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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芳

作者:雾生月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程橙给董平拽着去了,心头十分疑惑.她不住的回首,脚下趔趄着,越发走的慢,两人回来到下处时,小喽罗已开出饭菜来,无非是鱼肉之属,其中一件以油面糖蜜造的笑靥儿果子,是扈三娘派人特特送来的,程橙勉强吃了几口,只觉不是油荤荤的就是甜腻腻的,胸中闷闷的不舒服的紧,便走去寻茶来吃,山寨中一应家什器具大都粗糙简陋,就是吃茶的家伙,也不过炉,壶,盏几种而已,壶倒是分茶所使的汤瓶,但砧椎、茶钤、茶碾、茶磨、茶罗、茶匙、茶筅却都没处寻去。程橙呆得一呆,只得寻了块茶饼儿,用手慢慢掰开,细细揉碎,撒在盏底,汤瓶中的水慢慢的沸了,水泡儿翻滚着由小变大,咕嘟咕嘟的响着,她记起京中最时兴水丹青时,爹爹手把手的教会了她,单单煮水,就要在“蟹眼已过鱼眼生”的火候上。


    正想着,突听一个声音道:“呀,水要老了---”。


    却是董平不知何时过了来,单手提起汤瓶,道:“总是没有趁手的家伙。”点了几些水调和了茶膏,接着由上而下,将沸水注入盏内,汤纹水脉荡漾,如画花草,须臾即散。


    程橙睁大了眼睛,期期道:“你怎么---也,也会做茶百戏?”


    董平放下汤瓶,轩眉看着她,微笑道:“没有茶筅,便是点茶三昧手也只能这样了,娘子将就着喝吧。”说的程橙面色一变,低下头去,只管捧起茶慢慢吹着。


    董平撩衣坐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开头还能不紧不慢的想:看她这一盏茶能喝到什么时候,但听着自己渐渐粗重的呼吸,心中又焦躁起来,低哑着声道:“橙橙,我渴死了,也给我一口水来喝---”说着伸出手,将橙橙当作救命稻草般紧紧握在手里的茶盏掰出来,提起汤瓶续了水,也不怕烫,抬头一口吞下,一边在心中道:“她竟然还是怕我,怕的要命呢。”


    他牵起程橙颤抖的手,拉她走到屋外,只见小喽罗已经在几案上陈设了花瓜、酒炙、针线等物,他将嘴角的一丝冷笑捺下去,道:“过来,我们来拜七姑。”


    程橙惨淡一笑,低声道:“拜七姑?不过,她,她真的很灵,---”


    许是头十二三年一直被当男孩教养,程橙学会女儿家的针黹和习气都还只是这几年间的事,她一共只乞巧过三次,头两次懵懵懂懂的,只去年,拜七姑才有了真正的意义和名字,那时,在葡萄架下,她曾羞惭而虔诚的祈求屡次求亲被拒的兵马督监董平,可以喜乐安康,事事如愿。


    他如愿以偿,于是她的世界被颠覆来做了代价。


    案几上一尊手持菏叶的小泥人儿,却是程橙以往拜七姑时不曾陈列的,她不知那是妇人们用来祈求生子的磨喝乐,只是想起有着一样憨憨笑容的幼弟,便伸手取来,细细打量,摩挲着不愿放开。董平却是意会错了,只当她已圜转了过来,心下略为喜悦,至晚间,举动便比以往温和了许多,程橙怕还是怕的,但却是头一遭儿没有受罪,到了次日天明,似醒未醒间,只觉一只唇流连在颈边.她不敢睁开眼,继续装睡,董平却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在她额头,发际,脸庞,如爱抚幼儿般轻轻亲吻,终于,在她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流出之前起身而去.


    程橙翻身把头埋进枕中,一颗心似乎泡在既酸楚又甜蜜的溪水中,却加倍的痛苦愧疚.


    两人用罢早饭,程橙鼓起勇气,再次恳求去秦明家寻念屏说话,没想董平竟一口答应下来。在他去西旱寨当值前,命小喽罗将程橙送往秦明家眷处.


    却说花氏昨晚与秦明口角了,正才生气,突然听见婆子报说董将军屋里的程小姐来探望,心下不由的纳闷非常,想,我们从没见过,她来找我做什么呢?一边想着,一边命人:“快请进来。”


    程橙被婆子延进堂屋,却见一个比自己年少许多的女子,自窗边一把玫瑰椅上款款站起身来,顺手将团扇搁在身旁小几之上,微笑着福了一福,道:"姐姐好早."


    程橙半张了口,微微蹙眉,几乎是有些失礼的看着她.


    秦明之妻见她楞在当地的,只好又上前几步,却见程橙一张脸儿惨白,神情甚是奇怪,饶是她素来贤淑,也不禁暗暗在心中比道:"原来这就是众人说的天仙也似的程小姐,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花氏平日妆容,素爱飞霞,只在面上薄薄施朱,罩以轻粉,便已十分颜色.夫婿秦明虽然素来不在意这些,但她自小整齐惯了,见了没有丝毫妆扮程橙,也自奇怪.


    但随即又想起程橙尚在孝中,父母且是为董平亲手所杀,神色间便柔和了不少.曼声道:"姐姐快请坐吧."边让程橙炕席上去坐.


    程橙心中迷惑万分,以至眼中那一点神气都变成了呆气,此时回过神来,眼前的秦明之妻显见不是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好友,虽也殷勤,却怎有那种亲密?当下,回了一福,拣了一张交椅坐定.


    花氏见程橙眼瞳渐渐缩小,最后只余一点点黑, 可那晶莹的颜色逐渐洇出来,先是整双眸子,再到面庞和周身,不过是定一定神的工夫,看时已容色夺人.她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惊奇,开口道:"奴家自上山来,就不大出去走动,还没和姐姐见过呢,原来,原来姐姐真的这样美呵-----."


    一语既出,她又自觉有些儿失言,忙轻轻咳了一声,转头命梅香斟上茶来,又让道:"姐姐吃些儿点心果子."


    而程橙纵然聪慧,也决猜不方其中关窍,这一会儿之间,她心中已转了十几个念头,等道了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我今日来寻秦统领家嫂子----."


    花氏笑道:"我姓花,单名一个芳字,姐姐叫我名字好了."


    姓花,姓花,呵,对了,那日董平似乎也说起过,秦明的浑家花氏,便是花荣的妹子---可是,可是---


    程橙霍地起身,看着花芳道:"妹妹莫怪奴家冲撞,我想问问,秦统领可还另有妾室么?"


    花芳心中的确有些儿恼怒,但又不好发作,只诧异笑道:"姐姐这话从哪里来,拙夫自与奴家成亲来从未纳妾啊."


    程橙顿了一顿,道:"不对,念屏姊姊年纪比你大的多,可她,她亲口说夫婿便是霹雳火秦统领啊,难道这山上,还有别个姓秦的不成?"


    花芳见程橙茫然站在当地,花容无措,也不免有些可怜于她,心道:"她迭逢巨变,想必精神儿有些糊涂了,我又何必和她计较呢."


    当下只诧异笑道:"姐姐,别个姓秦的奴家不知,可霹雳火却是拙夫一人的外号,念屏是谁?难道还有人冒认是拙夫妻室的么?"


    她掩嘴轻轻咳了一咳,又禁不住深深叹口气,黯然道:"他,他又没什么好,脾气那么大----怎会,怎会---."


    程橙听她这样分解,这下如何坐的住,忙起身谢道:"妹妹,今儿是我糊涂了,多有叨扰,得罪勿怪."


    花芳也忙起身道:"姐姐言重了,或者有人故意哄姐姐玩儿呢,我们且不要理她."


    程橙凝目看着花芳,只见她圆圆的脸上带着七分温柔,三分矜贵,却全然没有丝毫作伪的神情.她原以为念屏是秦明妾侍,不过自称正妻罢了.如今听花芳这么说,愈加糊涂起来.


    花芳只道这程小姐有些儿失心疯了,却并未疑心什么,趁着让茶果的空儿,向一个心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便悄悄的退去了.


    两人各怀心肠,只都把这事撇开不提,单拣些女儿家常絮絮的说了几句,程橙无心与她深谈,又吃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


    花芳愣了一下,忙笑道:"快晌午了,姐姐吃了饭再去不迟."


    程橙心乱如麻,只是辞谢,花芳又挽留了几句,便只好命两个丫鬟,拿了扇子,面巾跟着,亲自将程橙送出门外.


    出了门约有一射之地,却见东南方向,背着一山一水的金翠颜色,远远的走来两人,花芳认得一个是自家兄长花荣,另一人银甲青袍,身量比花荣略略矮些,面容俊美却犹有过之.她胸中一滞,心道"天底下原来还有气度模样比大哥也不差的人,却不知是谁?"


    说话间两人已快步走至花芳与程橙面前,花荣看了程橙一眼,向自家妹子道:"妹妹,自来与这哥哥相见."


    花芳定了定神,正待施礼,却见那青年将军笑着拦道:"从秦大哥论,嫂嫂莫要折杀董平."


    花荣笑道:"董兄客气什么,等妹夫到了,越发的扯不清,各亲各论,现下她只是我妹子,敬你也是应该的."


    花芳与董平听了,只得相互施了半礼,花荣方才向程橙道:"嫂嫂,花荣有礼."


    程橙心不在焉,一边回礼,一边随口应道:"不敢当."


    花荣顿了一顿,笑道:"大日头底下,热的很,我们家去说话."


    董平道:"不敢叨扰,我原是来接她的,过会好下山了."


    程橙心中只惦记去哪里再寻一寻念屏,也急着要走,花荣又略让了一下,便两下告辞去了.


    这边花家兄妹转回秦明的屋子,便有丫鬟上前服侍花荣脱了甲胄,一人与他扇着扇子,一人打了个手巾把子与他擦汗,花芳则亲手端了一盖碗冰酪出来,才叫了声"哥哥",眼圈儿已红了几分.


    花荣将冰酪几口吞下,便着梅香去收拾家什,自己与妹子在窗旁坐了,开口问道:"听吴奶奶说你又与妹夫生气了?却是为什么?"


    花芳低了头,半响方道:"实在不是妹妹的错."


    花荣心中焦躁,又不敢多说什么,只道:"他脾气原大了些,你便多受些委屈."


    花芳垂泪道:"昨天在哥嫂家里过节,他不过来,也该差个人说一声,大家白白等到什么时候,我回家时,他摸着黑在房里,也不开灯,问他,只说是喝醉了,我略说了他几句,竟然跳起来同我吵---"


    花荣心中又疑惑,又忿怒,却只道:"我知道了,你且忍让一次,哥哥自会与他分说."


    花芳泣道:"哥哥只说给妹妹寻了一个英雄,却,却-----"她咬了咬唇,复道:"但凡他对我,有三分象哥哥对嫂嫂,我也认了,只是他那个性子--以前就时好时坏,如今更是莫名的就发脾气,就连----就连----你看董将军眼睛,分明把程小姐当做真珠般看着------"


    一语未了,只听花荣喝道:"住嘴!!!偏你看的这么仔细."


    花芳一愣,心中委屈万分,更是凄凄切切哭个不住.


    花荣原是极为疼宠这个妹妹,自小从未对她高声,今天是怒的狠了,见妹妹满面泪痕,心中又大为不忍,只得放软声音,哄道:"阿芳,你一向贤淑稳重,妹夫是个一等一的豪杰,性子暴烈些,你正该让着他,哄着他才是--"


    花芳好大一会才止了泪,抽噎着道:"哥哥,你们虽有道理,只是,我--我不过,不过也想被夫婿让着,哄着,疼着啊----."


    花荣呆了一呆,叹了口气,道:"那个程小姐来做什么?你巴巴的叫吴奶奶去寻我."


    花芳道:"那程小姐大概失心疯了,我略有些害怕才去叫哥哥的,这倒是小事,可你妹夫---"


    花荣对秦明两口儿间的不和,由来心烦,只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那日在前边,这程小姐就害的宋江哥哥下不得台,却又来这儿发什么疯?"


    花芳道:"唔,她来找秦家嫂嫂,我现在这里,却又不认得,只说一个叫念屏的,是秦郎浑家--真真好笑."


    花荣大惊失色,猛的站起身来,只听豁啷一声,一个影青的凤首壶被他袍据拂在地下,跌的粉碎.


    董平执了程橙的手,走不多时,只见她神色恍恍忽忽的,忍不住问道:"怎么了?"程橙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心里乱的很,我,我想到鸭嘴滩头走一走---."董平原在旱寨当值,因为后半日安排他下山干事,才提早去接程橙,不想在路上遇到花荣,两人便一起过去,正却碰上花芳把程橙送出来.


    董平心中不疑有他,一口应允,又回头叫跟着的小喽罗回去安排饭菜送来,自己领了程橙,拣一条近道,穿过一片松林,朝鸭嘴滩头走去.


    其实正当午牌时分,日头辣辣的,天色正热,松林里倒是极为荫凉,竟有些微风,快出林子时,见有座小庙立在那里,大门也没有,里头香案早塌了,所供泥胎破败,不辩年月,依稀尚见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程橙再也忍耐不住,挣开董平的手,走上前去,盈盈拜倒在尘土之中.


    董平也不阻拦,反而退后几步,负手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微微颤动,心里甚是懊悔.


    程橙伏拜在地,忽然之间,只听一声长叹,有个苍老的声音念偈道:"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接着有个女子轻轻啜泣:"大师说的是,但,但我总是没办法---"


    程橙听见那个声音,又惊又喜,忙忙叫道:"念屏姐姐,是你吗?"


    一直在看电视生死线,看张爱玲的《小团圆》,看到掉眼泪。


    某写完啊某写完,再说吧,要睡了。


    写完再也不写古代文了,边学文化边写东西好痛苦啊,暗暗暗暗暗暗.


    肚子里没料好痛苦啊俺当日为啥要学理工捏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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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花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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