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谁知道我们已经进来多久了吗?”
云随淡淡地发问,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的脸。
白山抱着女朋弱弱回应,“我,我女朋友戴了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过了……”
怎么会是凌晨四点呢?云随脑子里飞速盘算时间线——打本的客人晚上七点来的,为了布置道具,他没吃得上饭,半个小时后客人正式开始打本,在半个小时,他就来到了这个小有天……
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云随姑且理解为小有天的时间流逝开倍速了,可凌晨四点不应该天亮了吗?
樊栩顺着云随的目光看向黑漆漆的窗户,“怎么了,在害怕那个东西找上来?放心,这间屋子贴了符,很安全的。”
众人见识过那女鬼追逐云随时的威力,心中都是后怕的,听到樊栩这么保证都松了一口气。
但云随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在想着刚才那个诡异的梦境,自己明明没有见过樊栩,梦里的怪物怎么会变成他的样子呢?而且那样真实的感觉真的会只是梦吗?
“你们说这里会有天亮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给出肯定的答案。
“天不天亮的有什么关系?反正周渡带了符纸,那女鬼来一次我就烧一张,刚刚不就是吗?我猜她肯定被我重伤了,现在不知道躲在那里疗伤呢,天黑也没什么可怕的,她想和我们玩捉迷藏,那我们就陪着!”
沈闻斟明显底气不足,但嘴上仍旧不服输。
“这个小有天的关键信息是捉迷藏,而我……”
云随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闻斟厉声打断:“你怎么知道小有天?刚刚我们没有一个人提到小有天!你一个普通人,不仅没有被拉进这里的恐惧和慌乱,甚至还大胆反击女鬼,未免表现得过于冷静了吧?”
云随紧了紧拳头:接受理解能力过高也是错?不怕鬼也不行?就连求生的本能也不能有?
接二连三的机智提问响起:“是呀,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修道这一门的事情?”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知道得再多又怎么样?活着出去才是真本事。”
云随脑瓜子嗡嗡作响,他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肯定是刚才昏迷之前摔到头了。
林佩君眼见着气氛不太融洽,立马出来打圆场:“有没有可能他之前也被小有天拉进来过?我听说这几年小有天总是莫名其妙的吸引普通人进来。”
“是呀,沈少爷,要不是进来过的话,普通人是没有胆子拿着把榔头就去和小有天里的怪物干的。”
云随见他们这个样子,彻底不想把自己的梦说出来,目光逡巡着去找自己的榔头。
“随便随便!管你们这三个普通人进没进来过,要想活着出去就老老实实呆着,女鬼攻击过来,别主动送死,说不定我们还来得及救你们一把,安全度过七天,自然就能出去了。”
云随和樊栩闻言都皱起眉头,转瞬神色又恢复如常。
“本少爷困了,现在要去睡觉了!”沈闻斟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道:“温馨提示,同一个地方挤的人越多,活人气息就越浓郁,死得也更快。”
沈闻斟转身抬腿就要出去,周渡巴巴跟了上去。
“那我也出去找个房间睡,张小姐要不要一起?”
“好啊,有个伴安全一点。”
林佩君和张漾一齐起身离开了房间,就在赵海澄动身的时候,白山叫住了他。
“赵大哥,我和我女朋友可以和你住吗?我们保证不拖你后腿!”
赵海诚细看了看把头埋在白山怀里的文彤,最终点头同意了。
“谢谢赵大哥!”
白山拥着文彤离开,云随这才发现自己的榔头就放在桌上,和梦里的位置一模一样!
“你想要榔头?”
云随闻言打了个寒颤,扭头看向还没离开的樊栩,他听这话都快要听应激了。
“你怎么还不走?”
“干嘛这么凶嘛,你不是受伤了吗?再说你一个普通人,我要是走了的话你怎么办,我留下来陪着你吧。”
云随:这么好心?
“谢谢不用,我自己一个人说不定还安全一点。”
樊栩笑得温柔,走到桌边把榔头拿起来递给云随,“是梦里那个我跟你说了一样的话吗?你反应这么大。”
云随抬眼警惕地看向樊栩,伸手去夺递到自己面前的榔头,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拽不动,樊栩故意的。
“关你屁事,松——手——”,云随语气冷淡,他对于樊栩这种随随便便在梦里变成怪物吓人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把榔头给你。”
樊栩见云随绷着一张脸,逗弄的心思更盛,却没料到云随索性放弃了争夺榔头。
“你刚刚醒的时候我看你的眼神不对,还有他们在讨论你的时候,你也一脸不耐烦,梦里真的有什么对吧,比如……白天。”
云随猝然揪住借着说话又凑近自己的樊栩,恶狠狠地盯着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你到底什么人!”
樊栩就着俯身的姿势,把云随彻底罩住,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呼吸之间满是樊栩身上淡淡的清香……
樊栩的视线落在云随眼下靠近颧骨的那颗痣上,痴迷到险些抬手摩挲。
然而此时的情形用暧昧两个字显得尤为不合时宜——云随已然剑拔弩张。
僵持良久,云随才发现这人变态一样盯着自己,猛然松手推开樊栩,怒火中烧。
这些修道人一个个都什么极品?送走一帮子机智选手,还有一个隐藏款可疑变态!
那变态轻笑两声,宽慰道:“火大伤身,反正时间还长,我们慢慢了,千万小心你的伤,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呢。”
云随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透过千疮百孔T恤,疑似绿得发黑的植物“尸泥”在伤口上糊了一大片。
“别太感动哦!”
云随当然不会感动,但还是把樊栩从隐藏款可疑变态定义为可疑变态。
“这里会不会有白天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和你说一说捉迷藏。”
樊栩刻意停顿下来观察云随的反应,可惜云随除了满脸嫌弃就只剩下了淡定。
“捉迷藏是一种历史很悠久的传统游戏,有的叫它躲猫猫,有的叫它摸瞎子,是最早的儿童游戏,游戏时先选定一个范围,大家通过猜拳或者议定规则选出一个人,先蒙眼或者背着大家数数,其他人这段时间躲藏,时间到后由蒙眼者去找其他人。最先被找到的人成为下一轮找的人,那些没被找到的下一轮直接成为躲藏者。”
云随不由得自省,自己看起来很像傻子吗?能比刚才那帮人还清澈愚蠢?蠢到需要被介绍这些?
樊栩盯着云随表情变化堪称精彩的脸,“扑哧”笑出了声。
云随递来一记眼刀,他便端端正正的坐直身子,垂眼补充道:“也不知道你从梦里到底都了解到小有天多少,但在这里,游戏的规则会更加复杂。”
“古时喜欢晚上玩捉迷藏,我猜这场游戏的范围就被划定在这座宅子的夜晚,那么你觉得游戏的轮转制度是什么呢?”
“刚刚那个沈闻斟不是交代了吗?好好待着就能出去,你这么积极分析,不会是想借我这个普通人帮你淌雷吧?”
樊栩愣了愣,要不是他亲眼看见沈闻斟交代完云随皱了眉,他还真就信了云随的邪了,眉梢轻挑,正色道:“不用演习诓我,我都看见你当时的反应了,还有,我从来都不认为你真的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好宝宝!”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扑面而来的自信和肯定简直充满了十足的变态掌控气质。
云随嘴角微抽,忍下朝天翻一个大白眼的想法,虽然他不敢苟同此刻樊栩说话的神态,但看在彼此对小有天同样的见解,他还是选择配合。
“所以,你进了几次小有天?对这一次有多少把握?”
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薪简直,就算目前唯一看似可靠的同盟樊栩是坨屎他都能忍。
“很巧,我也是第一次进来……”
“第一次?!”
云随瞬间不淡定了,如果时间能倒流,他收回自己前面一切的豪情壮志!
他果断激情开喷,“不是!第一次!那,那我就想请问了,那个沈闻斟为什么要雇你啊!钱多没地方花吗?”
樊栩立即安慰,“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进过几次没记,但这里面的门道我都摸清了,刚刚不正是和你分析着吗?”
云随闻言冷静下来,不断深呼吸调整自己飙升的心率。
“我们一群人进入小有天里,结果只有你当头碰上女鬼,所以你觉得捉迷藏的游戏规则到底是什么呢?”
云随猛然想起之前女鬼追逐他时,嘴里念念有词,她要找到那个郎君,可是她发现自己后却是想要杀了自己……
“有人死了,游戏就结束了对吗?”
樊栩闻言笑得优雅,“游戏的规则有介绍怎么结束吗?对于小有天里的怪物来说,我们是闯进游戏的人,你觉得游戏的选择权会在于我们?”
所以,游戏根本就不会结束,除非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那他们……”,云随不由得担心离开的其他人。
“你还想想自己吧,那女鬼的手爪上貌似带着邪毒,你胸口还有手臂上的伤口很难自愈,这点草药管不了多少大用,要想救命还是要找药,至于其他人……放心吧,敢进小有天的修道人都自己的保命招。”
云随纠结半天,瓮声瓮气道:“……谢谢……”
“什么?”
樊栩绝对是故意的,云随难得的好脸色瞬间翻篇,扔下一句好话不说二遍,立即躺下合眼假寐。
樊栩确实听见了,嘴角压都压不住。
“要感谢我就往里面去一点,这么大一张床,你总不能自己霸占着,让我趴桌上将就一晚吧。”
云随不语,云随默默往里面挪动,规规矩矩地留出外面一大半,樊栩见状笑着躺下。
真是奇怪,云随偷瞄一眼嘴角一直挂着笑的樊栩,左手握着榔头摆在两人中间,自己又默默隔开一些。
樊栩心中低低笑骂一句,橛守成规的正经小狗。
夜里总有呼啸的风,迷蒙之间,云随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背,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住,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啊——”
一声尖叫炸破宅院的平静,云随立即睁开眼,就发现樊栩含着笑意看着自己,而自己手正握着他的手!
“抱歉。”
云随立即松开了对方的手,尴尬地收回手。
“没关系的,不过是被牵了一下,又不会掉一层皮,何况你这么好看,我不吃亏的。”
果然是隐藏款变态,云随顶着滚烫的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被踢到床尾的无辜榔头,无情甩开樊栩的手。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刚刚声尖叫应该离我们不远。”
外面虽然亮了,但天色依旧阴沉,远山雾霭氤氲。
二人还没走进别院就看见很多人围在门边,这很奇怪,昨天晚上这座宅子除了他们七个人根本就没有活人存在。
云随看了一眼樊栩,樊栩安慰他,“要是有危险的话,你早就被怪物吃掉了,别担心有我在呢。”
云随睨了樊栩一眼,先行一步。
“怎么回事啊,老爷请来的这些仙人好像也不行啊,穿的奇怪,说话做事都奇怪。”
“招摇撞骗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想来骗钱财……”
“麻烦让一让。”
这堆仆人见到樊栩和云随来了,立即噤声散开,眼睛却还是好奇地往院子里面瞟。
院子里站着林佩君和张漾,周渡跟在沈闻斟身后检查地上的一堆人形样的东西,赵海诚一脸愧疚,白山悲痛欲绝的跪在地上哭。
少了一个文彤,看来地上那一堆就是文彤无疑了。
樊栩问道:“怎么了?”
沈闻斟嫌弃地在周渡身上擦了擦手,答道:“今天早上起来,这小子就尖叫,我们赶过来,就看见院子里有这一滩东西,他女朋友不见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死了。”
赵海诚也如实说出昨天晚上的情况,“昨晚我根本就没感受到任何动静,连女鬼的气息都没察觉到。”
末了他一脸不忍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一滩“东西”。
云随此时独身走向那间敞开的屋子,屋内一应安好,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倒是门上贴着张符纸。
他果断开口:“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沈闻斟头也不回地说着:“小爷我写的符,驱邪避鬼,你有什么高见吗?”
云随白了他一眼,意外对上白山的目光,眉头一皱,满腹嘲讽化作淡淡一个“哦”便把沈闻斟打发了。
沈闻斟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冲过来和云随理论一番什么叫一个“哦”?却被樊栩抬手拦下。
林佩君加入分析,“难道说文彤是自己出去的?可是她昨天明明都吓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会有胆子出来,而且赵大哥和他们一起住,待在屋里更安全才对。”
但是文彤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呢?
一个已经害怕到连独立行动能力都没有的女孩,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出事的呢?又或者说,地上这滩毫无特征的人形烂肉到底是不是文彤呢?
“别想了,他们决定分头去找线索,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然后给你找药。”
云随的思绪被樊栩打断,恰好昨天为了逃生被忽略的饥饿正逐渐苏醒,干脆跟着樊栩离开。
“好了,别难过了兄弟,你女朋友也是命不好,别说她一个普通人了,就连我们这些修道的,进了小有天也是随时随地做好了丧命的准备,唉,节哀顺便节哀顺变……”
“呜呜呜,早知道,进来之前我就不应该跟她吵架,她想要的那个包我就买给她了,我们露营就是因为我忙工作忘了给她买周年日礼物弥补她的……”
赵海诚的劝慰、白山的悔恨,渐渐消失在身后。