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从来都是一个急性子,平常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将话讲一半就不讲的人,但是介于罗木木方才被‘鬼’附身的经历,此刻他也便只好作罢,站起身,看向依旧不离视线,紧紧盯着罗木木的苏墨,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还没等开口问出接下来该如何如何?苏墨一声‘收队’突然响彻四下。
严律死心了,罗木木放心了,衙役们也都收心了。
罗木木知道苏墨肯定不会好心到将她带走,便站起身,正当要自觉退后目送他们离开之时,苏墨突然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脸上,正好,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这一回头,给了她机会,于是她暂且将方才在记忆中目击下的一切经过,全全抛之脑后,咧开嘴角,对着苏墨勉强一笑,道:“大人..你看我干什么?我没有那么脸大,你放心,我自己走,自己走。”说完,她的手依旧紧紧揪着衣襟,似乎还未从那阵经历中走出来,眼神空洞,无力。
而这一切,苏墨也都看在了眼里,“你不舒服?”他冷声询问。
罗木木还在勉强笑着,道:“没有啊,我皮糙肉厚,就算在地上..”她说,小腹隐隐作痛,她禁不住‘嘶’了一声,继续坚持,“在地上滚上十圈,也没事儿。”说着,她微微躬下身..这隐隐作痛的感觉,让她对那个家暴男有了更直观的愤怒。
此时此刻,她发誓..一定要找到他,将他送入衙署,绳之以法..至于杨秉昌,这人的面相看着就不好,进去受两天罪,也是活该。
方才,罗木木痛苦,奇怪的反应,苏墨也都看在了眼里,亦是如此,他对她再次产生了怀疑。甚至在心底认为那一切都有可能是她装出来给众人看的,不过具体为了什么?他倒是没看出来,但他觉得她这戏确实演过了。
可,现在看着罗木木拧起的眉头,还有她下意识咬紧嘴唇忍痛的反应,他那一丝念头一下子转瞬而逝了,扭脸看向严律,他毫不犹豫地问道:“可还有多余的马车。”
闻言,罗木木察觉不对,抬起头便一脸讶然地看向对严律有所交代的苏墨。他什么意思?不会是要..把我塞进马车,同他们一起送入大牢吧?她想着,心头一揪,张口就要拒绝他的好意,正巧,严律露出了为难之色,“回大人,本来是够的,但多出了一个黑衣人,所以..”他摇摇头,“不够了。”
苏墨迟疑了下,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严律拱手回了声:“是。”然后看了一眼罗木木便转身走开了。
就此,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苏墨则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罗木木的脸上,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罗木木,陷入沉默。
罗木木不知道苏墨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稍加思考的眼神,却让她看得害怕,吞咽两下喉咙,她闪躲开视线,实在没勇气问苏墨看她作甚?
这边,苏墨在思虑之下,想起了昨晚在那风月楼时,罗木木就曾上演过这么一出痛苦戏码,当时,他只觉得她是在故意刷存在..洗脱罪行。
正所谓,一次是意外,两次..算什么?
看着她,他迟疑要不要‘拆穿’她,但又怕被她看穿。毕竟,她方才才经历过那一遭,万一在将她刺激,让她再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那样的戏码,真到那时,怕是会打草惊蛇,给出她更多理由来反驳自己。
无奈之下,苏墨只好暂且将这件事儿放下,负手站在原地,冷静地看了罗木木几秒后,沉吟道:“嗯,你跟我来吧。”说着,他转身便朝着方才尸体掉落之地的反方向走去。
罗木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苏墨?但转念一想,他再怎么也帮她处理了黑衣人,倘若要杀自己,早就杀了,因此她放下戒备,借着身后的光线,快速追赶上了苏墨的步伐。
顷刻间,罗木木便跟随着苏墨一同止步在了一匹‘毛色’与黑夜相融合的宝马旁,抬头看去..这马真高,同时她也着实看不懂苏墨的想法了,索性..回头对着苏墨就是一通干笑,苏墨轻轻抚了抚马儿的‘脑袋’,随即..马叫了一声,把罗木木吓得急忙退后了两步。
从小到大,她就不怎么招动物喜欢,小时候去公园,有骑马,骑骆驼的项目,她总是会刻意避过,生怕被动物‘虐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也经常被狗追,被猫爪,就连农村的鸡鸭也都不放过她,每次在她经过的时候,都要被啄上两口。
就是这些记忆,让她对这匹马失去了信任。
苏墨借着隐隐火光,看着罗木木这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轻声道:“你看够了没有?它又不会吃了你。”
此时,看着这呼呼一顿吐气的高马,她全身再次不住地哆嗦起来,可她又不想让苏墨看出自己内心的恐惧,于是负手在后,假装出一副无事人的模样,道:“大人,你这马真高,真大...确实是一匹汗血宝马,这看也看完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走..”
“不许走。”苏墨突然打断道,走上前来,罗木木吓得一怔,既而还没等反应过来,苏墨便止步在了她的面前,她深感疑惑,刚要问你干什么?突然腰腹一沉,低下头只见苏墨竟将双臂从她的腋下贯穿,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腹。
与此同时,他急促的呼吸声如此清晰地在她的耳边响彻。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有这样‘密切’的接触,浑身属实不自在起来,但也是这种不自在,让她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既而就在她欲要试图‘挣扎’之时,整个身体瞬间腾空而起、失去平衡,这种感觉,就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心脏狂跳不止..闭上眼睛就开始不住地尖叫起来。
苏墨实在听不惯罗木木的尖叫声,一个用力,直接将她‘砸’在了自己的肩上,接着腾出一手,急忙摁住了她那蹬来蹬去,属实不安分的双腿,冷冷道:“你要在叫一声,我就杀了你。”他的声音很沉,沉得让她瞬间想到了他的反派属性。
于是..她立刻闭上嘴,睁开眼睛,只见眼中的世界完全颠倒了方向,他的肩膀硌得她本就隐隐作痛的小腹愈加难受起来,为了缓解痛感,她仅靠腰肢力量,支棱起上身,回头看向他的后脑勺,还没等开口..她的腰便被他再次稳稳挟住,然后,再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他丢在了马背上,马鞍硌得她一阵恶心..她近距离看着不停移动在她视线内的马腿,刚要试着起身滑下马背..苏墨就绕到了她的面前,莫名其妙地问了声:“会不会骑马?”
“诶?”罗木木万万没想到,苏墨强行将自己扔上马背的目的竟是让她自己‘骑马’回去?可现在趴着的姿势.. 好像也不是能骑马的姿势啊?恍惚间,她对苏墨的所作所为是彻底看不懂了,嘴角一撇,腰间和腋窝处的疼痛,让她对苏墨这个人是彻底没了好印象,“我不会..”她弱弱道,单手扶住马鞍,就要屯下马背。
不料,苏墨却突然变脸,轻哼一声道:“罗沐,有时候装一装就行了,你的骑术可是我教你的,你忘了?”
骑术?他教的?
听着苏墨这莫名其妙的一通言论,她在想罗沐被他先前活活打死的一幕幕,想来,他都能这样对她,又怎么可能认识?
更何况,倘若他们认识,那他也太薄情寡义了吧,都是‘朋友’了,为何还要如此残害,换言之,要是放在她的身上,她有像苏墨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她的朋友,她肯定不会在与这种有任何交际。
而从苏墨这轻巧的语气中,她听出..他也许是在试探她,就想看她会不会骑马?至于其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还没有想到,但她知道,在苏墨这种疑神疑鬼的人面前,必须诚恳。
“大人,您开什么玩笑呢,我也不过是风月楼的一个丑丫鬟,何德何能让您教我骑术,我..”她说,欲要起身,奈何却被他一把压住了肩膀,她一怔,继续,“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真不会骑马,还是让我下去吧,况且,您玩儿我呢?我这趴着的姿势怎么骑马啊?它骑我还差不多。”说着,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哭腔。
苏墨看罗木木这幅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于是二话不说,一跃上马,坐在了她的身侧,她怎么也没想到苏墨会这么利落地跳上
马背,身体直接僵住了,下一秒,他随手抓住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扭转方向,加速朝着回城的方向奔去。
在剧烈颠簸下,罗木木胃里一阵翻腾,脑袋胀痛又发晕,再加上马腿和地面的残影,她顺势陷入了崩溃的边缘,最后她眼神一定,一把抓住了苏墨紧紧踩着马镫的单腿,闭上眼睛..算是彻底感受了一番什么叫激情,什么速度!
....
一路颠簸,罗木木感觉自己的半条命都被这马给颠没了。
很快,速度减下,苏墨驾马进入城门,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前,客栈老板似是恭候多时,见马停下,便急忙走到了马的旁边,唤了声:“大人。”
苏墨一跃下马,正要与老板寒暄两句,罗木木夸张的干呕声便瞬间从后传来,他表情一僵,还没等回头..老板就见罗木木滑落下马,整个人咚的一声仰摔在了地上,但即使如此,她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站起身就跑到了一旁的树下,一手扶着树,猫下腰,开始嗷嗷吐了起来。
苏墨回过头,一脸嫌弃的看着罗木木随着呕吐的频率而上下起伏的背影,低声道:“莫见怪,她就这样。”他说,回过头,拱起手,礼貌着给老板回了一礼,道:“客房可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罗木木结束‘战斗’,踉跄着走了过来,而他的话,她也听得真切。
客房?
罗木木以为回来之后,自己就又要被苏墨送回到昨日的宅子里去了,所以一路上,她一边忍耐颠簸带来的痛苦,一边还在想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在那间布满灰尘的房间里睡个好觉,不曾想,绕了一圈,他竟意外好心的将她送到了这里,看着他,她心中尤为感动..随即刚要说谢谢大人,苏墨便突然扭脸看向她,说了声:“你可以走了。”
“....”罗木木一下子石化了,既而依依不舍的看着眼前这白墙黛瓦,飞檐装饰的二层木楼客栈,然后在探头看一眼其充满素雅古朴的内设装修,轻轻瘪下嘴唇,喃喃道:“大人,您不是给我安排的客房吗?”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很显脸大,但是身上实在太脏,她想洗澡,更衣.无奈之下,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了。
苏墨方才好心带她来此,也不过是想着在那荒郊野岭,她万一出点事儿,麻烦的还是他们。
本来,这短短两天的案子就已经够棘手了,她万一再被杀害,案子就会更多,是以,他才好心驾马将她带进了城,不料,她却还得寸进尺上了,看向她,他冷冷道:“你还有两天时间。”
两天?
听着苏墨如此说辞,她在想,不久前她的嫌疑不是已经被他解除了吗?怎么还有两天?于是她表情呆木着吞咽了两下满是土味的喉咙,心里算是对苏墨彻底失去了信任,冷笑两声,她看出....苏墨这个人就是一个神经病。
如此想来,她一个正常人,又怎么能和一个神经病计较,于是她嘴角一扭,点了点头道:“大人,您还真是一个好官。”她阴阳怪调,刚要转身,一旁的老板便替她说起话来,“大人,这都夜深了,让姑娘一个人在外,怕是不妥吧。”他看罗木木能被苏墨骑马带回来,定与苏墨关系不一般,所以站在巴结的角度上,他也就索性替罗木木说话了。
罗木木也知道老板为何如此?
但想到苏墨那出尔反尔的行为,她对他也是没了好感,于是就要转身驳回老板的话,不料,苏墨沉吟了下,道:“也行。”
这一刻,罗木木是彻底看不懂苏墨了?
老板笑道:“好嘞。”
就此..罗木木顺理成章,走进了客栈。
这里与风月楼不同,外观是简陋了一点,但是内部古色古香的装修,还有空气中隐隐散开的茶香,却让她觉得沁人心脾,格外舒适,环顾四下,一楼大厅摆满了桌椅,椅子也都被放在了桌子上。
因为洗澡水还未准备好,罗木木和苏墨便被安排在了一楼的雅座之上。
这时,本慢悠悠送水的几个小二也开始加速,一趟又一趟地朝着二楼的客房送着热水。不过还好的是,小二人手多,看起来也不算累。
其次,令罗木木倍感惊讶的是,这脚下的木质地板竟完全与风月楼不同,轻轻踏上几脚,也都没有发出吱作响的声音,还有桌子..也都崭新的很,这让罗木木不禁好奇,这家店是不是新店?
想着这些,她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给对面苏墨斟茶的老板,问:“老板,这家客栈是新的吗?”
老板年龄也不过三十有五的样子,面容和善,一举一动间,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她的不屑,反倒,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这让一直受尽白眼的罗木木,有些不适应,也是这样,她敢与其对话。
老板和气道:“也不是,都已经好些年了。”
“好些年了,你这地板还真是结实呢。”罗木木说,眼神无意间扫到了冷静品茶的苏墨,不禁疑惑..堂堂提刑官,不是应该有自己的住处吗?为何要来这里?还真是奇怪。
就在这时,苏墨突然抬眼看向了罗木木,罗木木吓得急忙将视线从苏墨的脸上转移开,假装清了清嗓子..
苏墨见状,给了老板一个眼色后,老板便微微颔首,提着茶壶转身走开了。
紧接着,苏墨放下茶杯,静静看着罗木木这装模作样的反应,低沉道:“两天内,给我找到杀害那女子的真正凶手,我就放过你,否则,”他说,微微探身,“我让你成为杀死韩启的唯一凶手。”
“...”
半天,苏墨什么都知道?
当然,罗木木也不是吃素的,此时听着苏墨如此威胁自己的话语,她倍感到不爽,看着他...张口便道:“帮你可以,但是你凭什么给我追加无端的罪责,你..你小心我告你。”
她想,韩启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客人没错了。
“你以为,在当今,那一纸状书真的有用?”苏墨反问,再次拿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茶水。
罗木木表情一僵,随即再想苏墨那刻在骨子里的反派属性,还有他毫不留情杀害自己的手段,她自知...目前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对自己可没有半点好处,万一..在被杀,一切就又要重来了,而那重来的下场就是与他重新接触。
接触来接触去,只会影响她回家的时间。
无奈之下,她咧嘴一笑,妥协道:“明白,大人。”说着,她还不忘点点头。
[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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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