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fstream G650的机舱内,光线被调至柔和的暖金色,隔绝了窗外三万英尺高空的凛冽与苍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茶香,混着顶级真皮座椅的细腻气息,构成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这架私人飞机的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奢华——手工缝制的真皮座椅、瑞士定制的水晶酒杯、来自意大利的大理石茶几,连机舱内的温度都恒定在最舒适的二十二度。
林曦薇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足以让无数镜头追逐的脸。精致的妆容完美掩盖了连日赶场的疲惫,只是眼下那抹极淡的青黑,终究逃不过长时间飞行带来的生理反应。她是这场瑞士国际慈善晚宴的压轴表演者,是聚光灯下永远耀眼的时代偶像,此刻却只想在这短暂的独处中,寻得片刻喘息。
她的座位在机舱中部靠窗的位置,刚刚坐下,就注意到身旁已经有人了。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正专注地翻阅着一本厚重的医学期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与林曦薇相遇。
那一瞬间,林曦薇愣住了。不是因为对方认出了她——事实上,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或兴奋,反而平静得像看待一个普通的陌生乘客。这种平静反倒让她感到意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被人认出后的各种反应:惊喜、激动、献媚、算计。可这个男人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礼貌。
"你好。"男人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温和。
"你好。"林曦薇回应道,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疏离。
男人点了点头,便重新低下头继续阅读,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问候。没有多余的话,没有搭讪的意图,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林曦薇反而因为这份冷淡而松了口气。她见过太多借故搭讪的人,各种理由层出不穷——索要签名、合影、交换联系方式,甚至直接递上商业合作的名片。而这个男人,却像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对她的身份毫无兴趣。
助理小艾将毛毯轻轻搭在她身上,低声嘱咐了几句落地后的行程,便退到了机舱另一侧。林曦薇戴上降噪耳机,将自己沉入舒缓的轻音乐中,身体微微侧向舷窗,试图在颠簸的气流中酝酿睡意。
她的余光不自觉地瞥向身旁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外套,没有打领带,领口处露出一截干净的白色衬衫。整体造型简约而不失质感,没有任何张扬的名牌logo,却处处透着考究。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翻动书页时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男人的侧脸线条温和流畅,鼻梁高挺,唇线清晰,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点波澜。最吸引她的,是他的眼神——专注、平和,带着一种历经沉淀后的从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眼底,却又无法惊扰他内心的秩序。
她见过太多男人的目光。有人看她时眼里全是惊艳和占有欲,像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有人看她时满是算计,盘算着如何从她身上获取价值;还有人看她时带着谄媚的讨好,试图攀上她这棵大树。
可这个男人不同。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潜藏的目的,干净得让人不适应。
林曦薇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耳机里传来莫扎特的《第21号钢琴协奏曲》,舒缓的旋律像流水般淌过心田,却无法驱散心中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如潮水般涌来。长时间的高压工作让林曦薇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靠咖啡和维生素维持精神。她原本撑在舷窗上的脑袋,在一次轻微的气流颠簸中,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去,最终轻轻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那一刻,林曦薇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的身体僵硬起来,心跳骤然加速,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肩膀传来的温热触感。那肩膀很宽,很结实,透过羊绒衫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但又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而是一种长期运动形成的匀称体态。
更让她意外的,是男人身上的气息。不是那种廉价的古龙水,也不是浓烈的香水味,而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雪松香气,干净、清爽,混合着若有若无的书页油墨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林曦薇下意识地想要立刻挪开,手指已经按在扶手上准备用力。可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只是微微一顿,握着钢笔的手停滞了半秒,随即继续在书页上做着批注,肩膀却极其自然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丝毫挪动,仿佛她的依靠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没有转头看她,没有清嗓子提醒她,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依旧沉稳而规律。这份从容让林曦薇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挪开,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这个陌生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安心,又或许是他的反应太过自然,让她卸下了防备。林曦薇就这样靠在他的肩膀上,意识渐渐模糊,最终真的睡了过去。
这是她这些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没有梦境,没有噩梦,没有突然惊醒,就只是纯粹的、安稳的睡眠。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颠簸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宁静的港湾。
沈亦舟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靠着他肩膀的女人身上。乌黑的长发垂下来,几缕发丝散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她的睫毛很长,在闭上眼时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下淡淡的青黑。
沈亦舟当然认出了她。
林曦薇,亚洲顶流女歌手,格莱美提名获得者,时尚icon。她的脸出现在无数杂志封面上,她的歌曲占据着各大音乐排行榜的榜首,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网络热议。
可此刻,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女王,却像一个疲惫的普通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沈亦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温和而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作为一名医生,他见过太多疲惫的面孔,也能一眼看出她身体的状况——长期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压力过大。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动作很轻,生怕惊醒她。然后他重新低下头,继续阅读手中的医学期刊,左手依旧稳稳地托着书页,右手的钢笔在页面上划过,记录着要点。
只是这一次,他翻页的动作更轻了,钢笔写字的力度也更小了,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打扰她的睡眠。
飞机穿越云层,机身轻微震颤。林曦薇的头下意识地蹭了蹭,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猫,换了个更舒适的角度,几乎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身上。
沈亦舟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挪开,也没有推醒她,只是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棵可靠的树,为她遮挡风雨。
机舱内静得出奇,只有飞机引擎的轻微轰鸣声,以及两人均匀的呼吸声。白茶的香气混合着雪松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窗外的云层像棉花糖般柔软,阳光穿透云层,在机舱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两个身处不同世界的人,一个是聚光灯下的璀璨星辰,一个是医学界的低调传奇,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以一种近乎亲密的姿态,共享着这段短暂而静默的时光。
沈亦舟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舷窗外。天空蓝得纯粹,云层白得耀眼,远处隐约可见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峰。
不知过了多久,林曦薇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后意识渐渐回笼,她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上,而且姿势亲密得过分——她几乎是半靠在他怀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西装外套。
林曦薇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猛地坐直身体,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有些窘迫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中充满了歉意,"我太累了,没控制住,真的很抱歉。"
沈亦舟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温和,没有丝毫异样。"没关系。"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旅途漫长,难免困倦。"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追问,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丝毫的异样情绪,仿佛她刚才的举动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林曦薇心中的窘迫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她见过太多借故搭讪的男人,也见过不少趁机占便宜的人。可这个男人不同,他的反应自然得就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既没有刻意回避显得做作,也没有暧昧暗示显得油腻,就只是简单的理解和包容。
"还是要谢谢你。"林曦薇真诚地说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手中的期刊上,"而且……还打扰你看书了。"
沈亦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中的期刊,淡淡地笑了笑:"我正好看完了。"
林曦薇看了一眼那本期刊——《柳叶刀》,世界顶级医学期刊,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专业术语和复杂的解剖图表,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你是医生?"她好奇地问道。
"嗯。"沈亦舟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林曦薇本想继续问些什么,却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毕竟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对她身份的好奇,她也不该过度打听别人的**。
"我睡了多久?"她转而问道。
沈亦舟看了一眼手表:"大约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林曦薇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只是打了个盹,没想到竟然睡了这么久。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陌生男人竟然让她靠了整整一个小时,肩膀应该早就酸了,却始终没有挪动或者叫醒她。
"你的肩膀……不会酸吗?"她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歉疚。
"还好。"沈亦舟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依旧平淡,"我经常做手术,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习惯了。"
"那你一定很辛苦。"她由衷地说道。
"彼此彼此。"沈亦舟看了她一眼,"你应该比我更辛苦。"
林曦薇愣了一下。这是今天第一次,有人提到她的职业。可他的语气里没有追星的兴奋,没有八卦的好奇,只有同为辛苦工作者的理解和共鸣。
"还好。"她笑了笑,"习惯了。"
"习惯不代表不累。"沈亦舟说道,目光落在她眼下那抹淡青上,"你的身体在抗议了,应该好好休息。"
这句话说得很医生,却意外地温暖。林曦薇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我会的。"她轻声说道,"等忙完这阵子。"
"每个人都这么说。"沈亦舟淡淡地笑了笑,"可往往等不到''这阵子''结束,身体就先垮了。"
林曦薇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圈子里,因为过劳猝死或者突发疾病的艺人不在少数。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停下来就意味着被淘汰,不拼命就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沈亦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是一个喜欢说教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能做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一点善意。
飞机逐渐开始下降,机舱内响起了乘务员柔和的提示音:"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降落,请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沈亦舟合上手中的期刊,将钢笔插回口袋,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教养。
林曦薇也随之起身,助理小艾快步走过来,帮她整理着裙摆,递过墨镜。林曦薇接过墨镜,却没有立刻戴上,而是转头看向沈亦舟。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道,"今天真的很感谢。"
"不客气。"沈亦舟微微颔首,"一路顺风。"
"你也是。"林曦薇回以一个微笑。这一次,她的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与防备,多了一丝真诚和温暖。
飞机平稳降落,舱门打开。林曦薇戴上墨镜,重新变回了那个光鲜亮丽的顶流女王。她在助理的陪同下率先下了飞机,机场外早已聚集了等候多时的粉丝和媒体。
闪光灯瞬间亮起,像无数颗小太阳,将她包围。
"曦薇!曦薇!看这边!"
"林小姐!请问您这次来苏黎世是为了慈善晚宴吗?"
"听说您和某位富豪传出绯闻,是真的吗?"
林曦薇挂上标准的微笑,优雅地挥手致意,在保镖的护送下走向停车场。她回头望了一眼,却早已看不到那个浅灰色的身影。
沈亦舟走的是VIP通道,安静而低调。他站在通道口,透过玻璃窗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林曦薇,眼神平静无波。
"沈主任,车已经准备好了。"身旁的助手低声说道。
沈亦舟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通道深处。他的背影挺拔而沉稳,像一棵扎根于深山的古松,不与繁花争艳,却自有其不可撼动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这场三万英尺高空的静默同行,只是他们命运交织的开始。他更不知道,这个耀眼如光的女人,将会在不久的将来,闯入他平静的世界,成为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
而林曦薇也未曾预料,那个在飞机上给予她片刻安宁的陌生男人,将会是唯一一个能看穿她所有伪装,触摸到她真实灵魂的人。
山河相逢,天作之合。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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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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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三万英尺的静默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