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发颤地点开微信二维码,屏幕上的图案像在发烫。没等半分钟,“林嘉雾”的好友申请跳出来,备注栏写着“扣树皮的学长”。
刚通过,对方就发来消息:“你叫什么?”
我慌忙回:“我叫曾晗眠。”
“曾晗眠,”他很快接话,“上次录课是哪个教室?我好像有点印象,那天设备坏了,你是不是帮忙递过U盘?”
我盯着屏幕愣了三秒——原来他不是完全没注意过我。
“是!当时你在调试麦克风,我坐最后排,就帮你递了!”
“难怪,”他发了个笑的表情,“那U盘还在我包里,明天早八课前给你?教学楼B区门口?”
窗外的路灯忽然亮了,我抱着手机埋进枕头里,打字的手还在抖:“好!我七点五十到!”
“行,”他回,“早点睡,别熬夜。”
对话框停在这句,我盯着“别熬夜”三个字看了半分钟,连带着屏幕光都暖了起来。
第二天我提前十五分钟到了B区门口,攥着没拆封的薄荷糖在树底下绕圈——那是准备递给他的。
七点五十分,林嘉雾踩着晨光走过来,穿藏青色校服外套,手里捏着个透明U盘。他看见我,抬手晃了晃U盘:“曾晗眠?”
我点头递糖:“请你吃的!”他接过去拆开一颗含着,笑起来露出虎牙:“谢了,昨天没睡够,正困呢。”
“你也早八?”
“嗯,马原课,”他抬腕看表,“还有两分钟,一起走?”
并肩上楼时,他忽然偏头问:“你哪个专业的?”
“中文系,”我攥紧书包带,“你呢?”
“计算机,”他指了指走廊尽头,“我教室在那边,U盘收好,下次见。”
他转身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上课铃还响。刚进教室坐下,微信弹出新消息:
“糖很好吃,下次换你尝尝我带的蛋黄酥?”
我对着屏幕笑出了声,连前桌同学回头看都没察觉。
看到“蛋黄酥”三个字,我立刻回了句“好!”,手指都在屏幕上敲得发轻。
周五下午没课,我抱着刚借的文学书在图书馆靠窗位坐下,手机震了震——是林嘉雾的消息:“楼下便利店,我带了蛋黄酥。”
我合上书往楼下跑,远远看见他靠在货架旁,手里拎着个印着“老字号”的纸袋。见我来,他把纸袋递过来:“刚热过,小心烫。”
我咬了一口,酥皮掉在指尖,甜香裹着咸蛋黄的沙糯:“比我妈买的还好吃!”
他低头笑:“我外婆做的,周末回家拿的。”
“你外婆也太会做了吧。”
“下次让她多做两盒,”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中文系是不是要写读书报告?我上次在图书馆看见你借了《边城》?”
我愣了愣——原来他那天也在图书馆。
“是!刚看到翠翠等傩送的部分,”我把书从包里掏出来,“你也看这个?”
“没看完,”他指尖碰了碰书脊,“但记得里面写‘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挺戳人的。”
夕阳从玻璃门斜进来,落在他搭在桌沿的手背上。我攥着半块蛋黄酥,忽然觉得连空气里都是松松软软的甜。
周五的图书馆在午后陷入了难得的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轻响和翻书的窸窣声。我把《边城》摊在桌面,指尖还沾着蛋黄酥的酥皮碎屑,林嘉雾的话像一颗投入温水的糖,在心里慢慢化开来。
“你怎么会注意到我借《边城》?”我偏头看他,他正用指尖蹭过书封上的水墨画,侧脸的轮廓被夕阳描出一层浅金的边。
“上周四下午,你坐在三楼靠窗那排,”他抬眼,眼尾弯出一点笑,“当时你盯着书发呆,笔掉在地上都没发现。”
我猛地想起那天——我对着“傩送撑船走了”的段落走神,确实把钢笔碰掉过,弯腰去捡时,余光里好像有个穿白T恤的身影在不远处站了几秒。原来那是他。
“那你怎么没叫我?”话出口我才觉得太直白,耳尖瞬间热起来。
“怕打断你,”他把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看你皱着眉,好像在替书里的人难过。”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擦过心尖。我攥着书页的指节微微用力,忽然想起包里还装着早上从家里带的草莓,便手忙脚乱地掏出来:“这个给你,洗干净了。”
他挑了颗最大的放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比食堂卖的甜。”
我们就着《边城》聊开了——他说计算机课的代码像“缠成一团的线”,我讲中文系的选修课要写万字书评,说到兴起时,他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推给我:“你看这个。”
纸上是用铅笔勾勒的简笔画:一棵歪歪扭扭的树,树下有个蹲在地上抠树皮的小人,旁边写着“林嘉雾作案现场”。
“这是你画的?”我忍不住笑出声。
“那天你说我抠树皮,回去就画了,”他挠挠后脑勺,“算赔罪。”
夕阳渐渐沉下去,图书馆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忽然起身:“我晚上有社团会,得走了。”
我跟着站起来,把装着剩下草莓的保鲜盒递给他:“这个你带着路上吃。”
他接过去,指尖擦过我的手腕,温度轻得像一阵风:“下周还你盒子,顺便带外婆做的绿豆糕?”
“好!”我点头的幅度太大,马尾辫扫过脸颊。
他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忽然回头朝我挥了挥手。玻璃门映着他的身影,和背后渐暗的天色融在一起,像一幅没画完的水彩。
我坐回座位,摸着他画的那页笔记本,忽然在《边城》的扉页写下一行字:“也许明天,真的会有新的故事。”
周一的课表排得很满,我抱着一摞教材从教学楼出来时,天已经下起了小雨。没带伞的人挤在走廊里,我踮着脚往校门口看,忽然看见撑着黑伞的林嘉雾站在梧桐树下。
他也看见了我,抬手挥了挥:“曾晗眠!”
我抱着书跑过去,伞面立刻罩住头顶的雨丝。他把伞往我这边偏了偏,肩膀很快湿了一片:“等社团活动结束,想着你可能没带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栋楼?”
“猜的,”他笑,“中文系的课好像总在这栋楼。”
雨越下越大,伞沿的水珠连成线往下掉。他忽然把装着绿豆糕的纸袋递到我手里:“先拿着,别弄湿了。”
纸袋还是温的,隔着包装能闻到绿豆沙的甜香。我低头拆开封口,绿豆糕是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梅花纹:“比蛋黄酥还好看。”
“外婆说这个不甜,适合你们女生吃,”他腾出一只手接我怀里的教材,“重不重?我帮你拿。”
我们踩着积水往宿舍走,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他忽然说:“上周你说《边城》里的等待太苦,其实我觉得,等对了人就不算苦。”
我抬头看他,雨丝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沾了一层细雪。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雨声都变得很远。
“比如,”他停下脚步,伞柄在手里转了半圈,“等一个愿意和你一起吃绿豆糕的人?”
宿舍楼下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裹着雨雾。我把教材递给他,手指碰过他的掌心:“那这盒绿豆糕,算我们一起等的证据吗?”
他把伞塞到我手里,指腹擦过我的指尖:“算。下周,一起去图书馆还书?”
“好。”我攥着伞柄,手心全是汗。
他转身跑进雨里时,忽然回头喊:“沈星,雨停了就见!”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拆开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甜意裹着雨的潮气,在舌尖漫开时,连心跳都跟着软下来。
周三的图书馆人很少,我抱着《边城》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林嘉雾坐在对面,翻着一本计算机专业书。
“你上次说‘等对了人不算苦’,”我把书推到他面前,“那傩送最后会不会回来?”
他放下笔,指尖点在“也许明天回来”那行字上:“书里没写,但我们可以写自己的结尾。”
“自己的结尾?”
“比如,”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撑伞的小人,旁边是棵开满花的树,“有人会带着绿豆糕,在雨天等你。”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笔记本上,画里的小人笑眼弯弯,像极了此刻的他。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私信他时的紧张,想起抠树皮的玩笑,想起图书馆的夕阳和雨天的伞——原来那些细碎的瞬间,早已经把“等待”写成了“遇见”。
他合上书,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新的笔记本:“这个给你,写我们的故事。”
笔记本的封面是淡粉色的,扉页上画着一颗星星,旁边写着“林嘉雾&曾晗眠”。
“第一页写什么?”他把笔递给我。
我握着笔,在星星旁边写下一行字:“初次见面,你好。幸好,我没忍住告诉你。”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晃了晃,阳光落在字迹上,像撒了一层细闪的糖。原来最好的故事,从来不是“也许明天”,而是“此刻,我们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