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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病返巧经濠镜澳 置业预开新洞天

作者:拓跋龙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节


    离开阿输迦寺时,锡兰山的夕阳已沉至海平面,将印度洋的海面染成一片熔金。贾琏将那片半黄的菩提叶小心翼翼地夹在贴身的锦袋里,摸到叶片粗糙的脉络,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妙的安宁——龙树高僧的话像檀香的烟气,缠绕在心头,那些关于“真与梦”的纠结,似乎都在这片菩提叶的轻颤中,渐渐消散了几分。


    他缓步走回码头,海风吹拂着衣袍,带着淡淡的咸湿气息,远处“镇海号”的龙首在暮色中泛着暗金的光,桅杆上的帆缆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随从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二爷,郑公公在船上等您呢,说今晚要商议明日与锡兰山的贸易细则。”


    贾琏点点头,正欲登船,眼角余光却瞥见码头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西洋样式的深色短袍,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手里正拿着一张海图,对着码头的船工比划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清晰——竟是佛朗士!


    “佛朗士先生?”贾琏心头一震,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


    那人闻言转过身,脸上瞬间绽开爽朗的笑容,一双蓝眼睛里满是意外与欣喜,快步走上前握住贾琏的手,力道依旧是西洋人特有的厚重:“贾二爷!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锡兰山遇到你!”他的汉语比前年在泉州时流利了许多,只是尾音仍带着淡淡的西洋腔调。


    贾琏被他握得手腕发紧,却也笑着回应:“我也没想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常来往于马考与锡兰山之间,做香料和宝石生意。”佛朗士松开手,指了指不远处一艘西洋商船,“这艘‘里斯本号’就是我的船,刚卸下一批香料,正准备装些锡兰山的宝石回去。”


    他上下打量着贾琏,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石青缎官袍上:“贾二爷如今穿的是官服!太神气了,哈哈哈……”


    “不过是替朝廷办些差事。”贾琏笑着摆手,想起郑三宝也在船上,便热情地邀请,“我如今随郑三宝公公出使西洋,郑公公也在船上,不如你随我上船一坐,咱们好好叙叙旧?”


    佛朗士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太好了!我久闻郑三宝公公的大名,早就想拜见,今日得此机会,真是荣幸!”


    两人并肩往“镇海号”走去,佛朗士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两年的经历:“自前年承蒙二爷相助,我与贵府织锦坊的合作一直很顺利,你家的异兽纹锦在西洋大受欢迎,尤其是那‘红狐狸’和‘蓝灰小狼’纹样,贵族们都抢着购买,价格翻了三倍还供不应求!”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切割精致的蓝宝石,“这是我特意为二爷带的礼物,算是感谢二爷当年的雪中送炭。”


    贾琏接过银盒,指尖触到蓝宝石的冰凉温润,见宝石色泽纯正,剔透无瑕,连忙推辞:“你太客气了,怎能收你如此贵重的礼物?”


    “二爷若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佛朗士故作严肃地皱眉,蓝眼睛里却满是笑意,“这宝石在西洋不算稀奇,但我知道天朝人喜爱玉石,这枚蓝宝石与二爷的气质很配,你就收下吧。”


    贾琏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收下,放进锦袋里,与菩提叶放在一起。他想起当年在泉州码头,佛朗士接过三千两银票时的激动,想起他承诺介绍西洋客商的坦诚,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果然能跨越山海与国界。


    登上“镇海号”,却见郑三宝双手负背,站在甲板上,望着大海东方的远处,海风吹动他的衣带,发出轻微的猎猎声音。


    听到手下禀报,三宝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二爷回来了?……噢?这位是?”


    “禀报公公,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佛朗士先生,西洋商人,也是我的好友。”贾琏连忙上前几步介绍,又转向佛朗士,“佛朗士,这位就是郑三宝公公大人,此次出使西洋的正使。”


    佛朗士连忙躬身行礼,用刚学不久的天朝礼仪说道:“久仰郑公公大名,晚辈佛朗士,拜见公公。”他的动作虽略显笨拙,却透着十足的诚意。


    郑三宝笑着起身扶起他:“佛朗士先生不必多礼,咱家也听过你的名字,知道你与二爷有过一段佳话。既然是二爷的朋友,便是咱家的客人,请坐。”


    三人落座后,随从奉上热茶,佛朗士抿了一口,赞叹道:“天朝的茶果然名不虚传,比西洋的葡萄酒还要清冽甘甜。”他看向郑三宝,眼里满是敬佩,“晚辈早就听说,公公此番率领船队下西洋,将遍历西洋诸国,宣扬天朝威仪,促进贸易往来,是真正的英雄!”说完,竖起大拇指。


    “先生过誉了。”郑三宝摆摆手,语气谦逊,“咱家不过是奉旨办事,宣扬天朝愿与万邦协和共荣的理念,让各国互通有无,共享太平罢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佛朗士身上,“听说西洋商人如今也在竞相开拓海外贸易,不知你们的理念是什么?”


    佛朗士放下茶杯,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回公公,西洋各国如今都在争夺海外航线和殖民地,我们的理念是‘强者为王’,谁能占领更多的土地,控制更多的资源,谁就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像我哥哥马可,担任马考总督后,便带领船队开拓了通往美洲的航线,运回了大量的白银和香料,让葡萄牙变得更加富强。”


    郑三宝闻言,眉头微蹙,指尖摩挲着罗盘的铜壳,语气平和却坚定:“贵国的理念,与天朝不同。天朝自古便认为,‘天下大同’‘协和万邦’才是长久之道。我们与各国贸易,讲究公平互利,尊重各国的习俗和主权,从不恃强凌弱,掠夺他人的土地和资源。就像这海上贸易,天朝的海舫带着丝绸、瓷器、织锦,与各国交换特产,既让天朝的物产走向世界,也让各国的珍品进入天朝,彼此受益,这才是长久之计。”


    佛朗士沉吟片刻,说道:“公公的理念固然高尚,但在如今的西洋,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如果我们不主动争夺,就会被其他国家吞并,失去生存的空间。就像西班牙人,他们在美洲占领了大片土地,掠夺了无数的金银,国力日益强盛;荷兰人也在加紧建造战船,争夺海上霸权。我们葡萄牙若不奋起直追,迟早会被淘汰。”


    贾琏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想起在泉州时,郑三宝曾对他说过,西洋人的“新航路”是靠暴力撑着,而中华的“通商路”是靠文明吸引力走着。如今亲耳听到佛朗士的话,更深刻地体会到中西方文明的差异。


    “先生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贾琏开口道,“只是,靠暴力掠夺得来的利益,终究难以长久。就像贾赦想强夺石呆子的古扇,最终不仅没能得逞,还差点连累贾家;贾雨村为了讨好贾赦,构陷石呆子,最后也被革职问罪。历史已经证明,恃强凌弱、草菅人命,最终只会自食恶果。”


    三宝说道:“天朝之所以能历经千年而不衰,正是因为秉持着‘协和万邦’的理念,礼遇各国,与各国友好相处。就像这次咱家出使西洋,所到之处,各国都热情相待,贸易顺利,这正是文明的力量。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西洋各国终会明白,互利共赢才是长久之道。”


    佛朗士静静地听着,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思索,他看着贾琏真诚的眼神,又看向郑三宝沉稳的面容,缓缓点头:“贾二爷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也不喜欢战争和掠夺,只是身不由己。这次与公公和二爷交谈,让我受益匪浅,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天朝的方式,与一些国家建立友好的贸易关系。”


    郑三宝笑着点头:“这便好。贸易的本质是互利共赢,只要各国都能放下偏见和野心,真诚相待,就一定能实现和平共处,共同发展。”他看向窗外的夜色,提议道,“今夜月色正好,海风宜人,不如咱们在甲板上设宴,一边赏月,一边畅谈?”


    贾琏和佛朗士齐声应允,三人起身往甲板走去。


    甲板上早已挂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在海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与天上的明月、星星相互辉映,美得让人窒息。随从们很快摆好了宴席,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有新鲜的海产、精致的点心,还有上好的女儿红。


    三人围坐在一起,举杯共饮,海风拂面,带着淡淡的酒香和咸咸的海风气息。


    佛朗士说起西洋的风土人情,说起他在美洲见到的印第安人,说起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语气里满是感慨;郑三宝则说起天朝的历史文化,说起他在西洋的见闻,说起各国的奇风异俗,让佛朗士听得津津有味;贾琏则偶尔插话,说起红楼里的趣事,说起织锦坊的改革,说起出使琉球的经历,三人谈得投机,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自己的船了。”佛朗士站起身,带着几分不舍,与两人道别后,乘着小船返回自己的商船。


    夜色渐浓,海风渐凉,贾琏站在甲板上,望着小船渐渐远去,望着无垠的印度洋,想着无限的心事。


    第二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次日夜晚,贾琏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头也隐隐作痛。他以为是白天在甲板上吹海风太久受了风寒,便没放在心上,只喝了碗姜汤,早早歇息了。


    可到了后半夜,贾琏的病情突然加重,浑身滚烫,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凤姐的名字,一会儿念叨着织锦坊的账册,一会儿又说起了琉球王宫的《唐船》曲。


    随从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跑去禀报郑三宝。郑三宝一听,连夜赶到贾琏的船舱,见他面色通红,呼吸急促,连忙让人去请随船的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给贾琏诊了脉,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对郑三宝道:“公公,世子爷是感染了风寒,加上连日劳累,体虚火旺,病情颇为严重。若是再在海上颠簸,恐怕会加重病情,甚至有性命之忧。”


    “那该怎么办?”郑三宝急得团团转,眼里满是担忧,“我们后日就要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这可如何是好?”


    “依老臣之见,世子爷需要立刻上岸静养,接受悉心治疗。”太医说道,“海上风大浪急,不利于病情恢复。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送世子爷回国,在府里安心养病,有熟悉的环境和亲人照料,病情才能尽快好转。”


    郑三宝沉吟片刻,心里满是纠结。


    他与贾琏一同出使西洋,一路相处下来,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他既担心贾琏的病情,又舍不得他中途离开。可太医的话也有道理,若是强行带着贾琏继续航行,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圣上和贾府交代?


    “好!就按太医说的办!”郑三宝当机立断,咬牙道,眼里满是不舍,“我这就写下奏折,向圣上禀报此事,让贾琏代呈。同时,我拨一艘海舫,派得力的随从护送贾琏回国,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太医点点头,连忙下去开药方,让人煎药。


    郑三宝坐在贾琏的床边,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心里满是感慨。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贾琏时,那个在荣国府里略显青涩的世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使者,不仅办事能力出众,还重情重义,实在难得。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了,真是天不遂人愿。


    不多时,贾琏缓缓睁开眼睛,意识清醒了一些,就看到郑三宝坐在床边,虚弱地笑了笑:“公公……”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郑三宝连忙握住他的手,语气里满是关切。


    “好多了……”贾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咳嗽了几声,“让公公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客套话。”郑三宝叹了口气,把太医的建议和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我已经决定,让你先回国养病,等病情好转后,再作打算。”


    贾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失落和惋惜,眼里满是愧疚:“公公,对不起,我没能陪您完成此次出使任务,辜负了您和圣上的信任。”


    “世子这说的什么话?”郑三宝双手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温和,“世子只一心把病养好,才能更好地为朝廷效力。此次出使任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开拓了占城、爪哇、苏门答腊、满剌加、古里、锡兰山的贸易市场,为天朝赚回了大量的奇珍异宝,圣上一定会满意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已经写下了奏折,向圣上详细禀报了你的功绩和病情,让你代呈。你回国后,一定要好好养病,不要惦记这边的事,我会继续完成出使任务,等回来后,再与你把酒言欢!”


    贾琏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多谢公公体谅,晚辈定当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听公公讲述后续的见闻。”


    “好。”郑三宝笑着点头,心里忽然想起佛朗士,“对了,佛朗士先生明日也要启程前往马考,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愿意与你同船,护送你回国,顺便也能照顾你。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贾琏心里一暖,道:“多谢公公。”


    这时,随从端着煎好的药进来,郑三宝亲自接过,吹了吹,竟亲自喂贾琏喝下。


    药味苦涩,贾琏皱了皱眉,还是强忍着一口喝了下去。


    喝过药后,再歇息了一会儿,贾琏的精神好了一些,他靠在床头,看着郑三宝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动。他想起在泉州时,郑三宝与他结为挚交,赠送他西域香囊;在刘家港,郑三宝带着他熟悉海舫,传授他航海知识;在海上,郑三宝处处照顾和指点他,他们之间的情谊,事实上已经比很多亲兄弟还要深厚。


    “公公,”贾琏轻声道,“此次回国,等您回来,我一定给您接风洗尘,好好庆祝一番。”


    “好,我等着。”郑三宝笑着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贾琏的病情还未完全好转,渐渐感到疲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郑三宝为他盖好被子,轻轻退出了船舱。


    次日一早,佛朗士就登上了“镇海号”,前来探望贾琏。见贾琏的精神好了一些,心里也松了口气。


    “贾二爷,你放心,我会一路照顾你,确保你安全回国。”佛朗士握着贾琏的手,语气坚定。


    “多谢你,佛朗士先生。”贾琏虚弱地笑了笑,“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佛朗士笑着摆手。


    上午时分,郑三宝把奏折亲自交给贾琏,郑重地说:“这是给圣上的奏折,你回国后,一定要亲自呈给圣上,详细禀报此次出使的情况。”


    “晚辈省得。”贾琏接过奏折,小心翼翼地收好。


    随后,郑三宝拨了一艘名为“福安号”的海舫,派了二十名得力的随从和两名太医,护送贾琏回国。佛朗士也带着自己的一名随从登上了“福安号”。


    临行前,郑三宝亲自送贾琏到码头,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公公,多保重!”贾琏躬身行礼。


    “你好好养病。”郑三宝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牵挂,“一路顺风!”


    贾琏点点头,转身登上了“福安号”。


    海舫缓缓驶离码头,贾琏站在甲板上,望着郑三宝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贾二爷,别太伤感了。”佛朗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病好了,我们还会再见到郑公公的。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贾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船舱。


    第三节


    “福安号”驶离锡兰山后,顺着印度洋的季风,一路向东航行。贾琏的病情在太医的悉心治疗和佛朗士的照料下,渐渐好转,精神也越来越饱满。他每日在船舱里静养,偶尔也会走上甲板,欣赏海上的风光,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一日,佛朗士兴冲冲地跑到贾琏的船舱,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贾二爷,我们很快就要抵达马考了!我带你好好游览一下马考的风光,让你感受一下西洋的风土人情。”


    贾琏早就听说马考是西洋的重要港口,贸易繁荣,风光秀丽,想不到,如今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识一番。


    两人来到甲板上,远远就望见一片陆地。马考岸边的房屋大多是砖石结构,屋顶覆盖着红色的瓦片,与绿色的植被相映成趣。港口里停泊着无数船只,有西洋的多桅帆船,有阿拉伯的三角帆船,还有天朝的商船,桅杆林立。


    “福安号”缓缓驶入马考的港口,海舫一靠岸,佛朗士派随从飞奔总督府奏报。


    不久,佛朗士的哥哥马考总督马可就带着众官员来码头。马可穿着华丽的西洋官服,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腰带,上面挂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上面插着一根白色的羽毛,显得格外尊贵。他的面容与佛朗士有几分相似,一双蓝眼睛里满是威严和热情。


    “欢迎你,尊贵的公爵世子大人!”马可一见到贾琏,走上前,用流利的汉语说道,语气里满是热情,“我早就听佛朗士提起过你,知道你是天朝的杰出人才,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贾琏连忙躬身行礼,语气谦逊:“总督大人过誉了,晚辈贾琏,拜见总督大人。”


    “世子大人不必多礼。”马可笑着扶起他,“我已经在总督府备下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请随我来。”


    贾琏点点头,跟着马可和佛朗士,在官员和商人的簇拥下,前往总督府。


    一行人往北岸走去,沿途景致愈发奇特。中式的骑楼商铺挨着西洋的拱廊建筑,瓦檐下挂着“南北行”“海味干货”的木匾,石墙上却刻着葡文浮雕。转过街角,忽见一座中式庙宇,飞檐翘角下竟挂着西洋铜铃,匾额写着“妈祖庙”,香火鼎盛,进香的既有穿袄裙的天朝妇人,也有披头巾的西洋女子。佛朗士一边向贾琏介绍着街景,一边笑道:“天朝人信妈祖,葡人信天主,却能共用一条街。前几日妈祖诞,葡人还来放鞭炮呢。”


    马考的总督府是一座融合了西洋风格和中国岭南风格的建筑。府墙是用白色的石头砌成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屋顶却覆盖着中国风格的绿色琉璃瓦,中西结合,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府内的庭院宽敞明亮,还有中国式的凉亭,种满了各色花卉,香气四溢。庭院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泉水清澈见底,喷出的水花像珍珠般散落,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


    总督府的正厅宽敞华丽,墙壁上挂着西洋的油画,画的却是珠江口风光,案几上摆着景德镇青花瓷,配着西洋银烛台。


    宾主落座后,宴席开始。菜式更是奇妙:烤乳猪配着西洋酱汁,有烤牛肉、咖喱鸡、奶油蘑菇汤,还有用热带水果制作的甜品。味道辛辣鲜香,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酒是西洋的葡萄酒,色泽暗红,口感醇厚。


    马可举起葡萄酒杯:“公爵世子大人,马考是远东最忙的港口,这里每年要过百万两白银的丝货,有四条航线连通东方和西方——往西行到果阿、里斯本,往东到长崎,往南到马尼拉、墨西哥。”他放下酒杯,语气诚恳,“佛朗士刚刚跟我谈到他的一个设想,如果世子大人能够和我们葡人合作,我们一人一半,在马考合作投资,创办一个洋行商号,专营这四条航线的织锦贸易,您的织锦要是能从这儿出口,利润能翻番!”


    贾琏放下酒杯,笑着说道:“总督大人的邀请,晚辈非常荣幸。我相信,在总督大人的鼎力支持下,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成功。”


    “太好了!”马可爽朗大笑,“我一定会为提供一切便利,包括土地、房屋、税收等方面的优惠。我会让人寻找一处位于码头附近的宅子和商号,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一定非常适合开设洋行商号。”


    贾琏心里满是欣喜,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总督大人的慷慨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佛朗士笑着插话道:“合资的洋行商号名称,我都已经想好了——公爵世子的家族是天朝大家族,是中华的名门世家,在我们这里开设分号,是高雅名门在马考的分支,所以,中国名字就叫‘世家雅各洋行’。而我们在欧洲家族的姓氏是Jacobs,合资洋行的拉丁文名称,就叫‘Saga Jacobs’。”


    贾琏和马可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拍手大叫一声:“好!”,三人举杯,一起祝贺。


    贾琏干了一杯,向佛朗士致谢道:“可惜我的身体还在抱恙之中,不能尽兴畅饮,此次回国,途径马考,都是佛朗士先生的悉心照顾,到了马考,还是佛朗士先生悉心尽力为商业合作之事而奔忙,我心中感激不尽。”


    佛朗士假装生气:“这个时候,还跟我客气,那就是不当佛朗士是你的兄弟了!”


    “不用客气。”马可也笑着摆手,“公爵世子是佛朗士的好兄弟,好朋友,我是佛朗士的亲哥哥,世子大人自然也是我们葡人的好兄弟,好朋友。真诚的朋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不仅能让你获利,也能促进马考的贸易发展,让马考变得更加繁荣。”


    “一定,一定。”贾琏感激地说道。


    宴席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之后的两日,佛朗士带着贾琏和前往码头附近,考察几家可以购买使用的宅子和商号,以供筹备中的“世家雅各洋行”使用。


    其中一家宅子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距离码头只有几步之遥,交通便利,视野开阔。宅子是一座两层的西洋建筑,白色的墙壁,红色的屋顶,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的玻璃,在阳光下泛着斑斓的光。宅内的庭院宽敞明亮,种满了各色花卉和果树,香气四溢。屋内的装修华丽,家具都是西洋风格的,精致典雅,既有实用性,又有观赏性。


    商号就在宅子的一楼,门面宽敞,橱窗明亮,非常适合展示和销售织锦。商号的内部已经进行了简单的装修,摆放着几张展示桌和货架,只需要再添置一些织锦样品和办公用品,就能开业。


    “贾二爷,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佛朗士笑着问道,眼里满是期待。


    “非常好!”贾琏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地理位置优越,装修精致,非常适合开设织锦分号。多谢你和总督大人的费心。”


    “你满意就好。”佛朗士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会帮你办理相关的手续,包括我们双方合作投资的文书契约。还会招聘一些熟悉当地语言和贸易规则的员工,洋行办好之后,我会亲自联系马考的商人,洽谈业务和订购合同。”


    贾琏欣然点头:“我一回京城,就安排我的林管家,把我应出本钱的银票送到泉州交到您手上,由他帮办处理洋行商号的一切事宜。”


    佛朗士道:“二爷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


    贾琏拱手答谢,佛朗士伸出手掌。


    贾琏伸出手,佛朗士拱手。


    两人大笑!于是先一起拱拱手,再一起握手。


    贾琏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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