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对常华其实也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种对过去的缅怀。
在他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很小,他就被送到了亲戚家,是以,他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看似有亲人照料,实则却和野孩子没有区别,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姐姐,那个姐姐是待他最好的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在他十六岁那年,因遇人不淑,而投湖自尽,从那之后,他便离开家乡,去往京城,之后遇见了一眼看中他的苏墨。
可以说,苏墨对他也算是有再造之恩的‘朋友’,在去年的时候,他因为风月楼的一起偷窃案而认识了常华。
恰恰,狗血的是,常华与他认识的那位姐姐偏偏很是相似,虽说长相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对他的照顾,却与姐姐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对于苏墨这云里雾里的回复,严律也是看得着急,“大人,您有话倒是说清楚啊,”他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你不会真的怀疑常华姑娘吧?我跟你说,肯定不是常华..”
“你怎么肯定不是她?”苏墨突然打断下严律,咣当一声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难道,就因为她和你已故的那位姐姐相似,所以就是好人。”
“不是..”严律蔫巴了,因为苏墨一直都在教导他不要感情用事,那样,只会影响最佳判断,所以在苏墨这一通打断下,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垂下头,端起米饭就吃了起来。
苏墨清楚严律心里一直都藏着一段痛苦的记忆,对于那位姐姐,他也一直都保有愧疚,因为,他明明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帮她一把,可是,他的身份地位,却都不及姐姐嫁的那个屠夫,最终,只能选择远离,就算姐姐找来,他也都带着避嫌的想法,不敢接近。
所以在严律看来,就是自己无情的行为,让姐姐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他,就是压倒姐姐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严律,苏墨淡淡道:“我也没说是她,你怕什么?”
闻言,严律眼前一亮,微微张开塞满米饭的嘴巴,缓缓转视看向无奈盯着自己的苏墨,似是回血一般,急忙将口中的米饭咀嚼下咽后,才道:“真的没有怀疑。”他嘴角勾笑起一抹弧度,眼睛灵动的眨巴着,好似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这让苏墨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严律因为半年的长途跋涉,衣服,鞋子全都破烂不堪,就连头发也如罗木木那般,成了炸毛,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乞丐,但是,唯有他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深深吸引了苏墨,让苏墨有了栽培他的想法。
经过岁月更迭,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严律这样过了,此时看着,也觉稀奇,“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常华?”
一听喜欢,严律急忙摇了摇头,米饭在他的喉咙处猛地噎了一下,于是他急忙用力吞咽下堵在其中的米饭,继续,“是尊敬,您也知道,常华姑娘和我的姐姐很像,所以,”他一脸认真,“我相信她。”
苏墨一直都不认为严律是一个感情用事之人,从来,严律也都不会替任何一个被他所怀疑的人说话,由此可见,严律是真的陷进去了,但有些话,他现在也不好说明,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收回打击严律的想法,有意将目光在严律的脸上定格了几秒后,扬了扬下巴,道:“吃吧。”说着,他刚端起米饭,一股刺鼻的香气就从房门那边传了进来。
随即,他同严律一起抬眼看去,只见两个姑娘竟各自拿着酒壶,摇曳着腰肢走了进来,严律放下碗筷,不知所以然地看着绕过餐桌,止步到自己身旁的青衣姑娘,然后又看了一眼同时绕到苏墨身旁的另一位红衣姑娘,一脸茫然地说了声,这?接着便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苏墨则比严律晚了一步放下碗筷,道:“你们这是?”他抬眼看向止步在自己一旁,面露羞涩的红衣姑娘,红衣姑娘道:“是常华姑娘让我们来陪你们的。”说着,她一手握紧壶把,微微俯身,将酒杯续满。
那边,青衣姑娘也是如此。
苏墨一向都不会在白天喝酒,这些常华他们都知道,可是现在..他们到底是何意,令苏墨费解。
亦是如此,他当即对这两个姑娘生了疑心,“真是常华让你们来的,还是说,另有其人。”他冷冷道,站起了身。
红衣姑娘也听闻过有关于苏墨的一些事迹,她也十分清楚,苏墨一项秉公职守,就算来此喝酒,也从来都不会白天来,要不是案子,他今天也不会来,所以对于苏墨如此问话,她深感恐惧,既而..浑身一僵,像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错误似的,手下一抖,惶恐道:“是..是..不是,其实..是..妈妈让我们来的。”
严律一听,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然后抬臂便推开了欲要继续续酒的青衣姑娘,刚要起身...常华就跨过门槛儿,走了进来,严律见状,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
苏墨看向常华,因顾忌严律的面子,他并没有对常华摆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反倒平静相看。
常华款步走进,朝着站在严律与苏墨身旁斟酒的两位姑娘各看了一眼,轻声细语道:“大人,这不是普通的酒水,而是上等的药酒,喝了不会醉,只会解乏,妈妈看你们昨晚一直都在查案也是辛苦,所以才,”她说,抿嘴一笑,“多有得罪,你们还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
严律想常华那会儿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定也没有吃饭,急忙盛情邀请道:“常华姑娘,可否一起用餐。”
青衣姑娘深深感觉到了严律对自己与常华的区别待遇,脸色骤然一变,酸溜溜道:“是啊,姑娘还未用餐,要不,还请您陪这位大人吧。”说着,她微微俯下身,轻轻将酒壶放下,绕过餐桌就走到了常华的面前,“姑娘,请吧。”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过身,将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对着苏墨和严律腰胯微蹲,颔首低眉道:“小女告退。”说完,她便离开了。
就这样,气氛在青衣姑娘的一句话后,显得尴尬。
反之,严律却根本不在乎青衣姑娘的所作所为,反倒欣喜自己终于又可以和常华一起吃饭了,于是站起身便道:“姑娘过来吧,”他说,又看向依旧杵在苏墨身旁的红衣姑娘,轻声吩咐,“还请你在去厨房给姑娘添副碗筷。”
红衣姑娘不过是来伺候他们的,在这里,她哪里干过丫鬟干的活,所以严律这等命令,让她很不舒服,既而..她表情一僵,与那青衣姑娘一样,脸色骤然发生了变化,但是她在想严律毕竟是个当官的,若有得罪,怕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无奈之下,只有忍气吞声,应了声:“是。”然后便放下酒壶,转过身,刚要绕过餐桌离开,罗木木就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跑了进来。
看着罗木木这风尘仆仆,大大咧咧的架势,红衣女子倍感惊讶..同时,微微抿嘴一笑,不禁有了看好戏的想法。
就在这时,罗木木身上的花香与热气瞬间弥散在了房间的空气中,使得这里也变成了‘浴室’一般。
但罗木木却并没有觉得不妥,反倒无视过周遭的一切,一个箭步冲到桌前,双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随即气喘吁吁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苏墨,喘了几口粗气道:“大人,我知道了。”她一脸激动。
红衣姑娘看着罗木木这身装扮,满眼嫌弃,随即在看她那随意披散在身后的湿漉长发,忍不住念叨了声:“成何体统。”然后抱起双臂,又看了一眼挂在她发梢处迟迟不肯滴落的水珠,啧啧了两声,准备继续看戏。
只可惜,红衣姑娘这看戏的想法不过几秒,就被常华打破了,“洁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问着,她作势扬了扬下巴,然后便抬步走到了罗木木的身旁。
红衣姑娘自是不喜欢被命令的感觉,但是常华再怎么也是老鸨喜欢的人,更是风月楼的花魁头牌,无奈之下,她只好收回看戏的想法,上步便离开了房间。
常华轻轻摸了一下罗木木身后依旧湿漉的长发,抿嘴一笑,“阿沐,你这是干什么啊?头发都没有擦干,会着凉的,”她说,一把挽住了罗木木的臂弯,“走,我带你去我的房中,把头发擦干。”
此时,苏墨和严律则一同无视过罗木木,拿起碗筷就吃了起来。
罗木木本激动的心,也在苏墨和严律无动于衷的反应下,渐渐消失了,于是她嘴角一撇,扭脸看向假装关心自己,实则是想将她带走,堵嘴的常华,低声道:“姑娘,还请您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他们说。”她认为他们是在避讳常华,所以才不搭理自己,所以便有了将常华先请出去的想法。
不料,严律却突然道:“罗沐,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常华姑娘。”说着,他直接将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站起身,绕过餐桌便走到了常华的身旁,“说了半天,没一点儿重点,你知道什么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了?
听着严律这话,罗木木立刻想起自己从进来到现在,确实只说了这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如此想来,的确是自己不对。
于是,她立刻转变态度,对着常华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啊,姑娘。”她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旧被常华紧紧挽着的臂弯,提醒道:“那个,我有话要跟大人说,还请您把手松开。”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严律,便只好忍气吞声,对常华客气起来。
严律说了声:“这还差不多。”
常华松开了手。
罗木木憨憨一笑,上步到餐桌一侧,弯身搬起椅子,直接走到苏墨身旁,然后将椅子放下,坐在了苏墨的旁边。
随即,严律也转身走到桌前,弯身将椅子搬出,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常华,笑嘻嘻道:“姑娘,坐吧。”
闻言,常华神色恍惚了一下,无奈将定格在罗木木身上的视线转开,应了声“好。”然后便上步,坐下了。
就在这时,小晴火急火燎地跑进房间,打眼便看见了坐在苏墨身旁,欲要讲话的罗木木,既而,她眉峰一转,转视便看向了常华,恰巧,常华也正在看她,接着..常华似带提醒,把视线朝着罗木木那边移了一下,小晴会得其意,上步急忙给严律和苏墨匆匆行了一礼,便道:“大人,那珍珠耳环就是罗沐的。”
罗木木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小晴就贼喊捉贼上了。
至于她要说的话,其实..就是另一只耳环在不久前,正巧从她的新衣服里掉落了出来,然后又很巧妙地掉在了屏风的底座上,最后又顺着底座朝着一个方向滚落到了一侧墙角,仅此而已。
这些话罗木木并未跟任何人讲过,方才在浴室穿好衣服后,她连镜子都没来得及照,就匆匆赶了过来,其过程,她是一句话都没有同小晴讲,可现在,小晴却突然冒出来冤枉起自己来。
嗯,这就足以说明,小晴果真有问题。
于是乎,她二话不说,不等苏墨开口询问,她就急忙从腰带的缝隙中,捏出了另一个珍珠耳环,放在了桌上。
苏墨看着被罗木木从腰带缝隙中拿出的珍珠耳环,立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你从哪儿捡到的?”问着,他扭脸便对视上了罗木木的双眸。
听着苏墨的问话,小晴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易人察觉的慌张,同时,她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也在不经意间攥成了一团,深呼吸一口气,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在罗木木欲要解释的前一秒,急切道:“前天的时候,罗沐有过想要我帮她打耳洞的想法,这珍珠耳环,是我专门给她买的。”
虽然,罗木木早就预料到会有人使坏,可是她却没想到会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此时听着小晴这番说辞,她的眼中只剩茫然,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心里也开始莫名难过起来。
但,她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实感受,这是...身体本能发出的某种信号。
不过,即使如此,内心深处的她,也还在挣扎,攥紧双手,她多想现在就站起来将小晴的话一一反驳,奈何..嘴巴,双腿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微微皱起眉头,她开始焦急起来。
紧接着,在小晴的又一声‘相信我’后,罗木木战胜了躯体的控制。
可是..还没等她站起身与小晴说道一番,她的手腕便突然一紧,于是她无奈停止动作,一脸错愕地看向苏墨,还没等开口,
苏墨便道:“你话还没说完呢,这耳环从何而来?”
然而,罗木木做梦都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苏墨竟然会向着自己说话,看着他,她本紧绷的神经也立刻得到了放松,可能是被信任,又可能是被自己的坚持所感动,总而言之,在苏墨问出这话的刹那间,她整个人如释重放,眼圈也在感动之中,渐渐泛红,咽动喉咙,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的委屈也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抿起嘴唇,她想哭。
但是..为了不在小晴面前露怯,她只好将这等冲动藏于心中,清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讲述起自己捡到珍珠耳环,并且发现昨日声音来源的所有过程。
其过程..还有她穿衣的过程,听得苏墨和严律面红耳赤,尽显尴尬。
可她,却毫不自知。
讲完后,苏墨也早已收回了定格在她脸上的视线,拿起碗筷...干吃起了米饭。
严律则一脸嫌弃地看着身材干瘪的罗木木,啧了一声,道:“你还真敢说。”
敢说?
这话,听得罗木木是一头雾水,随即她在转念一想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立刻面红耳赤道:“我只是在陈列事实。”说着,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貌似连穿衣的细节也都讲述了出来,亦是如此,平日里本就保守的她,一下子红温了。
这会儿,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上一躲..可她在想这身体反正不是自己的,说什么,也不过是在说别人,有什么好尴尬的,想着这些,她倒是好受了些。
于是,她继续理直气壮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只是单纯的道出真相罢了,牺牲小我,又怎样?”她故作出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慌得一批了。
小晴怎么也没想到罗木木会将事情讲得如此细节,此时..也是尴尬到说不出半句话了,但她又担心牵连到常华,无奈之下,只好垂下脑袋,作以逃避。
与此同时,严律抬眼之间,突然将视线定格在了罗木木的脸上,随即惊讶地说了声:“罗沐..你..你的脸。”
[哈哈大笑][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