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又急促又没有节奏的敲门声在车厢内响起，正在炒饭的乔予听到声音手顿了顿。
“砰砰砰！”
门又被第二次敲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乔予放下锅铲关火。
顺手将放在洗手池底下的钢棍拿在手上，谨慎走到车厢尾部往下看了眼。
公路合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屁股后停着一辆红色掉漆的三轮车，外边还有小孩哭闹声。
是一家人。
乔予轻轻皱了下眉，放轻脚步走到主驾驶侧后方，没开窗，居高临下看着下边的几个人头。
外边的人埋着头，她看不太清具体面容，只能依稀看出是三个人。
一个男人外加没有自保能力的老人和小孩。
“轰轰轰～”
敲门的吴波已经不耐烦了，从一开始敲门到现在砸门。
乔予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走到主驾驶前摇下车窗。
“干什么？”
刚说完这句话，她看清外面人的样貌瞬间僵在原地。
黑漆漆的瞳孔猛地缩小，一股寒意登时从心里窜到后背上。
是他们！
罗波没注意到乔予的异状，一看到车窗打开，终于停下砸门的动作。
一抬头看去，见站在窗户边的是一位年轻女孩，两人都齐齐一怔。
他也没想到载具主人会是如此年轻的女人。
赵国花倒没想那么多，一见有人来了，满脸欣喜地抱着吴小宝拉车门。
“真是的，敲门半天才来人，你们家大人呢？快把车门打开让我们老婆子上去凉快凉快。”
“门把手冰冰凉凉，里面肯定有冰块儿，让我们上去坐一坐，顺带歇歇脚。”
罗波从惊讶中回过神，也跟着点点头，不自觉挺了挺弯曲的背部声音洪亮地说。
“就是小姑娘，我看你是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吗？你让你们家的大人出来跟我说。”
“叔叔这会热得不行，让我们进去躲躲太阳，公路上难得遇到同胞，我们可一定要互帮互助。”
乔予目光死死盯着说话的这两张脸，看着两人嘴唇一张一合，已经听不出这两个人在说什么话。
耳朵嗡嗡响，捏着棍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这两人竟然还活着！
这么说来那个女人也跟着一块来了？
视线往下，没看到女人的身影，倒是看到在赵国花怀里又吵又闹的吴小宝。
乔予厌恶地挪开眼神，恍惚间，她像又回到那个让人憎恶的夏天。
一个极度消瘦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身体薄得像纸片，一躺下肋骨清晰可见。
女人的脸被阴影遮住，只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
她抬起枯槁的手一下一下摸着伏在床边的脑袋，费力地安慰着哭得眼都红了的小女孩。
“乖乖，不哭了，妈妈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听话。”
乔予闭了闭眼睛，遮住眼底的暗光，再度睁眼时眼底一片冰凉。
望着还在面前喋喋不休的两人，她把窗户全部按下，拎起一桶脏水兜头朝两人倒下。
哗啦啦～
一桶带着烂菜叶子的脏水倒在吴波和赵国花脑袋上，大声嚷嚷的两人傻了。
连闹着要上车的吴小宝也止住哭喊，嘴里还叼着棒棒糖，水顺着头顶滴下，他本能地闭嘴咽了一大口脏水下肚。
三人都被浇得透心凉，隐约还能闻见馊臭味。
“哇！坏女人，臭女人，爸爸给我打她。”
吴小宝干呕一声，一大堆发霉的菜叶子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儿子！”
吴波也跟着呕了，犀利地瞪了眼乔予，随后急匆匆去扣吴小宝嗓子眼，“快吐出来，别喝进去。”
“你有病啊！看把我孙子浇成什么样了，小丫头片子没点教养，让你家长出来我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赵富花气炸了，暴跳如雷地骂了几句，呸呸两口吐掉嘴边的烂菜叶子。
看着浑身都打湿的吴小宝，手忙脚乱将人放下，扭头对着站在远处不敢过来的李佳厉声喊道。
“你还不赶紧过来，没看见你儿子和男人衣服都湿了，没点眼力见的玩意，给老娘立马滚过来。”
一直站在老头乐后边的李佳慌忙应了声，小跑上两步进入到乔予视线中。
乔予随便往右一瞟，望着朝她跑来李佳，眼前登时闪过一幅幅画面。
年轻的李佳鼻孔朝天，扶着肚子进门当面挑衅另一个女人。
她丝毫不顾别人病弱的身体，指挥着一群人把行李一件件扔出房间。
十年不见，这人还是和当年一个样，连带生的吴小宝这个杂种也同样不要脸。
乔予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了，把空了的水桶扔掉，左右看了看得返回厨房接了盆热水，趁着李佳来到车外边猛地一盆水泼上去。
“哪里来的乞丐，讨饭敢讨到我这里来，再不滚我让你们好看。”
她端着盆靠在窗边，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一双眸子紧盯一家四口，眼里的杀意骤现。
“啊！”
李佳完全来不及躲避，硬生生被人泼了一盆热水。
热水不是很烫，但她却打了个哆嗦。
听见这道略微熟悉的声音，抬眼一看站在窗边乔予，目光倏地呆滞。
“是你！”
“什么是你，还不拿干净衣服过来给小宝换上，小宝感冒了我要你好看。”
赵国花和吴波背对李佳，按住不停乱动的吴小宝，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不对劲。
李佳张了张嘴，一脸激动地指着乔予，“妈，老公，是她呀！她是罗予，你们没认出来吗？”
罗予？
刚把罗小宝衣服换下的赵国花和罗波身体一滞。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想起这个被遗忘在脑后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急速扭头。
车窗内，一位大概二十多岁的女孩站在边上。
罗波最先注意到女孩的面容，在这种极端求生的环境下，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脏污，随意搭在窗边的手背更是没有任何伤口。
那双修长的眼睛没有情绪，一眨不眨地注视他们，让罗波和赵国花同时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
“乔惜！”
罗波不自觉念出这个名字，眼神痴迷地望着乔予。
下一秒，他在乔予瞬间沉下去的脸色中猛然惊醒，摇了摇头喊出另一个名字。
“罗予，你是罗予吗？我是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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