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与董平见了陌生的人,虽然不过是个垂老的和尚,但也都吃了一惊,林冲却站起身来,向那老僧合掌行礼,又转头向董平武松道:“兄弟上山时日浅,许是不曾见过,此师乃上莲台延寿堂住持,法名了因。”
那延寿堂,原是寺庙中看待老、病僧人的所在,主持之人,虽也是中等职事,但比之其他甚么藏主,殿主,阁主,化主却是大大不如,多劳累不得闲,且腌臜的紧,众僧多不愿去的,唯有这个老僧,出家前略通医药,性子又恬淡,因此熬了下去,一直待了三十余载。那安道全上山之前,寨中有什么人发病,多去寻他医治,因此林冲倒是认得。
当下武松与董平上前唱个喏。
那老僧回了问讯,合十道:“老衲不请自来,在门外听得多时了,各位施主莫怪老衲无礼,此来却是与众施主所议之事有些干系。”
众人吃了一惊,都道:“老师傅且请进来坐地,慢慢说与我们知道。”
董平便叫四儿,将蒲团杌子椅子,一股脑的搬到树荫底下,那鲁达却兀自好睡未醒,武松正待踢他起来,老僧却道:“却让这个师兄睡着才好,不然依他性子,只怕不妙。”
众人心头疑惑,便都围那老僧坐了,程橙亲手奉上茶来,自己却倚树立着,怔怔看着那老僧脸上的褶子与白色眉毛,心中想:“莫不是老年人看上去都一个样儿,如此亲切,倒像见了外祖一般。”
那老僧叹了口气,缓缓道:“老衲半年之前,往后山采药,遇见一个妇人模样的求鬼。”
程橙不解其意,问道:“求鬼?那是什么?”
董平怕她吓着,便返身握着她手,缓缓道:“那便是枉死鬼了,多是妇人的样子,为遭受冤屈而死。枉死而为厉鬼,见者必死,但枉死变成求鬼的,好求所见之人帮忙申冤,若答应了她,便决计不能口是心非,否则便无善报。”
程橙哦了一声,点头沉思,脸上却并不如何恐惧。
董平突然想起一事,忽的站起身来,问程橙道:“你所遇见那妇人,她,她可曾求你答应甚么事了吗?”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皆尽失色,都把眼望着程橙。
程橙侧头寻思了一会,微笑着摇头道:“没有,她并没求我做什么。”
她只叫我,一定好好儿活下去,我已经说到做到,活下来,咬牙活着。
董平见她突然嫣然而笑,不由得腹中狐疑,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把手松开,坐回杌子上。
那老僧点了点头,道:“老衲所见这个妇人的求鬼,却并不凶恶,也并没有祸害甚么人,她既未上生禅定天,也未堕地狱,只是在人间作祟,想必是死得凄惨,怨结不解,老衲曾问得清楚,却是山寨中秦明头领的亡妻,因挂念夫君,徘徊不忍离去,是以亡后四十九天内,都不曾定那轮回的去向,最终竟化生鬼道,不得往生,老衲怜她身世,试着以密法咒力加持,至今日已二十有一天,盼着当此中元之日,超拔她出鬼道,托生去一个好人家里,不再受这怨痴贪爱之苦。”
众人恍然点头,都赞那老僧法力高深,心底慈善,董平便道:“如此便请老师傅来主持法事,超度一众冤魂。”
程橙心中方才记起当日,在那座残败庙廪中听见念屏与一老者说话,想必便是此人了,她低了头,喃喃道:“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只不知她,她可愿意走吗?"声音微弱,细不可闻。
那老僧却是听得了,转头向程橙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横亡、恶死、火烧、水溺,刀剑斩杀,非病寿而亡者,都在那地狱或饿鬼趣中受苦,若无大功德,轻易超拔不出来的,是以无论遇何艰难屈辱,都不可自毁其身。”
程橙一怔,只觉他这话似有所指,半响方悟出竟是在劝自己,她忍得牙床酸痛,勉强没再掉下泪来,心想,难怪念屏要说,好好活着,死后万事皆空,什么都无法可施,但我若死了,可会像她一般,留恋着夫婿,不忍远去么?转头看一眼董平,只见他平时英挺的两道眉都聚着,眼光郁郁的看着自己。
程橙回头,向众人敛衽行礼,谢道:“如今船备好了,却要将花灯儿收拾妥当,奴且先退下了。”
叫了四儿, 自往后边去。
这里众人重整道场,再焚梵香,那了因老僧,拜于佛堂之前,转动数珠,将那金刚经,心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大悲咒,往生咒,篇篇不落,字字不错,慢慢的诵念将来,有五遍的,有七遍的,并回向三次,又念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尊号一万遍。
众人却都有亲眷辞世,未免勾起伤心之意,却说林冲听那地藏经云:“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当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离恶道。”忍不住心中酸痛,暗道:“从未梦中见上娘子一面,原来倒是幸事,若她在梦中向我悲啼愁叹,便是正在坠恶道中受苦。不来,便是已经往生---只是---只是---”
但听了因禅师缓缓念道:“汝以神力,遣是眷属,令对诸佛菩萨像前,专心自读此经,或请人读,其数三遍或七遍,如是恶道眷属,经声毕是遍数,当得解脱。乃至梦寐之中,永不复见。
林冲只觉胸口如被大石狠狠冲撞一般,嘴中一阵腥气,咬牙将一口血沬咽下:“当得解脱,永不复见,当得解脱,永不复见,原来你却是已经解脱了,如此很好,只留我在这世上----”
却说此时,鲁达睡了一会醒转来,却见一个老僧正在念经,他虽是奇怪,却也没有多口,只耙耙头皮,且看是怎么回事,当下武松悄悄与他说知前因后果,只把念屏之事略过不提。鲁智深松了口气,心道:“洒家正愁如何放焰口,这下却也省事。”便忍着不出声,与众人一起听那老僧说法。
待了因诵经毕,天却都黑透了,林冲见那老僧拿出疏文焚烧,便上得前来,含泪将程橙写与他的悼亡词句放入火盆之中,了因看了他一眼,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当下林冲与鲁达,武松,董平俱在佛堂前拜了几拜。程橙也自内堂出来,长跪在地,叩首出血,默默的流着泪。
了因看看已是戌时了,便取一洁净磁盏,盛了净水,将那净业障真言,变食真言,开咽喉真言诵了七遍,并称多宝、妙色身、广博身、离怖畏等四如来名号,将净水,面桃,大米撒向四方,如是三次。
鲁达只在下奇道:“遮么就能吃了?却是不见少,想那些鬼都还没来罢。”
众人都向他怒目而视,却听了因叫道:“来了,来了。”却见远处影影绰绰,果真走来一个白衣女子。
董平一激灵,展臂将程橙护在身后,各人却都是头一次见这东西,不由心里都跳的直如擂鼓一般,那女鬼渐渐走的近了,只见她圆圆的脸儿,容貌娟秀,神情呆滞,步履僵硬,众人惊叫一声,原来那女子竟是花芳。
了因也吃了一惊,忙上喝道:“孽障,如何自毁其誓,却来害人。”
“花芳”睁眼把一众人看了一看,笑道:“我不曾害她,只是守在她家,不曾放得投胎的孩儿入门罢啦。”
又向董平身后叫道:“程橙妹子。”
程橙方要迈步出去,却苦于被董平铁箍一般手臂扯住,只好叫道:“姐姐,你却不要这个样子。”
我百度了一晚上和尚是怎样超度亡魂的,未果,只得乱写,有太囧的地方大家包涵一哈哈。
嗯,有人留爪印,的确是动力啊,本来偶今日心里累的不行,只怕要上黑名单了,坚持一下。灵感和字数也许都会来的。
假设并希望林冲深爱妻子,以致把功名利禄的心都灰了。
一不小心,把地藏经黏贴多了,真不是要骗字数的,忙改过,大家不要抽打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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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了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