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贾琏在书房捏着那本缠枝莲纹花本,指尖拂过细密的纸捻丝线,耳边还回响着林之孝离去时的感激之言。窗外夜色已浓,廊下灯笼的光透过菱花窗,在花本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倒让那缠枝莲的纹样添了几分活气。他正想着明日织锦坊开工该去盯哪处环节,忽听得院外传来小厮的脚步声,跟着是轻轻的叩门声:“二爷,宁国府的周瑞家的来了,说珍大爷请您明日过府赴宴,有要事相商。”
贾琏放下花本,扬声道:“知道了,让她进来回话。”
门帘掀处,周瑞家的提着个食盒走进来,躬身行了个礼:“见过琏二爷。珍大爷说,想着府里兄弟们聚聚,特意让奴才来请二爷过去吃酒。”她一边说,一边把食盒放在桌上。
打开来,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一碟松子糕,一碟玫瑰酥,“这是蓉大奶奶亲手做的,让奴才给二爷送来尝尝。”
贾琏瞥了眼点心,想起周瑞家的口中“蓉大奶奶”是指秦可卿,想来应该是个温婉聪慧之人,便笑道:“替我谢过珍大哥和蓉大奶奶。明日我定准时过去。”
周瑞家的应了声“是”,又躬身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提着空食盒退了出去。贾琏看着那两碟点心,命人只把点心收进食盒,转身去里间歇息,毕竟明日既要赴宴,还得去织锦坊,需养足精神。
次日辰时刚过,贾琏让平儿给换了件石青织金流云纹的夹袍,腰间坠着那枚蝙蝠衔钱玉佩,带着小厮兴儿往宁国府去。
第二节
荣宁两府之间的正门相隔一箭之地,仅几十丈距离,早有宁府的小厮候着,见了贾琏,忙躬身引路:“二爷来了,珍大爷在会芳园的天香楼恭候着呢。”
穿过几重院落,便闻得一阵酒香与笑声从前方飘来。会芳园里景致比荣府更显雅致,太湖石堆叠的假山旁开着几株早梅,虽未到盛放时节,却也有零星花苞缀在枝头;池面上结着薄冰,岸边垂柳的枯枝垂在冰上,倒有几分疏朗意趣。天香楼就在池边,楼内已摆开了两桌宴席,贾珍正陪着几个族里的子弟说笑,见贾琏进来,忙起身迎上前:“琏二弟可算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贾珍今日穿的是绛红撒花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说话声音洪亮。他拉着贾琏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又指着旁边一个穿着银红袄子的少年笑道:“你宝兄弟昨儿听说今日请你,一早就过来了呢。”
贾琏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少年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头上梳着总角,戴着嵌宝紫金冠,正是贾宝玉。
宝玉见贾琏看他,起身躬身行礼:“见过琏二哥。”他说话声音清脆,眼神里带着几分天真,手里还攥着块通灵宝玉,玉上的红绳都被摩挲得发亮。
“宝兄弟不必多礼。”贾琏笑着摆手,目光在那通灵宝玉上顿了顿——这玉果然如书中写的那般莹润剔透,上面刻着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字,在光下隐约可见。
他想起昨日林之孝说小红要去怡红院,便多问了句:“宝兄弟近来在园子里可还自在?袭人她们伺候得还尽心?”
宝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在是自在,就是袭人总管着我,不让我跟茗烟去城外玩。不过前日林妹妹来了,好在还能一起说说诗文,倒也有趣。”他说着,眼睛亮了亮,又凑近贾琏,小声道,“琏二哥,我听说你昨日去了织锦坊?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好看的丝?我想偷偷的给林妹妹织块帕子,上面绣上我给她提的诗词,你能帮帮我吗?”
贾琏被他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刚要回话,却见贾珍对下人吩咐:“人都到齐了,开宴吧!”说着,便有丫鬟们端着酒菜上来,先上的是冷盘:糟鹅掌、卤鸭舌、醉蟹、水晶肘子,摆了满满一桌子;跟着又上热菜,糖醋鲤鱼、红烧鹿肉、扒鸡、炖熊掌,都是豪门宴席常见的菜式。
贾珍端起酒杯,对众人道:“近日兄弟习射乡间,野味略有所得,小斟小酌,也没请外人,就咱们自家兄弟聚聚。来,咱们先干一杯!”说着便一饮而尽。众人纷纷举杯,贾琏也陪着喝了一杯,只觉酒液醇厚,是上好的女儿红。
酒过三巡,贾珍拉着贾琏到窗边,压低声音道:“二弟,昨日听林之孝说,你把织锦坊的事理顺了?还提拔了个叫二丫头的姑娘管机子?”
贾琏点头:“是,那织锦坊以前被赖大的小舅子管得一塌糊涂,省了煮练工序,染料也掺假,亏空了不少。如今分了组,各司其职,明日开工该能好些。”
贾珍叹了口气:“还是二弟有本事。我这宁府也有个小织坊,比不得荣府的规模,却也被管事的贪了不少银子,我正愁没人管呢。往后你要是有空,也帮我瞧瞧?”
贾琏笑道:“珍大哥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往后有什么事,咱们互相帮衬就是。”
正说着,忽听得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秦可卿端着个描金漆盘走过来,盘里放着两杯茶。她今日穿的是月白绣玉兰花的比甲,下面配着水绿绫裙,头发挽着随云髻,只插了支碧玉簪,显得温婉雅致。“珍大爷,琏二爷,喝杯茶解解酒吧。”她声音轻柔,将茶杯递到两人面前。
贾珍接过茶,笑道:“还是可卿细心。”
贾琏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沿的温润,忙道:“多谢蓉大奶奶。”
贾珍眼睛望着秦可卿,口中却又对贾琏道,“你蓉侄儿的媳妇,为人最是贤惠,家里的事都靠她打理哩。”
秦可卿微微屈膝,笑道:“二爷客气了。听闻二爷昨日整顿织锦坊,解决了不少难题,府里的工匠们都念着二爷的好呢。”她说着,目光落在贾琏腰间的玉佩上,又补充道,“前几日我去清虚观上香,得了块蓝田玉,雕了个扇坠,瞧着倒与二爷的气质相合,若是二爷不嫌弃,便送与二爷把玩。”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个锦袋,递到贾琏面前。贾琏接过锦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个一寸见方的蓝田玉扇坠,玉色温润,雕的是只蜷缩的小兽,模样竟有几分像之前那“喵不可言”的蒂蕬猫——圆耳朵,短尾巴,额间还刻着一道细小的红纹,与那猫额间的花钿隐隐相似。
他指尖捏着扇坠,忽然想起穿越时念的咒语“我携今时智,暂入琏二爷;一日窥繁华,亦盼见人心”,再看那扇坠上的小兽,又想起秦可卿话里的“清虚观上香得玉”,心里忽然一动——这玉坠莫不是与穿越有关?那“喵不可言”的咒语,难不成不是单纯的戏言,而是真能通三界的法门?
秦可卿似是看出了他的怔忡,轻声道:“这玉坠上的小兽,观里的道长说叫‘衔香兽’,能引通途,辨人心。二爷若是带在身边,或许能少些烦忧。”
这话像是点醒了贾琏——他穿越而来,本就是“暂入琏二爷”,如今得了这“衔香兽”扇坠,又听秦可卿说“引通途”,可不就是“喵不可言”咒语的真意?那咒语不是让他来“度假”,而是让他带着现代的智慧,在红楼世界里寻一条通途,既保全自己,也试着改变些什么。他握紧扇坠,对秦可卿躬身道:“多谢蓉大奶奶赠礼,这份心意,贾琏记下了。”
秦可卿浅笑点头,转身退了下去。贾珍见他神色有异,便问:“二弟怎么了?可是这扇坠不合心意?”
贾琏连忙摆手:“不是,是这扇坠太精致,我一时看呆了。珍大哥,不是神仙之物,岂能入蓉大奶奶法眼?难怪大家都说,蓉大奶奶真是个神仙人物。”
贾珍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你这侄媳妇,比蓉儿那小子强多了。来,咱们再喝一杯!”
两人回到席上,又陪着众人喝了几杯。宝玉凑过来,指着贾琏手里的扇坠道:“琏二哥,这扇坠真好看,能给我瞧瞧吗?”
贾琏把扇坠递给他,宝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眼睛亮晶晶的:“这小兽真可爱,比我的通灵宝玉还好玩。琏二哥,你从哪儿得来的?”
“是蓉大奶奶送的。”贾琏笑道,“若是宝兄弟喜欢,你拿去便是。”
宝玉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是蓉大奶奶送琏二哥的,我怎能夺爱。”说着便把扇坠还给贾琏,又跑去跟旁边的族弟说笑去了。
宴席散时已近未时,贾琏辞别贾珍,带着兴儿往织锦坊去。
第三节
刚到柳树巷口,就见林之孝站在坊门外等着,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二爷来了!今早开工,进料组的王小子已经把煮丝的锅灶支起来了,李婶子也带着挽花工理花本呢,就等二爷来瞧瞧。”
贾琏跟着他走进坊院,果然见一派忙碌景象:院东头的灶房里,王工匠的儿子王三正带着两个煮丝工往大铁锅里倒生丝,锅里的水冒着热气,飘着淡淡的皂角香——那是煮练去胶用的;院中间的织机旁,李婶子正拿着花本架子,教两个年轻的挽花工如何按花本拉综线,嘴里念叨着:“这朵牡丹的经线要分三股,拉的时候慢些,别扯断了纸捻……”;二丫头则蹲在一台织机前,给织工们演示如何调整梭箱的滑道,见贾琏进来,忙起身行礼:“见过二爷。”
贾琏点点头,走到灶房边,看着王三搅动锅里的生丝,问道:“煮练的火候怎么把握?”
王三停下手里的木勺,躬身回话:“回二爷,煮丝得用温火,水开了之后再煮半个时辰,期间要加三次皂角水,这样才能把生丝的胶去干净,织的时候才不容易断。”
贾琏伸手从锅里捞起一缕丝,指尖触到丝的柔软,满意地点点头:“就按这个规矩来,往后每天煮练的丝,都要先让你爹验过,合格了才能送到挽花组。”
王三应了声“是”,脸上满是干劲。林之孝低声说:“以前赖管家的小舅子,只让煮一刻钟,还不加皂角,那丝硬得跟柴火似的。”
贾琏又走到挽花组,见李婶子手里的花本是幅新的石榴纹,便问:“这花本是新做的?”
李婶子连忙回话:“回二爷,是二丫头昨晚连夜补的。以前那本石榴纹的花本断了好几根线,织出来的石榴总少籽,如今补好了,您瞧这纹路多齐整。”
贾琏看向二丫头,见她手里还拿着针线,指尖沾着些丝线的碎屑,便笑道:“你倒是个勤快的。只是往后织锦坊的事多,光靠你一个人补花本可不行,得教几个学徒,往后让她们帮你。”
二丫头躬身道:“二爷说得是,奴才已经挑了两个心灵手巧的小丫鬟,往后就跟着奴才学理花本、修织机。”
贾琏正想再嘱咐几句,忽然听得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跟着是个粗嗓门的叫喊:“凭什么不让我进?我是赖大管家的小舅子,这织锦坊以前就是我管的,你们这些小崽子也敢拦我?”
众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往门口看去。只见赖大的小舅子赖二,穿着件青缎夹袍,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正推开守院的小厮往院里闯。林之孝脸色一变,连忙上前阻拦:“赖二哥,这织锦坊如今归二爷管,您要是有事先跟我说,我替您禀报二爷。”
赖二一把推开林之孝,眼睛瞪得溜圆:“林之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琏二爷在哪儿?我要跟他说!”说着便往贾琏这边闯,看到贾琏,才停下脚步,躬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见过琏二爷。”
贾琏看着他那嚣张的模样,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赖二哥今日来,有什么事?”
赖二梗着脖子道:“回二爷的话,这织锦坊我管了三年,虽说没赚多少银子,可也没出什么大错。二爷不要听林之孝的谗言。”
林之孝一听火起,拿起旁边竹筐里织废的料子,递到赖二面前:“没出大错?你自己看看——这料子生丝没煮练,一扯就断;这染料掺了草木灰,一洗就掉色;还有这账册,你上个月报了五十两的丝钱,可实际只买了三十两的生丝,剩下的二十两去哪儿了?”
然后声音渐高,“你说没出大错,单单这一个月,织锦坊就足足亏了接近二十两银子,都是你贪墨克扣造成的!若不是二爷英明,再过半年,这织锦坊就得关门!”
赖二被问得脸色发白,对贾琏跪下狡辩:“二爷,这都是误会!那丝钱是我先垫着的,还没来得及报账;那废料子是工匠们不用心织的,跟我没关系!”
“误会?”林之孝冷笑一声,转头对手下张才洪道,“去把账册拿来,让赖二哥瞧瞧。”
张才洪连忙取来账册,翻开其中一页,递到赖二面前:“赖二哥,这是上个月的采买账,上面写着你在‘利源杂货铺’买了五十两的生丝,可那杂货铺的掌柜已经跟我说了,你只买了三十两的丝,还欠着五两没给。还有这工匠的月钱账,你每个月都克扣半两,这是工匠们画的押,你要不要看看?”
赖二看着账册上的字迹,又看了看林之孝手里的画押纸,脸色从白变青,最后耷拉着脑袋,再也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工匠们见了,都小声议论起来,有的还对着赖二指指点点——以前他们被克扣月钱,敢怒不敢言,如今见赖二被戳穿,都觉得解气。
贾琏见他服软,便放缓了语气:“赖二哥,念在你是府里的老人,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但这织锦坊的管事,你是不能当了。往后你若是愿意,就去府里的田庄帮忙,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回赖大管家身边。”
赖二知道自己理亏,若是贾琏真要追究,他怕是连府都待不下去,连忙躬身道:“谢二爷开恩!奴才……奴才愿意去田庄。”
贾琏点点头:“嗯,那你就先走吧。”
赖二如蒙大赦,连忙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工匠们见赖二走了,都纷纷围过来,对着贾琏躬身行礼:“谢二爷为我们做主!”
贾琏摆了摆手:“大家都是为府里做事,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我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他看向二丫头,语气郑重,“二丫头,从今日起,你就是织锦坊的总管,负责坊里的大小事务——进料组的丝料质量,挽花组的花本整理,织工组的织造进度,都归你管。若是有人不服,或是偷懒耍滑,你直接报给我或林管家。”
二丫头愣了一下,连忙躬身道:“奴才……奴才怕做不好。”
“你做得好。”贾琏打断她,“昨日你修织机、补花本,今日又帮着安排各组的活计,心思细,懂门道,这总管之位,你当得起。”他又对众人道,“往后你们都要听二丫头的安排,若是谁敢不听,可以走人。”
众人连忙应道:“奴才们听二丫头的!”
二丫头见贾琏如此信任自己,又有众人支持,便定了定神,躬身道:“奴才谢二爷恩典!奴才定当尽心竭力,管好织锦坊,不让二爷失望!”
贾琏满意地点点头,又对二丫头道:“我还有个想法,想跟你说说。如今咱们分了进料、挽花、织工三组,可各组之间还是有些脱节——比如进料组的丝煮好了,没及时送到挽花组;挽花组的花本理好了,织工组的机子还没备好。我想,咱们可以学那西洋工坊的法子,搞个‘按序传作’——进料组煮好丝,立刻送到挽花组;挽花组理好花本、拉好综线,再把机子交给织工组;织工织好料子,最后送到质检组验收。每个环节都定个时辰,谁耽误了谁负责。另外,咱们还搞‘分组承包’,比如这台机子织牡丹纹的料子,就交给李婶子的挽花组和张织工的织工组承包,织出的料子合格了,除了月钱,还能多领一份赏钱;若是织废了,就要扣些月钱。这样一来,大家干活才有劲头,也不会再混日子。”
他怕二丫头听不懂“按序传作”“分组承包”,又用通俗的话解释了一遍:“简单说,就是让各组像流水似的衔接起来,不耽误工夫;再让大家‘多干多得,少干少得’,谁用心谁就能多拿钱。”
二丫头听完,眼睛一亮:“二爷这个法子好!以前大家混日子,就是因为干多干少一个样,如今这样,大家肯定愿意好好干。奴才这就去跟各组说,定个详细的规矩。”
“好。”贾琏点头,“你先跟王工匠、李婶子他们商量,把每个环节的时辰、承包的机子、赏罚的数额都定下来,明日给我看看。”
二丫头应了声“是”,转身就去召集各组的负责人商议。
林之孝走到贾琏身边,笑着道:“二爷这个法子真是高明,往后织锦坊定能越来越好。”
贾琏笑道:“这都是为了府里好。你也多盯着点,若是二丫头有什么难处,你就帮衬着些。”
林之孝躬身道:“奴才省得。”
贾琏在织锦坊又待了一个时辰,看着各组按新规矩忙碌起来——进料组的生丝煮好后,王三亲自送到挽花组;李婶子的挽花组拉好综线,立刻让织工接手;二丫头则拿着小本子,在各个组之间走动,记录着进度。工匠们脸上都没了往日的懈怠,取而代之的是干劲,连说话都比以前利索了。
夕阳西下时,贾琏才离开织锦坊。坐在马背上,他摸了摸腰间的蓝田玉扇坠,又想起秦可卿说的“引通途,辨人心”,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他穿越而来,从最初的慌乱无措,到如今整顿织锦坊、寻得良才、悟透咒语真意,这红楼世界的“初识期”,总算是安稳度过了。
第四节
回到荣国府,贾琏先去正堂给凤姐回话,把宁府赴宴、秦可卿赠扇坠、织锦坊改革的事一一说了。凤姐听他说织锦坊解决了赖二的麻烦,还提拔了二丫头做总管,又搞了新规矩,便笑道:“还是你有本事,我之前跟赖大提过几次织锦坊的事,他总护着他那小舅子,如今你把这事解决了,也省得我再烦心。”
贾琏笑道:“都是托奶奶的福。往后织锦坊好了,也能给府里多添些进项。”
凤姐点点头,又叮嘱道:“只是那赖大毕竟是府里的老人,你今日处置了他的小舅子,往后见了他,也别太生硬,免得伤了和气。”
贾琏知道凤姐考虑周全,便应道:“二奶奶说得是。”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凤姐便让小厨房备饭。饭桌上,贾琏想起秦可卿赠的扇坠,便取出来给凤姐看:“奶奶瞧这扇坠,是蓉大奶奶送的,雕得倒别致。”
凤姐接过扇坠,仔细看了看,笑道:“这蓝田玉倒是好料子,蓉大奶奶真是有心了。你戴着吧,瞧着也衬你。”
贾琏接过扇坠,重新系在腰间。窗外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亮了起来,映着屋内的烛火,倒有几分温馨。他看着凤姐的笑脸,又想起织锦坊里忙碌的工匠们,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他真能凭着自己的智慧,在这红楼世界里,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这一夜,贾琏睡得格外安稳。梦里,他仿佛看到织锦坊的工匠们织出了一匹匹精美的料子,花色鲜丽,质地柔软,不仅府里的主子们喜欢,连外面的绸缎庄都争相来买;又看到宝玉拿着新织的桃花帕子,笑着送给林黛玉;还看到秦可卿站在会芳园的梅树下,对着他轻轻浅笑。
次日一早,贾琏刚起身,二丫头就跟着林之孝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新订的册子:“二爷,这是奴才跟王工匠他们商量好的‘按序传作’和‘分组承包’的规矩,您瞧瞧可行?”
贾琏接过册子,翻开一看,上面写得详细:进料组每日辰时前煮好当日的丝,送到挽花组;挽花组午时前拉好综线,交给织工组;织工组酉时前织完料子,送到质检组;质检组验收时,要看花纹是否对齐、丝线是否紧实,合格的料子记上织工的名字,月底按数量发赏钱;不合格的料子要返工,还要扣当月月钱的一成。册子后面还附了各组承包的机子和花本,比如王工匠的进料组承包所有生丝的煮练,李婶子的挽花组承包牡丹纹、石榴纹的花本,张织工的织工组承包蜀锦的织造。
贾琏看得满意,笑道:“做得好,就按这个规矩来。往后每月月底,你把各组的进度和赏罚情况报给我,我亲自过目。”
二丫头躬身道:“谢二爷认可!奴婢这就回织锦坊,让大家都按规矩来。”
看着二丫头和林之孝离去的背影,贾琏走到窗边,望着院外初升的太阳,心里充满了期待。
他知道,织锦坊的改革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府里的田庄、当铺,还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等着他去梳理。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慌乱,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通途”——用智慧做事,用真心待人,或许就能在这红楼世界里,闯出一片天地。
而那枚蓝田玉扇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额间的红纹像是一颗跳动的火苗,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