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轰!”
引擎咆哮,淡紫色尾焰喷涌而出,在昏暗中撕出转瞬即逝的光痕。
远方,内城中心。
圣辉纪念塔顶端,迸发永恒光辉,撑起笼罩百里荒原的擎天光幕——
圣辉护罩。
这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曾有亡命徒想挖地道出去,但土壤在边界下十米就变得比合金还硬;
也有十阶以上的畸变体试图闯进来,结果在触碰光幕的瞬间,就化作了基本粒子。
“随便起的名字,还打趣上我了。”
王悟收回目光,笑道。光脑上,“AX-109”字眼闪烁。
她手指一弹,捻开一叠现票。
“一人一半,四百五。5瓶润滑液,加上浮空车的能耗,正好抵了你那把热能刀。”
时朔接过现票,一张张捻开,凑到车顶应急灯下,仔细照看。
每张右下角的克洛诺斯集团 logo——布满龟裂纹的半圆镜子,都在光里泛蓝。
捻过其中几张时,一丝凸起感传来。
指甲轻轻一刮。
水印下方,赫然二次压印了一行微型字符:49-PRI-B。
“报废流水号……”她低声自语,在那凸起处多停留了一瞬,便将现票对折,塞进贴肉夹层。
“能交10天的贡献点了。”
时朔摸着衣兜,抬眼望向城北,
“明天小考在城外B-7区?”
“记性不差。”王悟正往义肢关节里挤注润滑油。
咔嗒。咔。嗒。
金属摩擦声混着引擎低鸣。
“那鬼地方在城北,是旧时代战争遗迹,可不是游乐场。你的精神力才2.5阶吧,那儿可有3阶的畸变体出没——”
“就上周,有个预备役小子,被铁壳甲虫一口咬断了胳膊,连带着脑机接口都扯飞了。”
她旋紧盖子,屈伸了几下机械手指,确认着关节传动轴,发出那串她熟悉的咔嗒声,又说:
“明早七点,预备役得去荣耀广场集合。”
时朔应了声,指腹又擦过后颈——那里烙印着她的身份编号“8469”,皮肤下埋藏着克洛诺斯集团统一配发的T-1基础型脑机接口。
它唯一被激活的时刻,就是当神经探针刺入畸变体核心,将核心数据导入她大脑的时候——这便是“精神力”这种虚无力量的提升方式之一。
“1阶畸变体太弱,转化的精神力连神经指针都点不亮,3阶才值当。”
“大考后,我得去边戍营。”
时朔的目光楔入车窗外光幕摇曳的警戒区,
“近卫营连畸变体的影子都摸不着。”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她心底灼烧。对她而言,
杀戮是唯一的阶梯,强大是仅有的路标。
唯有如此,才有资格站在她身旁。
“野心不小。”王悟挑眉。
“但别先死了。死了的‘战士’,连回收舱都进不去。”
她声音陡然压低,
“最近监管局巡逻艇增多,不光查非法义肢……还在查三年前外城……当年你父亲……没事吧?”
时朔捻着票角的指尖一滞。
像是被冰冷的针尖挑开记忆。
一张空白的脸。浮现在脑海。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抵着一片湿冷的汗意,“……能有什么事。”
“好吧。”王悟耸了耸肩,又说道,“对了,你需要净化剂吗,可以给你8折。”
王悟除了是边戍营士兵,还开了一家杂货店。
“不需要,我没有植入任何义体。”
悬浮车在沉默中滑行一段。
“到了。”
王悟的机械手指戳向前方模糊的板屋轮廓。
嗤——
悬浮车降低高度,停滞在时朔那间板屋前的杂乱空地上。
时朔用肩膀顶开厚重的车门。
铁锈的腥气混着烧糊的焦臭扑面而来,风如一条浸透陈年油污的旧鞭子,抽得她眯起眼。
唰!唰啦!
腕上那二手光脑的屏幕在风里疯狂明灭,几次闪烁后才艰难稳住。
借着那点抖动的微光,她先是确认了门牌“W-3-005”的冷光依旧,随即视线下移,落在门缝处——那两根她自己放置的头发丝,依然保持着离开时的姿态。
她这才推门,侧身滑进黑暗。
时朔后背抵在门板上,目光扫过六平米屋内。
报废全息海报的残片在墙上剥落,“畸变体预警”的红光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界。屋顶破洞处可以看见街道上的微型监控。
她抓起半管营养膏挤进嘴里,舌根泛起人工香精的怪味。
点开光脑,扫描贡献点票,一次□□10天的量。
屏幕卡顿了三次,才终于跳出来“缴纳成功:400点”的绿光,余额刷新为:50。
咽下最后一口黏腻,时朔倒头便睡。外城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直到次日清晨六点,光脑的预设震动将她唤醒。
时朔套上训练服。抓起背包。动作利落,洗得发白的灰布下摆掠过床沿。
清点装备:半管残膏,一把短刃,一卷绷带,一个神经探针。最后,是那三颗至关重要的金属球。
“至少三个核心,”她喃喃道,“还得有个三阶的。”
推开门,她一头扎进外城灰蒙蒙的晨雾里,冰凉的水汽包裹了她,眉睫上挂起了水珠。
跟着光脑指引,她抵达外城荣耀广场。
金属地砖被无数脚步磨出幽蓝光泽,半残的“人类抗争史”浮雕前,预备役正躁动不安。
时朔无声地挤进人群。喧嚣声瞬间将她淹没。
“……晏驰!一个人干掉3阶甲虫!”
“近卫营有什么好?边戍营贡献点拿到手软!”
各种声浪里,一句祈祷游离而出:“人类先灵……只求活着出来。”
滋啦——!
突然,广场中央的全息投影亮起。
干扰的雪花闪烁几下后,副军团长——卡伦的身影骤然显现。
笔挺的黑色将官战斗服前,精神力光脑显示着【8.8阶】。
义眼中数据流闪动,猩红光束缓缓扫过突然鸦雀无声的人群。
“两人组队进入城外B-7区,获取至少3个畸变体核心数据,2天后上交结算。不可致ta人死亡。完成者获得200贡献点。”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失败者——”
“淘汰!”
被预备役淘汰,和逾期未交贡献点一样,没人承担得起。
红光扫过人群,在几个明显是女性的预备役身上略有停顿。语气也放缓了一点:
“……量力而行。特别是女学员,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时朔头都懒得抬。这种看似好意的轻视,比直接侮辱更令人作呕。
“现在,随机组队开始。名单已刷新到光脑上。”
她迅速点开光脑。
唰!
“时朔——龚芷苓”的字样跳出时,她的指甲差点刮花屏幕。
“真倒霉。”
一声抱怨传来。
她抬头,看见了龚芷苓。
浅蓝制服紧裹腰身,袖口银线分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有一股精心调制的蔷薇香精扑面而来——显然,她把这身制服当礼服穿了。
龚芷苓走近,目光扫过,时朔洗得发白却整洁的训练服:
“跟你组队?上次你拆训练馆模拟靶,害得我被教官误以为是同伙,罚站了整整半小时!”
父亲要是知道她在这种地方失了体面,肯定又要说,女孩子家的仪态远比精神力重要。
时朔冷笑:“总比只会放3秒控制强。3阶甲虫的外壳,你都破不开。”
“我能控制!”她脸颊涨红,闭上左眼。
嗡!
右眼瞬间泛紫,光纹如蛛网扩展,缠向地上的石块。
嘭!
石块剧烈摇晃着,勉强抬离地面几厘米,便重重摔回,溅起一小股灰尘。
一丝难堪掠过她的脸颊。飞快地瞥了一眼周围,她才抬高音量:
“上次我帮队友拦截了3只1阶!”
时朔转身离去:“跟紧我,别碍事。或者——”
“现在退出。”
龚芷苓咬紧牙关。没动。
七点半,所有预备役登上运输机。机舱拥挤不堪,汗臭、脚臭、狐臭和口臭味弥漫。
时朔对此置若罔闻,靠坐在舱壁上,看着B-7区的地图。
呜——!
警报拉响!
“准备跳伞!”教官的吼声撞击着舱壁。
时朔抓起背包,冲向大开的跳伞口。
狂风灌入。下方,B-7区战争遗迹如同被巨神撕碎的玩具,杂乱无章地铺向视野的尽头。
“跳!”
时朔纵身跃出!
失重感攫住了她,城市的喧嚣与规则被甩在身后,只有混杂着数据残响与未知辐射的风,包裹着她,坠向那片由废墟与机遇构成的沉默猎场。
呼——
风声呼啸。临近落地,异能激活,金属共鸣!
滋啦!
下方金属残骸、废弃芯片被引动,发出细密震颤。
哐当!!
她重重砸在泰坦机械臂的残骸上。落势在最后一刻被异能微微托举,变得稳健,只震起一圈金属碎渣。
龚芷苓尖叫着紧随其后,踉跄落地。
噗嗤~
她的一只手掌为了保持平衡,不幸按进了一滩黑绿黏腻、不知成分的废弃液中。
“呀!”
她惊叫起来,掏出清洁纸,发狠地擦拭掌心。
时朔则抖出袖中的金属球。
光脑界面幽绿:“当前区域畸变体密度低。”
她展开全息地图,眼神扫过“全息炮塔群”的标注。
“去那里等,炮塔的红光能照见它们。”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沿着废墟间的狭窄通道前行。
她们踮脚绕开地面裂缝。
滋滋~滋滋~
那些裂痕里,跳跃着荧绿电流。
走了十分钟。时朔脚踝突然一紧——
半截锈蚀的传感器外壳,死死卡进鞋底纹路。
她刚要踢开——
嗡——!!!
光脑炸响!高频震波直刺骨缝。皮下脑机出现预警的尖叫。
“小心!”她的喝声短而急。
阴影中,两只铁壳甲虫从废弃炮塔底座猛扑而出!
战斗猝然爆发。
“控左边关节!”
时朔低喝声未落,身影已窜出。
龚芷苓被这命令吓得一颤,本能地闭上左眼,右眼紫光慌乱涌出——
竟也堪堪缠住了第一只甲虫的前爪。
就这半秒的僵直,时朔手中的金属丝已如寻隙之蛇,精准刺入颈盾接缝!
这只甲虫只有2阶。
然而,就在第一只甲虫僵死的刹那——
轰!
第二只甲虫竟借着同伴尸体的掩护,虚晃一枪,沉重身躯撞向时朔!
这只甲虫,2.8阶。
时朔重心下沉,严阵以待。
不料这只是声东击西!
真正的毒刺长鞭般甩向龚芷苓后背!
“小心!”
她拧身回援,但三步之遥已形同天堑!
龚芷苓的父亲是第九军边戍营营长龚德言,她绝对不能死!
复眼的浑浊绿光,已锁定魂飞魄散的龚芷苓,致命毒刺划破空气——
在这思维近乎停滞、唯有身体本能驱动的千分之一秒里,
时朔的呼吸霎时停住,三颗金属球已应念从她指间激射而出!
嗡鸣骤起。
无形之力扯动,银亮流体活物般塑形——
瞬间凝结成一面纤薄坚韧的液态金属盾牌,堪堪挡在龚芷苓身后!
时朔随即跟上,左臂死死抵住盾牌。
这正是她异能“金属共鸣”的真意:不止操控死物,更是赋予金属短暂的液态生命与形态自由。
砰!
毒刺重击在盾心,闷响如锤砸铁砧!
液态盾面涟漪荡漾,将冲击力分散。
却仍震得时朔左臂骨裂般剧痛,整条胳膊瞬间酸麻。
借势后滑!
她双膝微屈,靴底在粗糙地面刮出浅沟。
同时右脚后跟踩住一块翘起的金属板,强行止住退势。
“锁死翅膀!”
她嘶声大喝,稳住重心。
右手虚握——那面盾牌应声解体,重组为数条锐利银丝,如银龙昂首,震鸣刺耳!
龚芷苓右眼紫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着,灼得太阳穴突突炸痛,喉头涌上腥甜。
那凝成的实质光束,死死锁住甲虫高速振动的膜翅。
甲虫发出尖啸!振翅动作僵滞。
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就是现在!
时朔暴起,旋身,银丝自下而上,斜撩腰腹软膜!
噗嗤!
银丝没柄而入。腥臭□□决堤喷涌,溅上她的手臂、脸颊,带着最后的温热。
啊!
甲虫哀嚎,垂死抽搐的巨力顺着银丝传来。
时朔想握紧,但左臂麻木、体力见底,竟被这股蛮力直接掼飞——
砰!
后背砸上冷硬金属壁,才堪堪止住。剧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眼前发黑。
而甲虫前肢一软,轰然跪倒,复眼绿光频闪熄灭……最终在一声泄气般的嘶鸣中彻底僵死。
嗬…嗬……
时朔拄膝剧喘。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透支的精神力在颅内留下了一片空茫尖锐的鸣响。
但方才战斗的每一个细节在脑中闪过,她对“金属共鸣”的领悟更深了一层。
一旁,龚芷苓盯着甲虫尸体,瞳孔微扩。
手伸向清洁纸,却悬在半空。
刚才……是她锁住了那对翅膀?
念头未落,掌心的黏腻,混合着腐臭与甲壳碎片的触感,将这点恍惚扎得粉碎。
呕!
她胃里一绞,干呕了一声。
腰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时朔蹲下的动作一滞;
她咬咬牙,硬是徒手挖出了神经束核心。
“你的控制时间,不止三秒。咱们配合还不错。”
如果没有龚芷苓的控制,她独自一人,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解决这只2.8阶的铁壳甲虫。
“废、废话,刚才谢谢你了。”
龚芷苓说着,喝下一口治疗液。反复擦拭着手上的黏液,却总觉得那股令人作呕的感觉还在。
“再找一个就够了,考核就能过了!”
时朔抬手用袖口抹去脸上绿液,扭头啐出一口带血唾沫。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暗紫风沙正疯狂冲击圣辉护罩,护罩外隐约可见三十层楼高的畸变体轮廓。
四周金属残骸发出共鸣回响——
刚才的高强度战斗,如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涟漪正远远地扩散开来。
这动静,在猎食者耳中,就像一声清晰的晚餐铃。
“要找三阶的。”她声音坚定,起身,将探针和核心收回背包,
“边戍营第七连每年只从预备役招十个人。混个及格,名额就是晏驰那种人的。
这次贡献点,排名,我全都要。”
龚芷苓脸色霎时惨白:“再往前就可能有3阶了!我们根本……”
“怕就待着。”
时朔打断她,拎起背包走向深处。军靴踢开一块挡路散热鳍片。
哐当当当当~
刺耳的金属锐响在死寂的废墟中久久回荡。
龚芷苓望着她逐渐被阴影吞没的背影。
她想起时朔刚才抵住盾牌时的侧脸,绷紧的肩线才稍稍松弛下来。
几乎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在距离时朔身后两三步的位置停下,闷声道,“你走慢点……”
嗡嗡嗡~
时朔走在前面,指尖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前方的金属鸣响远比甲虫更沉闷、更剧烈。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扯起。
看来今天的猎物,会比预想的更肥。
感谢看到这里[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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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分账与考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