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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省亲盛典赢赞誉 猫纹织锦入皇庭

作者:拓跋龙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节


    烛火已燃到下半截,油芯偶尔“噼啪”爆个火星,映得内室里的描金妆奁泛着暖融融的光。


    凤姐刚卸了钗环,乌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平儿相对坐在梳妆台前——平儿正给她卸最后的胭脂,指尖沾着卸妆的蔷薇露,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瓷娃娃。


    “你说,他是不是要气死我?”凤姐没好气的嗔怪。


    “白天议完园子的事,晚上又往书房钻,当书房是他的亲娘胎了?这都快一个月了,他愣是没沾过内室的枕头边!”


    平儿手里的蔷薇露棉巾顿了顿,忍着笑凑近了些,气息都飘在凤姐耳边:“二奶奶别急呀,二爷是忙大观园的事,不是故意躲着您。再说,您想求个哥儿,也得慢慢来不是?”


    “慢慢来?”凤姐挑眉,丹凤眼瞪得圆圆的,倒像只炸毛的猫儿,“老祖宗都问了我三回肚子的动静,邢夫人那老货更是明里暗里嘲讽我‘只会管家不会生娃’,再慢下去,我这当家主母的脸都要被丢尽了!”她说着,伸手戳了戳平儿的手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得帮我想个法子!”


    平儿被她戳得笑出声,眼珠转了转,忽然凑到凤姐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吃吃笑道:“奶奶,上次我们去清虚观上香,清源道姑不是偷偷给了奶奶两剂说是定能生子的秘制‘黄帝**散’吗?”


    凤姐脸变得飞红,笑骂道:“小蹄子净出歪点子!那东西我一个人吃有什么用?道姑不是特意交代了,必须夫妻共服才有用的吗?”


    平儿继续压低声音吃吃笑道:“我倒有个主意——明儿不就大观园工程完工验收嘛?明儿晚上二爷回来,您不得跟他祝贺一下呀?到时候,让小厨房炖点二爷爱吃的水晶肘子,再温上那坛去年存的女儿红,把那黄帝**散往酒里加进去,二爷肯定喝进去。等他喝得晕乎乎的,您再……再撒个娇,他还能跑了不成?”


    凤姐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万一他喝两口就借口走了呢?前儿我温了酒,他说‘要核账’,一口都没碰!”


    “那您就跟他说,是为了大观园收尾的事庆贺,必须喝几杯。”平儿说得笃定,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我再在旁边帮腔,说‘二爷辛苦这么久,喝两杯解解乏’,他总不能驳咱们俩的面子。等他喝多了,您就扶他回内室,到时候……”她说着,脸颊红了,话没说完,却用眼神给凤姐递了个“你懂的”的眼色。


    凤姐被她逗得“噗嗤”笑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蹄子,满脑子都是些什么歪主意!不过……倒真像个法子。”她顿了顿,又有点犹豫,“可万一他喝多了耍酒疯,或者根本没那心思,岂不是白费功夫?”


    “怎么会!”平儿连忙道,“二爷待您的心意,府里谁不知道?上次您为尤姑娘的事闹脾气,他还特意给您买了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呢嘛,他疼着你呢。他就是忙糊涂了,忘了儿女情长的事。您只要稍微主动点,他肯定明白您的心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低声语、大声笑,正说得欢,没留意外间贾琏贴着门框听了个正着,越听越觉得好笑,肩膀都忍不住轻轻颤。


    “亏你们想得出来。”贾琏心里憋着笑,又觉得有点无奈——这俩活宝,把生二胎搞得跟打仗似的,还用上“灌酒”的法子了。他本想直接进去,又怕吓着她们,便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故意的沙哑:“咳……平儿,二奶奶还没歇呢?”


    内室里的笑声瞬间停了。凤姐和平儿迅速对视一眼。


    平儿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妆台上的蔷薇露瓶子,凤姐则赶紧拢了拢松垮的衣襟,装作刚卸完妆的样子,对着门外道:“刚卸完钗环,正要歇着呢。你怎么才回来?”


    贾琏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扫过凤姐泛红的脸颊,又落在平儿躲闪的眼神上,故意道:“刚在廊下,好像听见你们说什么‘喝酒庆贺’?是为了大观园收尾的事?”


    凤姐的心“咯噔”一下,知道他定是听见了,脸颊瞬间红到耳根,却还嘴硬:“是……是啊!你辛苦这么久,明儿大观园工程完工,不得该好好庆贺一下呀?明儿我让小厨房温了酒,你肯定爱喝。”


    贾琏走过去,坐在凤姐身边,故意凑近她,声音带着点调侃:“光为了庆贺?没别的事了?”


    凤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事?你少胡思乱想!”


    可话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眼底的羞赧藏都藏不住。


    平儿带着笑小声道:“二爷,二奶奶也是为了……为了咱们府里的喜事,想求个好兆头。”


    贾琏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心里又暖又好笑,“好了,不逗你们了。”他语气软了下来,“大观园收尾后,是该好好歇几天。喜事来了,肯定得喝一杯庆祝一下啊,不用‘灌’的,是吧?夫人。”


    凤姐脸颊更红了,嘴里还硬:“谁稀罕灌你?看把你臭美的,滚开!”


    贾琏笑着说:“对对对,不用二奶奶灌,我自己自罚三杯!”


    随手拿起凤姐刚喝过的茶杯喝了一口。


    凤姐和平儿对视一下都捂嘴而笑。


    贾琏一口喝完了里面的茶。突然双眼发直,对着眼前的空气突然问:“这茶里没有黄帝**散吧?”


    三人爆笑起来。


    凤姐更是笑到滚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用手拍打枕头。


    深夜。


    窗外,夜半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暖得像裹了层棉花。


    贾琏看着凤姐睡梦中还在微笑的俏脸,想起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忍不住又笑了——这红楼的日子,有这么两个活宝陪着,倒也满是满满生活的情趣。


    第二节


    往荣庆堂去的路上,贾琏心里反复盘算着接驾的流程:明日辰时,元春的队伍从宫门出发,午时到荣国府;贾母率邢夫人、王夫人、凤姐等在府门跪迎;元春下轿后,先到荣庆堂更衣,再乘轿往大观园;沁芳亭设宴,宴后观园,最后在大观楼听戏——每个环节都得严丝合缝,连丫鬟们跪迎的位置、献茶的时辰,都得按礼仪嬷嬷的要求来。


    刚到荣庆堂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礼仪嬷嬷严厉的声音:“跪迎时,膝盖要齐,手要放在膝上,不许东张西望!二奶奶是当家主母,更要做个表率,若是失了礼,丢的可是贵妃娘娘的脸!”


    贾琏掀帘进去,见凤姐正领着众丫鬟跪在地上,鬓边的赤金步摇微微颤,脸上却满是认真。礼仪嬷嬷见他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琏二爷。老奴正给二奶奶她们排演跪迎的礼仪,还请二爷指点。”


    “嬷嬷客气了。”贾琏躬身回礼,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丫鬟们,见她们都挺直着脊背,动作整齐,心里满意地点点头,“嬷嬷按宫里的规矩来就好,若是有不清楚的,尽管问我。”


    礼仪嬷嬷笑着道:“二爷放心,老奴在宫里当差三十年,贵妃省亲的礼仪,绝不会出半点差错。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贾琏身上,“明日宴上的贡品,可得仔细些。贵妃娘娘在宫里见惯了奇珍异宝,若是贡品寻常,怕是会惹娘娘不快。”


    贾琏心里早有准备,连忙道:“嬷嬷放心,贡品都已备好——有江南新贡的碧螺春,有西域的玛瑙杯,还有织锦坊新织的‘异兽纹’锦缎,都是精心挑选的,定能让娘娘满意。”


    礼仪嬷嬷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指导众丫鬟排演礼仪。贾琏站在一旁,看着凤姐跪在地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却仍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愧疚——这些日子,他忙着大观园的事,竟没顾上安慰她那日的失落,往后定要多陪陪她才是。


    夕阳西下时,排演才结束。


    凤姐走出荣庆堂,脚步有些虚浮,贾琏连忙上前扶住她:“累坏了吧?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燕窝粥,回去歇歇。”


    凤姐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仍笑着道:“不累。明日就是元春姐姐省亲的日子,咱们可得把事办妥当,不能丢了贾家的脸。对了,那三匹织锦,你可得好好摆着,若是能让元春姐姐喜欢,往后织锦坊的生意,定会更兴旺。”


    贾琏点点头,扶着她往西跨院去。暮色渐浓,大观园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着朱红的廊柱与雕花的窗棂,静谧中透着几分肃穆。他看着怀里凤姐的侧脸,又想起明日接驾的盛况,心里忽然满是期待——这几个月的辛苦,明日终将见分晓。


    第三节


    次日辰时刚过,荣国府的朱红大门就敞开了。门前铺着长长的红毡,从府门一直铺到街口;廊下挂着两盏一人高的红灯笼,上面绣着“荣国府”三个金字,格外醒目;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穿着新做的青布褂子,垂手站在红毡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喘。


    贾琏穿着件石青织金流云纹的夹袍,腰间坠着蓝田玉扇坠,站在府门左侧,身旁是贾赦、贾政、贾珍等男丁。


    他目光扫过街口,见远处渐渐扬起一片烟尘,伴着隐约的马蹄声与环佩声,心里顿时一紧——元春的队伍来了。


    “来了!来了!”小厮兴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手指着街口的方向。众人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一队宫廷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顶明黄色的銮驾,缓缓走来。銮驾的顶盖上镶着五爪金龙,四周垂着银线流苏,风一吹,流苏轻轻晃,洒下细碎的光;銮驾两旁,跟着十几个穿红袍的太监,手里捧着各种仪仗,排场盛大得让路边的百姓都纷纷驻足观看。


    “跪迎贵妃娘娘——!”随着总管太监郑三宝的高声呼喊,贾赦、贾政、贾琏等男丁齐刷刷跪下,身后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跪下,齐声喊道:“臣等恭迎贵妃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銮驾缓缓停下,郑三宝走上前,亲自掀开轿帘。一只穿着明黄色绣鞋的脚先踏出轿外,跟着,元春身着一件大红撒花软缎长裙,外罩一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领口缀着颗东珠,缓缓走了下来。她约莫二十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几分深宫的疲惫,却仍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起来吧。”元春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威严。众人连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直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凤姐等女眷从府内走出,见了元春,连忙屈膝行礼:“臣妾(儿媳/孙媳)恭迎娘娘。”


    元春走上前,扶起贾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老祖宗快起,天气凉,别跪坏了身子。”她握着贾母的手,见老人的手冰凉,连忙把自己的暖炉递过去,“这暖炉您拿着,暖暖手。”


    贾母接过暖炉,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元丫头,你在宫里受苦了。”


    元春轻轻擦去贾母的眼泪,强忍着心酸,笑道:“孙女儿在宫里很好,圣上很是体恤,老祖宗放心。”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凤姐身上,见她穿着件石榴红的刻丝袄裙,鬓边插着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便笑着道:“二弟妹越发标致了。这些日子,府里的事辛苦你了。”


    凤姐连忙屈膝:“娘娘折煞臣妾了。能为娘娘、为贾家效力,是臣妾的本分。”


    郑三宝在旁笑着道:“贵妃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荣庆堂更衣,再往大观园去吧?”


    元春点点头,在贾母、王夫人的簇拥下,往荣庆堂去。贾琏跟在后面,目光扫过郑三宝——他今日穿着件石青缎的宫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时不时打量观察着府里的陈设。


    荣庆堂里早已备好了更衣的房间,里面摆着件月白绣玉兰花的比甲,还有双绣着鸾鸟的软缎鞋。元春更衣时,贾母、王夫人、凤姐等女眷在外面候着,贾琏则陪着贾赦、贾政、贾珍在正厅说话。


    “琏儿,”贾政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大观园的宴都备妥了?”


    贾琏连忙道:“回二老爷,都备妥了。沁芳亭的宴席摆了十二桌,每桌都有江南新到的海味,还有宫里赏的女儿红;戏班也请好了,是京城里最好的‘玉春班’,准备了《长生殿》的折子戏,都是娘娘喜欢的。”


    贾赦点点头,手里把玩着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嗯,你办事,我放心。只是待会儿宴上,你可得多敬郑太监几杯,他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往后元春在宫里,还得靠他多照应。”


    贾琏应道:“大老爷放心。”


    不多时,元春更衣完毕,从内室走出。她换了件月白绫裙,外面套着件藕荷色的披风,显得更温婉雅致。众人簇拥着她,往大观园去。


    大观园的门口挂着“大观园”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两旁摆着两尊汉白玉的石狮子——是从宁府挪来的,临时刷了层白漆,倒也显得庄重。走进园内,沁芳溪的溪水泛着波光,两岸的垂柳虽已落叶,却仍透着几分疏朗;潇湘馆的湘妃竹在风中轻摇,发出“沙沙”的响;怡红院的海棠虽未开花,却也枝干遒劲,透着生机。


    “这园子建得真好。”元春看着眼前的景致,眼里满是惊喜,“比宫里的御花园多了几分野趣,倒像江南的园林。”


    贾母笑着道:“都是琏儿和山子野先生的功劳。他们怕你在宫里闷,特意按江南的景致建的,让你省亲时能舒心些。”


    元春看向贾琏,眼里带着几分赞许:“二弟有心了。这园子,定花了不少心思。”


    贾琏连忙躬身:“能让娘娘舒心,是臣弟的本分。前面就是沁芳亭,宴已经备好了,请娘娘移步。”


    众人往沁芳亭去,远远就见亭内按等级设了五桌宴席:最靠近溪水的主桌铺着明黄色桌布,摆着银质餐具与官窑瓷盏,只设两个座位,是给元春与贾母的;主桌左侧设“亲眷桌”,坐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右侧设“宗族桌”,坐贾赦、贾政、贾珍;亭外廊下另设两桌“陪侍桌”,一桌给宝玉、黛玉、宝钗等小辈,另一桌给郑三宝与随行的宫廷侍卫——每张桌的桌布颜色、餐具材质都有区别,主桌用明黄,亲眷桌用藕荷,宗族桌用石青,陪侍桌用月白,一眼便能看出等级差异。


    案上的贡品也按规矩摆放:主桌旁的高几上,摆着江南新贡的碧螺春、西域的玛瑙杯,还有三匹叠得整齐的锦缎,正是织锦坊新织的蒂蕬猫“神机妙算”红色小狐狸斗篷款的提花织锦,用红绸裹着,透着无比精致。


    第四节


    丫鬟们穿着新做的青布裙,捧着银盘按“先主后次、先女后男”的规矩布菜:先给主桌的元春、贾母布菜,再依次给亲眷桌、宗族桌、小辈桌,最后才给廊下的陪侍桌。冷盘先上,糟鹅掌、卤鸭舌、醉蟹、水晶肘子摆得精致;热菜随后,糖醋鲤鱼、红烧鹿肉、扒鸡、炖熊掌都是豪门宴席的规制;甜品是泉州的土笋冻、苏州的桂花糕,用小巧的白瓷碟盛着,衬得格外雅致。


    郑三宝刚在廊下的陪侍桌旁坐下不久,贾母拉着元春,由荣宁两府众人拥簇而至。


    三宝太监面带笑容,起身垂手躬身请安。贾母和元春再三即敬请三宝入主席,三宝太监面带笑容,再三推辞,口中只道:“不敢”。


    众人于是一起向三宝敬酒,三宝此时并没有推却,一饮而尽。


    喝完几轮,三宝的目光落在主桌旁的贡品上,见那三匹锦缎纹样别致,便趁着丫鬟给贾母献茶的间隙,起身走到亭内,垂手躬身道:“贵妃娘娘,奴才瞧着那贡品锦缎纹样新奇,不知是哪家织坊所织?”


    元春闻言顺着他的手望去,见那三匹锦缎颜色鲜亮,纹样憨态可掬,便笑着对贾琏道:“二弟,你过来给郑公公说说,这锦缎是怎么回事。”


    贾琏连忙从宗族桌起身,走到亭中,先对元春、贾母躬身行礼,再转向郑三宝,语气恭敬:“回娘娘,回公公,这是府里织锦坊新织的‘异兽纹’锦缎,一共三种纹样——这匹黄鸭斗篷的叫‘喵不可言’,蓝灰小狼的叫‘喵趣天成’,红狐狸的叫‘神机喵算’。都是府里尤姑娘设计的,用的是江南上等熟丝,经三次煮练去胶,再用苏木、蓝靛等天然染料染色,织工也细,比寻常蜀锦更紧实些。”


    说着,他小心地拿起那匹织造着黄鸭纹样的锦缎,展开给元春与郑三宝看:“娘娘您瞧,这黄鸭的斗篷用石黄与鹅黄晕染织,边缘看起来就像真绒毛般柔软;红狐狸的额间则用朱红织了四瓣花钿,像姑娘们贴的‘眉间俏’,倒显精致。”


    元春伸手摸了摸锦面,指尖触到经纬交织的紧实,又捻起一缕纬线,见是江南新到的熟丝,染得均匀鲜亮,便笑着道:“这纹样真灵动,比宫里那些‘缠枝莲’‘折枝梅’鲜活多了。往后,咱家织锦坊有新纹样,不妨送到宫里给我瞧瞧。”


    郑三宝也凑近看了看,笑着道:“娘娘说得是。这纹样既合女子心意,又不失雅致,若是送到宫里,定能让其他娘娘们喜欢。奴才斗胆,想向圣上举荐这织锦,让它成为宫里的贡品——一来能让圣上知道娘娘的家族有这般巧思,二来也能让织锦坊的名声传遍京城,于贾家、于宫廷都是美事。”


    贾琏心里一震,惊喜得差点失态。他连忙再次躬身,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多谢公公!若是能成为贡品,是织锦坊的福气,也是贾家的福气!臣弟定当好好打理织锦坊,按宫廷规制把控品质,不让公公、不让圣上失望!”


    贾母见郑三宝愿意举荐,也笑着道:“多谢郑公公体恤!我贾家能有今日,全靠公公照拂。往后元春在宫里,还得劳烦公公多费心。”


    郑三宝连忙道:“奴才不敢当。贵妃娘娘贤德,圣上本就看重,奴才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宴席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宝玉拉着黛玉、宝钗,小声议论着那三匹织锦,说要让贾琏往后多织几匹;贾赦、贾政纷纷向贾母敬酒,说着吉祥话;凤姐则趁着布菜的间隙,悄悄对贾琏递了个“妥了”的眼神——她知道,有了郑三宝的举荐,织锦成为贡品的事十拿九稳,往后贾家的进项又多了层保障。


    贾琏回到宗族桌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欣慰——三个月的辛苦没白费,大观园的接驾按礼制推进,织锦也得到了元春与郑三宝的认可。他端起酒杯,对贾赦、贾政举了举:“大老爷,二老爷,今日能让娘娘舒心,是咱们贾家的福气。往后,咱们更要谨守规矩,好好打理家业,不辜负娘娘与圣上的恩典。”


    贾赦、贾政纷纷点头,与他碰了碰酒杯。酒液入喉,带着女儿红的醇厚,贾琏忽然觉得,这红楼的日子虽有等级束缚,却也因这份“守礼”而透着庄重——正是这份庄重,让贾家的繁华能在礼制的框架内延续,也让他能借着这份规矩,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计划。


    第五节


    夜色渐浓,大观园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映着朱红的廊柱与雕花的窗棂,像撒了一地的星辰。元春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沁芳溪往潇湘馆去,溪水泛着灯光,波光粼粼,倒有几分诗意。


    “这潇湘馆真雅致。”元春走进院内,见满院的湘妃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绿,窗棂上贴着“榴开百子”的剪花,便笑着道,“林妹妹住在这儿,定很舒心。”


    黛玉连忙屈膝:“多谢娘娘夸赞。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是臣妾的福气。”


    元春走上前,拿起案上的一卷诗稿,见上面写着“咏絮”二字,字迹清隽,便轻声念道:“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念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林妹妹的诗,果然是有才情,只是太过伤感了些。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该多些欢喜才是。”


    黛玉连忙道:“娘娘教诲,臣妾记下了。”


    众人又往怡红院去,见院内摆着几盆海棠,虽未开花,却也枝干遒劲;正房内的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烘烘的;案上摆着宝玉的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摊开的书,正是《会真记》。


    “宝兄弟还在读这个?”元春拿起《会真记》,笑着道,“这书虽有些痴语,却也不失真情。只是你年纪还小,可别学里面的痴傻,忘了本分。”


    宝玉连忙躬身:“姐姐教诲,弟弟记下了。只是这书里的‘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写得实在好,弟弟忍不住就多读了几遍。”


    元春笑着摇摇头:“你啊,就是太痴了。往后可得好好读书,别总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从怡红院出来,众人又往蘅芜苑去。院内遍植香草,风一吹,满院都是清冽的香;正房内的案上摆着那三匹“异兽纹”锦缎,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这织锦挂在这儿,倒更显雅致了。”元春走到案前,拿起那匹红狐狸纹样的锦缎,指尖拂过狐狸的绒毛边,“这纹样织得真细,连狐狸的眼睛都像有光似的。二弟,尤姑娘是个难得的人才,你可得好好待她,让她多设计些新纹样。”


    贾琏连忙道:“娘娘放心,臣弟定当妥善安置尤姑娘,让她安心为织锦坊出力。”


    郑三宝在旁看了看天色,再次躬身道:“贵妃娘娘,时候不早了,宫门即将下钥,该回宫了。”


    元春点点头,眼里带着几分不舍:“是啊,该回宫了。今日省亲,多谢老祖宗、各位长辈,还有二弟妹、二弟,能见到你们,我很开心。”


    贾母握着她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元丫头,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就派人回府说,咱们贾家定会为你做主。”


    元春点点头,擦去眼泪,在郑三宝的搀扶下,往园外走去。众人一路送到府门,看着她的銮驾渐渐远去,才依依不舍地回府。


    回到西跨院时,已是三更天。凤姐靠在贾琏怀里,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仍笑着道:“今日真是圆满。元春姐姐开心,郑公公也愿意举荐织锦,往后织锦坊成了贡品,咱们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贾琏点点头,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匹“神机喵算”蒂蕬猫纹样的锦缎,在灯光下泛着朱红的光,像一颗跳动的火苗,默默见证着这一切的开始——织锦入御,贾家中兴,这红楼的新梦,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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