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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邢氏冷语讥无嗣 凤姐泼醋辱清姿

作者:拓跋龙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节


    凤姐一早起身,让平儿给自己系上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领口的东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二奶奶,再晚些,老祖宗那边该等急了。”平儿递过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轻声提醒,“今日是十五,各房都要去荣庆堂请安,邢夫人怕是也要来。”


    凤姐接过步摇,指尖触到冰凉的宝石,心里轻轻“咯噔”一下。邢夫人素来与她不睦,去年因贾赦要纳鸳鸯为妾的事,就暗里怨她没帮忙;如今又因月钱的事——织锦坊扩产要添织机,义学要备冬日的炭火,她便将各房的月钱推迟了半月发放,听闻邢夫人那边早有怨言。


    “知道了。”凤姐深吸一口气,将步摇插好,“走吧,早去早回,等下咱们还得去织锦坊,看看那尤二姐新画的纹样。”


    两人往荣庆堂去,穿过抄手游廊时,见几个小丫鬟正扫着阶前的落叶,见到她们忙垂手站定,齐声唤“二奶奶”。凤姐点点头,脚步没停——她心里还盘算着,待会儿见了邢夫人,若是提起月钱,便说织锦坊月底有大笔回款,到时候一并补上,料想能堵住她的嘴。


    荣庆堂里早已坐满了人。贾母斜靠在炕上,手里捏着串菩提子,王夫人坐在旁边的圈椅上,正跟薛姨妈说着话;邢夫人坐在下首,穿着件酱色缎袄,手里攥着帕子,脸色不大好看。宝玉和黛玉也来了,宝玉正拿着个古扇给黛玉看,黛玉抿着嘴笑,眼里满是温柔。


    “老祖宗安,太太安,姨妈安,大太太安。”凤姐走进来,屈膝行礼,声音清脆。


    贾母笑着招手:“凤丫头来了?快过来坐,刚还说你呢,这几日忙得连人影都见不着。”


    凤姐走到炕边坐下,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笑着道:“还不是为了义学和织锦坊的事?义学的孩子们要做冬衣,织锦坊要添新织机,都得盯着。”


    她话音刚落,邢夫人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二奶奶倒是忙得很,忙着为贾家积德,倒把咱们这些‘闲人’的月钱给忘了。”


    这话一出,堂里瞬间静了下来。


    凤姐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笑着:“大太太说笑了,月钱只是推迟几日,织锦坊就有回款,到时候不仅补上,还多给各房太太加送一包新到的泉州香料,各房太太的贴身大丫头们还能额外加个红包做赏钱。”


    “加个红包做赏钱?”邢夫人冷笑一声,放下帕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凤姐,“二奶奶倒是大方!只是不知这赏钱,是用二奶奶自己的体己,还是用府里的银子?若是用府里的银子,倒不如先把月钱发了——咱们这些人不比二奶奶,有娘家帮衬,有二爷疼,没了月钱,连件新衣裳都做不起。”


    这话里的酸意,满堂都听得出来。凤姐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邢夫人明着说月钱,暗里却在说她靠娘家、靠贾琏,把她的体面往地上踩。


    “大太太这话就错了。”凤姐强压着怒气,“府里的银子,自然是为府里的人用。我推迟月钱,也是为了织锦坊能多赚些银子,将来府里的进项多了,大家的月钱才能涨得更多。”


    “进项多了?”邢夫人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更冷,“二奶奶倒是会说!只是我听说,织锦坊如今靠的是个姓尤的姑娘画纹样,二奶奶倒是放心把府里的产业交给外人?还有,二奶奶嫁进贾家三年,只生了巧姐一个丫头,荣国府的爵位,总不能让个丫头承袭吧?”


    最后这句,像一把尖刀,狠狠戳进凤姐的心里。


    无嗣,是她最大的痛处。贾母虽没明着催,却也常问起;王夫人更是私下跟她说过好几次,让她多跟贾琏亲近;如今被邢夫人当众戳破,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连眼眶都红了。


    “大太太!”凤姐声音发颤,“子嗣之事,是我和二爷的事,就不劳大太太费心了!”


    “我费心?二奶奶说这话就不对了。我虽是个续室,哪怕你眼里再没有我这个婆婆,我还算是荣国府嫡长子荣国公的太太,”邢夫人挑眉,“我是为了贾家考虑!若是二奶奶一直生不出哥儿,将来二爷再纳几房妾,生了哥儿,二奶奶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还坐得稳吗?到时候别说月钱,怕是连体己都保不住!”


    “你!”凤姐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驳,贾母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威严:“好了!大清早的,说这些干什么?月钱推迟几日就推迟几日,凤丫头心里有数。子嗣之事,琏儿还小,日子还长着呢。”


    贾母开口,邢夫人不敢再说话,却依旧冷着脸,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那模样像是还没尽兴。王夫人连忙打圆场:“是啊,大太太,凤丫头也是为了府里好。咱们还是说说义学的事吧,听说孩子们都很认真,李老先生也夸呢。”


    薛姨妈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嘛!能让孩子们有书读,是件大好事。二爷和二奶奶这次做得好。我听下人们都夸着呢。”


    凤姐感激地看了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一眼,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又酸又疼。她强忍着眼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热却没暖到心里——邢夫人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拔不出来。


    请安结束后,凤姐几乎是逃着离开荣庆堂的。


    平儿跟在她身后,见她脸色苍白,脚步发虚,连忙上前扶住她:“二奶奶,您别往心里去,大太太就是那样的人,嘴里没个把门的。”


    凤姐摇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不是气她,我是气我自己……为什么就生不出哥儿?”


    她走到西跨院的门口,再也忍不住,靠在门框上,眼泪掉了下来。


    平儿连忙递过帕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二奶奶,您别这样,二爷知道了会心疼的。咱们回房歇会儿,喝杯热茶就好了。”


    凤姐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第二节


    回到西跨院,凤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红肿的眼睛,心里满是委屈。平儿给她端来一杯热茶,又拿来一盒胭脂,轻声道:“二奶奶,擦点胭脂吧,免得二爷回来看到您哭了,又要担心。”


    凤姐接过胭脂,却没心思擦,只是攥在手里。她想起刚嫁进贾家的时候,贾琏对她百般体贴,事事顺着她;后来她当家,他虽不管事,却也处处维护她;如今他会不会也觉得她生不出哥儿丢了贾家的脸?


    正胡思乱想,院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凤姐心里一紧,连忙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平儿也连忙收拾好帕子,站在旁边,准备迎接贾琏。


    门帘掀处,贾琏走了进来。他穿着件石青织金流云纹的夹袍,腰间坠着蓝田玉扇坠,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笑着:“我回来了。刚从织锦坊回来,二丫头说尤二姐新画的纹样好了,咱们明日去看看?”


    他说着,走到凤姐身边,见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心里顿时一紧:“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凤姐看着贾琏关切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转过身,背对着贾琏,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没什么……”


    贾琏知道她在撒谎,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是不是邢夫人找你麻烦了?我刚在门口听小厮说,今日请安时大太太跟你吵了一架。”


    凤姐抬起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在贾琏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她……她说我生不出哥儿,说我当家主母的位置坐不稳,说我靠娘家、靠你……”


    贾琏心里像被揪了一下,又疼又气。他知道邢夫人刻薄,却没想到她会当众说这些话,戳凤姐的痛处。他轻轻擦去凤姐的眼泪,声音温柔:“别听她的!她就是嫉妒你能干,嫉妒你得老太太和我的疼。子嗣之事,是咱们的事,跟她没关系。再说,巧姐那么乖巧,也是咱们的孩子,谁说丫头就不好了?”


    “可是……”凤姐哽咽着,“老太太和太太都盼着哥儿,府里的人也都看着……我怕我要是一直生不出哥儿,你会纳妾,会不要我……”


    贾琏心里一酸,他没想到凤姐竟这么大压力。他紧紧抱住她,声音坚定:“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咱们是夫妻,不管有没有哥儿,我都只跟你好好过日子。再说,生孩子是缘分,急不来,咱们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他想起现代社会的医学知识,虽然不能说出来,却可以安慰凤姐:“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好调理身子,平日里多歇会儿,别总为了府里的事熬着。”


    凤姐靠在贾琏怀里,听着他温柔的话,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她知道,贾琏是真的疼她,真的在意她。她抬起头,看着贾琏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依赖:“只是邢夫人那边,往后怕是还会找我的麻烦。”


    “有我呢。”贾琏拍了拍她的背,“下次她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去跟她理论。”


    平儿悄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贾琏抱着凤姐,闻着她身上的兰香,心里满是柔情。他想起穿越初期,第一次跟凤姐打交道时的紧张,想起她为了府里用度跟自己算账的模样,再看如今她像个孩子一样靠在自己怀里流泪,忽然觉得,这个强势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人疼,需要人护。


    “对了,”贾琏想起织锦坊的事,笑着道,“刚林之孝跟我说,织锦坊这个月的盈利又涨了,黄鸭斗篷猫的纹样卖得特别好,泉州的佛朗士又追加了订单,说要再订一百匹。照这样下去,今年织锦坊的年收能到万两白银!”


    凤姐眼睛一亮,眼泪瞬间就干了:“真的?万两白银?”


    “是啊!”贾琏点点头,“另外,林之孝还说,咱们的义学和义田,明年开始就能开支平衡了。”


    凤姐脸上露出笑容,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太好了!琏儿,你真是有本事!要是织锦坊能年收万两,咱们府里的日子就好过了,邢夫人也没理由说闲话了。”


    “是啊。”贾琏笑着道,“明日咱们去织锦坊,一起去!看看尤二姐新画的蓝灰小狼斗篷猫的纹样,画得特别好,比黄鸭的还灵动。等织出来,定能大卖。”


    凤姐点点头,靠在贾琏怀里,心里满是欢喜。她知道,有贾琏在,有织锦坊的盈利,有义学和义田的希望,她的日子会越来越好,邢夫人的闲言碎语,也终将不值一提。


    第三节


    次日一早,贾琏和凤姐带着平儿,往织锦坊去。马车驶出荣国府,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骑着马的公子,还有穿着短打的农人,一派热闹景象。


    “二爷,二奶奶,前面就是织锦坊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贾琏掀开车帘,只见柳树巷的青砖院落里,炊烟袅袅,“哐当”的梭箱声和“沙沙”的挽花声远远传来,比往日更显热闹。林之孝早已候在门口,见他们来,连忙躬身行礼:“二爷,二奶奶,您们来了!快里面请,尤二姐姑娘刚把新纹样画好,正等着您们呢。”


    贾琏和凤姐走进坊院,只见工匠们都在忙碌着——进料组的王三正把煮练好的生丝送到挽花组,李婶子带着挽花工们手指翻飞,按花本拉动综线;织工们守着织机,投梭的动作又快又稳,脸上满是干劲。院角的竹筐里,叠着的织好料子比往日多了大半,都是黄鸭斗篷猫的纹样,明黄的底色上,猫儿额间的朱红花钿格外鲜亮。


    “二爷,二奶奶,您瞧这料子!”林之孝拿起一匹刚织好的黄鸭斗篷猫蜀锦,递到他们面前,“这是昨日织好的,用的是江南新到的上等熟丝,染的明黄浓淡均匀,花纹对齐得连半根线都不差。佛朗士先生说,这料子在欧洲卖得特别好,贵族夫人们都抢着要。”


    贾琏摸了摸锦面,指尖触到经纬交织的紧实,又捻起一缕纬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上个月的料子强多了。尤二姐呢?新纹样画好了吗?”


    “在花本组的隔间里呢。”林之孝笑着道,“二丫头也在那儿,正跟尤二姐一起琢磨着怎么编花本。”


    贾琏和凤姐往花本组的隔间走去,平儿跟在后面。隔间里摆着一张大书桌,上面铺着几张画纸,还有调好的颜料和画笔。尤二姐正坐在桌前,穿着件青布裙,头发挽着双丫髻,手里拿着支细毫笔,正在画着什么。二丫头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个小竹尺,在纸上量着尺寸。


    “见过二爷,见过二奶奶。”尤二姐和二丫头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贾琏笑着道,“新纹样画好了吗?快让我们瞧瞧。”


    尤二姐连忙把画纸递过来:“回二爷,画好了。您瞧,这是蓝灰小狼斗篷猫的纹样。”


    贾琏接过画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只裹着蓝灰小狼斗篷的猫儿,圆滚滚的身子透着灵动,额间的花钿用朱红描了四瓣纹,斗篷的绒毛边用淡墨晕染,像是风吹过时微微颤动。小狼的耳朵尖尖的,眼睛用淡墨勾得弯弯的,像刚睡醒时带着笑意,比黄鸭的纹样更显活泼。


    “太好了!”贾琏忍不住拍手,“这纹样画得太灵动了!尤二姐,你真是有本事!这小狼的耳朵、斗篷的绒毛,都画得恰到好处,既显精致,又不影响挽花。”


    凤姐也凑过来看,见纹样画得确实好,眼里满是赞许:“尤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这纹样织出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尤二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声音轻柔:“都是二爷的主意好。二爷说要画一只裹着小狼斗篷的猫儿,要灵动、讨喜,我是照着二爷意思画的。”


    贾琏笑着道:“我只是提了个概念,具体的细节还是靠你。比如这小狼的绒毛,你用淡墨晕染,比用浓墨画更显柔软;还有这花钿的四瓣纹,你留了足够的捻位,挽花时不会断纸捻,这些都是你细心。”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着,这蓝灰小狼的纹样,除了织蜀锦,还能织些素缎,卖给年轻的公子哥儿。他们喜欢新奇的纹样,这小狼既显英气,又不失可爱,定能受欢迎。”


    尤二姐眼睛一亮:“二爷说得是!我还想着,在小狼的斗篷上加点银线,织出来在光下会泛着光泽,更显精致。”


    “好主意!”贾琏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加银线。二丫头,编花本的时候,要注意银线的位置,别跟经线缠在一起。”


    二丫头连忙应道:“二爷放心,奴才省得。银线比普通丝线细,编花本时我会单独留出线位,保证不会缠线。”


    凤姐站在旁边,看着贾琏和尤二姐讨论得热火朝天,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贾琏和尤二姐是在讨论工作,是为了织锦坊好,可看到他们有说有笑,默契十足,她还是忍不住想起邢夫人的话,想起自己无嗣的事,心里的醋意渐渐冒了上来。


    平儿看出了凤姐的心思,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轻声道:“二奶奶,咱们去看看织工们织料子吧,刚林管家说,有几匹黄鸭的料子织好了,特别好看。”


    凤姐点点头,跟着平儿往织机那边去,可目光却忍不住时不时往花本组的隔间瞟——贾琏和尤二姐还在讨论着纹样,尤二姐拿起画笔,在纸上改着什么,贾琏凑过去看,两人的头靠得很近,看起来格外亲密!


    凤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里的帕子攥得皱巴巴的。她想起上次在织锦坊,贾琏夸尤二姐有才华,提拔她做花本组的组长;想起尤二姐画的纹样卖得那么好,贾琏对她越来越看重;想起自己无嗣,邢夫人的冷言冷语,心里的醋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再也忍不住。


    第四节


    凤姐猛地转过身,快步往花本组的隔间走去。平儿吓了一跳,连忙跟上:“二奶奶,您慢点,有话好好说。”


    隔间里,贾琏和尤二姐还在讨论着银线的用法。贾琏指着画纸,笑着道:“这里加银线好,小狼的耳朵边缘织上银线,在光下会泛着光,更显灵动。”


    尤二姐点点头,拿起银粉,在纸上轻轻涂了涂:“二爷说得是,这样织出来,定能比黄鸭的纹样更受欢迎。”


    就在这时,隔间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凤姐走了进来,脸色铁青,眼神里满是怒火。


    贾琏和尤二姐都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贾琏看着凤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奶奶,你怎么了?”


    凤姐没有理贾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尤二姐,声音冷得像冰:“尤姑娘倒是好本事!不仅会画纹样,还会勾引人!当着我的面,就跟二爷这么亲近,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勾当!”


    尤二姐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二奶奶,您误会了,我和二爷只是在讨论纹样……”


    “误会?”凤姐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扬手就给了尤二姐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隔间里回荡。


    尤二姐被打得脸颊瞬间红了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凤姐,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愤怒:“二奶奶,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贾琏也惊呆了!


    他没想到凤姐会突然动手,又惊又气:“奶奶!你干什么?!尤姑娘只是在跟我讨论工作,你怎么能打人?”


    他连忙走到尤二姐身边,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心里满是愧疚:“尤姑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尤二姐摇了摇头,擦干眼角的泪水,声音坚定:“二爷不用道歉,我知道二奶奶是误会了。只是我没想到,二奶奶会这么不信任二爷。”


    她转过身,看着凤姐,眼神里满是坦荡:“二奶奶,我尤二姐虽是女子,却也有自己的志气。我爹去世后,我就发誓,要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依附任何男人。二爷提拔我做花本组的组长,给了我机会,让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感激二爷,但我对二爷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靠男人养活。可我不这么想!”尤二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就像有的人,最喜欢做木匠,喜欢到连皇帝都不想做——我心里深深理解这种感觉!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纹样,就是织锦,我想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世上立足,活得自在、活得有尊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林之孝、二丫头、平儿,还有闻声赶来的工匠们,声音带着几分决绝:“若是二奶奶觉得我留在织锦坊会碍眼,若是贾家容不下我这个想靠自己本事吃饭的女子,我可以离开!泉州早就有提花织锦商号请我去画纹样,我去了那里,凭自己本事,我相信我一样能活得很好!”


    贾琏看着尤二姐坚定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敬。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志气,这么强的自尊心。他走到尤二姐身边,声音郑重:“尤姑娘,你别多想!贾家织锦坊永远欢迎你!花本组的组长,还得是你做!谁也不能让你走!”


    他转过身,看着凤姐,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奶奶,你今日过分了!尤姑娘是个好姑娘,她为织锦坊做了那么多,她清清白白,怎么能这么对她?你赶紧给尤姑娘道歉!”


    凤姐被贾琏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慌,又看到尤二姐坚定的模样,听到工匠们的窃窃私语,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可她素来好强,怎么也拉不下脸道歉,只是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平儿连忙上前,拉着凤姐的手,轻声耳语道:“二奶奶,您确实误会尤姑娘了。尤姑娘跟二爷只是工作上的交流,而且都是在大庭广众的,没有别的意思。您快给尤姑娘道个不是,要不二爷真的生气了,回家你还怎么哄?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公开服一下软,二爷得了梯子,这事就过去了。”


    凤姐看着平儿的眼神,又看着贾琏又怒又失望的模样,心里的骄傲终于松动了几分。她走到尤二姐身边,声音带着几分不自在:“尤姑娘,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误会你,不该打你。你别往心里去。”


    尤二姐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二奶奶言重了。我知道二奶奶是心里全只在乎二爷。以后还请二奶奶先弄清楚情况,再做断定。”


    贾琏见凤姐道歉了,心里松了口气。他看着尤二姐,笑着道:“尤姑娘,你放心,以后织锦坊,还得靠你。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贱内计较。”说完就要作揖。


    尤二姐连忙屈身:“二爷不要折煞小女子!我定当尽心竭力。”


    第五节


    事情平息后,平儿跟在后面,心里满是担忧——二爷和二奶奶之间,怕是要有一场硬仗了。


    马车里,气氛格外沉闷。贾琏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脸色难看。凤姐坐在旁边,手里攥着帕子,心里满是后悔和委屈——她后悔不该冲动打人,可也委屈贾琏不该那么维护尤二姐,不该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琏儿,我……”凤姐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琏睁开眼睛,看着她,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奶奶,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凤姐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我是太在乎你了!我看到你和她那么默契,那么有说有笑,我就想起邢夫人的话,想起我生不出哥儿,我就怕……我怕你会喜欢上她,会不要我……”


    贾琏心里一软,他没想到凤姐的醋意,竟源于对他的在乎,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咱们是夫妻,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尤二姐只是我公事上的帮手,是织锦坊的功臣,我对她的赞赏仅限于公事,没有别的心思。”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邢夫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见不得咱们好,故意挑拨离间。咱们的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凤姐靠在贾琏怀里,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我做得不够好,怕你会失望,怕贾家的人会看不起我,怕……”


    “你做得很好。”贾琏打断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把府里的事管得井井有条,支持我办义学、办义田,支持我改革织锦坊,你是我最好的妻子,是我最坚实的支撑。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平儿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和解,心里满是欢喜。


    她知道,二奶奶只是太在乎二爷,才会一时冲动;二爷也懂二奶奶的心意,才会这么温柔地安慰她。他们的感情,会在这场误会过后,变得更加深厚。


    回到西跨院,贾琏让平儿给凤姐端来一杯热茶,又让小厨房做了凤姐爱吃的糖醋鲤鱼。凤姐喝着热茶,吃着鲤鱼,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她看着贾琏,笑着道:“琏儿,对不起,今日让你为难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会好好跟你商量,会信任你。”


    贾琏点点头,笑着道:“这就对了。咱们是夫妻,生死同穴的呀。”


    “嗯。”凤姐点点头,眼里满是柔情,“我听你的。明日我再去织锦坊,给尤姑娘送些药膏,再跟她好好聊聊,赔个不是。”


    贾琏笑着道:“你还是别去了。”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凤姐靠在贾琏怀里,轻声道:“琏儿,有你真好。”


    贾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柔声哄她:“睡吧。别想那么多。”


    平儿站在帐外,听着屋里的对话,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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