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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3-1

作者:第一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颂顿觉如坐针毡。


    明王妃见状,轻笑出声,瞥了眼李攸宁的反应,语带调侃:“公主好眼光,这可是我朝大才子。陛下舍得割爱么?”李攸宁亦忍不住附和,语气急切:“正是正是!父皇定不会应允的,郡主还是另择良配吧。”


    李载璋眉头微蹙,低声呵斥:“四妹,休得无礼。此乃大人议事,不得插嘴。”


    雍莽顺势揶揄道:“世子意下如何?若随郡主入乡随俗,往后相见只行抱胸礼,即便腿脚不便,也不至跪伏失仪,有损体面。”


    李攸宁刚坐稳,闻听此言,登时按捺不住,扶案欲起,却被明王妃眼疾手快捂住口唇,用胳膊压回座位。


    皇帝闻言,亦含笑附和:“嗯——不错,公页以为如何?”


    姜颂掩面清咳起来,席间众人忍俊不禁,笑声四起。


    “世子哥哥,你可愿喜欢我?”朵兰纳直截了当地问道,眼神清澈真挚,仿佛答案再简单不过。


    姜颂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一怔,僵立原地,一时语塞。眼见冷场,季风正要轻推他一下,却被姜颂顺拽了过来。


    季风会意,唇角微扬,指了指自己,语气轻松:“公主,您瞧在下如何?”


    “好。”朵兰纳毫不犹豫,脸上依旧挂着宽和的笑容。


    姜颂紧绷的肩膀这才稍松。季风又指了指一旁太子,笑问:“那太子殿下呢?您看如何?”


    朵兰纳眨了眨眼,二人举动令她既困惑又不悦。她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但天下不是只有一个男人娶很多女人的风俗吗?天朝陛下若送三个夫君给朵兰纳,是知道我有两个好朋友么?”


    席间众人再次忍俊不禁。殿上,李观权的笑声洪钟般回荡,目光如炬,缓缓扫过殿中三位年轻人——太子、世子、长子,眼中带着深长的笑意。


    “太子,世子,长子,”李观权缓缓开口,语含调侃,“今夜本应有两个‘小子’在场。”


    太子李载璋便知道其中一人是谁了,道:“陛下是说三弟吗?他镇守京畿,越是年下,越是一丝不能懈怠。”


    “是啊,所以朕不怪他。河州樊氏进献了上等葡萄美酒与硕大青提,偏偏人未至,倒叫朕有些抱憾。朕观之,樊小将军倒像是公主的良配。”


    “那是万万不能的呀。”汗王忙苦笑着推辞。


    樊小将军?姜颂懵懂的留意。


    樊姜两家间有一段难言的旧事,只不过平日里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关外,相隔十万八千里,也是相安无事。


    樊家与季家,皆为李观权麾下亲信,昔日季家功成身退,而樊家与姜家之间,却始终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当年姜康受封为王,满朝文武之中,唯樊家挺身直谏,言其无功受禄,何以服众?


    这些年来,姜家安居王都,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而樊家却为李观权在河西浴血奋战,直至香火难续,一命一命得了个戍边侯的虚名,终日与风沙为伴。


    老侯爷带兵回河西之时,心中郁结,竟至气绝身亡。自此之后,樊家虽仍兢兢业业为皇帝办事,但主家之人却再未踏足王都半步。近年来,樊家难得开口向朝廷索要些东西,李观权大喜过望,岂料展开信笺一看,还是樊家要和梁疆王的结梁子,明里暗里说白了,樊小将军特别惦记梁疆北头,那一长溜、宽广肥美的河川平原。


    姜康目光微垂,神色如常。樊家上书之事,看似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贸然胡闹,然若非皇帝默许,樊家折子岂能递至御前?


    恐怕早在布耶尔的队伍启程之初,樊小将军便对一些事胜券在握。


    雍莽微微一笑接过话头:“陛下,不来也罢。樊家如今仅此一脉单传,河州至王都,往返一趟少说两三月。臣听闻,河州一日不可无小樊将军坐镇,他若离了河州,恐边陲不稳。”


    就在汗王忐忑的冷汗直流时,雍莽的目光却转向姜康,带着试探:“梁疆王阁下,您说是吧?”


    季风目光一凛。


    宫宴上登时剑拔弩张,一片肃杀之气。


    姜康神色从容,含笑拱手:“雍阁老所言极是。小樊将军年少有为,英姿勃发,镇守河州多年,边关晏然,功不可没。樊家世代忠良,老侯爷更是直臣,为朝廷鞠躬尽瘁。臣对小樊将军,亦是钦佩有加。” 他语气平和恳切,满是赞赏。


    他抬眼,见皇帝正含笑望着自己,目光深邃难测。姜康心里明白了大半,却也不恼,只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从容:


    “当年陛下初登大宝,开国肇基,臣蒙圣恩,得封梁疆王。这些年来,姜家安享王都富贵,皆是仰赖陛下洪福。陛下仁德宽厚,待姜家如兄长遗泽,此恩此德,臣等铭感五内。功劳与否,早不足道,唯陛下信重厚爱为重。臣等唯有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方能报效万一。”他语带恭敬与感慨。


    “说来惭愧,臣子嗣稀薄,膝下仅有二子,梁疆虽广,亦无福多封子孙。”姜康话锋微转,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托人呈上御前,他声音低沉几分,带着感慨:“常言道,物尽其用方为上策,此更乃两全其美之事。臣自然不胜荣幸。”


    皇帝看了他呈上的东西,表情里难以隐藏的蔑视令姜康并不意外。他平静的颔首饮酒。这块地对皇帝的诱惑力是致命的,成功率远高于用其他普通的土地。只是不知当初皇帝把姜颂从自己身边夺走,这十年来可曾有过刹那的愧疚?姜康缓缓放下酒杯,如果他还是自己侍奉的君主的话,大抵是没有的。


    那是一份梁疆封地的地图,是紧挨着河州这个西域之门的一绺沿河水草肥沃的跑马场,这片跑马场不仅是经济资产,更是战略要冲。皇帝可以在此驻扎中央军,彻底杜绝梁疆势力死灰复燃的任何可能。并且,拿到了这块地,就等于扼住了梁疆故地的咽喉。


    但同时,也是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炸药包。


    “梁疆北头那片河川平原,水草丰美,小樊将军正值壮年,独撑门庭,勤勉为国。臣一介闲人,留之无用,他若得此平原,既可厉兵秣马为国效力,亦可为樊家开枝散叶,延续宗祧。”


    皇帝展颜一笑,动容间尽显帝王心术:“爱卿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准奏。”


    雍莽则眯了眯眼拍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康:“梁疆王果然深明大义。”


    这是一场博弈,一次羞辱,也是一次权力的交接与转移。——这一刻,三个男人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并且将在未来付出代价。


    姜康微微躬身,语气沉稳恭敬:“陛下,臣观郡主对中原男儿皆颇为欣赏,若两家联姻,自是姜府之荣。然则,无论世子赴贵国,或郡主嫁入我国,均涉两国邦交,理应由朝廷礼部商榷,从长计议。臣以为,此事不宜仓促定夺。”


    雍莽见状,胜利般的朝殿上拱手道:“臣附议。”


    何不为也随之附和,语气沉稳:“臣附议。”


    季风亦点头响应,神色恭敬:“臣也附议。”


    李观权摆手笑道:“此非朝堂,诸位爱卿免了罢。”目光转向阿汉王和朵兰纳,语带调侃:“公主,可听见了吧?”


    听见什么?听不明白这群人在说什么,朵兰纳只好回之一笑。


    “不过公主择婿的标准,是依她哥哥定的吧?”


    布耶尔忙应道:“回陛下,班布尔王子已在偏殿外候旨。”


    李观权微颔首示意。太监高声宣道:“传——阿汉班布尔王子进殿!”


    殿门缓启,这位兼具阿汉与前朝血脉的王子身着华服,步履从容入内。他面容俊朗,目光温润,殿中目光齐聚,各姜康抬眼暗忖:这场联姻之议,恐方启帷幕。


    班布尔长身玉立,行礼之际,余光扫过朵兰纳,流露出一丝既严厉又关切的神情。举止从容,却隐透威仪。


    此人竟是碎发!像是既从了阿汉习俗又守了代国规矩,虽然立于古典王殿略显不伦,却令姜颂眼前一亮。


    明王妃语气平淡而深长:“你乃阿汗后裔,又是中原子民,既着本朝衣冠,见君王为何不拜?”


    班布尔微微躬身,恭敬却不卑不亢:“启禀圣上,本部自前朝起便为王都附庸。阿汗三部十二落乃陛下草原子民,阿汗首领向陛下行此礼以表臣服。臣身为部族一员,不敢逾越首领之礼,望陛下明鉴。”


    李观权眼中掠过深意:“班布尔,“你母亲是迎黛公主吧?前朝倾覆前,便随你父远赴草原了。”


    班布尔神色如常:“是。母亲常念及中原风物,言及陛下仁德,心怀感念。”


    雍莽轻笑,目光锐利:“那她可曾提过,前朝覆灭时是如何对待尔等‘前朝遗脉’的?”


    班布尔微抬眸,与李观权对视一瞬,旋即低眉:“母亲只教导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陛下英明神武,乃天命所归。臣等既为陛下子民,自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观权盯着他,片刻后大笑:“班布尔,你比你父更通晓中原言语。”转头看向布耶尔,语意深长,“汉王,你有个好儿子啊,当好生相待。”


    布耶尔心中一凛,连忙起身,道:“陛下明鉴。臣此次入京,一是为朝贺陛下万寿,二是、确实为……为求一桩婚事。若能得陛下赐婚,实乃我阿汗部族之幸。”


    李观权微微颔首,语气意味深长:“联姻是好事。尤其朕听闻阿汗部族近年来在草原上风头正盛,多亏你这个‘草原共主’一心休战。”


    布耶尔脸色微变,连忙躬身:“陛下明鉴!那些不过是无知部族的妄言,臣绝无此心!阿汗部族永远是陛下的子民,绝不敢有半分僭越!”


    李观权轻笑,不置可否:“阿汉王切莫妄自菲薄,草原三十二部,豪杰辈出,然唯‘草原共主’方得见朕天颜。区区婚事,朕理当嘉许。”转头看向班布尔,语气忽转温和,“然中原讲究好事成双。班布尔,你可曾有亲事?”


    班布尔微怔,答道:“回陛下,臣与舍妹均未议亲。”


    李观权点头:“既如此,朕倒有个提议。不如让朵兰纳郡主多与朕的子侄亲近。至于你……”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温和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班布尔,你身为阿汗王子,又通晓两边礼仪,不如长留王都,为朕分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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