，另一个的手里还拿着乔纳森的黑色皮手套，也一起跟了进去，还主动伸手为乔纳森拉开了椅子，等他坐下之后，两位保镖则是继续安静不语的站在乔纳森的身后。
刚刚一直和乔纳森交谈的出入境管理中心工作人员正要跟着进去，却突然被后面赶过来的刘胖一把楼住了肩膀。
“兄弟，你们今天带过来的这位是谁？”刘胖不掩好奇和诧异的问道。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也不介意，索性并肩和刘胖一起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简单回答道：“这位是乔纳森·托瑞多先生，来自于法国的著名画家。他自称是戴维的朋友，并且，还带来了两人的合影作为佐证。”
闻听非想了想，突然道：“乔纳森·托瑞多？我听过这个名字，的确是很出名的一个现代画家，代表作好像是是《血蔷薇古堡》和《蔚蓝海岸》，非常的精致和华丽，据我所知，他的作品色彩很浓重，风格应该比较偏向于印象派。”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那个工作人员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对，我们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好像网络上对他的作品的评价也是类似的。”
刘胖琢磨了一会儿，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艺术家和装逼犯之间的关系，最后总结道：“好吧，人家是艺术家。艺术家总是会有自己的逻辑，他们的思想方式总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
龚法医忍不住打趣了他一句，“你这是对艺术家的偏见。”
闻听非则是继续笑道：“所以，托瑞多先生这次来国内，就是为了找戴维？”
“是的。”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继续点头，“戴维本身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好在我们和托瑞多先生联系上了，并且，为了早日见到戴维，托瑞多先生非常积极的亲自动身前往了国内。回头，我们把戴维交给他的朋友，由他带回去就可以了。”
——说白了，偷渡的黑户被抓到了，肯定还是要被遣返的。
这边警方的几个人低声交流了几句，而后便陆陆续续进了毛血旺小饭馆。
店里的老人家看到了乔纳森后，似乎多少有些惊疑不定，不过，看着戴维即使是失忆的状态，当他看向乔纳森的时候，依旧透着股亲切的熟悉，老人家面上的神色便渐渐有些淡了下来，多少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招呼了闻听非他们几个人一句，“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然后便转身去了后面的厨房。
乔纳森抬起眼皮看向老人家的背影，似是在沉吟什么。他的面孔精致而又冷漠，深邃的五官宛若冰冷的白瓷，不带分毫血色。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坐在乔纳森身边同他说话的戴维却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啊，我得去厨房帮忙，你等一会儿啊！”
乔纳森根本来不及出言阻拦，还穿着围裙的戴维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小厨房里，“我来，我来！”
老人家明明语气有点不高兴的在埋怨他，声音里的笑意却是连掩都掩不住，“你来干什么，还不招待客人去！”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矜持而又高傲的乔纳森登时愣在那里，看着戴维头也不回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般，甚至还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闻听非清楚的看见，乔纳森的眼睛里刚刚闪过了一瞬的血红之色。
小饭馆后面的厨房里，伴随着锅碗瓢盆、油烹火爆、切墩洗菜的做菜烟火气，戴维还在用带着海蛎子味的清朗声音和老人家叨叨个不停。
“我这不就是要做菜招待他么！”戴维接过老人家手里的大锅，看看锅里面的火候，就要加鸭血，却又立即被老人家恨铁不成钢的嘀咕道：“上次就告诉你了，要等热汤滚开之后才能加菜，这个时候加进去马上就出锅，等会儿吃起来又要夹生了！”
“我觉得夹生的也好吃！”戴维嘴上根本不停，不过手上的动作还是按照老人家的要求来了。
闻听非和刘胖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出入境管理中心的那个工作人员是第一次来，见状还有些啧啧称奇，忍不住道：“那个戴维在这里过得还挺如鱼得水的。”
闻听非心中默道，他一个受了重伤的吸血鬼，能够好运的被开毛血旺小饭馆的老板捡回家里照顾，可不是如鱼得水？别说换个别人了，就算但凡换一家菜馆，戴维都肯定不是现在这种活蹦乱跳的状态……
想到这里，闻听非还转过头去，看了乔纳森一眼。
这位一身手工定制西装、浑身上下恨不得从头发丝到皮鞋鞋底都一丝不苟的男人，正满脸愕然的望着小厨房的方向，他微微握着拳，似乎颇有下一秒就攥着拳头起身冲过去的感觉一般……
敏锐的察觉到了闻听非并未掩饰的好奇目光，乔纳森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收回目光，也放松了手指，转过头来，朝着她矜持而又极为吝啬笑容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而后微微颔首示意。
闻听非也礼貌的笑了一下，旋即收回目光。
不一会儿的时间，戴维已经端着一大盆毛血旺出来了。
闻到血食气息的乔纳森不由得挑起了一侧的眉梢，眼神惊异地盯着各种配菜里面浮浮沉沉的暗红色血旺，“这是——”
“很好吃的，来尝尝！”戴维热情的说道。
他现在这个状态，显然让乔纳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后，厨房里的老人家也过来了，并且，他的手里还拿了一大瓶山楂汁，随手放在了桌上，不冷不热的说道：“给。”
说完，老人家转向闻听非、刘胖他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温和热情许多，“一起过来坐，来吃点东西，想着你们应该都吃过早饭了，菜里特意少放了盐，都随便吃点菜吧！”
刘胖主动把那瓶山楂汁拧开了，然后给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挨个倒上了，就连乔纳森那两个保镖，不管他们要不要继续在乔纳森的背后站着，反正刘胖都随手倒好果汁了。
山楂汁虽然也是红色的，不过，不管是气味还是颜色，和血液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不过，即便如此，满桌子的红色，依旧还是显得尤为醒目就是了。
闻听非打量了一圈，突然意识到，在场的众人里，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反而是促使这一切发生的出入境管理中心工作人员……
她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戴维的本意便是在饭桌上边吃边聊，然而，当乔纳森果断的无视掉了所有的配菜，直接夹了一口血旺咽下去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一阵变换，“这是你刚刚做的？”
“对！”戴维兴奋的回答道：“我现在做菜很好吃了。”
有着真手艺、对于戴维如今的半吊子可谓是一脸嫌弃的老人家：“……”
惊疑不定的乔纳森：“……”
“对了，你是谁？你认识我？”戴维很快又继续问道：“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以前应该认识你。”
乔纳森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不认识我了？”
闻听非瞅了一眼乔纳森手里的叉子——对方当然不会用筷子，老人家虽然不喜欢他，却也没为难他，刚刚还特意从厨房里找了一把叉子和一柄勺子给他。
如今，叉子的金属手柄处除了微微的弯曲，上面还已经有了清晰的手指印。
“咳，”闻听非低声咳嗽了一句，算是提醒，目光毫不掩饰的从乔纳森手里的叉子上扫过。
乔纳森瞬即惊醒，手中稍稍用力，叉子的手柄顿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整弧度。
闻听非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微微一动，至少，之前戴维的体质虽然也明显超出了普通人的标准，可是，在对自己力量的控制之上，戴维显然远远不及如今的乔纳森。
戴维丝毫不以为意，他的言语十分诚恳，“事实上，除了戴维这个名字，我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也就是说，你只记得戴维这个名字？”乔纳森一眼不眨的盯着戴维，似乎在思考，戴维现在究竟处于什么状态。
然而，突然之间，戴维又是一声惊叫，“等等，难道戴维不是我的名字？总不能我最后记下的名字其实是我的仇人的吧！？我勒个去啊！”
闻听非和刘胖等人：“……”
就连小饭馆的老人家都跟着抽了抽嘴角。
乔纳森面无表情，一脸莫测的盯着戴维，冷不防的开口道：“你怎么不说，戴维还可能是你最爱的人的名字——”
根本没让乔纳森把话说完，戴维已经毫不迟疑的断然否认道：“怎么可能，这个名字一听就是男人！”
——毕竟事关钢铁直男的尊严！
乔纳森：= =！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乔纳森扯了扯嘴角，苍白冰冷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记的没错，戴维是你的名字，戴维·梵卓。”
戴维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乔纳森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端着手边的玻璃杯，完全是用端着高脚杯品红酒的架势，用果红色的山楂汁略微沾了沾唇。
他的姿态肯定是优雅的，问题在于，他应该骄矜而内敛的坐在西式晚宴上如此这般，而不是坐在一个充满了人家烟火气、热热闹闹的普通毛血旺小饭馆里。乔纳森越是讲究，和周围的处境放在一起时，画风就越是显得非常、非常的别扭。
刘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单手捂着额头，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去。
闻听非只觉得这两个吸血鬼对峙的情况实在是很好玩，根本忍不住笑，端起自己的果汁杯子，还轻轻的和刘胖碰了下杯。
戴维想了想，便继续开口问道：“你和我以前就认识，你是我的什么人？”
“朋友，”乔纳森慢条斯理的回答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哦，”戴维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我的家人呢？”
乔纳森抿了抿嘴唇，他的唇色其实也非常的苍白，只有刚刚喝山楂汁时，略微染上了一点果酱的颜色，让他显得稍稍有了一丝的人气，而不那么像是一具精美而冰冷的尸体。
乔纳森挑了挑眉，淡淡道：“那并不是一个很愉快的故事，你确定还要继续问下去？”
戴维轻轻的舒了口气，“那还是算了吧！”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老人家，突然间开口道：“我捡到戴维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他怎么受伤的，你知道吗？”
说到这个话题，乔纳森的面色更冷了几分，带上了明显不虞的表情，“不，我并不知道。”
乔纳森苍白的手指按在山楂汁的玻璃杯上，神色间似乎也有些迟疑和不解，“前段时间，戴维便突然失踪了，他只是和我说，要去做一件事情，但是，却没有告诉我，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顿了顿，乔纳森的目光扫过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我再次得到戴维的消息，是因为在网络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闻听非并不知道乔纳森的话语中有没有隐瞒什么，但是，按照目前的信息，戴维作为一个国外的吸血鬼，为何会突然以重伤的状态出现在山海市，却依然还是一个不解之谜。
众人围坐在饭桌旁，盆里的毛血旺，大部分还是进了戴维一个人的口中。
等到吃完放下筷子，乔纳森苍白而冰冷的面上似乎也带上了些许红润的血色。
对于这个变化，他似乎非常的惊奇。
眼见着乔纳森身后的保镖居然还拿出了一面小镜子给他，而乔纳森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状态时，刘胖、龚法医他们几乎全都被惊呆了，神色间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木然。
乔纳森仔细的检查完自己的仪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依旧是非常理所当然的抬手，将小镜子又递给了自己的保镖。
而后，那位面无表情的保镖就再次将小镜子稳稳的放进了自己的西服口袋里。
闻听非单手托腮，自始至终都在忍不住的笑。
旋即，便看到乔纳森站起身来，非常矜持的冲着老人家点点头示意，淡道：“这段时间，非常感谢你对戴维的照顾，接下来，我要带他回去了。”
老人家有些沉默，对于乔纳森的感谢，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反而是戴维先一步坐不住了，跳起来叫道：“什么？回去？回哪里去？”
“当然是回你家。”乔纳森锐利的目光一刻不停的追随着戴维的身影，言语间却显得冷淡而又平静，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戴维看上去健康红润、似乎气色非常好的面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身体的伤根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虽然这些东方的东西似乎有着非常神奇的效果，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听到这里，老人家的神色终于稍稍动了动，他看看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戴维，再看看依旧冰冷苍白的乔纳森，明明看上去，戴维的脸色要好看许多，可是，本能的，老人家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乔纳森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力，要远远高于现在的戴维。
再想想戴维每天稍微晚吃一会儿东西，就很快变得虚弱的状态，老人家明白，乔纳森说的，其实是对的。
“大伟的身体，和你回去之后，是不是就能恢复了？”老人家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面上不显，可是，那一瞬，乔纳森似乎稍稍愣了一下，很快便点点头道：“当然。”
老人家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拍了拍戴维的肩膀，“去吧，戴维，先养好身体。”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道：“而且，戴维，你在国内其实是没有身份的，就算没有托瑞多先生，我们依然还是会要求你回国的……”
那位工作人员也很委婉了，没直接说出戴维其实就是偷渡来的黑户这件事。
戴维霍然间睁大了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难道我不能留下吗？”
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实话实说，“事实上，以你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不行的。”
戴维不敢置信的看向刘胖、龚法医和闻听非他们。
闻听非想了想，倒是回答道：“入籍不可能的，不过等你回国之后，有了身份，再申请旅游签证过来玩的话，倒是不难。”
戴维的眼神看上去无辜又茫然，可怜极了。
奈何，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丝毫不会被打动。
半个小时之后，戴维委委屈屈的抱着老人家给他的两个装满了毛血旺、鸭血粉丝、甚至还有一本菜谱的不锈钢三层饭盒，同乔纳森一起从毛血旺小饭馆里走了出来。
乔纳森的保镖依旧是一秒钟打开黑色的阳伞，撑在了乔纳森的头顶。
乔纳森伸手将戴维拉了过来。
老人家并没有送他出来，戴维忍不住，还在一个劲的回头往小饭馆里面看。
之前的那架直升机已经从别处的停机坪再次飞了过来，乔纳森微微扬了扬下巴，露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我亲爱的朋友，我们该走了！”
闻听非和刘胖、龚法医、还有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都站在那里，闻听非冲着戴维挥了挥手，笑眯眯道：“一路顺风！”
“我会回来的！”戴维抱着那两个饭盒，挂在绳梯上的时候，还在大声喊道。
闻听非继续朝他挥了挥手，就在这时，那位老人家也从毛血旺小饭馆里走了出来，抬起头看向绳梯上攀着的两个人。
直升机上，绳梯正被渐渐的收起，戴维和乔纳森的身影也越来越远。
老人家看到的或许只是一道不甚清晰的身影，然而，闻听非却清楚的意识到，当老人家抬起头的时候，还抱着两个大饭盒的戴维几乎就要松开手从绳梯上直接跳下来。
乔纳森几乎是以惊雷掣电之势，伸手猛地按住了戴维，他脸上的表情绷得很紧，“你要做什么？！”
戴维委屈又茫然，“我想再去道个别！”
乔纳森：= =!
“先把身上的伤养好，没人不让你再回来！”乔纳森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冰冷和漠然，却带着种纵容的无奈。
戴维瞬间又高兴起来，也不坚持跳绳梯了，“啊，那我们说好了！”
乔纳森：“……”不想理他。
·
送走了戴维之后，出入境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闻听非和刘胖、龚法医同毛血旺小饭馆的老人家打过招呼后，也再次回到了市局。
“也不知道戴维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走进市局的大门时，刘胖随口感慨了一句。
“赵主任应该知道吧！”闻听非记得，小赵之前说过，普通的血旺里含有的能量非常有限，显然，戴维想要彻底恢复，仅仅通过食补，恐怕很难。
“还有，刚刚那个乔纳森，”闻听非随口道：“没想到一个著名画家居然也是吸血鬼。”
龚法医比较纠结另一个问题，“吸血鬼应该是不老不死的吧？那个乔纳森当画家都出名了，现在还好，过个几十年，他还是这张脸，到时候应该怎么办？而且，现在还不像是以往，画像留存很少，过了几十上百年，他重新出来了，也没人认得出来。可是现在的话，网络上影像资料那么多，再过个一两百年，他这种长得和当年的知名画家一模一样的人又冒出来了，可怎么办啊？”
闻听非：“……”这个问题好像很有挑战性。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市局的办公大楼里。
“哎？”闻听非看到，上次那个顶着一头五颜六色头发的非主流正单手插兜站在电梯前。
似乎是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非主流转过身来，很快便冲着闻听非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挥了挥手。
而在市局办公大楼的外面，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面色阴沉，刚要继续往前走，却猛然间对上了非主流似乎不经意间瞥过来的一眼。
头顶鸡毛掸子头发的非主流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然而，只那一瞬，黑衣男人却仿佛被死死地钉在原地一般，一股彻骨的寒意和恐惧便在骨髓间蔓延开来，让他恨不得缩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丝毫。
在非主流的目光重新回到闻听非身上时，那个黑衣男人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他本是想来市局将那个黄铜摆件带回去，然而，意外的遇到了非主流之后，意识到对方很可能也是冲着黄铜摆件来的，男人的意识里便只剩下了发自本能的极致恐惧，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精神恍惚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踉跄跄的匆匆从市局大楼外逃开的。
闻听非三人和非主流一起进了电梯，依旧是十层和十八层。
从十层出来，等到电梯门关上之后，闻听非随口说道：“我上次就碰到过他，也是十八层，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刘胖想了想，“过来交思想汇报的吧！我好像有点印象。”
闻听非心中暗道，非主流那一头鸡毛掸子的五彩发色让人没法对他不印象深刻。
刘胖则是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继续道：“我记得，好像是上次给他做假证的被人举报然后进去了，这小子正好被抓个现行，也就跟着被调查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真要说起来，孩子其实也可怜，从小就是黑户，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户口，没学上。你想啊，从小也没个父母管教的，这个年纪就在社会上混的小年轻，少不了还有打架斗殴什么的……”
闻听非眨了下眼睛，按照刘胖的说法，非主流这差不多就是没学好混社会的堕落小青年的标准样板。
龚法医也跟着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多教教，没准还能掰回来，就是批评教育呗，还有心理辅导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戴维：你们用完就扔，我记住你们了！（悲愤交加，声音哽咽）
闻听非和刘胖、龚法医：………………
PS：戴维现在很纯良，是因为他失忆了啊doge
他和装逼犯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他的真实性格，你们可以想象一下→_→
第38章
电梯里, 当闻听非和刘胖、龚法医出去之后，非主流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电梯精也开始兴奋起来, “大佬大佬！”
“干嘛？”非主流漫不经心的瞅了它一眼。
“你好久没来了QUQ！”电梯精认真的说道。
“唔，心理辅导的间隔时间本来就是越来越长的。”非主流随口回答道。
他也是没想到，随便在楼下电线杆子上抄了一个做假证的号码, 结果假证还没拿到，做假证那家伙就被警察给一锅端了，还不小心把他自己也连累进来了……
不过也还好, 在警察局里被批评教育了一顿之后, 他的假证变成了真证, 警方这边觉得他的生长环境存在巨大问题, 还给安排了几次心理辅导……
唯一的问题在于, 以后过个百八十年，按照普通人类的年龄，想要换身份证的时候，还得想办法去医院开个死亡证明→_→
电梯精没有在意这些, 找了个话茬之后，很快便将上次有人贴在它脑门上的那张粉红色百元大钞拿了出来, 有些兴奋的继续说道：“你看你看！这是局座给我的加班费！”
非主流：“…………”
非主流的眼神多少有些微妙, 他上下打量了电梯精两眼，啼笑皆非道：“你确定是加班费吗？”
“确定的！”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第一次拿到“加班费”的电梯精的心中还是有些小激动, 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描述道：“上次供电局的电路出现故障，然后市局办公大楼里面停电了, 我在没电的时候还运行了好几次来着，然后第二天就有人给我加班费了=v=”
非主流看着电梯按键上还在快速闪烁的糖果色，也能猜出电梯精此时激动兴奋的心情。
只不过，结合着它自己刚刚的描述，在人世间生活了许久、对普通人类非常了解、而且还特别接地气的非主流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件事——在很多人眼里，粉色毛爷爷辟邪又安心。
说真的，现在的年轻人，无神论应该占据了大多数，但是吧，这些年轻人虽然鲜少会搞以往那种跳大神、做法一类的封建迷信，可是，在微博上转发个锦鲤或者熊、彩虹的，看完鬼片灵异片之后在枕头下面压一张粉色毛爷爷或者书架上放一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解读的，军训给雨神供奉水果零食或者上香，各种大考小考前随便拜拜诸多动漫影视里的学神、考神什么的，也算是非常有现代特色的“临时抱佛脚”了。
因为想和大佬多说一会儿话，非主流本人也不赶时间，再加上这会儿电梯门外面也没有人等着，所以，从十楼往十八楼的过程中，电梯精前期的运行速度宛若闪电，到了十七层之后，却是近乎悬停在了那里，完全是以堪比蜗牛的速度，近乎看不到的慢慢往上挪动。
只不过，若是正好监控室里有人注意到了电梯里的这般景象，恐怕又要以为电梯坏掉需要修理了……
“后来呢？”非主流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个念头，不过，他倒是没有直接说出来打击电梯精的积极性。
电梯精扭了扭腰，愉快的说道：“后来，后来市局的后勤部门还把厂家的售后维护人员招来，给我安排了一次检修维护=v=”
非主流：“……”
他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电梯精一圈，看这只小妖精还挺精神抖擞、活蹦乱跳的，顿了顿，也不由得失笑道：“行吧！”看来市局的局座还是很稳得住的。
不过，出于稳妥考虑，非主流还是轻声建议了一句道：“下次停电的时候，你就别加班了，也休息一下吧！”
“我没有一直加班的！”电梯精忙回答道：“只是那几次都是小美女要上下楼，我才运行的。”
非主流这才了然。
说话间，电梯终于停在了第十八层。
不用非主流动作，电梯精已经主动打开了门，赶在非主流出去前，突然想起来上次自己被小赵盯得心里发毛的事情，忙又飞快道：“大佬大佬，上次有个别的部门的领导过来着——”
“嗯？”非主流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电梯精一眼。
电梯精小声道：“他应该看不到我吧，可是他好像一直在打量我，而不是电梯本身一样，让我感觉怪怪的QAQ”
非主流的神色间很平静，只是又问了一句：“后来呢，他对你做了什么？”
电梯精：“他？他什么都没做，好像还替我解围了(O_O)”
非主流一听，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轻声道：“那没事，他对你没有恶意，你就是接触的人太少，容易紧张。”
“哦！”电梯精这才放下心来。
·
十楼的办公室里，上次的连环杀人案已经彻底结束，刘胖的手上暂时也没有别的案子了，闻听非自然也是一样，无事一身轻。
闻听非正坐在电脑前面随意的刷着网页。
本来，几天的时间之后，新闻热度最好的那段时间已经过了，按照常理来说，原本的热点新闻也会渐渐冷却下来。
只不过这次，因为刚刚乔纳森的直升机实在是惹眼，连带着戴维也跟着上镜了，这两个外国吸血鬼的长相还都远在平均线以上，以至于，戴维和乔纳森、连带着老人家的毛血旺小饭馆一起，瞬间又成了搜索热点，众多新闻网站争相转发，就连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相新闻都再次被挖了出来，还有着“见义勇为好市民”称号的戴维本人更是风头正劲。
晋江论坛平时最热闹的灌水版块里，还有人在不停的贴图、甚至贴出了用小视频截出的GIF动图，虽然清晰度不够高，不过，帖子的热度反正是起来的。
“戴维出名了。”闻听非随口和刘胖闲聊道。
“嗨，反正他都回国了，”刘胖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些新闻来得快去得也快，过段时间就好了。”
“也是。”闻听非笑了一下。
结果，就他们两个说话的这半分钟功夫，一大群吃瓜群众刚刚还在惊叹直升机、顺便好奇上次那个见义勇为的歪果仁究竟是什么身份的帖子里，已经开始撕得不可开交了。
闻听非定睛一看，赫然发现，撕得这么激烈的帖子里，其实就是两个人在不停的车轱辘，并且，两个人的ID还都是英文，一个ID是Siberian，另一个ID则是Sugar，在这个大家一般惯用默认的“==”双眼皮的匿名论坛里，显得尤为突出和惹眼。
并且，这两个人撕起来的原因也很神奇，简单说，其实就是在大家随意吹捧乔纳森和戴维这两个歪果仁的颜值的时候，Sugar在不停的强调，自己的主人最美，Siberian则是不停的和他对刷，表示自己的亲爹才是最帅的！
偏偏这两个英文马甲还手速惊人，一群吃瓜观众明明都在回帖，愣是没赶上他们俩刷屏的速度。
闻听非看得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就在帖子里问了一句，“那两个英文马甲怎么回事？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这么激动……”
两个英文马甲撕得正激动，谁也没顾得上闻听非的问题，还是帖子里的其他吃瓜群众回复了几句道：“层主新来的空降吧？这俩ID，叫糖的那个是我区著名小白脸，英文字母多的那个是我区著名爹宝男和疯狂爹吹。”
闻听非忍不住回复道：“……我就最近加班，俩月没怎么上论坛而已。”
“哦，正常，这俩货差不多也就是最近这俩月突然声名鹊起的，最初是在隔壁网游帖子里撕，最近开始往灌水板块蔓延了。最让人崩溃的是，爹宝男这么个玩意据说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另一个网友忍不住道：“这哥们他爹上辈子是造了多大孽，摊上这糟心的玩意。”
还有人反驳道：“得了吧，我爸要是也这么有钱这么宠着我，我也想和那英文名字长的哥们一样天天出来吹好吗！”
闻听非嘴角抽了抽，再一刷新帖子，就看见下面复制了一排的：“兄弟，扎心了QAQ”
刘胖也看到了帖子里的内容，比起吃瓜路人的只言片语，还是那两个英文名互相车轱辘的比较显眼，看着那小学生疯狂骂战的架势，几乎被惊呆了的刘胖甚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到闻听非把这个帖子关了，刘胖才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不由得开口道：“这年头，小学生打字的手速可真快。”
闻听非被逗得一乐，笑道：“不是说，经常有人打游戏的时候被小学生坑么？”
刘胖继续摇头，笑着感慨道：“小学生很冤了。”
清闲的十月转眼就要过去，山海市的秋季渐深，路边的落叶渐渐从绿色褪成了枯黄，打着旋被卷在瑟瑟秋风里。
深秋露重，气温一天天冷了下来，闻听非也开始往身上添衣。
等到十一月初，局座去市里开过会之后，突然就带下来一个新的消息——推迟了许久的新入职警察培训，终于要在十一月中旬给补上了。
拿到文件的复印件之后，刘胖还在逐字逐句的认真读着，闻听非正端着杯热咖啡走进来，便听到刘胖突然喊了一嗓子：“哎，这次的新招录公务员培训改了啊！”
“怎么了，刘哥？”正好就属于这一类要培训人员的闻听非立刻走上前去。
“扩大培训范围了。”刘胖用笔尖在文件上指了指，“你看这里，明目上说是新招录公务员的入职培训，但是，参加人员却是山海市的整个警察系统，范围扩大了挺多。”
“那也不可能是全部吧！”闻听非随便瞅了一眼，“整个山海市的警察系统那人员可就多了。”
刘胖道：“我看看，后面应该有列出各个分局、派出所的培训人员数量。”
说话间，文件复印件被翻到了最后两页，闻听非瞥了一眼，山海市市局有十几个名额，各大分局三五个名额不等，至于再下面的辖区派出所，原则上都是一个名额，并且，除了新加入警察队伍的新人之外，这些名额大部分都要求是单位的一把手……
“如果把我们这几个新入职的警察去掉，完全就是领导干部培训班了。”看着这个名单上的要求，闻听非不免有些费解。
刘胖看完之后，也有着相同的困惑，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闻听非看了一眼，四个数字的内线，“是周队的。”
刘胖伸手把电话接了起来，“哎，周队？”
“今年公务员培训计划的文件看到了吗？”周队在电话里问道。
“看到了，我和小闻还正琢磨呢！”刘胖随口说道：“之前不还说，这次培训的讲师挺有来头的，不过新警察入职培训怎么把各级领导都给叫上了？”
周队沉声道：“不用琢磨了，我刚刚和局座商量过了，市局那十五个名额，大部分都是咱们刑侦总队这边的，剩下几个名额给局座，还有几个分管各部门的副局。”
“什么？”刘胖整个都被惊呆了。
虽说他们刑侦总队的级别是挺高的，但是毕竟还是挂在了山海市警察局的下面，培训这种事情，虽说算不上特别大的好处，但是有个培训结业证书总是给加分的，这次怎么会全都给了刑侦总队。
“因为咱们接触的命案多。”周队平静的解释道：“这次的培训内容，据说也比较特殊，上级部门指定培训计划的时候，就倾向于各级警察组织的一把手和刑侦技术人员。”
顿了顿，周队继续道：“而且，山海市今年的培训时间，完全是配合着这次的主要讲师来的，据说是帝都那边国家安全部的一位国宝级教授。”
闻听非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声道：“知道是谁吗？”
刘胖立刻也在电话中直接问道：“这么大来头，谁啊？”
毕竟，警察和国安，虽说是两个系统，不过，有时候神神叨叨的国安办案也是需要下面的警察局提供支持的，双方还真是时不时就有点交流，所以，两个系统内的厉害角色，双方其实心里都是有点谱的。
“协管办的王教授，”周队拧了拧眉，认真道：“那位王教授之前在帝都有事离不开，当时就说，要等到年前才有时间，这不，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培训班正好是这个月的中旬开始。”
说到这里，周队的心中多少也有些费解，毕竟，对于国安的这号国宝级教授，他以前竟然完全没听说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说按照常理，警察和国安两边系统里的厉害人物，大家肯定都会有点印象，可是，考虑到国安的特殊性和保密性，偶尔冒出个把神秘人物倒也不算稀奇。
闻听非和刘胖：“…………”
提到协管办，闻听非和刘胖就已经有些懵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脑海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只存在于协管办赵主任电话中的人物。
小赵和他们一起破案的时候，好几次遇到问题都给那位被他称为“王叔”的人打电话咨询过。
霎时间，闻听非的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这位国宝级的王教授，很可能就是当初小赵电话里的“王叔”！
·
半个月后，落木萧萧，深秋天气渐寒。
闻听非和刘胖、龚法医、周队、还有痕迹科的小宋，作为山海市市局刑侦总队第一批参加封闭培训的警察，全都穿着警服，集体出现在了山海市的党校宾馆之中。
按照培训计划上的安排，他们是这天下午过来党校宾馆这边报到，领取教材，然后签字登记入住，至于正式的培训讲座，则是从明天上午开始。
刘胖应该是胖了之后，局里一直都还没统一订做新警服，所以，他再次被紧紧的包裹在了原本英姿飒爽的警服之中，看得人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周队默默的瞅了他一会儿，伸手一巴掌糊在了刘胖有些凸出来的肚子上，颇为费解道：“你说你平时也不怎么喝酒，体能锻炼也不算少，哪来的啤酒肚呢？”
刘胖郁闷的瞅了他一眼，“天生的，我爷爷、我爸人过中年都是这个体型，你知道遗传因素有多么难克服吗？”
“胖胖，”拿着手机的龚法医头也不抬的说道：“要我给你制定一个减肥菜谱吗？”
说真的，就按照平时刘胖的锻炼程度，他身上胖起来的，都不是肥肉，有不少其实都是结实的肌肉了Orz
闻听非感兴趣的凑过去看了一眼，“我瞧瞧，给我也分享一下！”
“好，”龚法医直接把减肥菜谱分享到了刘胖刚刚把他们五个拉到一起的微信群里。
闻听非瞅了一眼，顿时服气了，这是真的“菜”谱。
旁边的小宋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对着减肥菜谱摇头感慨道：“老龚，你这是喂兔子呢啊！小心胖胖和你拼了。”
刘胖看了看几乎只有水煮青菜的菜谱，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我要是按照老龚这菜谱吃，能不能瘦我不知道，不过吃完之后我肯定没力气和他拼了，我还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就连一贯沉稳严肃的周队，都忍不住笑了。
翌日一早，刑侦总队的五个人从各自的房间出来，汇合后才一起去了食堂。
刘胖还真的特意少吃了点，免得吃饱了把警服撑得更紧。
等闻听非一行按照课程表上的地点，找到教室的时候，那位传说中的王教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山海市十一月中旬的温度已经有些冷了，然而，王教授上半身却只是穿了一件笔挺的衬衣，袖口稍稍挽了起来，外面的黑色长风衣则是被他随手搭在了讲台的椅背上。
讲台上，放着一台大约13寸的苹果笔记本，已经和大屏幕连上了，应该是王教授自己带来的，不过，讲台上放着的黑色电脑包，却明显不是苹果配套的，要远比13寸的电脑大了好几圈。
王教授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漆黑而又浓密，显然没有大多数中年男人的困扰。他的神色间温和而又斯文，有学员进来的时候，还一直都在笑着点头示意，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成熟而又沉稳的魅力。
只不过，刑侦总队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的眼睛毒，只是瞥了一眼，看见王教授袖口下露出的手腕和小臂，就能清楚的意识到，王教授那身笔挺得没有丝毫褶皱的衬衫下面，手臂上恐怕全都是结实的肌肉……
小宋“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和闻听非、周队他们嘀咕道：“这位王教授多大年纪了？长得挺年轻啊！”最重要的是，作为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身材保持得相当好了……
毕竟是国宝级教授，几乎不可能是真的四十来岁。
“这个不清楚。”周队也摇了摇头。
闻听非却是忍不住和刘胖又偷偷对了个眼色，突然想到了小赵之前透露的，协管办那比较特殊的工作人员构成，一时间，看向王教授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然而，仔细打量了许久，闻听非和刘胖也没看出任何不对头的地方，这位王教授看上去就真的是那种很正统的学院派画风。
随着铃声响起，这次培训的第一堂课开始了。
起初，王教授的讲授内容也都是比较中规中矩的，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很有思想见解的人，但是，他现在所讲的内容，主要还是案件侦破工作中的一些应急预案处理，并不是十分特殊。
然而，等到第一堂课讲到一半的时候，意外的变故来了。
闻听非和刘胖、周队他们就坐在了第一排，清楚的看到，王教授放在讲台上的电脑包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毛绒绒的雪白尾巴尖。
闻听非一时间都看得愣住了。
王教授的手里还拿着PPT翻页笔，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不曾有丝毫的停顿，只不过，他的眼神微垂，扫过那一簇雪白的小尾巴尖后，神态自若的将PPT翻页笔换了只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若无其事的拎起那个小巧柔软的尾巴尖，重新塞进了自己的电脑包，还用食指往电脑包里轻轻的点了点。
闻听非：=口=！！？
这位王教授带着宠物来上课的吗？或许只是一个毛绒绒的钥匙链挂坠吧……
闻听非还在免不了的走神，过了一会儿，她清楚的看见，王教授的电脑包里，竟然又冒出来了一个白色毛绒绒的耳朵尖。
这下子，闻听非也不能洗脑自己，电脑包里是钥匙链挂坠了。
还在讲课中的王教授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电脑包里，那个毛绒绒的小耳朵尖刚刚冒出来，王教授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不过这次，他没直接把小家伙的耳朵塞进电脑包里，而是腾出手来，用手指在电脑包边上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等它自己翻身把耳朵尖收起来了之后，才从容不迫的收回手，按了一下PPT翻页笔，翻了一页课件之后，继续没有任何迟疑的进行讲解。
闻听非：“……”
作者有话要说：
爹宝男是接下来剧情的重要角色，一只真·小学生[二哈]
PS：幼崽状态的毛绒绒出场打酱油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PPS：另一本的设定不影响阅读的，其实就是王教授在电脑包里装了一个小动物来上课，实际上是大妖怪在带孩子嘛→_→
第39章
坐在闻听非身边的刘胖用圆珠笔的笔盖轻轻的戳了戳她, 小声道：“小闻，走什么神呢？”
闻听非没有凑过去和刘胖交头接耳, 而是默默的按开了手机屏幕，指纹解锁，然后在刚刚拉起来的五人微信群里发了一句道：“你们看见王教授的电脑包了吗？”
刘胖瞥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微信消息, 打完一句“电脑包怎么了”之后，刚刚把消息发出去，便忍不住又抬头瞅了一眼王教授的电脑包。
黑色的电脑包里, 那一小截毛绒绒的雪白尾巴尖尤为瞩目, 即使就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小尾巴尖, 可是, 偏偏那尾巴这个时候又晃悠了一下。
刘胖登时就跟着呆住了。
他毕竟从警多年, 比闻听非更有经验，只是瞥过去一眼，刘胖就敢保证，那段尾巴尖绝对不是什么被风吹动了的毛绒玩具, 而是一只活生生的小动物身上的……
就在这个时候，手里还拿着PPT翻页笔的王教授已经再一次旁若无人的伸手, 把小幼崽的尾巴尖放回电脑包里了。
这下子, 闻听非甚至清楚的看到，王教授的电脑包里面, 似乎微微鼓动了两下——若非知道里面确实趴着一只小动物, 旁人或许只会以为，是撑开的电脑包自己稍稍有些变形。
看似听课听得一脸认真的龚法医、周队和小宋, 瞅见闻听非和刘胖拿着手机偷偷发微信消息的举动之后，也都各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周队：“？”
龚法医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电脑包，只不过，那段尾巴尖刚刚被王教授放回去了，这会儿黑色的电脑包看起来自然是平淡无奇。
小宋则是跟着发了一条消息，里面的感叹号几乎要刷屏。
“看到了！！！”
闻听非刚刚发消息的时候，周队还足够冷静，这会儿，小宋这么大的反应，周队反而也跟着好奇起来，打字道：“你看到什么了？”
小宋飞快的在微信群里打字道：“五金扣上的字母是LV啊！总感觉男人平时背包的就比较少，这位王教授的电脑包居然都是LV的，我的天，有钱人啊！”
周队：“……”不由得微微扶额。
龚法医就挨着小宋坐的，直接转过头来仔细看了他一眼。
闻听非和刘胖：“…………”
闻听非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牙疼。
小宋还在群里忍不住的感慨，毕竟，如果是旅行包什么的，就算是奢牌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可是问题在于，一般来说，电脑包这东西，买电脑的时候，大多都会有赠品送一个，像是小宋他们自己，肯定就是直接把随电脑赠送的电脑包拿来用了，专门花个小几万去买个LV的男士电脑包这种事情，绝对不存在的！
刘胖直接都被气笑了，忍不住又在微信群里打字道：“你看电脑包里面！！！”
小宋还有些不解，“里面怎么看？”
原本还挺正经的想要讨论那段尾巴尖或者耳朵尖的，不过，被小宋的一声惊呼“王教授的电脑包居然是LV”这么一打岔，什么正经讨论，全都不存在了。
一堂课的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藏在王教授电脑包里的那只小家伙，似乎也随着之前那两下鼓动，往更里面的地方爬了爬，以至于，后半节课的时候，闻听非都只是偶尔瞥见王教授的电脑包稍微动了动，但是，却再没有毛绒绒的尾巴尖或者耳朵尖从包里冒出来。
随着第一堂讲座的铃声响起，王教授也适时的停下了自己的讲授，他把PPT翻页笔放在了讲台上，依旧是笑呵呵的说道：“好啦，我的第一节 课就到这里，接下来是刘老师的课程，对了，这次培训班的最后一天是答疑时间，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们到时候再一起讨论，大家再见。”
讲台下面一阵礼貌的鼓掌声。
闻听非依旧稳稳的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低头卡了一眼课表。
这种公务员培训，基本上都是一个半到两小时左右的大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就今天下午的第二节 ，依然还是王教授的课程。
讲台上，闻听非看着王教授不疾不徐的合上了自己的苹果电脑，却并不曾将其装到电脑包里，而是先在笔挺的衬衣外面穿好了长风衣，再然后，特别顺手的拿过自己的电脑包，伸手从里面摸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皮毛雪白却带着黑色条纹的小动物。
“喵嗷呜！”小家伙好像被吵醒了，一双对比它的身体来说，显得挺厚实粗壮的毛绒绒小爪子抱在了王教授的手腕上，惊鸿一瞥间，闻听非甚至还看到了小家伙粉嫩的肉垫。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一只还很小的毛绒绒小幼崽，若非看它身上的皮毛已经很密实、并且还油光水滑的，闻听非恐怕都得怀疑，这只幼崽小的可能都还没断奶。
“唷，言言乖。”王教授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慈爱语气哄着这只还闭着眼睛的小幼崽，摩挲了两下小家伙的头顶，看着它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爪子也跟着动了动，然后动作轻柔的将其揣在了自己宽大的风衣衣兜里。
毛绒绒的小幼崽在衣兜里翻了个身，只有一对柔软的耳朵尖从衣兜里露了出来，看上去，颇为可爱……
闻听非：“……”
王教授把小幼崽揣在风衣兜里之后，才特别随意的将电脑往电脑包里一塞，风衣也不系扣，就这么随意的披着，然后从讲台上拎起电脑包转身就要往外走。
然而就在这时，王教授却突然瞥见了小宋的手机屏幕。
他似乎稍稍愣了一下，“咦？”
王教授直接走了过来，小宋也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能让我看一下你刚刚发的那张图吗？”王教授问道。
闻听非一行心中顿时微微一动。
小宋刚刚发的那张照片，正好便是他们之前从凶手的别墅密室里，搜索出来的那个淘宝20元包邮黄铜摆件。
虽然杀害五名无辜年轻女子的凶手已经落网，法院也已经做出了判决，但是，在这个案子看似完整的证据链之下，却依然有很多的疑点尚未查清，闻听非他们虽然没有继续追踪这个案子，不过，一些相关的信息，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结案的时候，由于凶手的拒不配合，闻听非他们只能是依据现有线索，合理的判断出，凶手杀害数名受害者的原因是进行邪教活动。
事实上，对于正常人来说，看到有人取走死者体内的大量血液，并且用这些血液去浸泡一个做工粗糙的黄铜摆件，除了神神叨叨、莫名其妙又阴邪莫测的邪教，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合适理由了。
但是，哪怕凶手已经落网，闻听非他们却始终不曾弄清楚，这个罪行滔天的“邪教”，究竟是什么，以及，除了这个被绳之以法的凶手之外，“邪教”这条线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人、甚至是一个完整的邪教组织仍在蛰伏，等到新的时机……
只不过，影响最大、也最为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对于“邪教”等事由的后续调查，正常情况下，普通警方会继续追踪下去，倒是用不着山海市刑侦总队亲自出马了。
还有就是那些水上植物的具体由来，以及那本诡异的人皮书，只不过，不管是水生植物还是人皮书，都已经被协管办的小赵带走了，闻听非、刘胖他们虽然是刑警中的高手，但是平心而论，有些可能不太科学的事情，协管办确实比他们更加专业，在这方面放手交给小赵，周队这边也都没什么意见。
“当然可以，”对于王教授的询问，小宋自然是立刻答应下来，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还心中一动，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道：“王教授，难道您见过这个黄铜摆件？”
“没有啊，”王教授摇了摇头，接过了小宋的手机，将图片放大了之后，认真的观察着了一会儿，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我只是觉得，上面的雕刻真好看。”
“啊？”小宋登时愣住。
对于那个黄铜摆件，闻听非他们之前也都仔细观察过很多次了，且不说制造工艺之粗糙，最重要的是，上面的雕像图案当真就比那种翻车了的邪神手办丑得还要抽象。
“真的好看，你看，这个雕塑的形象，又真实又生动。”王教授用指尖指了指青铜摆件上面的烛九阴图案。
——毕竟是自己妻子阿玖的原型，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并且，这个黄铜摆件虽然手工有些粗糙，但是保管得很好，每一块黄铜都还在散发着金属光泽，上面雕刻的烛九阴形象做得真是非常生动。
闻听非还清楚得记得黄铜摆件的模样，当然也知道，王教授说的好看那里，其实是一个画风非常阴邪、扭曲、甚至是可怕的蛇形部分。
一时间，山海市市局刑侦总队的五个人全都沉默了。
刘胖还偷偷的和闻听非小声嘀咕道：“到底是咱们不懂欣赏，还是王教授的审美异于常人？”
闻听非嘴角抽了抽，同样小声的嘀咕道：“审美偏好这东西吧，确实挺私人的。”
“你说的对。”刘胖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
王教授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那张黄铜摆件的照片，然后，还兴致勃勃的问小宋道：“你们这个黄铜摆件是从哪里找到的啊？做工虽然糙了点，不过雕塑神态刻画上真的很不错，我想订做个水晶的，回头情人节送人。”
闻听非等人：“…………”
闻听非整个人都被惊呆了。
以王教授的年龄，情人节送东西，不用问，应该就是送给他夫人的。
问题在于，好好的一个情人节，不知道送点浪漫的玫瑰花、巧克力什么的，送这种看上去就阴邪可怕的摆件，还特意要做成水晶的，真的不会挨揍吗？！
直面王教授的小宋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啊，啊是这样吗？”
“对啊！”王教授认真的点了点头，“能告诉我是在哪家店里订做的吗？”
因为王教授就站在桌子旁边，离得近了，闻听非正好能够看见，他那个颇为宽松的风衣口袋里，那只皮毛雪白、带着黑色条纹的毛绒绒小幼崽还在抱着一根尾巴呼呼大睡，只有两个耳朵尖从衣兜里冒了出来。
周队终于开了口，声音尽量沉稳和温和，“很抱歉，这个青铜摆件并非是我们请人定制的，而是一起案子里的物证。”
“啊，是这样啊——”王教授看上去似乎还有些遗憾，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能把这张图片发给我吗？等我回头在帝都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按照照片里的仿一个。”
正常情况下，这种连环杀人案的物证，肯定是不能随便往外传的，只不过，凶手毕竟已经被警方抓捕，这起案子其实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偏偏开口询问的又是王教授，周队沉吟一二，还是示意小宋把照片给出去了。
王教授看到蓝牙接收到的青铜摆件的图片，显然心情非常愉快，他特别认真的道了声谢，还和刚刚过来上下一节课的讲师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终于心满意足的拎着LV的电脑包、风衣兜里还揣着个毛绒绒的小幼崽从教室里出去了。
王教授离开之后，小宋挠了挠头，突如其来的开口道：“我好像明白，网上那些邪神手办都被卖给哪些人了……”
这是真心有人审美异于常人啊！
尤其王教授这种，还很有钱的成年人，偏偏就这种奇特的审美。
没人搭理小宋的感慨，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周队主动开口轻声道：“胖胖，你刚刚说，王教授的电脑包是怎么回事？”
刘胖开口道：“哎，你们刚刚没注意吗？王教授的电脑包里有个毛绒绒的小动物啊！”
闻听非多少有些困恼的用手指绕了一下自己的发尾，同样轻声说道：“而且，我甚至没太认出来，那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生物。”
“应该是小猫吧？”龚法医随口说道：“出声的时候还喵嗷呜、喵嗷呜的。”
“或许？”闻听非也没继续坚持，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小奶猫的话，似乎爪子应该没有那么粗壮，而且，耳朵尖好像也不是很像……
“关于那个邪教的线索，信息下发给各大分局、还有派出所之后，有什么线索吗？”正好刚刚王教授提起那个青铜摆件了，周队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还没有。”闻听非摇了摇头，简单回答道：“各个派出所都没有什么反馈，那些民警也都说，平时入户走访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类似的邪教做派，青铜摆件的话，火车站门口摆摊骗钱、还有古玩街上摆摊糊弄人的，倒是有类似的。”
刘胖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好像咱们抓到的那个凶手，就是这个邪教组织在山海市里的唯一据点一样，那个密室被人发现了，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至于那个凶手电话里的诸多联系人，闻听非他们也都一一核实过，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和那个凶手之间的电话，也全都是正常的工作往来，其中还不乏各种快递、外卖、保险业务员，唯独联系最多的那个号码，根本是查无此人。
就算知道这个号码多半有问题，可是，从运营商那边查到的号码的主人，却明显是被人盗用了身份证信息，闻听非他们再次试图把电话拨回去的时候，对方似乎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号码便再也没接通过。
后续案情到了这里，显然是再一次的中断了。
接下来的一节课，依旧是中规中矩，仿佛和每年的公务员例行培训没有任何区别。
中午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闻听非他们还有些纳闷的闲聊着这个话题。
“按照今天上午的讲座内容，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吧？”刘胖问周队道。
周队点了点头。
身为山海市刑侦总队的一把手，他这些年参加过的各种业务培训、干部培训实在是数不胜数，就目前的讲座内容而言，说实话，他以前基本上都在不同的讲师那里听到过不止一次……
等到下午的第一节 课，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特色。
原本因为这次不同以往的安排，还以为有些什么特殊之处的刘胖他们，也都渐渐没了兴趣。
然而，等到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王教授再次穿着风度翩翩的风衣、拎着电脑包、风衣兜里还揣着一只小家伙过来的时候，他的新一堂课的讲座内容，却已经完全变了。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再次把风衣兜里的幼崽放在电脑包里，并且脱掉了风衣外套的王教授，身姿挺拔的站在讲台上，再次打开了自己制作的PPT，上面硕大的一行字——《普通警察遇到非正常情况时的紧急应对方法和自我保护》。
闻听非愣了愣，只觉得，王教授这个课件，从标题开始，便透出一股微妙不对劲的气息。
王教授按下PPT翻页笔，标题页过去之后，第一页PPT上便链接了一小段视频。
“在座的各位，都看过日本著名影片《午夜凶铃》吗？”王教授随口问道。
讲台下面疏疏落落的有人举了举手。
“哦，其实没看过也不碍事，听过也行，就是那个叫做贞子的、喜欢从电视里跑出来的女鬼。”王教授继续说道，“我们先来看一段视频吧，很短的，不要害怕。”
闻听非倒是还好，她天生胆子大，虽然对于恐怖灵异的电影虽然并不热衷，不过看的时候，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心理阴影。
周队是刘胖当初认定的“邪灵退散”、“可堪门神”体质，看到王教授播放的恐怖片之后，依旧是一脸的冷静。
刘胖自己应该是心大，至于龚法医，说句实话，他见过、并且经手过的真实的尸体，比那些化妆后拍摄出来的女鬼要残忍也恐怖多了，尸体这东西吧，看得多了，其实也就麻木了。
唯独痕迹科的小宋，专业技术人员，掘地三尺、不露蛛丝马迹他尤为擅长，可是，碰见这种还带配音的恐怖片，闻听非稍一侧头，就发现，小宋坐在椅子上的背脊有些僵了。
“害怕？”刘胖惊奇的小声问他。
小宋紧紧的闭着嘴不吭声，他要是今天一不小心惨叫出来，差不多明天就得在整个山海市的警察系统内扬名了。
正在这个时候，王教授截取的恐怖片片段里，女鬼已经从电视机满是雪花的屏幕里爬了一半的身体出来。
讲台下面，虽然所有人都在强自冷静，不过，倒吸冷气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女鬼要彻底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时候，深夜屋子里的另一个普通人主人公动了。
——他直接拔掉了电视的电源。
电视机里的雪花屏幕黑下去了，爬了一半的女鬼也僵住了。
在座前来参加培训的诸多警察们也全都愣住了。
闻听非看见，王教授再次淡定的伸手把那只小动物的尾巴尖放到了电脑包里，同时一本正经的继续道：“普通警察遇到类似的非正常情况时，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比如电视里冒出鬼影，可以考虑拔电源，如果担心靠近电视会被里面的鬼怪碰触、或者单纯害怕的话，其实也可以考虑去楼道里拉电闸，不过这个就需要对电闸有一定的了解了，那一排电闸，有的是插座的，有的是电灯的，有的还是对门邻居家的，千万别拉错了。”
所有的警察们：“……”
刘胖心神恍惚的对旁边的闻听非道：“是我没睡醒，还是王教授在开玩笑？”
闻听非尽量冷静道：“我觉得应该是后者，虽然他好像挺认真的……”
教室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有接受能力强的人打了个哈哈，笑道：“王教授真风趣。”
愣了半晌之后，一群人跟着，十分尴尬的干笑着“哈哈哈”了一会儿。
——这么个别出心裁的小视频之后，别的不说，提神醒脑的效果肯定是非常棒了。
王教授见状，也跟着笑了笑，神色平静而又温和，带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不以为然的淡定。
然而，等他拿着PPT翻页笔，继续往下翻了一页之后，看到新的页面上又是一个小视频，下面的警察们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次的视频，是一个电梯里的监控录像。
夜深人静之时，一个男人正常的进入电梯，按下目标楼层。然而，半分钟后，电梯并未到达对应楼层，反而，电梯键盘按键上，却突然出现了很多血红色的负数。
闻听非的眼角不由得跳了一下。
——这个场景，前不久她才在市局的电梯里碰见过，而且，那还是九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猜一下，王教授怎么毁电梯内的恐怖片XD——
第40章
未知是非常可怕的一种存在。
其可怕程度, 完全取决于当事人的脑洞有多大、联想有多丰富……
如果说刚刚看到《午夜凶铃》这个知名鬼片时，大家还在抽冷气, 那么，看到了电梯间里的恐怖灵异事件，大部分却是紧张得直接屏住了呼吸。
坐在椅子上的小宋背脊更加僵硬了。
就连刘胖、龚法医和周队, 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微的变了。
毕竟，在山海市市局的办公大楼里，就有一个灵异事件频发的电梯, 以至于, 这会儿看到王教授PPT里的小视频, 刘胖他们全都非常的有代入感……
小视频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随着那些按键上出现了血红色的负很多层, 闻听非都不由得提起了心——她其实真的有点好奇，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很有经验的王教授要怎么处理。
下一秒，小视频中的那个男人动了。
他直接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朝着电梯的按键、或者说是按键后面的电路板上泼了过去。
随着一阵火光带闪电的“噼里啪啦”声, 短路之后的电梯猛地一顿, 然后哑火停在了那里。
讲台下面的警察只剩下一片寂然无声。
等到小视频播放结束之后，王教授又按了一下PPT翻页笔, 这一次, 页面上不再是链接的小视频，而是一个小标题：《电梯灵异事件简单应对方法》
“这个教学小视频是他们很早之前录的, 其实我个人不太推荐这个办法。”对着台下几乎全都僵硬了木头人的警察们，王教授简单的说了自己的理解，“电梯电路里面是具有强电的，很容易对普通人本身造成重大危险。像是这种，强行利用水的导电性，来导致电梯短路然后停运的方式，很可能带来一系列的后续伤害，例如触电、电梯厢坠落等等。当然了，还有强行拆开电梯触摸板，然后直接把两根电源接触，然后造成短路停运的方式也是一样，而且这种方式更加容易发生触电危险，就算你们是警察，我也非常的不推荐。”
话是这么说的，然而，王教授依然还是在PPT上插入了一张电梯电路板的图片，简单解释道：“当然了，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任何办法都是好方法，说不定就能转危为安了呢？”
说着，王教授还用激光笔在PPT上圈出了两个电线，“这根蓝色的、还有这根绿色的，通常情况下，把这两个电线连接，肯定就会短路了。”
台下听课的警察群众，依旧是一片无言的死寂。
闻听非都有些掩不住愕然的盯着那个电梯电路图，恍惚觉得自己还在上物理电学课。
顿了顿之后，王教授声音温和的问道：“所以，大家有什么其他的思路吗？”
台下的警察们，大脑差不多也都短路了，这会儿全都有些精神恍惚，哪里还能想得出什么合适的办法。
眼看教学提问环节已然冷场，王教授还在殷切的望着下面的警察学员们，虽然所有的警察对上王教授的目光后全都猛地低头躲开了。
闻听非纠结了一小会儿，完全是一种学生时代的好学生状态还没完全消失，便小声嘀咕了一句道：“站在电梯里面别动，多按两下关门键……”
虽然闻听非的声音很轻，不过，在一片寂静中，还是显得十分清晰。
王教授认真的看了闻听非一眼，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啊，这个思路很正确，已知电梯发生了灵异事件，然后，电梯本身作为一个可移动单位，那么，通常情况下，电梯内部是相对安全的，在你发现，电梯外面的环境十分诡异的时候，轻易不要离开电梯。”
“大家看，在刚刚的小视频里，电梯出现的特殊情况，主要就是对应的楼层发生了问题，那么，只要你不进入那些稀奇古怪的楼层，在电梯里面等待，还是非常科学的，而且，电梯作为可移动单位，通常情况下，它也是带你离开特殊环境的最好交通方式——也就是最靠谱的原路返回。”
在坐的、大脑一片空白的、已经完全不知道科学是什么了的警察们：“………………”
毕竟真实遭遇过吸血鬼，还有电梯灵异事件，刘胖还是比其他人更加冷静一点，琢磨了半天之后，忍不住来了一句：“那要是电梯本身出了问题呢？”
王教授笑着看过来，问道：“比如说？”
刘胖一秒钟想到了几个广为流传的电梯间鬼故事，类似于电梯里出现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挤满了的鬼怪啊、陌生的女鬼啊、还有两个人说话聊天的时候，突然180°转过头来和你说“就像这样？”的神秘玩意啊……
然而，在刘胖用鬼故事举例之后，王教授却眨了眨眼睛，提醒他道：“可是，你说的这些例子，核心问题在于，走路撞到鬼了，而不是电梯本身出了问题，电梯本身还是没有问题的。换个说法的话，这位同学的疑问，其实应该是，在密闭环境中突然遭遇鬼怪要怎么保护自己，把电梯换成酒店里的随便一个房间、厕所，或者旅游时居住的民宿，甚至是爬山时的整座山，其实都是一样的困境。”
闻听非小小声的提醒道：“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是普通的房间，空间也要比电梯大很多，有腾挪、躲闪的余地，甚至还有反抗的工具，电梯间的话，空间太小了，真要出事，基本就是和那些鬼怪面对面，只要还有躲闪的余地，总感觉人的心理压力就没那么大……”
王教授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个小环境撞鬼的问题，我们可以待会儿再分析，现在还是先继续把电梯本身出问题的情况说一下吧！”
“刚刚我们提到的情况，基本上都是电梯外部出现问题，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是留在电梯内部。反过来，如果是电梯内部出现问题，那么，最直观的方式，自然就是离开电梯了。事实上，电梯远不如普通人想象中那么坚固，电梯门是可以被一脚踹开的，但是，这种情况下，需要格外注意的点在于，一定要小心，不要摔到电梯井之中，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后背全是冷汗、双眼有些无神的小宋喃喃道：“我现在甚至完全不想坐电梯，我明明可以走楼梯的，还能锻炼身体……”
王教授又按了一下PPT翻页笔，然后还自己回头看了一眼，上面除了国歌、国际歌这种标准的正气歌曲之外，甚至还有忐忑一类的魔性曲目。
“上面几个我就不多说了，想必大家都能理解，至于后面这几首歌曲，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应该是会很喜欢、觉得非常惊艳，而对于不喜欢的人来说，这些曲子造成的杀伤力还是蛮高的，我建议你们都在手机里多下几首，这个单子是我整理出来的手机必备曲目，毕竟，电梯出现意外的时候，通常伴随着断网和无法接通电话，本地保存几首曲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随着王教授的话音落下，闻听非清楚的听到了，后面坐着的警察里，有人直接拿着手机把这一页的PPT拍了下来，闪光灯的声音此起彼伏……
龚法医还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这样的话，声音是不是需要开很大？那么，需要带上耳塞吗，避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这个就看个人意愿了。”王教授笑着回答道。
随后，王教授又翻了十几页的PPT，每一页都是类似的、稀奇古怪的灵异事件处理办法。
如果说，最初第一个例子的时候，下面的警察们还以为这是王教授给他们提神的玩笑，那么，到了电梯事件之后，所有人已经全都懵逼了。
再到后面，王教授的课程越讲越多，案例自然也就越来越丰富，应对方式也就变得越发具有联系性起来。
“像是前面那个，有女鬼想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那么，其实我们还可以把这个节目录像，然后，将两个大小一致的电视屏幕直接对上，用502浇水粘起来，外面最好是用一圈密封胶固定，让她们去互相伤害。”王教授说着，还从自己的电脑包里摸出了一个水杯。
结果，里面那只白色的毛绒绒幼崽就抱着水杯挂带了出来。
台上台下一片沉默。
闻听非这才第一次看到了那只小幼崽的背影，小家伙大概把水杯当成了超大抱枕。
王教授“哎唷”了一声，连忙把幼崽从水杯上拎了下来，还忍不住小声念叨了一句道：“言言，别用肚皮贴着水杯，小心着凉……”
——小肚皮上有一层毛绒绒的雪白小绒毛也不行！
幼崽被从水杯上放下来之后，闻听非眼睁睁的看着王教授将其小心翼翼的重新放进了电脑包里面，这才拧开水杯的盖子，喝了口水。
随手把水杯放在讲台上之后，王教授继续道：“来不及录像的话，把家里的镜子面对着电视机贴上去也行，一定要贴紧，镜子小了就多用两面，大了要涂掉，反正就是维持大小一致。镜子里的对影和电视机里的玩意去互相伤害了，更加旗鼓相当，一般都不会再有余力去伤害普通人的。”
整整一堂课下来，王教授终于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自己的科普，看着下面坐着的警察们，要么精神恍惚，要么被恐怖片吓得瑟瑟发抖，要么就是一脸“市里领导脑子被电梯门夹了吗我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去哪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癫狂模样，丝毫不以为然，甚至还非常欣慰的笑了一下。
——不管这些警察们信不信的，反正，听进去了就行，感觉这次的授课成果还不错。
闻听非单手托腮，大概是被王教授课件里的这么多的灵异事件轮番洗脑，闻听非感觉，可能自己现在去电影院去看个鬼片，第一反应不是男主角、女主角在哪里有作死了，或者什么地方开始立Flag了，而是会忍不住的想，怎么让那些影片里的鬼怪互相伤害……
同样麻木了的大概还有刘胖，并且，他的脑海中还不停的回想着市局的电梯，忍不住和闻听非小声嘀咕了一句道：“我觉得局座说得对，咱们市局的电梯还是留着吧！”
别处的电梯还不一定能搞出什么吓死人的骚操作来，像是山海市市局这种，停电了还会干活、乘客不按键盘还会自己转声控的电梯，真的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电梯了。
——大概真的是在市局办公大楼里待得时间久了，“和同志们齐心协力”、“为人民服务”的观念全都深入人心，也深入电梯了……
看着还有最后几分钟的时间，王教授随便往下翻了翻课件，感觉时间不够用了，也就没有继续讲PPT上面写的夜晚突遇鬼打墙的简单解决措施，而是转而道：“其实以上所有非正常事件，都有一个统一的简单解决途径，就是你养一只黑猫或者黑狗，遇到它忽然跑开的情况下，就不要上去作死了。”
“民间传说里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虽然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不可避免的有了变化，但是，其实里面有些方法，依然还是比较可取的。”
“简单来说，当你前进的路上有某个灵异事件在等着你的时候，而你家中养着的黑猫、黑狗这种生物，在还没到地点之前强烈要求往另外一个地方走了，那么，如果你跟着它们走了，很可能就直接绕开这个灵异事件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虽然是人民警察，不过，对于这种非科学体系的危险，依然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
“当然了，黑猫、黑狗这些普通的小动物，它们本身对解决这些灵异事件是没辙的，事实上，本身也不希望你们去面对这些危险，毕竟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个不太现实。所以，保护自己的安全才是首要的。哦对了，鉴于这种情况，建议你们的警犬队里，可以专门养两只纯黑色的。”
王教授的话音落下，下课铃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差不多全都被震懵了的警察们大多数都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刚刚坐在椅子上的状态。唯独王教授，和今天上午一样，从容不迫的穿好了风衣，把电脑包里的小幼崽拿出来放在风衣兜里，然后带上东西，不疾不徐的离开了教室。
一直等到王教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小宋才艰难的转过头来，还有些惊吓过度的看着周队，“周队，这就是这次不同以往的培训安排？”
在坐的这些警察，除了他们刑侦总队这边来了一些一线工作人员，其他的，几乎全都是从市局到各大分局、还有各个派出所的一把手……
周队尽量冷静的说道：“刚刚王教授不是也说了么，不指望咱们能解决这些问题，只要出现问题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说明白点，其实就是，万一真的有普通人报案，遇到了这种灵异事件，那么，其实是可以分成两种情况的，一是事件不存在，报案人是真的精神有问题或者没事找事，二是事件真的存在，这种情况下，各个派出所、分局的领导、一把手就要迅速做出反应，将事情上报，交给专业人员去解决。
刘胖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周队，之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种培训吧？”
周队“嗯”了一声，“对，从来没有过，都是很正常的公务员培训。”
闻听非倒是不经意间，想到了之前协管办的小赵出现在山海市市局的事情，轻声说道：“是不是因为协管办的缘故？就咱们之前那个案子，赵主任也是第一次来山海市吧？”
周对想了想，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次的新公务员入职培训是一早就定好的，并非是上次的连环杀人案之后，协管办临时起意。”
闻听非继续道：“培训安排虽然是早就定好了的，但是，授课内容很可能是最近才新改的呀！”
周队微微一怔。
和协管办小赵没有过直接接触的小宋还有些不明所以。
龚法医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也不由得道：“难道还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因为一直和小赵一起查案，知道的事情没准儿可能比周队还多的闻听非和刘胖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想到了那些水生植物，以及小赵私下里直接带回去的那本人皮书。
培训班的第一天，随着王教授的课程结束而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才陆陆续续的有人结伴从教室里离开。
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渐渐寒冷，天黑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要早。
党校宾馆的教学楼里，大部分教室其实都是空着的，除了路过的学员和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并无他人，所以楼道里的灯其实大部分都关闭着。
从教室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一直带着自家外孙上课的王教授还赶着时间去给小幼崽喂饭，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绕过走廊，看着前面一片昏暗，还有走廊尽头电梯间上红色的箭头按键，一大群身着整齐笔挺警服的警察们，脑海中正在疯狂回放着王教授那十几个小视频里恐怖渲染的画面，一时间，众人的步伐全都有些停顿。
闻听非的视力比大家都要好一点，看到了走廊上的按钮之后，特意走过去按了下去。
走廊里顿时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让人心下稍安。
教室就在三楼，看着那两台电梯，一台停留在了一楼——很可能是王教授刚刚乘坐的，另一台则是就停在现在的三楼，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干脆全都默契的无视掉了那个电梯，众人一起，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楼走了出来。
食堂里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不由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食堂里人头攒动，毕竟，这段时间里，除了参加培训班的这些警察学员们，其实还有市政府另外部门的封闭培训。
两拨人纷纷在食堂里汇聚，互相认识的人也都各自坐在了一起。
小宋几乎是感激涕零的看着餐厅里明亮的灯光，“终于活过来了。”
显然，周围的其他警察里，和小宋差不多心情的人估计也有不少。
毕竟，王教授的课件小视频，基本上全都截取的恐怖片里的经典片段，最重要的是，他全都给配上了对应问题的解决方式。
如果单纯只是恐怖片集锦，小宋这种天生怕鬼的可能会瑟瑟发抖，但是，同样有人本来就喜欢看恐怖片，可能根本没什么感觉。问题在于，王教授越是加上解决方式，越是给人一种，这些原本默认为虚假的画面其实全都是真实的感觉……
这就很细思恐极了。
小宋一边埋头啃着豆沙包，一边还嘴里囫囵不清的说道：“理智告诉我，不会有讲师在公务员培训班里玩这么一票大的，可是，另一个理智也在告诉我，今天最后这一节科上，所有的内容全都很不理智。”
尤其是王教授一直都在用科学的思路解决问题，类似于电梯出现灵异事件，除了解决灵异问题，居然还要考虑到，现实环境下电梯出现故障可能带来的危险，这就更加让人窒息了……
刘胖同情的看了小宋一眼，甚至有些惊奇，“你的世界观居然还没有炸掉？”
小宋抬头瞪着他，“胖胖你今天也太冷静了吧！”
说着说着，小宋突然想起来，因为这次来参加培训的警察队伍里面，只有闻听非一名女同志，所以，她的房间虽然也是双人标间，但是，里面却只有她一个人住……
小宋一想简直都要瑟瑟发抖了，忍不住道：“小闻你自己住没问题吗？”
闻听非笑了笑，“没问题——”
她的话音未落，食堂里的点灯突然全都灭了。
瞬间的沉寂后，另外一个政府培训班的学员们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和嘈杂的议论声，这边本来胆识过人的警察队伍里，已经有人完全是应激性的发出了尖叫。
一身白毛汗的小宋倒是没出声，毕竟，他嘴里的半个豆沙包都差点卡在喉咙里。
尖叫声后，场面一片诡异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电梯精：从瑟瑟发抖到市局众人心目中的好同志=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