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一去洗手间，就陆陆续续有客人过来跟闻青延碰杯喝酒，讨要他的联系方式。
这些少爷小姐都是同龄人，闻青延权当同学应付了。他从小是班干部，很擅长组织活动、搞气氛、找话题。大家本来是冲着勾搭帅哥来的，坐下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同学聚会，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起来。
闻青延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给，还哄得大家开了好几支酒。
他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讲寒假去私人海岛度假，起身给大家倒酒，刚从冰桶里取出来新开瓶的一支名酒很快倒完了，酒瓶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手腕一路滑下，滴在裤子上洇开一圈湿迹。
闻青延坐下，在心底默默摁了几下计算器，算了算桌上这些空酒瓶的提成，深感今晚没白来。
喝了两三轮，有人点的歌到了，有人吆喝去旁边打桌球，他们招呼闻青延一起，闻青延摆摆手，说在这等刘琦。
人渐渐散了，闻青延旁边的位置重新空了出来。
他上次喝那么多酒还是高中毕业聚会和同学一起拼啤酒，但是洋酒跟啤酒的威力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闻青延面色微醺，靠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拍照。
取景框里各类酒水随意堆放在一处，造型各异的酒瓶和瓶身上花里胡哨的洋文标签，无一不在暗示这些酒身价昂贵。
他缩小焦距，将不知道谁丢在桌上的豪车钥匙一同拍进画面里，然后打开相册，滑看刚刚在楼下拍的金碧辉煌的廊道，最终还是选了一张孤零零的圆月相配。
这张照片是骑车过来的路上靠在桥上拍的。
闻青延将两张照片一起上传TK动态，配文：当月亮代替所有灯。*
还加了Moon的定位。
这个TK账号是小时候妈妈帮他创建的，“蜻蜓”这个ID也是闻女士取的。
闻女士希望能记录下独子成长日常的点点滴滴，不过闻青延很长一段时间都拿这个账号当许愿机用，只要发动态说自己想要什么，不久后就会从父母那里收到这份礼物。因为账号记录了他从小到大诸多黑历史，所以每当有认识的人问闻青延有没有TK号，想要互关，他都耸耸肩说他不玩TK。女生们欣然接受这个答案，并夸赞他好有格调，男生听了暗自骂他死装哥。
闻青延上大学后仍坚持在上面发日常，只是以前的黑历史都转为仅自己可见，隐藏了。
他刚发出去就刷出一条评论，点进去看：
【中间那酒我认识，一瓶最少都得几万。】
这么贵。
可惜这瓶酒是另一个女模的业绩。客人也不是点来喝的，是烟灰不小心抖到女模脚上，点给她洗脚道歉的。
闻青延又往下翻。
昨天的动态下面，热评问他：【蜻蜓戴的项链是C家的新款吗？怎么在官网搜不到？】
当然搜不到，这条项链是他自己DIY的。上周平面拍摄的化妆师走的时候直接把用完的气垫扔在桌面上，闻青延卸完妆看见就拿回宿舍废物利用。他用镊子把气垫盒上的C家logo取下来，又自己贴了一些钻重新设计串成项链。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字回复：【是中古。】
很快有人跳出来揭穿他：【笑死，假货就假货，还中古，我拿图给柜姐看都说没出过这款。】
真聪明。
颁发毕业证书。
闻青延删评拉黑了这位聪明的网友。
他低头玩手机正玩得津津有味，突然听见冯煦拿着麦克风喊：“周嘉云，你可算来了！不是说就在隔壁商圈玩吗？这么久才到！”
闻青延还记得之前刘琦说的朋友就叫嘉云，于是收好手机，抬头望向包厢大门。
门口的女生身材高挑，穿一整身的高定粗花呢套裙，脚踩名牌高跟鞋，手挎顶奢稀有皮包包，优雅地卷发垂落在肩头，脸颊两侧晃动的钻石耳环闪闪发亮，衬得她漂亮的面容也熠熠生辉。
他站起身，准备主动打招呼，就见女生身后冒出一张俊脸。
不是，怎么还抢客人？他扫了眼周嘉云身后的男生。
比他高，但不如他帅。穿的倒是很骚包，身上那件亮片珠绣的棒球服外套是H家上个季度的限量款，刚出的时候闻青延就很喜欢，存了图在相册里，想着能不能在市面上淘到类似的款。
看来是Moon的头牌，U哥说Moon干的好员工都穿自己的大牌私服，不穿店里提供的衣服。刚刚U哥认出闻青延戴的耳钉是fake以后，一路上就有意无意地向他展现Moon纸醉金迷的日常，想领他入行。
闻青延盯着看久了，对方也望过来，朝他轻浮地眨了眨眼睛。
这哥们儿还挑衅我呢？
闻青延气笑了。他刚想偷偷竖个中指，就听见冯煦的大嗓门炸开。
“路知远也来啦？你没预告，没给你点人哈，你自己按铃叫人。”
原来是客人，闻青延紧急撤回一个中指。
路知远双手插兜跟在周嘉云身后往里走，边走边看着闻青延说：“唉，不用麻烦，我蹭嘉云的就好，刘琦不是帮她点了人吗？”
刘琦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笑着指了下冯煦。“今晚全场冯少爷买单，再点个呗，你替他省什么钱？”
“路知远你这狗东西，最后一个进来就不知道把门带上？”
冯煦损人损得正欢呢，就见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身影，当即震惊得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周、咳咳……砺哥？”
最后进门的男生，身形高大，阔步从曲面屏前走过，灭掉大片的光，扫落一地阴影。
包厢里的人纷纷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人什么来头啊？
闻青延仗着自己蒙着蕾丝眼罩，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男生长了一张非常冷峻的帅脸，还剪了个朋克前刺的发型，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头戴式耳机，单眼皮，气质很酷，别人跟他打招呼，也只是绷着脸微微颔首。
如果脸上来点穿刺，脖子上弄些纹身，再换件皮衣就能马上去地下酒吧登台表演摇滚乐。反正不太像富二代，虽然他穿着B家的风衣，手腕上的名表够在市中心买一套房。
闻青延流连的视线刚从那支市值一套房的名表上抽离，就意外对上了名表主人冷冷的目光。
男生眉眼深邃，陷在阴影里，看不清是什么眼神。
四目相对了几秒，闻青延正准备打个招呼，对方已经错开视线。
周嘉砺脱下风衣，随意挑了组空沙发坐下，众人仍围着他寒暄，有识趣的女模主动蹲下要帮他倒酒，他摆摆手：“不用倒酒，你们玩，我自己坐会。”
大家这才散开，有个二代看那么大一组沙发空着，想留下来套套近乎，屁股还没沾到沙发边，就被眼疾手快的朋友匆匆拉走。
两人拉扯着经过时，闻青延听到他们小声嘀咕：
“拉我干嘛啊？”
“疯啦，周嘉砺那阎王也敢往上凑……我刚刚要没拉住你，他当场就能让你从沙发上滚下去，丢人不说，还得罪他……”
这么狂傲？闻青延看向独自坐在一旁的周嘉砺，两人不期然再次对上视线。
包厢里这么多人，偏偏他俩短短几分钟一句话都还没讲，就对视了两回，闻青延将其归结为帅哥的惺惺相惜，朝对方笑了笑。
他面颊上已经泛着微醺的红晕，真丝衬衫层层叠叠的荷叶领开得很低，露出伶仃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的胸膛。
周嘉砺撇开眼，再望过去时，刘琦已经拉着周嘉云在闻青延身旁坐下，正好挡在两人中间，隔绝视线。
他喉结耸动，随手从旁边的冰桶里挑了支酒倒来喝。
-
“蜻蜓，这位是嘉云。”
闻青延同落座的两人问好，“你好，我是蜻蜓。”
周嘉云来之前已经激动过了，听他介绍用花名，也没有叫破他的真名，免得徒添尴尬。
近距离接受美颜暴击，周嘉云有些晕乎乎地，她指了指闻青延的脸，“你唇下有一颗小痣诶。”
听见堂妹夹着嗓音说话，周嘉砺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晃动手里的酒杯，脑海里莫名浮现刚刚那一笑……
闻青延嘴角弯弯，唇下确实有一颗小痣。
冰球碰撞杯壁，发出叮咚脆响，酒水溅到周嘉砺手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手指。
另一边闻青延手捏着蕾丝带稍微掀起一角，侧脸笑道：“我右侧鼻梁上也有一颗痣，是对齐的，刚好连成一条直线。”
周嘉云很捧场：“真的诶！”
她还想伸手去摸一摸，手指伸到一半被刘琦抓住。
“你堂哥在看你！”刘琦低声说：“周嘉砺还管你这些啊？”
“怎么可能，他才不耐烦管我。”
周嘉云以为刘琦吓唬自己开玩笑，结果转头看过去，周嘉砺还真的淡淡地斜眼瞥她，不知是什么意思。
“几个意思啊？我没得罪他吧？”周嘉云也一头雾水。
“我高中偷偷去夜店玩，他也从来没管过我啊？”
两个女生咬耳朵讲悄悄话，闻青延就坐在一旁当花瓶，微笑地给她们倒酒加冰块。
“我还想问你呢？他怎么跟你一起来啊？”
“砺哥不是向来看不上这种**，觉得没意思吗？”
“谁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本来说好司机顺路先送我和路知远过来Moon，再送他回家。结果刚刚下车的时候，他突然就跟着我们一起下来了，说想来喝点酒。”
“想喝酒他回家喝不是正好，他家酒窖那么多酒。”
“你们俩叽里咕噜地聊什么悄悄话呢？”路知远拿着几盅骰子凑过来。
“来来，一起玩骰子！”
路知远自然地坐在闻青延的另一边，他手臂伸展放在沙发靠背上，身子往周嘉云和刘琦的方向倾斜，乍一看好像环抱着闻青延。
闻青延发现他那件棒球服外套也脱了，随手丢在另一个长沙发上。
*化用歌词 诗歌：
当蜡烛代替所有灯——《有可能的夜晚》
然而如今我们却只把月亮
用来代替街头昏暗的灯光。——普希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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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