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江老头,三人一路无话。
穿过荒草滩,渐渐地看到了人烟。
经典村口老榕树,经典树下大黄狗。
榕树上挂着红纸条,连大黄狗都围着一条红围巾。
所见之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纸,一派喜气洋洋。
胡班迷茫地四处望:“这是怎么回事?”
哦对,胡班只知道村里在办白事,不知道还在办红事。
大黄狗对着胡班叫了几声,跑了。
芒萁见他的眼神追随大黄狗而去,却没迈开脚步,就明白他顾及自己。
但芒萁打算和胡班分开行动:“你先回家去吧,我先走访一下。”
胡班心急如焚,明明家里来信说兄弟意外过世,村子里却张灯结彩,这种诡异的场景让他感到不详。
他答应了芒萁的提议,只嘱咐她天黑前去他家,他会和他家人说,给他们两留个房间。
“想来我家时,向村里人问路就好了。晚上还是有点危险的,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
芒萁笑笑:“基本的防身术我还是会的,不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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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在村子的主路上,村里人对这两位外来者都很好奇,带点探究带点好奇地看着他们。
芒萁对他们也很好奇,他们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衣,毫不遮掩地盯着自己,自己也毫不客气地盯回去。
但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芒萁盯不过来,遂放弃。
“晚上有什么危险的吗?”墨茗旁若无人,侧头问芒萁。
芒萁煞有介事道:“有啊。”
墨茗不知为何紧张起来:“有什么?”
芒萁:“我要出门搞事,碰上我就危险了。”
墨茗更紧张了:“你晚上要出门?”
芒萁奇怪道:“你不是说要我谨慎些吗?”
她眯眼:“白天人那么多,到处都是眼睛,我听你的谨慎些,有问题?”
墨茗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芒萁直接打断他:“打住打住。我有正事。”
她冷漠道:“要么别出声,跟着我,要么哪凉快待哪去。”
墨茗闭眼叹气,举起双手表示明白了。
芒萁满意笑笑,勾勾手指示意跟上。
墨茗加快脚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芒萁余光瞥见村民对着他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又摇摇头。
两个妇人推搡着离开:“管别人那么多干嘛,人家闹矛盾关我们什么事。还是管好自己吧。活还没忙完呢,你烧饭了吗?”
芒萁与墨茗经过他们,没给一个眼神。
她注意的是周围的环境。
芒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清当地水土。
地图并不详细,只标注了村子的所在,没有村子内部的布局。
沿路的屋檐下都挂着灯笼,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墙根的神龛前香火缭绕。
村民每路过一个神龛就要拜一拜,眉眼欣喜虔诚。
芒萁观察了几个祭拜的人后就没理他们,继续走自己的路。
青石路绿瓦房,村子后方是田地与池塘。
已经是丰收的季节,人头在一片绿色与金黄中攒动。看起来他们不仅种稻谷,还会种其他菜甚至经济作物。
芒萁看了一圈,离开后村,转而来到前村。
老榕树绿油油,树荫下有许多村妇在忙里偷闲聊着天。
她也找了个离她们远位置坐下,侧头叫墨茗伪装成他们在聊天的样子。
墨茗很配合,嘴巴一张一合,不发出声音。
芒萁则专注听她们的闲话,心底默默记下他们的谈话内容。
生活技能【清听】,能让她听见其他人的私语。
俊美的墨茗吸引了众多注意,也引起了村民大量讨论。
毕竟他很好看,没人不喜欢美人。
芒萁嘴角一勾。
果然带上墨茗是正确的选择。
村妇在讨论把他拐回家里做女婿的可能性。
谁家的女儿还没嫁出去,谁家家底丰厚。
芒萁饶有兴味地听着,听到实在离谱的就告诉墨茗。
看到墨茗那情绪波动不大的脸泛红别扭的样子,她就有种坏心思得逞的得意。
之前路上墨茗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刚出现时以及劝芒萁时说过话,其他时间没见过他开口。
现在她发现墨茗很容易因为这些话题而面露难堪。
他太奇怪,莫名的出现,莫名的报恩,莫名的劝说。
捉摸不透,让芒萁很不爽。
要看到对方不爽她才爽。
-
等夕阳西下,芒萁才离开榕树,找人问路后来到胡班家。
胡班家门口也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也贴着红纸。
来开门的是一位眼睛红红的老妇人。她浑浊的眼珠慢慢转动,瞅瞅芒萁两人,心领神会:“你们就是胡老三提到的朋友吧。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芒萁说了些客气话,自我介绍一番道节哀后随老妇人进来。
入目一片白茫茫。
从外面看不出来,屋里面烟火缭绕,白纸满地。
芒萁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乱瞟。
这屋子内外差别有点大,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老妇人给他们倒了茶:“胡老三在灵堂,你们先坐会吧。”
“这几天多有叨扰了。”芒萁朝她敬茶,墨茗也学着她的样子敬茶。
老妇人受了这一礼,慢慢摇头道:“没事,屋里太沉闷了,多点人气也是好的。”
她忽的又红了眼眶,神情激动难以自抑,声音不高地喊:“沉闷!你们不觉得沉闷吗?可怜的胡老大和胡老四,就这么没了......”
她开始哭,抽抽搭搭地,不大声,也沉闷。
芒萁对他人的哭泣毫无办法,只能手忙脚乱地翻出手帕递给对方。
她如坐针毡地坐在老妇人旁边,面露局促。
墨茗忽然起身,坐到芒萁旁边,隔着迷人眼的烟尘精准抓住芒萁绞着衣摆的手。
芒萁注意力被分散,皱眉想抽手。
墨茗立刻松手,举起双手无辜笑笑。
他看着芒萁,却对老妇人温和道:“我也很难过,他们是你心爱的孙子,却一去不复返。”
“他们一定很可爱,很帅气,很会孝敬您。”
他的声音如流水淙淙,抚慰着老妇人。
老妇人泪眼朦胧:“他们是很好的孩子,下学后就回家下地帮忙。也不闹腾,很有礼貌。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但他们一去不复返了。”
隔着烟尘,芒萁似乎看到了墨茗眼里露出怜悯。
她开口:“不开窗透透气吗?”
老妇人已经缓下来了,擦完眼泪,把手帕还给芒萁:“感谢你的手帕,姑娘。村里只有我们家在办白事,其他人都在办喜事,就没开窗,不让香烛烟尘飘出去,平白扫人兴致。”
芒萁追问:“村里有什么喜事吗?”
“村里在迎土地神。土地神。哈哈。土地神。”
老妇人慢慢笑起来,只是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她一下子变得很疲惫,站起身,带他们去二楼收拾出来的房间。
二楼的烟尘不多,但房间也不多。
老妇人歉意笑笑:“只收拾出来一间,这位小哥,你要不跟胡老三睡。”
墨茗正准备应是,却被芒萁打断了。
“他和我一起。”
老妇人愣住,了然:“原来是这样。”
她佝偻着身子,慢慢转身离开。
“你们先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有的话来找我要。我先去烧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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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房,墨茗关门。
他四处看了看,没什么缺的。
桌椅纸笔,被褥枕头,都有。
再要其他的就不礼貌了。
他折身,发觉芒萁已经坐下,打开储物袋摆弄她的东西了。
储物袋最上面的是狐狸木雕和美人画卷。
她把木雕放桌上,给画卷施法钉在墙上。
她翻出一个崭新的本子,翻开第一页,提笔写写画画。
墨茗没有打扰她,而是待在旁边,在她搁下笔时递上水杯,在她拿起笔时就碰碰狐狸木雕,兀自低声笑。
芒萁很享受他的服务,特别是他从没把视线放到她的笔记这一点更让她舒适。
她直言道:“你觉得你脑子怎样?”
墨茗思索后回答:“应该还行?”
“那就帮我去村民那套话,问问他们村里土地神的来源,或者相关的故事传说。”芒萁揶揄他,“村民们可喜欢你了。”
墨茗有点无奈:“可你刚刚的表现......老人家会传出去的。”
芒萁耸肩:“她大门不出,放心吧。反正我们又不是她想的关系。你在路上看到了心仪的女子也可以多聊聊啊,人生意义不就找到了吗?”
墨茗抿唇,深呼吸后才应好。
“要是我没找到心仪的女子呢?”
“那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喽,跟屁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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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芒萁见到了胡班,以及胡家其他人。
原来之前见到的老妇人是胡班的奶奶。
人不多,加上芒萁两人,方桌还有点余裕。
对着脸色各异的陌生人,芒萁有点食不下咽。
倒也不是嫌弃清粥小菜,但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寡淡无味的菜实在提不起劲。
艰难吃完这顿饭,和其他人道别,芒萁再次回到房间桌前奋笔疾书。
刚搁下笔,房门便被敲响。
“是胡班吗?”芒萁收起本子和笔。
“是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芒萁点点下巴,墨茗心领神会去开门。
他给胡班找了张椅子,他自己站到芒萁身后。
芒萁接过墨茗递来的水,喝完开口:“说吧,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一不一样。”
“我感觉很奇怪。”胡班皱眉,费力地描述着,“我觉得不应该这样。”
芒萁倾身凑近:“哪里奇怪?”
“村里我记得,无论如何都是死者为大,不可能会在有人办白事期间办红事。而且土地神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听,怎么看都像是村里人被哪来的神棍骗了。”
芒萁惊讶:“土地神我没想到,以前村里没有这个说法吗?”
胡班摇头:“似乎就是前些天的事,说是有土地神来我们村了。”
芒萁想了一会,问胡班:“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只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这两天好忙,为什么国庆还那么忙(呐喊)
一天一个植物小知识:
榕树,桑科榕属。经典路边行道树。实际上它作为行道树不是很合适,因为久了它的根可能会把附近不那么坚硬的路面翘起来。无奈它实在是方便了,成长速度快,耐涝耐旱抗风,低护理就能起到行道树该有的遮阴,净化空气,调节微气候,体现城市绿化良好的作用。基本不用管理,成本低,简直不要太方便。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独木成林”,经典气生根。它会垂下许多气生根,一直生长直到扎进土地,起到支撑与吸收作用。年龄大的榕树肉眼看上去可能会像是有很多树,但实际上只有一棵。其中经典的有云南千年古榕和海南的榕树王。
基本上在路边看到有“须”垂下来的树就是榕树,只是什么榕的区别而已。
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学校里的一排榕树,我会找到一束结实的“须”缠绕一下,打个结,就成了简易的秋千。很危险,但真的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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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